草原上的孩子想大海

　　一

　　睁开朦胧的睡眼，天还没有亮。侧耳听听远处传来几声“哞哞”的牛叫，偶尔夹杂几声“汪汪”的狗叫。巴图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借着月光看见阿爸和额吉睡得正香，于是冲着他们做了个鬼脸就轻轻地拿了个鼓鼓囊囊的小书包无声无息地出了蒙古包。天是墨蓝墨蓝的，就像那广阔无垠的大海。弯月真像是小船，不，更像是巴特尔的眼睛。

　　巴特尔是巴图的好伙伴，都是11岁，个头一般高，又都是蒙小三年级的学生。巴图比巴特尔学习好，可有很多方面又赶不上巴特尔，比如说摔跤、骑马。巴特尔佩服巴图，巴图也佩服巴特尔。

　　正当巴图在草滩里仰着头看天上的星星的时候，冷不防从他身后窜出一条身影，还没看清楚是谁，巴图的眼睛就被捂住了。巴图挣扎了两下也没有挣脱，忙问：“你是宝音吧?”手没有松开。“那你准是巴特尔。”伴着“嘻嘻”的笑声手松开了，果然是巴特尔。

　　“宝音来了吗?”巴图问。

　　“来了，他早就站到你的背后了。”巴图回头一看，宝音真的也来了。小伙伴们会心地笑了。

　　“有人发现了吗?”巴图问。

　　“没有!”巴特尔答道。

　　这时宝音到了巴图面前小声说：“天还没有亮，路上有危险，咱们到天亮再走吧，要么把我家的四眼狗带上吧。”

　　“怕什么，没关系，我都准备好了。”说着巴图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地图指点着，“咱们从这条路走，就能走到乌兰海!”

　　说罢三人就迈开大步出发了。马靴着地发出“哐哐哐”的响声。走了一阵，巴图发问道：“听说大海里有海螺，你们见过吗?”

　　“没有，那你见过吗?”

　　“没有，我是听阿爸说的。”

　　“那我们这次一定能见到海螺，你们相信吗?”

　　“嗯。”

　　“哎呀!”巴特尔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他转头看着巴图、宝音问道：“萨仁怎么还没来呀?”

　　巴图说：“昨晚说她额吉不让去……”“哼!”巴特尔恨恨地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头，“我早就知道她是个胆小鬼，怕狼把她吃了。”宝音说：“咱们看大海，好好地跟她说一说，用劲气气她。”

　　巴图长出一口气说：“萨仁可不是胆小鬼，不去也罢，咱们看完大海，好好地给她描绘描绘也可以。”

　　巴特尔的脸涨红了，“不，宝音说的对，我们回去用劲气气她，一定把她气得哭了才解恨，这也太不像咱们的好朋友了。”

　　一会儿，三个小伙伴就走出了平滩，上了弯弯的小路。草原从沉睡中渐渐苏醒了，清晰的大地，浅蓝的天。那些欢乐的鸟儿已在天空中“叽叽喳喳”地叫着，小伙伴们就像这鸟儿一样，欢乐的心早飞到乌兰海去了。

　　二

　　蒙古包太孤僻了，蒙古包里的孩子见过的东西也太少了，除了过去几十里以外的苏木和一些嘎查，哪几也没有去过。一座山一道坡，就像一个个屏障遮断了他们的视线。前面是个什么样呢?前面有大海。啊!大海，多么神秘富有神话色彩。

　　巴图、巴特尔、宝音、萨仁他们，秘密商定暑假里一起去看乌兰海，谁也不告诉，就连自己的阿爸额吉也在内。

　　现在，他们三人走出很远了，连蒙古包也看不见了，高大的罕山也只能看见了头，远处是一块块庄稼，满眼都是浓绿。

　　“大海也是绿色的吗?”宝音眯起眼睛问。

　　“哎呀，你真糊涂!”巴特尔说，“阿爸说大海是蓝色的。”

　　“那可不一定，书上说海水是无色的，只是映着蓝天就变成蓝色，映着绿草就变成绿色。我看大海现在正是蓝绿色的，你们说对吗?”巴图说完，宝音的小脸泛红了。

　　“绿的蓝的等咱们见了大海就知道了。”巴特尔兴致勃勃的样子，“你们还记得吗?《海洋的秘密》一课里说大海里有螃蟹，有贝壳，有鱼虾，咱们一定多弄点回来玩，草滩里的那些小东西我都玩腻了。”

　　“巴特尔，你老想着自己玩，我倒有一个主意，把我们从海里带回的东西当作一份珍贵的暑假礼物，送给老师和同学们，让他们也开开眼界，怎么样?”

　　宝音、巴特尔都拍手叫好。

　　宝音说道：“那海里的小玩意儿一定咬人吧，怪害怕的，听说螃蟹特别厉害。”

　　巴特尔显出不耐烦的样子：“嗨，牛和马我都不怕，海里的小东西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三个小伙伴高高兴兴的样子，他们一边走一边唱着：“大海啊大海，你是草原的心灵，草原上的少年到你身边，他们谈着理想，向往美好的生活……”

　　充满着高亢的蒙古腔在山野的小路上回荡着。

　　三

　　太阳当头了，三个小伙伴走得又累又渴，然而眼前仍然是一片绿色，乌兰海的影子一点也看不见。

　　“早知道这么口渴，拿点水多好，现在怎么办呢?”巴特尔向四周望了望。

　　宝音叹了一口气：“嗨，我猛然想到一件事，去年阿爸带着我到乌珠穆沁看那达慕大会，中午渴极了，阿爸给我买了一个大西瓜，真解……”宝音没有说完巴图和巴特尔都流出了口水。巴特尔再也忍不住了：“快，前边好像一片菜地，说不定那儿就有大西瓜!”巴图悄悄擦去流出的口水说道：“你们听过上甘岭的故事吗?解放军叔叔那才是好样的，我们要向他们学习，继续前进!”

　　啊，前边果然有一片菜地，绿绿的。近了，只见那片浓绿中有点缀的红点黄点。“是西红柿!”小伙伴们都惊讶地叫出声来。他们加快了脚步来到菜地跟前。好大的西红柿，红中带黄，黄里透红，在阳光下是那么诱人。小伙伴们摘了几个又红又大的西红柿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哈哈，又顶饿又解渴，我们可真有福气。”巴特尔的眼睛眯得真和一弯月亮一样。

　　也实在太累了，巴图、巴特尔、宝音饱吃了一顿西红柿，迷迷糊糊地在地里睡着了。忽然，一阵“汪汪汪”的狗叫把他们惊醒了，随后一位胖胖的小姑娘和一条大黄狗出现在面前。小伙伴们有点害怕了，眼看着大黄狗就要窜上来，他们爬起来就跑，没想到穿着马靴在菜地里怎么也跑不了。宝音的脚绊住了巴图，两个人一块摔倒了。后面传来小姑娘唤狗的声音，接着就是小姑娘“咯咯”的笑声。

　　“看你们的穿衣，一定是从蒙古包里来的，怎么到我们菜地里偷吃西红柿?”小姑娘用手指着小伙伴们学着大人的口气问道。大黄狗在小姑娘身边转悠儿，还不住地抬头看看小主人的眼神，摇着尾巴好像自己立了一功似的。

　　巴图的脸通红，拍打着身上的土说道：“我们不是偷，口渴得很厉害，就……”“不，我们是路过这儿，怎么能偷吃西红柿?”巴特尔赶忙打断了巴图的话。宝音在旁边拍着身上的土，一句话也不说。

　　“你们是路过这儿?要到哪儿去?”

　　“乌兰海!”

　　“乌兰海?”小姑娘惊喜得眼睛都放光了，“你们是要去看乌兰海吗?”

　　“嗯!”巴图点点头，“你去过吗?”

　　“没有，我也想去看大海，不过现在还去不了，爷爷让我看西红柿，再过几天，西红柿就全熟了，那时我再去。”小姑娘带着希望的口吻说。

　　“好，我们在那儿等你!”

　　“太棒了!”小姑娘脸上露出了两个圆圆的小酒窝。

　　四

　　巴图、巴特尔、宝音离开菜地，告别了小姑娘，就上路了，心里都觉得美滋滋的。

　　他们又走了很远，只见偏西的太阳越来越低，天边的晚霞简直是一团一团燃烧的火，映红了大山和坡梁，也映红了山上行走的小伙伴们。

　　“怎么?走了这么远还不见乌兰海。”宝音的嘴噘起老高。

　　“咱们干脆歇一会吧!”巴特尔也说话了。

　　“别歇着!”巴图说，“你们看，太阳已经落山了，咱们先找一个地方住下吧。”

　　山里的夜来得早，一会儿就黑了下来。小伙伴们继续向前走着，连一户人家也找不到。忽然迎面看见了两点绿光——那无疑是狼的眼睛。小伙伴们对这一点非常敏感。“嗥”地一声，老狼真的向他们逼近了。巴图、巴特尔、宝音被老狼一下子惊呆了。

　　“快来人呀……”宝音吓得惊叫起来，发颤的声音在山里回响着。

　　“别出声!”巴特尔倒像是很老练，“快抓石头打!”

　　巴图也立即从书包里取出一把蒙古刀，紧紧握在手里。老狼一下跃起，扑向巴图，巴图一闪身，肩膀挨了一下，火辣辣地疼，急转过身，使出全身的力气，挥刀向老狼刺去。真不巧刺空了，刀子碰在石头上，刀尖断了。他那红活圆实的小手也渗出了血。

　　“躲开!”巴特尔在老狼面前突然一蹲，学起了狗叫“汪汪汪”，老狼突然一愣，就在这时宝音手举一块大石头砸了过去，正中狼的腰部，老狼嚎叫着爬不起来了。

　　小伙伴们抬起脚向老狼身上恨恨地跺去，一个个气喘吁吁，终于老狼在嗥叫中晕死过去了。

　　简直到了精疲力竭了，巴图、巴特尔、宝音互相搀扶着，还是慢慢地朝前走着。夜深了，微风吹来，山里好凉爽啊，还不时地闻到山坡上闹金花淡淡的清香。这时他们的肚里开始饿得“咕噜咕噜”地叫了，于是拿出奶酪来吃，吃了一块又一块，全吃光了还觉得饿。三个小伙伴犯起了愁……

　　巴特尔睁着瞌睡的眼睛说：“我们干脆就在这块平板石上睡一觉吧，睡着了肚里会好一些的。”“也好，我在野地里睡过好几次了。”巴图也带出疲倦的样子，“奶奶说野地里有鬼火，要是带上我家的四眼儿狗就好了。”宝音向四周看看低声说。

　　“宝音，你太迷信了，那是磷火，怕什么?宝音、巴特尔我们躺着数天上的星星吧。”

　　“一颗，两颗，三颗……”

　　一会儿功夫，三个小伙伴就在那块大平板石头上呼噜呼噜地睡着了。

　　山里的夜好静呀!一弯月亮渐渐地爬上了山头，大地变得忽然朦胧起来。

　　五

　　一轮红太阳从东方慢慢升起来了，金灿灿的光辉照耀着大地，也照到小伙伴们的身上。那些欢乐的鸟儿们早已经在天空中鸣叫了，好像在唱着一首关于大海的歌儿。

　　巴图他们从睡梦中醒来了，站起来，伸着懒腰向远处张望。巴图忽然得了宝贝似的大声喊起来：“宝音、巴特尔，你们看前面不远的那大片绿蓝色的就是大海，一定是乌兰海了。”

　　哦，在那青山脚下，清晰地看见一个广阔的大海，海边也有群群的牛羊，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一定是日夜思念的乌兰海了!小伙伴们看罢都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声里流露出一种自豪。

　　在一个晴空万里的早晨，巴图、巴特尔、宝音终于来到了乌兰海。噢，这就是日夜梦寐的大海!这就是波浪滚滚的大海!放眼望去，有许许多多的鸟儿在飞翔，那是鸿雁，那是白鸽……

　　小伙伴们跳着，喊着，又唱起了那支歌：

　　“大海啊大海，你是草原的心灵，草原上的少年到你身边，他们谈着理想，向往美好的生活……”

　　巴图、巴特尔、宝音在海滩上奔跑着，带着腥味的海风吹来，啊，醉人的大海。

　　他们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海滩上，向大海扑去，海水拥抱着他们，亲吻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