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迪克·桑德的日记

  尽管可怕的暴风雨已经在前一天结束,但是天气依旧十分阴沉。另外,目前正是“马斯卡”季节,也就是非洲雨季的第二个阶段,因此非洲的天气依然阴晴难定。特别是在夜间,这里常常会大雨滂沱,有时甚至会持续下两三个星期,而这无疑只会增加沙漠商队中这些奴隶的苦难。

  沙漠商队出发的这一天,天空乌云密布。他们离开科安扎河岸,一直向东方走去。有50名土著士兵在队伍前面带路,100名士兵各自守卫在队伍的两侧,其余的人负责垫后。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这些奴隶身上没有锁链,他们想要逃走也是困难的。妇女、孩子和男人们混杂在一起,监工不时挥舞着鞭子抽打在他们身上。

  一些不幸的母亲,她们一手抱着吃奶的小孩子,另一只手抱着稍大一些的孩子,另外一些母亲则是拉着孩子的手。这些孩子们全身赤裸、没有鞋子,赤脚走在长满荆棘的路上。

  沙漠商队的首领是伊本·哈米斯,就是迪克同监工争斗时出来说话的那个面目狰狞的家伙。他不停地在队伍中前前后后地走着,观察着整个商队的情况。事实上,即使这些头目和他们手下的奴隶贩子丝毫不关心那些抓来的奴隶们的痛苦,可是他们不得不非常在意那些土著士兵和雇来的脚夫的要求,比如士兵们要求增加粮食补贴,脚夫们要求提前休息等。这些事情常常在他们之间引发争吵,甚至会发生打斗。在这种情况下,那些脾气暴躁的监工往往将自己的怒气发泄在奴隶们身上。

  在沙漠商队中,只能听到两种声音,一种是那些士兵们的威胁叫骂声,另一种便是那些囚犯痛苦的喊叫声。那些走在后面的囚犯,一直是踩着前面的同伴留下的血迹前进的。

  迪克·桑德的同伴们走在囚犯队伍的前列,同时受到严密的监视,因此不可能与迪克·桑德有任何接触。他们两两走在一条直线上,脖子上套着沉重的木叉,因此脑袋根本不可能扭动。自然,他们和其他那些悲哀的同伴一样,不可避免常常受到皮鞭的抽打。

  巴特和他的父亲被叉在一起,他走在父亲前面,一路非常小心,尽量不让木叉出现任何摇动,而且尽量选择最平坦的地方下脚,这样老汤姆就可以踩着他的脚步前进了。有时,当监工离得稍远一些,他都要向老汤姆传递几句鼓励的话。当他感到老汤姆已经走累的时候,他甚至会千方百计放慢脚步。这对巴特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啊,因为他很久都不能回头看一看他热爱的好父亲。

  无疑,老汤姆能够看到他的儿子,他感到很满足,可是这也使他付出了痛苦的代价!很多次,当他眼睁睁看着监工的皮鞭抽在巴特身上时,他都止不住泪如雨下!这真是一种比打在自己身上还令他痛苦的惩罚。

  奥斯汀和阿克顿被叉在一起,他们走在后边不远的地方,随时都会受到残暴的鞭打。啊,他们多么羡慕埃居尔啊!无论在这个蛮荒的地区他会面临怎样的威胁,可是他至少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保卫自己的生命啊!

  在他们刚刚被抓起来的时候,老汤姆便将他们的真实处境毫不保留地告诉了他的同伴们。当大家从汤姆那里得知他们目前正在非洲的时候,他们惊骇不已。无疑,内格罗和哈里斯两个都骗了他们,第一个人将他们带到非洲海岸,后面那个人将他们带到非洲内地,而他们根本不要指望那两个恶棍的主人会对他们产生任何怜悯之心。

  南的遭遇并不比他们好些。她被排进妇女的队伍,走在她们中间。她和一个年轻的母亲叉在一起,这位母亲带着两个孩子,一个孩子还在吃奶,另一个刚刚三岁,走路还非常困难。看着这一切,善良的南心中非常难过,她把那个三岁的小孩子抱了起来,感动得那个可怜的妈妈流下了眼泪。

  南抱着那个女孩儿,这样既可以节省这个孩子的力气,免得她被累死,同时又可以使得她少受监工的鞭打。可是对于年老的南来说,这个孩子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抱不动了,然而她这时想起了小杰克。她似乎看到韦尔登夫人抱着孩子的画面。尽管疾病使得小杰克瘦了很多,可是对于虚弱的韦尔登夫人来说,他一定仍很沉重!

  她在哪儿呢?她变成了什么样子?她的老仆人还能再见到她吗?

  迪克·桑德差不多被安置在沙漠商队的最后面。他既看不见汤姆,也看不到他那些同伴,也看不见南。走在长长的队列中,只有在平原地区他才有可能看见队伍最前边的人。

  迪克·桑德痛苦地向前走着,他的脑子里充满了忧虑的想法,甚至那些头目的喊叫声都没有分散他的注意力。他完全没有考虑自己,既没有想他应该在疲惫中坚持下去,也没有想到可能遭受来自内格罗的残酷折磨。他考虑的只有韦尔登夫人。

  他观察着雨后的路面,在小路的荆棘上、低矮的树枝下,寻找着韦尔登夫人可能走过的痕迹。如果一切正如他的推断,他们将韦尔登夫人带到卡佐德,那么她只能走这条路。如果他能够找到一些证据,证明韦尔登夫人和他们一样正在向卡佐德出发,他会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这就是年轻的见习水手和他的朋友们的处境,以及他们所有的念头。可是,无论他们怎样为同伴们的命运担心,无论他们自己遭受怎样的痛苦,可是看到那些悲惨的俘虏遭受的可怕折磨,他们的心中依然充满了同情,同时对那些残暴的奴隶主充满了厌恶。唉!他们既不能帮助他们摆脱痛苦的折磨,也不能进行任何反抗。

  在科安扎河以东的地区,沿途20多英里全都是森林。然而,那些树木由于严重的虫害已经遭到毁灭,而幼小的树木又遭到象群的践踏,因此这里的森林不像海岸附近那样茂密。队伍行进在这样的树林中并没有太多的障碍,可是走在灌木丛中则要困难得多。

  事实上,这里有很多木棉树,高达六七英尺,树上所结的棉花可以织成一种带黑白条纹的布料,在安哥拉内地十分常见。

  在有些地方会出现一些茂密的丛林,沙漠商队走入其中,立刻会被遮盖得严严实实,只有大象和长颈鹿那种高大的动物才可能从这些类似竹子的芦苇中露出头来。这些芦苇的苇杆直径大约有1英寸。奴隶贩子肯定异常熟悉这里的地形,因此才不会在丛林中迷路。

  沙漠商队每天拂晓出发,只有到了中午才会停下来休息一个小时。囚犯们背负的一些包裹中装有木薯,那些奴隶贩子会打开包裹,极度吝啬地分一些木薯给奴隶们吃。如果那些士兵顺便洗劫了一个村庄,他们才可能分到一些土豆,几片山羊肉或小牛肉。可是,大家都已经极其疲乏,由于长期睡眠不足,夜间常常阴雨绵绵,令人难以忍受,因此当那些食物分到囚犯手中时,他们几乎已经毫无食欲。

  从科安扎河出发八天以来,已经有20个奴隶倒在了路上,丢给了一直跟在队伍后面的野兽。狮子、黑豹和猎豹都在等着吃那些不能站起来的人。每天傍晚,这些野兽就会在距离沙漠商队很近的地方大声吼叫,令人不禁担心它们会径直向队伍中这些疲惫不堪的奴隶发动进攻。

  听到这些野兽的咆哮在夜色中回荡,迪克·桑德想到,这些可怕的家伙会给埃居尔的行动造成多少困难,他每前进一步都会面临极大的危险。不过,如果他能够找到一个逃跑的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一试。

  从科安扎河到卡佐德的旅途中,迪克·桑德记下了一些日记。在这段长达250英里的行程中,沙漠商队共走了25“步”,在那些奴隶贩子的语言中,每“步”相当于10英里,包括白天和夜晚休息的时间。

  4月25日—27日

  看到一个被芦苇包围的小村庄,那些芦苇高达八九英尺。田野里种着玉米、大豆、高粱和各种各样的花生。有两个黑人被抓成为囚犯。15个黑人被杀。村里的人全部逃亡。

  河面上有一座用藤蔓绑住大树树干搭起的浮桥,浮桥的树桩已经断掉一半

  第二天,经过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河面宽150码(1)。河面上有一座用藤蔓绑住大树树干搭起的浮桥,浮桥的树桩已经断掉一半。两个被木叉叉在一起的妇女掉入河水中,其中一个还抱着小孩子。翻腾的河水立刻被鲜血染红了,因为鳄鱼就在桥下的木桩间游动。一旦有人落水,立刻就会落入它们的口中。

  4月28日

  队伍穿过一片羊蹄甲树林。这是一种高大的树木——可以为葡萄牙提供坚硬的木料。

  雨很大,满地泥泞,前进极为痛苦。

  在队伍的中间看到了可怜的南,她的手上抱着一个黑人的孩子。她走起来极为艰难,因为和她叉在一起的女奴瘸了,而且她肩膀上那些被皮鞭抽开的伤口血流不止。

  晚上,露宿在一棵巨大的猴面包树下。这棵大树枝繁叶茂,开满白色的花朵。

  夜间,狮子和猎豹的吼声不断。一个士兵对着一头黑豹开了一枪。

  埃居尔变得怎样了?

  4月29日—30日

  他们说,非洲的冬季开始了。露水浓重。雨季从11月开始,到4月终于结束了。平原已经被洪水淹没了。东风吹来,汗水不再那么多,可是人们比以前更容易感染沼泽地区的寒热病。

  没有找到韦尔登夫人走过的踪迹,也没有看到贝内迪表兄留下的痕迹。如果他们不是前往卡佐德,那些人会把他们带到哪儿去呢?他们应该沿着沙漠商队所走的路线,而且在我们之前到达啊。

  我心中真是万分焦急。在这个有损健康的沼泽地区,小杰克的高烧会不会再次复发呢?他还活着吗?

  5月1日—6日

  沿途经过的几个地方,都是积水还没有蒸发掉的大平原。积水深达腰部。无数的蚂蟥吸在人的皮肤上,可是我们必须全力前进。

  在一些高地上,长着荷花和纸莎草。水底下有另外一种植物,有着巨大的叶子,在脚底很滑,很容易将人绊倒。

  水中有大量的小鲇鱼,当地人用柳条编成网将它们捉住,然后卖给路过的沙漠商队。

  根本无法找到一个过夜的营地。我们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洪水,因此我们必须连夜赶路。明天,这个队伍中又要失去多少奴隶啊。多么悲惨!当一个人倒下后,为什么还要重新站起来呢?只要在水下多躺几分钟,一切就全都结束了!监工的鞭子再也不会在黑暗中抽到你的身上!

  是的,的确如此,可是韦尔登夫人和她的孩子怎么办?我没有权利丢下他们不管。我必须坚持到底。这是我的责任。

  夜色中传来一阵可怕的惊叫。20多个士兵从水中拔出几根浮在水面上的树枝,它们里面含有树脂。这些士兵点亮树枝。

  我知道那些惊叫的原因了。原来是一群鳄鱼,有12或者15头,这些怪兽趁着黑暗扑向了沙漠商队。有几个妇女和孩子被它们拖走了,拖到了它们的“牧场”——利文斯顿就是这样称呼那些两栖动物储藏食品的洞穴的。它们抓到猎物后,先淹死它们,然后将尸体储存起来,等到它们腐烂到一定程度再吃。

  我被其中一条鳄鱼狠狠擦了一下。在我旁边,一个成年黑奴被鳄鱼从叉脖子的木叉上拉进水里。木叉断了。多么绝望的一声尖叫!多么悲惨的一声哭嚎!它现在仍回荡在我耳边。

  5月7日—8日

  第二天,数了一下被鳄鱼拖走的人数。共有20个奴隶不见了。

  很多奴隶在洪水中被鳄鱼拖走了

  黎明时分,我寻找着汤姆和他的伙伴。赞美上帝!他们还活着!

  哦!我应该为此赞美上帝吗?随着不幸的发生,一切苦难也就结束了,这不是比活着更幸福吗?

  汤姆仍走在沙漠商队的前面。当他的儿子巴特转弯的时候,木叉出现了倾斜,汤姆看到了我。

  我在队伍中寻找着年迈的南,可是毫无结果。她还在队伍里吗?或许在可怕的夜里,她已经死了?

  第二天,在二十四个小时的水中行军后,大家终于走出了被洪水淹没的平原边界。我们在一个小山坡上停下来休息。太阳将我们身上的衣服晒干了一些。我们吃的食物,简直是少得可怜!一点点木薯,几把玉米!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吃了,除了喝下一些浑浊的水。

  囚犯们躺在地上——很多人再也不会起来了。

  不!韦尔登夫人和她的儿子是不可能承受这种折磨的!上帝是慈悲的,他会带领他们从另一条路到达卡佐德!那个可怜的母亲会受不了。

  沙漠商队中开始出现了天花病人。那些奴隶贩子称之为“恩毒”。这种病人走不了多远。那些奴隶贩子会丢下他们吗?

  5月9日

  太阳出来的时候,大家又开始出发了。没有任何迟疑,那些监工的皮鞭便落在那些疲惫不堪或疾病缠身的人身上。

  这些奴隶还有一些价值,他们就是钱。只要他们还有力气走路,那些奴隶贩子就不会丢下他们。

  我的周围都是一些活着的骨头架子,他们再也没有力气出声抱怨了。

  我终于看到了年老的南。她看上去是那样哀愁。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已经不见了。她现在是一个人,和她叉在一起的那个女奴隶也不见了。这样可以减少她的痛苦,可是沉重的铁链还围在她的腰部,因此她不得不把铁链的另一头挂在肩膀上。

  我紧走几步,靠近她的身边。应该说她没有认出我来。哦,难道我的变化有这么大吗?

  “南!”我说道。

  这个老仆人看了我很长时间,然后惊叫道:

  “是你,迪克先生!我……我……不久,我就要死了!”

  “不,不!鼓起勇气!”我说道,而我的目光不忍落在这个犹如幽灵一般的不幸女人身上。

  “要死了!”她继续说道,“我再也见不到我亲爱的女主人了,再也见不到我的小杰克了。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怜悯我吧!”

  我想要扶住老南,我感到她的身体正在破烂的衣服下发抖。我多么希望能够成为她的依靠,和她锁在一起背起另一半沉重的铁链。自从她的同伴死后,她一直独自扛着整条锁链。

  这时,一只强壮的胳膊把我推到一边,然后不幸的南被扔回奴隶中间,随后是一阵皮鞭的抽打。我正要冲向那头野兽一样的家伙——那个阿拉伯首领走了过来,他抓住我的胳膊将我制服,直到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奴隶队伍的最后面。

  然后,那个阿拉伯人说了一个名字:

  “内格罗!”

  内格罗!那么,正是由于那个葡萄牙人的命令,他们对待我才不像对待我那些不幸的同伴一样?

  他们以后要对我怎样?

  5月10日

  今天,经过两个正在燃烧的村庄。整个村庄全都在燃烧,死尸吊在那些没有被火点着的大树上。村里的人都逃走了。

  田地已经遭到毁坏。这里刚刚抓捕过黑奴,或许为了抓到12个奴隶,却杀死了200多个黑人。

  黄昏降临了。沙漠商队停下来过夜,营地选在一棵大树下。这里位于森林的边界,四周都是高大的灌木丛。

  前一天晚上,有几个奴隶弄断木叉逃跑。后来,他们都被抓了回来,受到从未有过的残忍刑罚。士兵和监工对奴隶们看守得更严了。

  夜晚到来,传来狮子和鬣狗的吼叫,远处传来河马的鼾声。无疑,附近有一些湖汊或河流。

  尽管非常疲惫,我却无法入睡。太多的事情在我的脑子里盘旋。

  然后,我似乎听到高高的草丛中有什么东西在走动。或许,是些野兽。

  它们怎么敢闯进营地里来呢?

  我又听了听。什么都听不见了!有的!有一只动物正在穿过芦苇丛。我手无寸铁!可是,我仍要保护自己,因为我的生命可能对韦尔登夫人和我的同伴还有些用处!

  我的目光在黑暗中巡视着,天上没有月亮。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

  在纸莎草丛中,出现了一对闪闪发亮的眼睛——一只鬣狗或者黑豹的眼睛。

  它们在那里闪闪烁烁,时隐时现。

  最后,草丛中响起一阵沙沙声,然后一头野兽猛地扑向我!

  我正要出声大叫,惊醒周围的人。幸运的是,我还是控制住自己,保持了冷静!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它是大狗丁戈!丁戈,它在向我扑来!勇敢的丁戈!它是怎么回来的?它是怎么找到我的呢?啊!是本能!难道不是忠诚的本能才可以解释这个奇迹的发生吗?

  它舔着我的手!啊,多么忠诚的大狗!你现在是我唯一的朋友!那么,他们没有杀死你!

  它明白我的意思。

  它不停地舔着我。

  它很想高兴地大叫。

  可是,它控制着自己,一直没有出声,因为它不能让人发现它。

  或许它一直跟在沙漠商队的后面,没有被人发现——可是,它怎么了!

  它固执地用脖子反复蹭着我的手,好像在对我说:“快找找看。”我看了看,感到它的脖子上有些东西,于是紧紧抱住了它。在它那个至今难以解释、刻有神秘的“S.V.”两个字母的项圈上,夹着一节芦苇。

  的确是一节芦苇。我取下了那节芦苇,撕开了它!里面有一张纸条儿。可是,这张纸条我现在还看不见。我必须等到天亮了才行!天亮!

  我希望丁戈能够留下来,可是这只忠诚的动物舔了舔我的手,似乎急于离开。它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它跳到一旁,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灌木丛中。

  上帝保佑,让它不要落入狮子和鬣狗的口中!

  丁戈一定是回到那个写纸条给我的人那里去了。

  这个纸条我现在还不能读,这使我焦心如焚!那么,这张纸条是谁写的呢?难道是韦尔登夫人?或者是埃居尔?这只忠诚的大狗,我们认为它已经死了,他们是在哪儿遇见它的?这张纸条要告诉我什么呢?它写着逃跑的计划?或者只是告诉我那些亲爱的同伴的消息?

  无论如何,丁戈的到来使我非常激动,也使我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痛苦。

  啊,天亮得太慢了!我耐心地等待着地平线上出现第一缕晨曦。我再也无法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四周那些野兽的咆哮。我可怜的丁戈,你能逃开它们吗?

  天,终于要亮了。在这个热带地区,几乎没有黎明时分。

  我竭力使自己不引人注意,然后试着打开纸条——可是,我仍看不清楚。不久,我终于看清了纸条上的字迹。这张纸条是埃居尔写的。他用铅笔写在一张小纸片上。

  上面写着:

  韦尔登夫人和小杰克坐在“卡塔达”上,被带走了。

  哈里斯和内格罗跟着她。他们带着贝内迪表兄,领先沙漠商队三四“步”。我没有办法和他们说话。我找到了丁戈,它身上中了一枪,可是已经好了。迪克先生,我非常想念你们,我逃出来是为了救你们。

  埃居尔

  啊,韦尔登夫人和她的儿子还活着!感谢上帝!他们没有遭受长途跋涉和粗暴无礼的对待。“卡塔达”是一种干草编的吊椅,它吊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由两个人抬着。上面还有一块土布遮阳。

  哈里斯和内格罗想对他们怎么样?

  显然,他们是去了卡佐德。是的,是的,我还能见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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