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棚里的客人(德国)

  快到2月中旬了,狂欢节即将来临。施密特教授的两个男孩奥托和海因里希跪在大沙发椅上趴在窗口,观看雪橇一辆接着一辆在冻硬的雪地上奔跑。这时教授走进屋来。
  “爸爸,爸爸!”两个男孩兴冲冲地对他喊道,“你答应过到狂欢节我们能滑冰时,就带我们到罗特瓦特林务所去。夏天我们曾去过那个地方,那儿多美啊!林务员的太太可以给我们煮咖啡、烤蛋糕。是的,你答应过我们的,爸爸!”
  “唔,”父亲笑嘻嘻他说,“既然我答应了,我也必须做到,这就是说,如果你们明天从学校里带回好成绩的话。”
  “哦,我们会的!”孩子们欢呼起来。他们学习很用功,上课也很认真。
  他们的成绩确实不错。不过奥托的书法得了2 分①,他老是说他的笔不好使;海因里希的算术得了2分,这门课一直是他的弱项。除此而外,他们门门功课都是1分。这成绩单看了真叫人高兴。
  父亲马上去预订了第二天用的雪橇。母亲比平时提前一小时准备好午餐。到了往常他们坐下喝汤的时候,孩子们已经穿好大衣,裹着毯子,与父亲一起坐在雪橇上,欢欢喜喜地向城外驶去。
  这是一次多么美妙的出游啊!草地和田野全都笼罩上了一层白茫茫的厚雪,阳光在白雪上跳舞闪烁,那无数的晶体就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到了林子中,风景就更美了。杉树和松树上挂满了沉甸甸的雪球儿。每当拉雪橇的马把头甩到高处,碰到树枝的时候,雪花就会簌簌落下来,洒满孩子们一身,这时他们就会发出一阵欢呼。夏天这条路坑坑洼洼,如今既平坦又瓷实,雪橇在上面跑得飞快。铃铛声和鞭子的劈啪声响亮而欢快地打破了林中的寂静。
  两小时后,雪橇在小小的林务所前停下来了。这座小屋坐落在草木葱宠的群山之间,环境幽美。城里人喜欢在夏天到这里来远足,坐在屋旁大橡树下享受和蔼可亲的林务员太大的盛情款待。
  今天林务员也在家,他十分高兴地向他在夏天就已认识的可爱的客人表示欢迎。过了一会儿,他们同他一起坐在舒适暖和的屋子里,而他的妻子在旁边的厨房里忙着煮咖啡和揉面做蛋糕。
  “今年这么大的雪已有多年未见了,”林务员回答父亲的提问说,“大雪差一点儿把我们埋没了。有时大雪把窗户都堵死了,要不是我的助手法兰茨在屋子周围铲出一条通道,我们白天也伸手不见五指。我们每天都得铲掉屋顶上的雪,否则屋子就会被压塌。有好几个星期,我们见不到一个生人,大雪把客人全都挡驾了。不过大雪也给我们送来一位客人,”林务员笑嘻嘻地补充说,“一位稀客。他是在圣诞节之后不久来到的。”
  “他能穿过雪地吗?”奥托问。
  “哦,他是坐车来的,现在他在我们这儿活得挺滋润呢。”
  “他还在这儿吗?”海因里希问,并好奇地在屋子里东张西望。


①德国学校实行5分制,1分最好。——译者

  林务员笑了。“是的,他不在这屋子里,他住在牛棚里。”
  “牛棚里?”男孩们喊道,“我们可以去见他吗?”
  “为什么不呢?等到咖啡煮好,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去进行一次访问。”
  林务员从屋里走了出去,在院子里打开了牛棚的门。
  三头整洁的母牛像往常一样站在门的附近。牛栅尽后头用木板隔出一小间,那里伸出一个长着深色大眼睛和大鹿角的褐色脑袋。
  “啊,一只鹿,一只鹿!”两个男孩异口同声地叫道。
  “不错,一只小公鹿!”父亲一面惊喜地走近,一面大声说。“真漂亮!
它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这只鹿不可能是坐车来的吧!”奥托说。
  “是坐车来的,”林务员说。“我听见我的妻子在叫我们去喝咖啡了。
在喝咖啡时我告诉你们我是怎么找到这位稀客的。”
  咖啡和蛋糕真不错,可是孩子们光顾着津津有味地听林务员讲述,几乎忘记对它们表示应有的赞美了。
  “这场大雪,”林务员开始说,“使野生动物吃了多少苦头,简直令人无法相信。11月雪就冻成冰了,因此那些可怜的动物不能从雪下面获得苔藓和草茎了。在坚硬的积雪上后来又下了几场雪,鹿如果想到冬天一直为它们准备好干草的喂食场去就会全身陷入雪中,而且在那儿也不是每天都能找到食物的,因为我们无法到那儿去。如果我和法兰茨在白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铲出了一条通往喂食场的道路,到了夜里路又会被雪封没,我们又得重新开始铲雪。我们把干草刚放好,那些瘦得皮包骨头的可怜的家伙就会一拥而上,并不因为我们在场而胆怯,它们竟然饿到如此地步。
  “一天晚上,我很伤心地同法兰茨从喂食场回来,看到离道路有几百步的草地上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有一个黑点。我用肉眼看不清那是什么,因为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我举起我的望远镜一看,原来那是一只鹿的头,只有鹿角还伸出在白雪之上,全身都埋没在雪中。它一动也不动,我们以为它已经死了。可是我们想查看一下,于是我们就向它走去。第一步我们就陷入厚厚的积雪,一直到手臂,可是我们不断坚强地开路前进,整整用了半个钟头才走到那只鹿的跟前。但我们并不后悔,因为那只鹿还活着,它那双深色的大眼睛可怜见儿地瞅着我们,于是我们立即决心,不管怎么样也要把它救出来。
  “后来我们用铁锹把它挖了出来;不过它大虚弱了,站不起来。我们两人一个抓住它的前腿,一个抓住它的后腿,小心翼翼地先把它从雪中抬出来,一直抬到路旁,然后在路上继续抬下去。
  “下坡时这样抬着还行,不过上坡和走平地时,我们就感觉到这样一只鹿有多少分量了。
  “这时夜幕已降临,天色漆黑一片,风刮得越来越大,好像尖刀似地刺得人好痛,我们的手都冻僵了。尽管我们很难下定决心,但我们还是不得不让鹿留下来。于是我们把它拖到一个松树丛中避风的地方,脱下我们的防雨大衣盖在它身上,再把雪堆在大衣上、把鹿捂得很严实。
  “然后我们匆忙赶回家去。不过我们走过一个农民的屋子时进去关照了他一声,叫他天一亮就驾一辆牛车到林务所去。
  “这天夜里我一直没有睡好,老是想那只埋在雪里的鹿,不知它是否会熬过这一夜。天刚蒙蒙亮,我们就上路了。牛车也来了,于是我们就向鹿躺着的地方驶去。很快我们就找到了它,看到它还活着,我们十分高兴。不过它比头天晚上更虚弱了。我们费了不少周折,想把它抬到牛车上去,最后总算成功了。我们在车上铺了一堆干草,好让鹿躺在上面软和一些。那只半死不活的鹿刚一嗅到干草的气味,就开始又咬又扯地大吃起来,饿得根本顾不上我们和牛了。
  “我们顺利地把它运回家,把它抬到牛棚里。
  我们给它放上盐和干草,看到它吃得津津有味而感到高兴。几天后它已恢复到只要我们扶着它就能一直站着了。过了不久,它就完全恢复健康了。
它同母牛以及给它送饲料的女帮工成了好朋友。不过有时它表现得如此放肆,我们只得给它隔出一间棚屋,这样它就不能用它的角来威胁任何人了。”
  “这只鹿现在永远留在这儿吗?”奥托问。
  “只留下过冬,”林务员说。“要是我现在把它放回林中,它就会完蛋,现在它已非常习惯过美好生活了。不过到了复活节的时候,它应当重新到森林中去碰碰运气。”
  “复活节?”奥托和海因里希异口同声地喊道并带着请求的神情望着父亲。“我们是否可以再同你到这儿来看放鹿?”
  “唔,等着瞧吧。奥托,只要你的书法到那时有长进;海因里希,你的算术到那时有长进,这件事就可以考虑。现在我们得准备动身了,好在天黑以前回到家里。”
  孩子们又一次跑到牛棚去看鹿。
  “到复活节时你要表现好,”他们对它悄悄地说,“你就可以回到森林里去,到时候我们来送你走。再见,再见!”
  几分钟后,两个男孩又登上雪橇,坐在父亲身边。轻快的马拉着他们穿过暮色已开始降临的森林向着城里和母亲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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