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比海的幽灵第十九章

  “费尔南多正向萨巴岛飞来。”路易斯对着平台上的人们说道。他刚刚从哥得兰号上知麦克·唐纳德与在途中飞行的费尔南多通话的消息。他在赖赫博士、乔安娜和迈埃尔23大夫围着的圆桌旁坐下来,为自己斟满一杯桔子汁。

  几个小时来,路易斯·维加斯几乎没和赖赫博士搭一句话。

  “他爱玛丽·安妮!这儿的人都围着她转!”过了一会儿,医生滔滔不绝地说开了,“尽管没有人能得到爱她的机会,但是,这些家伙把她看作是属于他们的。玛丽·安妮在他们心目中胜似太阳!赖赫,你这次到萨巴岛来除了要把玛丽·安妮弄到手外,还有其他的目的吗?是不是还想把这个世外桃园闹个天翻地覆!麦克·唐纳德和他的弟兄们虽然把这儿包围的水泄不通,可是,这都是枉费心机,是徒劳的。他们不熟悉这个世外桃园的地理绝窍,更不了解这个世界的丑恶面目!路易斯·维加斯算看透了——他蹲过几次监狱,这些能也略知一二吧?但是,究竟为什么?您大概不清楚,是因为他过去太老实了!路易斯在一次酗酒宴会上曾经给我讲述了他的历史。他年轻时曾受过较高的教育,在教会学校读过书,在校期间他目睹学校的神甫和历史教师搞同性恋,就将此情况报告给教会院长,结果路易斯和历史教师同时受到惩罚:不让他们吃喝,而且还要连续不断地念主祷文。3年后,他学业结束来到一家商号里当学徒。半年后,他发现销售部经理搞两笔帐,每次发送货物他自己总要扣下两三箱。天真的路易斯又将此事报告给商号总经理。第二天晚上他无缘无故遭到几个陌生人的一顿毒打。8天后,人们又在他的口袋里发现销售部经理的钱包,里面夹着360美元。无论他怎样申辩钱包不是他偷的,不知是谁偷偷地放在他的口袋里的,可是始终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为此事他蹲了两年牢。出狱后他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无论他走到哪里,怎样努力,人们因他是个前科犯,而另眼相待,到处都充满了不信任的目光……他最后一次坐牢,是因误伤了一位贵族小伙子,法院以重伤人命罪判他7年徒刑。刑未满他就从监狱里逃出来,在墨西哥的瓜达卢佩岛上遇上了吉姆·麦克·唐纳德,吉姆带着路易斯去见船长,玛丽·安妮收容了他。由于他聪明出众,办事得力,不久他就出任公司在萨巴岛上转运仓库和办事处的头目,实质上是海盗在加勒比海的秘密侦探。赖赫,我想告诉您,这儿有几个老海盗窝藏赃物的秘密洞,玛丽·安妮在那儿存放了上百万元的战利品,这儿要比任何银行的保险柜还安全。”

  “您知道的够多啰!”赖赫说,“迈埃尔,您也是抢劫者的同谋!这一点您清楚吗?”

  “还没有人敢说我的所作所为是犯罪,我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满脸皱纹的老医生解开宽大的衬衫领扣,抓起朗姆潘趣酒笑着说,“可是您,赖赫您没想过自己的处境吗?您的处境也不体面,这一点,我想您比我更清楚!您想使玛丽·安妮弃暗投明,重新做人,您的目的能够达到……但是,你能洗掉‘加勒比海的幽灵’的罪孽吗?无论多好的洗清剂也洗不清啊。”

  “把火炮和重机枪沉入大海,将阿尔特哈号改为哥得兰号。”

  “这些仅仅是外表。我估计,玛丽·安妮近几年来的海盗生涯最少能抢劫2000万到15000万美元。这个数目在加勒比海可是一个大得惊人的数字啊。”

  “我们打算把这些钱财都物归原主!”赖赫博士坚定地回答。

  迈埃尔23狠狠地拍了一下布满皱褶的手:“哦,天哪,您疯了吗?”他把身子向前移了移,“您是不是想向全世界宣布:所有的在加勒比海的被劫者,请到开曼布拉克岛上的安德烈亚斯·赖赫博士。去登记,他负责赔偿你们的所有损失,每日工作时间从上午10时至下午5时——对吗?”

  “不对。”赖赫竭力地压制着心头的怒火,忍受着迈埃尔23医生的挖苦,“我要用这笔款子办些对社会有益的慈善事业,例如,可给贫困地区盖座现代化医院……”

  “加勒比海上的艾伯特·施韦策!”迈埃尔23嘲笑着说,“不过您和施韦策的区别是:施韦策教授捐款搞慈善,而您呢?却用抢夺来的财富为自己树碑立传!”

  “您知道所有的被抢动者当中,只有一半人向当局报案,还有50%闭口不谈,生怕走漏风声,难道这不值得深思吗?”

  “您用这来安慰自己,实在使人吃惊。赖赫博士。”他喝完杯子里的朗姆洒,“玛丽·安妮知道您的这些想法吗?”

  “不知道。”

  “其他人呢?”

  “只知道要把抢来的东西还回去。”

  “反应如何?”

  “不用说,臭骂了一通……不过,我相信他们以后会理解的。”

  正说着,路易斯·维加斯岔开话题说。 “估计再过两个来小时,费尔南多就飞到萨巴岛的上空了,吉姆现在已把重机枪架好了,做好了射击的准备,只要费尔南多的飞机一出现,他就会开火。我看这样干不妥当。”

  “是的,路易斯说得对。”赖赫接过话头说,“费尔南多成不了大气候,他到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这对我来说还是个谜。”

  “他来追踪你,而不是找我们。”

  乔安娜举目向海湾望去,那里有几艘小货轮正向停泊在海上的一艘远洋货轮驶去,准备给远洋货轮装载货物。唯独哥得兰号这艘白色的豪华快艇静静地停泊在海湾。

  “黑暗即将过去,曙光就在眼前,不是吗?乔安娜。”

  安德烈亚斯从侧面看着她问道。“是的,安德烈亚斯。”

  “鸣钟吧。”迈埃尔23大夫喊道。

  “您呢?路易斯。”赖赫转身问独眼龙路易斯。

  “我还没有想过自己的归宿……我没有勇气考虑未来的事情……”路易斯·维加斯结结巴巴地说。

  “我请您做开曼布拉克我的鱼肉加工厂的厂长。”

  “我不懂。先生。”路易斯傻乎乎地回答,脸上流露出一种丧失信心的表情,“我爱萨巴岛……为什么要离开这儿呢?”

  “在这儿,你靠什么生活?路易斯,”赖赫博士突然将他称为你,这种称呼听起来更亲近,他们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好象一下子消失了。展示在他眼前的是一条新的道路。一个新的世界,一条无形的纽带把他们的命运紧紧地捆绑在一起。“麦克·唐纳德和其他弟兄们也一块跟我走……”

  “我懂了,先生。”路易斯闷声闷气地回答看。

  “我也明白!”迈埃尔23双手搓了搓,“赖赫,这就是说您也带我一块去。但是,您得向我保证,开曼岛上再设有弗里茨·迈埃尔,要不,我会挨揍的……”

  安德烈亚斯·赖赫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逆埃尔23大夫,摇着头说:“您也想一块去吗?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不是已给您说过,我们大家都依附着玛丽·安妮!”迈埃尔23假笑道,“您也如此,赖赫,您把玛丽·安妮一伙带走,是大错特错,上帝呀,您带走了海盗的全部罪孽……我不知道给他们包扎过多少伤口,不过,不是战场上打伤的,而是他们互相厮打致伤的。我是医生,带我一块去怎么样?”

  赖赫笑着说· “我的工人和他们的家属正需要一名医生。开曼岛上是否有叫迈埃尔的……这我不知道。”

  “赖赫,您总不会对我另眼相待吧!”迈埃尔23转向路易斯,“还犹豫什么?年轻人,我们一块走。你做罐头厂的老板,我当保健医生,大老板赖赫博士负责我们的一切费用……我们难得找到这样一个疯子。路易斯。”

  “费尔南多来了怎么办?”

  “没关系,”赖赫站起来,“我先解除哥得兰号上的武器装备。”

  赖赫博士登上哥得兰号站在甲板上时,麦克·唐纳德已全部准备就绪,待命出击。

  甲板下面的重机枪的锁定装置已经解除,子弹上了膛,只要电钮一按,甲板上的活动坠门便打开……全体船员身着整齐的白色海军制服排成一列站在甲板上,准备接受战斗任务。

  “吉姆,你是不是想打仗啦?”赖赫走进驾驶舱站在麦克·唐纳德旁边问,“路易斯已向我们报告,费尔南多正在向萨巴岛飞来,我先试试打几发可以吗?”

  “先生……”吉姆·麦克·唐纳德很狼狈,“不能乱打,等费尔南多出现后,瞄准了再打,再说船上的各个岗位得配合默契才行!”

  “要杀人吗?吉姆。”

  “先生,费尔南多来打我们。我们是自卫还击。”

  “当着这么多船只打吗?是想让众人知道我们船上有火炮和机枪:“

  麦克·唐纳德惊异地盯着赖赫。 “他们都是我们的朋友,不会向当局报告的。至于岛上的居民嘛,不会为这个达尔奎斯来捅马蜂窝的,萨巴岛是个世外桃园,这儿的人们只要你不侵犯他,就是天塌下来他们也不会管的。”

  “那也不能蛮干,吉姆……”

  麦克·唐纳德咬着下嘴唇喃喃道; “依您看,该怎么办?先生。”

  “起锚,我们出海。”

  “到哪儿?”

  “为成为名副其实的失踪者,远离萨巴岛,到没有人烟的深海域去。”

  “先生。”吉姆有些不安,他那长满了红胡子的脸在颤抖,“您不能……”

  “放心吧。吉姆,哥得兰号不会葬身大海的,现在可以启航吗?”

  “可以,可是……”

  “吉姆,我们都是一家人了!在这个大家庭中不准说‘可是’,你懂吗?”

  “明白,先生。”

  麦克·唐纳德按了一下驾驶舱里的传令钟按钮。甲板下面的警铃大响,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机械师,他急忙拿起电话喊道:“上面疯了吗?怎么这么大的劲,你难道是白痴吗?”

  “废话。”吉姆骂道。

  沉重的大铁锚慢悠悠地露出水面,以大胡子为首的全体船员站在甲板上,用惊疑的目光盯着站在驾驶舱外的赖赫博士。哥得兰号已经启航,甲板上的雷达天线开始旋转搜索,快艇驶离海湾,象飞鱼似的冲向公海。

  乔安娜从维加斯的院子里跑出来,欲随船出海,可是已经晚了。她站在岸边眼巴巴地望着离岸远去的哥得兰号。

  迈埃尔23站在乔安娜旁边,双手插在裤兜里得意地说:“他玩弄个人英雄主义去了,玛丽·安妮,是您怂恿他去玩这个儿戏的。”

  “您知道他去干什么吗?”她气愤地喊道:“你别有意用这些无聊的话来捉弄我!”

  迈埃尔23冷笑着说:“无聊、捉弄……以前可从没听您说过这样的话,玛丽·安妮·托尔金斯,您的处境比传说中的皮克马利翁的处境还糟。”

  “迈埃尔23!您这老不死的讨厌鬼!”乔安娜歇斯底里喊:“安德烈亚斯他们驾着阿尔特哈号,到底想去哪儿?”

  “去参加国际和平大会。既不是去俄国,也不是去美国,他是想去示威!他脱掉裤子光着屁股去迎接和平——我说过:这家伙是个异想天开的浪漫公子!总想搞些使别人感到惊异的名堂……”

  “老实说,他到底去哪里?”乔安娜抓住小个子医生的领口大声喊,“他是不是要与费尔南多决一死战?上帝呀!他会失败的,我得马上去追他……”

  “用安内特Ⅰ号?不行。那是一条破船。玛丽·安妮……”迈埃尔医生拉住她的胳膊,“安德烈亚斯不是古罗马的斗剑士,不是去比赛场。相反,他象只和平鸽,嘴里叼着橄榄树枝,正朝着……”

  “您疯了,迈埃尔231”乔安娜甩开他的手,转身向屋里跑去。

  “疯没疯我清楚。”迈埃尔23大夫冷笑着说。

  在搭有凉棚的平台上,迈埃尔23坐在一把皮椅上,望着远远离去的哥得兰号,它很快变成一个小白点,在海平线上迅速地消失了。

  吉姆·麦克·唐纳德斜视着身旁望着大海正在发愣的赖赫博士问:“您到底想去哪儿,有明确的目标吗?先生。”

  “暂时还没有,我想去水深至少在一千米以上的海域。”

  “向东北方向再走40海里,就是条狭窄的海底墓道,这里的水深少说也有1300米。”

  “很好,就去那儿。”

  “为什么要去那儿?”

  “去掘墓……...

  “掘墓?”吉姆瞪大了眼睛,“哎呀,我的老天爷!您把死人放到船上啦?在哪?”

  “别着急,耐心等着吧。吉姆。”赖赫很自然地笑了笑,“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到海底墓道?”

  “大约一个半小时吧。”

  “好。准备好火炮和机枪,吉姆。”

  “真的吗?先生。”吉姆结结巴巴地问。

  “这有什么好惊奇的,我想全副武装航行到目的地。”

  “明白!”麦克·唐纳德幸灾乐祸地笑着说:“我知道,您想在公海上等费尔南多,在那儿与他干一仗!”

  红胡子吉姆高兴地呼喊起来,他立即按下报警按钮,宏亮的铃声顿时传遍了游艇的各个角落。紧接着,甲板上的陷落坠门象一只魔手似的在移动……固定在钢板基座上的火炮和两挺重机枪悄悄地袒露到甲板上面,火炮和重机枪射手迅速蹲在瞄准镜后面,做好战斗准备,赖赫博士第一次看到阿尔特哈号上这种一级战备的场面。他心想,正如玛丽·安妮·托尔金斯所说的,无论是哪一艘被劫夺船上的人,见了这样的武器都会毛骨悚然,谁还敢反抗自卫……

  “惊奇吗?先生,”麦克·唐纳德喊道,“这就是我们的机动性。我们是无懈可击,战无不胜的!”

  “我们是无可懈击的,吉姆。”赖赫很严肃地重复了一遍吉姆的活,“但是,这个时代已经过去了,永远过去了!”他望着做好一切战斗准备的火炮和重机枪,心想,这一切竟由一个女人所指挥,一个世界上最漂亮的美人……真是不可思议……

  “吉姆,你立即让所有的船员到甲板上集合,带上工具!拆除火炮和重机枪。”

  “先生……”麦克·唐纳德结结巴巴地说,“先生,不行啊……请您……不要这样。”

  “必须拆除,吉姆,我们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带着武器能行吗?”

  麦克·唐纳德万分悲痛,伤心的泪水充满眼眶,他转过身去对着麦克风咳嗽了一下说:“全体人员带上工具到甲板上集合。拆除武器装备!弟兄们,至于什么原因请不要问我,我很痛苦,很难受。但是,我们总不能带着火炮重新做人。”

  两小时后,火炮和重机枪都从基板上拆卸下来,被船员们推到栏杆跟前。这时,哥得兰号已经到达目的地,测试仪上显示出这儿的水深1500米。

  水手们站在火炮和机枪旁边,呆呆地望着大海。吉姆·麦克·唐纳德象拥抱女友似的抱着火炮筒子痛哭流涕。

  “你们这些蠢货。”赖赫从驾驶舱内出来大声说,“你们痛苦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但是,我并没有强迫你们跟我走,是你们自己硬要跟我的。只有解除武装,把火炮,重机枪扔进大海,你们才能重新获得新生。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大伙,任何人都不得反悔。”赖赫清了清嗓子。他心想,这真象一场隆重的海员葬礼,个个痛心伤感。但这并不是海员的葬礼,它是埋葬海盗罪孽的前奏曲……

  “一号重机枪拆下来了吗?”他问。

  “拆下来了,先生,”大胡子回答道。

  “扔下去。”

  栏杆上的活动门打开了,大胡子和一个水手踌躇片刻……慢慢向重机枪走去,他俩推着机枪滑到活动门跟前,只听“噗通”一声,随着溅起的浪花,一号重机枪立刻消失在汪洋之中。接着大胡子和水手又转身朝二号重机枪走去。

  “准备好了。先生。”没等赖赫问,大胡子就叫道,“我简直就是刽子手……”

  “最好不要成为杀人犯——你们是抢劫犯。你应该清楚你们这次来萨巴岛的目的是改邪归正,做一个真正的人。”

  “扯淡!”麦克·唐纳德伤心地喊道,“我从来没象今天这样悲痛。”

  第二挺机枪也被扔进大海了。阿尔特哈号上的全体船员围着火炮站着,麦克·唐纳德又搂抱着火炮筒子哭着喊:“我们从来还没动用过它!先生,让我打一发吧,就当作演习,不是打仗。”

  “你不想把火炮沉下去吗?”鞫赫毫不客气地问。

  麦克·唐纳德哭泣着点点头,他一会儿搂着炮筒抚摸着,一会儿摸摸射手的钢座,最后他把脸紧紧地贴在扳机上亲呢,火炮象是他亲爱的恋人。

  “吉姆,快走开!”赖赫大声喊:“如果你不想离开火炮的话,就跟它一块儿沉下去喂鲨鱼吧。”

  麦克·唐纳德默默地点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这时,几个水手冲过去和他一起把火炮推滑到船舷跟前,用力一推,只见海面溅起几丈高的白色浪花,火炮沉下去了。说时迟,那时快,大胡子和两个水手急忙拉住麦克·唐纳德,看样子他真的想跳海,伴随火炮去喂鲨鱼。

  “好啦,弟兄们。你们解放了,”赖赫兴奋地说。

  赖赫轻松地出了一口气,此时,他才感到内心有些后怕。尽管全体水手们发誓坚决跟他走,但是,如果他们不愿意解除武装,那么他的计划还不就落空了。他望了望仍站在船舷边一动也不动的麦克·唐纳德,他清楚:此刻,谁也拉不动吉姆使他回到船舱……他心里替吉姆担忧着,要是巨浪扑打过来,他有掉进大海的危险。

  “弟兄们,现在可以休息一会儿!”赖赫博士抓着驾驶舱门口的栏杆说,“全速返回萨巴岛。”

  话音刚落,突然听见上空有飞机轰鸣声,赖赫举目望去,只见空中有一架飞机正在大转弯,红色的机头,银白色流线型机身,两翼在日光下银光闪闪。飞机调过头后朝着快艇飞来……

  “怎么在这儿碰上他?先生,”麦克·唐纳德叫喊道,“偏偏这时候遇上该死的费尔南多。我们刚把枪炮沉下去他就来了,早沉了10分钟……现在只有等死了。”

  “全体人员到甲板下面隐蔽!”赖赫大声喊道,“你也下去!吉姆。”

  “您呢?”

  “我留在驾驶舱。”

  “不行。先生。我们还有冲锋枪。等它靠近时,击落它。”

  “你们赶快下去隐蔽!”糊赫喊道,他盯着天空,飞机从快艇上空飞过去,爬上天穹,但很快又调过头来,闪电般地朝哥得兰号俯冲而来,仿佛要与快艇同归于尽。

  船员们蜷缩着身子,隐蔽在底层的楼梯过道里,唯独吉姆还爬在驾驶舱的墙角下面。

  “你也下去!”赖赫大声喊,“吉姆——下去隐蔽。”

  “我陪着您。先生。”

  麦克·唐纳德凝视着迎面飞来的费尔南多。眼看着飞机就要与快艇相撞。“这小子也疯了。”吉姆喊道,“撞上我们,他也会机毁人亡。”

  离快艇只有几米远时,达尔奎斯猛一拉操纵杆,机头忽地一仰,飞机闪电般地朝天空冲去,这种高超的飞行绝技,以往只能在特技飞行表演时才能看到,而今天在双方生死搏斗的激战中可谓罕见。

  赖赫走进驾驶舱,打开电台试图与达尔奎斯联系。这时飞机在空中朱了个鹞子翻身,然后画了个大圆弧后在阿尔特哈上空来怛,盘旋。就在这时,费尔南多在机舱里也正调节电台频率,曲他刚找到阿尔特哈号的波长时,耳机里立刻传来赖赫的喊声。

  “您好,博士先生。”达尔奎斯粗野地说,发出了兽性般的搓笑,“哈、哈、哈……我全看见了,升降基板上干干净净,你们已经解除了武器。想不到您是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蠢货!这下子看您用什么向我射击。”

  “您也一样。费尔南多。”赖赫不慌不忙地回答。他靠在大陀螺罗盘旁边,注视着又一次向快艇冲来的飞机,“要是敢硬碰我,您也会粉身碎骨。”

  “难道我就这么蠢吗?”

  “是的!”

  “那么请您尝尝我的厉害!”费尔南多吼道,“我现在就杀了您这条该死的狗。”

  飞机又一次对着快艇扑过来,一个90度俯冲仿佛它要笔直插入蓝色的海洋,眼看接近水面时,机头突然抬起,飞机几乎贴着水面飞行。

  “这儿不是试飞场!”赖赫说,“飞来飞去太无聊了。”

  “等着瞧吧。”费尔南多吼道,“我放下超落架给您剃头。”

  飞机从快艇旁边擦过去,转了个半圆又飞过来,机身下面的舱门打开了,起落架从飞机的肚皮里伸了出来。

  “狗娘养的!”麦克·唐纳德一边顺着楼梯向驾驶舱爬去,一边吼道,“先生,到甲板下面去隐蔽!”

  吉姆猛地一扑,抱住了赖赫的髋部,象抱布娃娃似的将他举起来,“如果您不下去,我就把您扛下去。您敢反抗,我捏死您!”

  “吉姆,你是个笨蛋。”赖赫说,“费尔南多是在吓唬我们。如果起落架碰上驾驶舱,他也不会活命,这一点他很清楚,量这小子也没胆量来碰我们。”

  飞机调过头轰鸣着冲过来。“注意。”费尔南多对着挂在脖子上的麦克风说,“您死到临头了,只剩几秒钟,快念主祷经吧!”

  “废话!”赖赫放声大笑,“别装模作样吓唬人!您要是活得不耐烦了,就碰吧!”

  “那您就等着瞧吧!”出乎赖赫意料,飞机逼近快艇时,并没有拔高,而是对着它直冲过来。

  “卧倒。”麦克·唐纳德吼叫着。他用力一摔将赖赫压倒在地,两人爬在驾驶舱地板上静候着机船相撞。

  飞机闪电般地从驾驶舱顶上擦过去,随着“咔嚓”一声巨响,快艇一阵剧烈抖动,左右摇晃……酒具茶杯和其他一些轻金属器材雨点般地从高处掉在甲板上摔得粉碎。这一回飞机虽然没有碰上驾驶舱,但是,起落架粗实的钢梁却撞坏了哥得兰号架设的圆弧形雷达天线的桅杆。

  扬声器里传来了费尔南多·迭尔奎斯狼嗥般的笑声和歇斯底里般的吼叫声:“这算是轻的。尽管你们爬在甲板下面,但这保不住你的命!如果我再稍微低一点就碰上了驾驶舱,船非翻不可。到时候您可以下海和鲨鱼玩啰。赖赫,您最大的失误是低估了我费尔南多……不是吗?传教士。”

  “他说得对,”麦克·唐纳德咬牙切齿地说,“我们会被撞翻的。”

  吉姆顺着驾驶舱的墙根匍匐爬行到赖赫一直认为是放船旗的箱子旁边,他猛地一砸,箱子上的大挂锁被敲开,打开箱盖,四支崭新的闪烁着蓝光的瑞士冲锋枪展现在眼前。“先生,我没兴趣作鲨鱼的口中物。我要干掉这条癞皮狗!”

  空中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响,费尔南多这次试图改变撞击方式,他并没先俯冲,然后再超低空飞行,而是从高空对准快艇斜着冲下来,企图用起落架毁掉驾驶舱,并用足够的冲击力撞翻哥得兰号。

  麦克·唐纳德再也顾不上请示赖赫,他抓起冲锋枪压上子弹,打开保险,将枪口对着朝快艇俯冲而来的费尔南多破口大骂。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赖赫用力地推动了一下加速操纵杆,整个快艇一阵剧烈的抖动,随着两台大马力发动机轰轰隆隆地发出狮虎般的吼叫声,仿佛它要把船拖出水面腾空起飞。此刻,阿尔特哈号象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在加勒比海上奔驰。

  由于阿尔特哈号加速前进,使费尔南多·达尔奎斯的俯冲扑空。他惊讶地尖叫一声,屏住气用尽全力将方向舵操纵杆向怀里拉。现在,他心想,现在无论如何也得把飞机头拉起来:爬高!玛利亚,圣母玛利亚,救救我!天在哪里……飞机离水面越来越近了,由于飞机俯冲角度接近直角,别说爬高,就连拉平机身也已经来不及了。

  “天哪!”费尔南多竭尽全力地把操纵杆压在他怀中,惊慌地喊叫,“天哪……”飞机离水面只有几米了,水中映出飞机的倒影……一声巨响,海面上溅起数米高的水柱,紧接着,溅起的海水中喷射出一股火舌,片刻间费尔南多机毁人亡。

  过了一会儿,飞机的密封玻璃驾驶舱象一只发光的玻璃球漂浮出水面,费尔南多血淋淋的尸体也随着驾驶舱漂上来,被汹涌的海涛冲击着,时而跃出水面,时而跌落在水上漂浮。机翼和方向舵的残骸也漂浮在水面上燃烧,它们四周是摔成上百块的机身碎片和正在熊熊燃烧着的汽油。离阿尔特哈号不远处成了一片火海。

  赖赫紧抿着嘴唇,默默地盯着那只装着费尔南多尸体的座舱,它一会儿漂浮在水面上,一会儿又随海浪沉入汪洋之中。一直跪在弹药箱旁边的麦克·唐纳德霍地一下站起来说:“还去哪儿?·先生。”

  赖赫博士摇摇头,“全速返航,回萨巴岛。吉姆,这儿没有什么可救的了。”

  “您胜利了,先生,恭喜您。”

  “冷静些。吉姆。”他靠着驾驶舱的墙壁,头也没回,一直盯着海面上那片火海,“我很难受,吉姆,几乎要吐出来,我需要休息一会儿。”

  他离开驾驶舱,走进甲板下面玛丽·安妮的卧室,躺在她的床上。甲板上水手们在欢呼胜利,甲板下他在静静地思索!快艇全速奔驰在大海上。

  为什么总是用死亡才能换取和甲?他沉思着,为什么人类的理智要受它的限制呢?为什么?他凝视着卧室的顶棚,费尔南多葬身于大海时的情景和那具可怕的尸体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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