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新宠物“小淘气”
- 2014-02-20 10:26
- 小淘气
- 作者:史特林·诺斯
- 来源:网络
盼呀盼呀的,终于到了六月,学校放假了!空气中四处瓢散着樱桃成熟的香味。
所有的男孩和一小部分的女孩,都喜欢在这时候赤脚走路。这真是个欢乐的季节,许多刺激的活动都是男孩子的。我们裸着身体游泳或打水仗,或是在荷花旁扔石头,听那“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女孩可就不同了,游泳要穿泳衣,只能站在一旁看我们玩“官兵捉强盗”和“红绿灯”的游戏。我真庆幸自己是个男孩。
除了在花园的工作之外,我有很多空间、时间和宠物们在一起。例如:看着土拔鼠细嚼马草,喂那四只一岁大的臭鼬鼠吃面包、喝牛奶,并试着帮那只乌鸦诗人收藏偷来的耀眼物品──明晃晃的钥匙。当然,最令人愉快的时光,莫过于和我的小浣熊在一起了,我为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小淘气”。
心理学家可能会说,我养宠物是为了填补家庭的缺憾。我拥有一个可爱的、有教养的、感情深厚的家,只不过我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常年累月出外作商业旅行,哥哥赫胥正在法国作战,姐姐希欧和杰西卡也离开家,去过她们的成人生活。但是,在母亲去世之后,她们还是很照顾我,杰西卡还为了我,延误了她的生活和婚姻。
现在,希欧已经找到了美满的归宿,她和丈夫──一个年轻的造纸厂主,住在明尼苏达州;而语言学家兼诗人的杰西卡,正在芝加哥大学做研究工作。至于每天都住在这所有十个房间的大房子的人,是个十一岁的小男孩──我。
有一个关于神学方面的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大家都说,上帝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而且充满慈悲的;既然如此,它为什么还会允许世界上有这么多苦难?它怎么可以在我母亲只有四十七岁的时候,就带走了她呢?
我家隔壁有个卫理教会,我曾经问过教会里的牧师这问题。不过他的答案并不能让我满意。母亲不能看到我养的宠物,尤其是小淘气,是我觉得上帝最不公平的地方。
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会以身为一个生物学家和母亲为荣,她会乐于仔细地研究它们,同时也可以为我解决一些养宠物的难题。例如我的乌鸦和臭鼬鼠最近惹的麻烦事,都和卫理教会有关。
乌鸦住在教堂的钟楼上,不论教区居民在教堂举行聚会、婚礼或丧礼,它都会高喊它唯一的一句话:“真好笑!真好笑!”因此惹火了教会人士,想要驱逐它,甚至想杀它。
而无辜的臭鼬鼠,在最近一个星期日下午所惹的麻烦,就复杂多了。这几只小可爱在早春时,曾经挖了一个洞穴,当成睡觉的地方。但现在它们已经一岁大了,不再到那里去了。
它们个个都有俊俏的、色彩光鲜的外貌──一只身上是宽条纹,一只是细条纹,一只是短条纹,另一只全身黑色的毛皮中,只有一颗白星在头上。它们都有着很好的教养,不曾挨打或受虐待,也不曾让邻居闻到臭味。
但在六月的一个下午,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当时欧瑟可能正在打瞌睡,一只迷路的狗隔着铁丝网,对着臭鼬鼠大声吼叫,它们的反应可想而知。
教堂里正在举行星期日的聚会,而臭鼬鼠的笼子距离教堂不过七十英尺远而已。由于天气暖和,唱诗班的阁楼窗户是开着的,当臭鼬鼠的气味传到教堂时,台上的牧师史无前例缩短了他的布道时间。
第二天清晨,教会代表到家里来向父亲提出抗议,主要是为了乌鸦和臭鼬鼠。面对这两项责备,我知道我必须有所行动。喂完臭鼬鼠最后一餐的牛奶和面包后,我把它们放在两个篮子里,带到维渥斯森林去,那里有好多个洞穴可以安置它们。卫理教会的人很高兴摆脱了臭鼬鼠,因此决定暂缓对乌鸦的驱逐行动。
目前,小淘气是住在我家那个高地五英尺高的红橡树树穴里。初生的浣熊在前两个月,最好住在它们的窝里,因此,除了喂食,我只看看它,而不打扰它。它很快就学会了从茶杯里喝温牛奶,不必我再用麦草喂它了,真是一大进步。
欧瑟是它的守护神,整天守在红橡树下,甚至晚上也在那儿睡觉。六月中旬的一个下午,欧瑟和我都注意到,树上发出了“吱、吱!”的声音。我们看到一张黑黑的脸,有对闪烁晶莹的眼睛,正好奇地从洞穴口向外张望。
不一会儿,小淘气转过身,尾巴朝下,小心翼翼地往下爬,动作好像一只熊。小浣熊的手脚各有五个可以伸缩自如的爪子,从树上往下爬的动作很慢。小浣熊的尾巴朝下,头却不时回过来,看自己离地还有多远。
欧瑟一副提心吊胆的神情,它叫了几声,还抬起头来,看看我的反应。我告诉它别担心,静静地等着看就是了。
小淘气一定对我家后院仔细观察过,因为它一到达地面,马上就跑到那个有鲤鱼的小池塘边。这个四周浅、中央深的池塘,很适合小淘气。它毫不迟疑地爬进池塘里游泳,用它敏感的爪子去感觉水里的每一样东西。不久,它的注意力被一些发亮的小鱼所吸引。只见它手脚不太协调地捉起鱼来,鱼儿为了逃避被捉的命运,时而拍打水花,时而紧张地跃出水面。
当小淘气有规律地游动,而且试着捕捉水里的鱼儿时,我非常惊讶;没想到它的年纪这么小,而且在没有母亲的教导之下,居然能正确地运用捉鱼的技巧。我猜想它可能遗传了祖先的智慧吧!不一会儿,这个猜测,在它捉到那条四英寸大的鲤鱼时,得到证明。虽然,我认为鲤色应该是很干净的,可是小淘气却抓着鱼,在水里前后拍了几分钟,才把鱼带上岸来,开始享受它的大餐──一顿自己生平第一次捕获的快乐大餐。
心满意足地用过大餐,而且确定自己能随心所欲捉鱼之后,小淘气开始在后院悠闲地参观,有时用鼻子闻闻,有时用身体去感觉。院子里充满了各种动物的气味,有猫、狗、土拔鼠,以及最近才被送走的臭鼬鼠等等。草地上还有蟋蟀和乌鸦,那乌鸦突然飞过的黑影,吓得小淘气直发抖,就好像野鼠见了老鹰一般。
如果小淘气太靠近我们的屋子,欧瑟就会轻轻地把它推回树旁去。小淘气经过十五分钟的试探之后,温和地接受了这个警告。它终于知道了自己所拥有的活动范围,于是这个小帝王只好回到自己的城堡──树上。它爬树的速度显然比下来时快多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洞口。
我到阁楼上,拿出小时候坐过的那张高脚餐椅。我决定,小淘气如果够干净,总有一天,我会让它和我们一同坐在餐桌旁吃饭的。
第二天早上,利用父亲正在煎蛋、烤吐司和煮咖啡的时间,我把小淘气带进餐厅,让它坐在我旁边。我在它的盘子上,放了一个厚陶碗,里面盛满了温牛奶。
小淘气站了起来,双手捧着碗,一下子就喝光牛奶了。它好像很喜欢这种新的进食方式,不断地发出“吱、吱!”的声音,表示满意。小淘气除了洒出一点点牛奶之外,它的表现实在比一般小孩子来得好。用完早餐之后,父亲很高兴地答应让它和我们一起用餐,不很亲切地摸它呢!
三“人”共餐成了我们的日常生活,在我给小淘气一块糖之前,一切都过得很顺利。这时候正是战时,物质、食物都很缺乏,我们最充裕的只有糖。因为我和父亲都不烘烤小点心,所以分配到的糖一直有,偶尔能在咖啡里加入一两块糖。当我给小淘气第一块糖时,觉得那算是一个疼爱它的表示。
小淘气先摸摸糖,用鼻子闻了闻,再开始它一贯的清洗动作,拿到碗里前后摇晃几下。过了几分钟,糖就全部溶化了。我保证,这辈子从来没看过小浣熊会有那种惊讶的表情。起初它以为糖沉下去了,在碗里捞了好半天,什么也没有,后来它看看左手,再看看右手,确定两手都是空的,方才罢休。最后,它抬起头来看着我,嘴里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好像在说:“谁偷了我的糖?”
我一面大笑,一面给它第二决糖。这回小淘气检查了好一会儿,才犹豫地把它放进碗里去洗。它的两眼流露出机灵的眼神,很快地将糖捞起来放进嘴里,大声地吃起来。上了这一课,使小淘气终生受用无穷,因为从此以后它再也不洗糖了。
它的聪明也带给我们一些困扰,它一看到摆在餐桌中央的糖罐子,就忘了我曾经约束它要坐在餐椅上,而忍不住爬上餐桌,掀开盖子拿一块糖吃。从那天开始,我们为了避免小淘气再爬上餐桌,只好把糖罐放在柜子里。
另有一门课,它也学得很快,那就是推开后纱门。我一直不打算修理或更换这个门扣和松掉的弹簧,是因为我的猫咪们喜欢自己打开门走进屋内或是推开门走出去。小淘气看过猫咪们几次的表演后,显然已经领悟了用爪钩住纱门再推开的诀窍了。它非常神气地表演给猫咪看,那神情好像它是猫咪当中,最年长也最聪明的一只。
好几天夜里,我惊喜地听到,小淘气跑到我的枕边吱吱叫,还不断地用它的小手在我脸上摩挲。我的浣熊宝宝是从它的树洞爬下来,推开后纱门,在黑暗中找到我的床的。
小淘气和我都知道,这个家并没有严格的家规。它发现世界上睡起来最舒服的地方,莫过于我的床了;而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和我睡在一起。它和猫一样爱干净,而且没有经过训练就懂得遵守室内的清洁习惯。所以有好几个月,我们成为枕边的好伙伴。即使父亲外出时,我也不再感到孤单了。
我最喜欢的钓鱼地点之一,是在岩石河福特印第安水坝下的沙湾。这条河起源于威斯康辛州荷瑞肯沼泽地,注入伊利诺州岩石岛的密西西比河。它有许多深陷的洞穴和清澈的急流,而沼泽似的海湾,也如一面平静无波的湖。
有一天下午,我拿着手电筒到一块湿泥地,先抓了五十多只蛇蜻蜓幼虫。然后,我把铁制的钓竿,用皮绳绑在脚踏车的横杆下面,再将装着转轮、钓绳、鱼饵等物品的钓具箱,放在把手前的篮子里。这个篮子虽然小,但是很结实,可以让我的钓鱼新伙伴安全地躺在里面。没过多久,小淘气也成为骑车兜风迷了。
小淘气对速度感有无比的狂热,虽然它的身体才只有两磅重,可是却有着如同狮子一般的雄心壮志!它已经学会张开两脚站在篮子里,两手紧紧地抓住前轮环,翘起小鼻子迎着风,尾巴上的毛也随风瓢扬。最有趣的是,它那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眼珠不停地转动,看起来就像老神仙下凡来了。
它最喜欢陡急的下坡路,可是,当遇到紧接而来的上坡路时,我就必须吃力地踩着踏板。它有些担心我为了求车身平衡,必须左右摇摆的前轮。但是,当我又恢复速度时,它满足的表情又再度洋溢脸上,好像它正坐在出租车上,攀着窗户,享受那飞快的转速似的。
我们经过小镇南边我母亲的墓地,墓地上的白石碑上刻着:
怀念本尼尔森·伊莉莎白·莎拉(1866-1914)
过了墓园之后,到福特印第安村全是下坡路。这段路风景秀丽,溪水沿着丛林流过,碧草如茵,还有层次分明的玉米田、烟草田、小麦及燕麦田散布其中。这几年的战争,使得各地的谷仓多了起来,农场的主人纷纷为它们粉刷上桃红色,而自己住的屋子则刷白色,四周还有草地和花园。
大约有两英里长的路,我们全速前进,清风徐徐地吹过小淘气的两颊和它耳畔的长毛。这时候,我们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了。
我们转往河流的下游,走到一条柳树扶疏的小路上。一只红翅黑鸟正在“咕
──咕哩──咕哩──咕哩!”拉长脖子高歌。我们在一条大溪流的斜坡上,发现了许多又大又红的野草莓,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小淘气是这么地好奇,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新发现。
我们终于到达了我的秘密钓鱼地点──一个深凹平静的沙湾。在这里,我能钓到比别的地方更多的鱼。脚踏车停在柳树下,我开始连接钓竿和轮轴,转动钓线,并绑上一些鱼饵和红白相间的浮标。
小淘气就不必这这大费周折了。它随身携带着钓鱼设备──爪子,可说是天生就比人多了一份钓鱼本能和用具。
它走到沙湾上游,一会儿踩着碎步,一会儿跳入水里,用双手仔细地巡视每一寸浅滩。我在一旁静静地观察,发现它的眼神和平时一样,并没有被这个第一次来钓鱼的地点所吸引。它的眼睛注视着远方,忽然跃入水里。本来我打算下去救它,却又看见它游回沙湾的静水处,并且低着头检查这小沙洲的边缘。
由于这里的地形有利于鲤鱼逃脱,小淘气很难捉到鱼。不过,很快地,它捉到一种它从来没见过的小怪物。
它捉到了一只体积不小的小龙虾(术语称为“喇蛄”)。这小龙虾有利瓜和护盔,还有美味的尾巴。有一回参加宴会时,我曾经大吃这类炭烤小龙虾,大概有二十五只那么多。这种红红硬硬,味道像小虾的小龙虾,通常都是在主菜鲶鱼或蔬菜烩肉前的开胃菜。
无论如何,这是小淘气捉到的第一只小龙虾。如果有母亲的教导,它应该会懂得抓住小龙虾的后爪,免得被锯齿般的钳子夹住。只可惜没有人指导它,它不会使用安全的方法,以至于在它用利齿咬碎小龙虾的头部之前,被夹了好几次。不过,小淘气最后还是把这只美味的猎物洗干净,愉快地大口吃掉了。
一回生,两回熟。小淘气再次出手捕捉小龙虾时,就已经是一副行家的模样了。
确定小淘气不会有危险之后,我开始专心钓鱼。这里水深及膝,我高举着所有的装备赤足涉水,在溪水中选定一个地点之后,准备第一次抛竿。
站在溪水中,往四周一看,这里像是个杯状的深池,岸边布满了睡莲和许多细细长长的莲花。我将鱼饵抛向藏有鲈鱼和小梭鱼的地方,再慢慢地拉动浮标,使它平稳地漂动,这样比较容易让不知情的鱼儿上钩。
不久,一条鲈鱼来吃饵,但是很快就放弃了。几分钟之后,一条大约一磅重的淡水鱼咬住鱼饵,使得红白相间的浮标不停地上下摇晃,几乎震动了整枝钓竿;可是,它一翻身,又消失不见了。我又抛了十几次竿,仍然一无所获,于是我决定针对鲶鱼调整装配。那些体积大、有攻击性、尾巴开叉的银色鲶鱼,比河里任何鱼类的活动力都来得大。
当我走回钓具箱时,发现小淘气已经吃饱小龙虾大餐,在柳树下呼呼大睡。这使我更能全心全意地钓鱼。
换上青铜色的钓线蚊钩,我又加了四粒弹子,增加钓线的力量。然后钩住一小块蛇蜻蜓幼虫当饵,再次抛竿到一百英尺深的水面。十分钟之后,浮标动了两次,钓线被鱼用力拉扯着,之后,它使尽所有力量想要挣脱。直到钓鱼线不再“咻咻”作响时,我准备收回钓钩。当我用手指慢慢地转动转轮时,发现整枝钓竿严重地弯曲,一场战斗正式展开了。
上钩的鱼用尽所有的方法想要逃脱。第一次游得很远,绕到漂浮的莲叶四周求解脱;第二次猛冲到急流处;接下来的三、四分钟,它不高兴地沉到水底。这时,我以为它已经凭藉着圆木逃脱了,突然间,它又纵身跳出水面,水花四溢,啊!是条有银蓝条纹的鲶鱼哩!
就在这时,小淘气正好醒过来,看到这个情况,兴奋地在我身旁打滚。当我转动转轮,使钓钩逐渐接近岸边时,小淘气在沙湾上来回走动,看着我,好像想说什么。
“它很漂亮!”我告诉小淘气,“这是我见到的最漂亮的。”
当我把鱼带到浅水滩里,小淘气刚伸出它的前爪,鱼的尾巴突然拍起水来,吓得它倒退了好几步。这一次,我确定鱼已经安全地躺在沙滩上了,才解开钓钩。从我钓具箱下陷的刻度来看,这条鱼有九磅重呢!我用柳条紧紧地捆住它。当我走回钓鱼地点休息时,心还怦怦跳着呢!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除了钓到三条各约一磅重的黄腹鳅之外,我没有再钓到更好的鱼。小淘气和我倒是不时地回过头去,看看那条被柳条绑得紧紧的鲶鱼。
接近中午了,鱼儿不再吃饵。我收起钓线和钓竿,放进钓具箱里,再将装鱼的粗麻布袋放在车篮里,使得小淘气站在篮子里显得有点儿挤。我们怀着满心的喜悦,踏上归途。
在福特印第安村的钓者休息处,我买了一罐草莓爆米花,小淘气不是第一次尝到这种口味。它没有打声招呼,就把手伸进罐子里去拿,舔得干干净净之后,马上又向我要。而我吃到剩下半寸高的爆米花时,才倒了一些在它期盼已久的嘴里。有趣的是,它竟然把整个罐子都抢走了,转过身去,双手抱得紧紧的,吃得一粒也不剩。从此以后,草莓爆米花成为它最爱吃的零食,它再也不碰柠檬口味的了。
所有的浣熊都偏爱闪闪发亮的东西,小淘气当然也不例外。它酷爱门把上的黄铜扣、大理石、我破旧的表链和小钱币。我给了它三个新得发亮的便士,它就像个守财奴似地捧着钱币,又闻又舔的,然后把它们藏在它专门放宝物的黑暗角落里。
有一天,它拿着其中的一个便士到后门去。那时候,我的乌鸦诗人正在树枝上和小猫们打闹嬉戏;它一看到小淘气捧着亮晶晶的东西走出纱门,立刻弓起背来聒聒叫个不停。
乌鸦和所有的鸟类都知道,小浣熊会偷吃鸟蛋或幼鸟,这只乌鸦更是嫉妒小淘气那么受我疼爱。因此,它们好像天生的仇人一般。而这时候的小淘气,在体形上,已经足以在它和乌鸦争吵时,扯下乌鸦的几根黑羽毛了。不过,乌鸦也不甘示弱,总是趁机攻击。
这个便士对乌鸦而言,实在是个极大的诱惑,于是它展开翅膀,往小淘气身上扑了过去。(小浣熊和乌鸦对于光亮华丽的东西,即使拥有再多都不会满足,而乌鸦更是这类东西的惯偷。)
当小淘气发现乌鸦瞄准它手上的便士,俯冲而下的时候,它马上把便士含在嘴里。所以,乌鸦不但叼走了便士,还咬掉小淘气一撮胡须。这个举动激怒了小淘气,它使尽全身的力气和乌鸦纠缠在一起。我很少看到它们如此打斗,赶紧上前制止。没想到却惹来小淘气一阵嘶嘶怒吼,乌鸦也对我非常不友善。
这时候,便士从门口滚到草坪上,乌鸦立刻振翅冲过去,再次叼起钱币。乌鸦这种狡猾的举动,小淘气当然是比不上了。乌鸦得手之后,照例飞着弯弯曲曲的航线,回到教堂的钟楼里,那是它贮藏战利品最好的地方。
看完这场意外事件的经过,我又拿了一个便士给小淘气,算是安慰它。然后,我又回到客厅,继续独木舟未完成的工作。
这艘二十八英尺长、十八英尺宽、流线型的独木舟,是用我在学校的实习课中自己画的蓝图做成。船头和船尾都有细长的支架固定,中间以圆弧型的横梁衔接。所有骨架摆放的位置都很适当,可是,却在船缘接缝间出了问题。我试着用力压,想把山胡桃木弄成圆弧形,可是因为设备有限,还不到预期的效果。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际:再没有任何木材比装乳酪的榆木盒更柔韧的了!而且最方便的是,这些又圆又薄的木材,本身就有完美的曲线。我想到,镇上大部分的生意人都是我的朋友,我曾经拿菜园里生产的甜脆可口的红萝卜,和他们交换一小块肉,还有给欧瑟吃的发霉面包。我相信只要我有礼貌地向他们要求,他们一定会把空的乳酪盒给我。
在普林哥和威森杂货店,我各得到一个很好的空乳酪盒。还没走完半个小镇,我已经得到足够的材料,实在是幸运!回家之后,我在每个圆筒上面一条两寸宽的记号,拿着父亲最好的粗锯齿,开始这既使人兴奋、又让人生气的工作。刚开始,有的被我扯坏了,有的甚至全毁了。不过,最后我仍然很有耐心地完成了四十二条圆细木条。看着这些完美的弧线,我忘却了所有的辛劳。
造船的工作进行得有些凌乩,尤其是开始用砂纸磨那些骨干时。我从二号砂纸一直用到零号砂纸为止。那些木头渐渐地显出来黄色的、光滑的表面,有非常好的触感。
当小淘气看到一只小猫走到砂砾车道上的时候,它急急忙忙爬上那艘未完成的独木舟。我向外一望,站在门口阶梯上的,正是我那美丽大方的姐姐希欧和她的女仆人。希欧有张贵族般的脸孔,一对明亮的双眸以及迷人的褐色秀发。
“希欧,希欧!”我高兴得大叫,跑过去拥抱她。
“嗨!可爱的弟弟……我的天!你的身上全是木屑啊!”
“对呀!希欧,我正在造一艘独木舟呢!”
“哦──不错嘛!在哪里?”
“在客厅里。”我心虚地垂下双眼。
“噢!天哪!”希欧说,“你先帮珍妮丝搬大件行李,就放在楼下房间吧!”
我不敢告诉希欧,小淘气和我就是睡在那个房间。我很爱这个姐姐,但是也很敬畏地。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她一直很照顾我,不管我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她都会帮助我。但是,她是个生活很严谨的人,不论是举止、家居规矩或是其他方面,都要求得很严格。这是她一向的原则。但是这种生活方式,会让我觉得自己好像魔术箱里的小丑一样,任人摆布。有时候她会帮我穿上正式的服装和夹克,我那些好兄弟们,见我穿得这么正式,为了证明我还是他们的好伙伴,会用拳头猛捶我好几下。
希欧仔仔细细地看了客厅之后,夸张地举起双手。
“我从来没见过比这个更疯狂的事!”她说。
“每天下午我都会打扫锯木屑。”
“我看得出来,它们全在火炉里。”
“是爸爸和我一起弄的。”我搬出挡箭牌。
“一起弄的?真是可怕!”希欧严厉地说,“史特林,现在,你马上把圆木舟搬出客厅。”
我多少遗传了一些家族的硬脾气,断然拒绝她的要求。我告诉希欧,我们喜欢以自己的方式生活,以后除了星期天,我再不穿正式的服装。
“我真想打你一巴掌。”希欧闪烁着可爱的眼睛说。
“你试试看哪!”
“现在,我要和珍妮丝把这屋子上上下下打扫干净,然后我会煮些可口的食物给你们吃,还会雇用一个全天候的女管家,我要把独木舟搬走。”
“你就不能让我自由自在的吗?”我难过地说,“再怎么说,你都不是妈妈呀!”
“噢!我可爱的男孩。”她满怀歉意地忍住泪水,走到我的身边,温柔地亲吻我。
我不在意把楼下的房间让给希欧,因为她习惯使用有卫生设备的套房,而且她说没有一张床比这个房间的床更舒服了。
对我来说,困难的是向小淘气解释这个改变。浣熊的脑袋里一旦形成固定的模式,就很难变动。说不定它也喜欢有卫生设备的房间呢!每个晚上,我都会关紧大浴室的水龙头,另外准备一盆水让小淘气在半夜喝,预防它抓到蟋蟀时,需要水洗净来吃。现在,我怎么能告诉它,它不能再住这个房间了呢?
小淘气的身体趴得很低,睁大了眼睛机灵地听着希欧的声音。它可能不会判断每个人的个性,但它能从人类说话高低的音调中,察觉对方的情绪。不论人们是高兴或是生气,它都能分辨出是对它赞美或责备。虽然,小淘气的眼睛被希欧迷人的头友所迷惑,但是它并不能完全信任这位褐发女郎。
希欧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发现小淘气,那是因为它正好躺在那张大美洲虎皮上,那是奥斯特伯伯从巴西买回来送给我们的。那头部的形状和逼真的玻璃眼珠,常常逗得小淘气去捉弄它或是想赶走它。显然,这只小浣熊还以为自己遇上丛林中凶猛的大老虎了。
当小淘气从虎皮上站起来时,就好像美洲虎的灵魂出现,吓得希欧几乎失去理智。
“那是什么呀?”
“那是小淘气,我最好的小浣熊。”
“你是说,它住在这屋子里?”
“只有一部分的时间是这样!”
“它会咬人吗?”
“除非你打它或骂它!”
“史特林,马上带它离开这里。”
“好吧!”我不情愿地回答。心想,只要小淘气愿意,它随时都可以再回到这个屋里。
整个白天,小淘气都在它工橡树上的窝里睡觉。但只要月亮一出来,它就会爬下树,推开后纱门,轻易地找到我们以前睡的房间,然后接到希欧的床上去。我父亲睡在楼上,我们同时被一声凄惨的尖叫声惊醒。当我们穿着睡衣冲到楼下时,看到希欧站在椅子上,而小淘气则愣愣地坐在地板上,望着那个尖叫声好像火警警报声的女人。
“它平常都睡这张床。”我解释,“它不会伤人,而且很爱干净呢!”
“你马上把它赶出去!”希欧说,“把门锁好,免得它又跑回来。”
“好!没问题。”我说,“不过,我要告诉你,你睡在小淘气的床上,在这里它应该和你享有一样多的权利。”
希欧再度严厉地说:“少罗嗦!”
还有一段小插曲值得一提。刚结婚的希欧有一枚四方形、约一克拉的白金钻戒,她常常忘了戒指放在哪里。有一回,我们挖了和达二十五英尺深的下水道找戒指,结果发现戒指放在她的另一个皮包里。
现在,她的戒指又不见了。她记得她在睡前把戒指放在浴室的窗台上,所以如果不是掉进下水道,就是被偷了。这就奇怪了!住在这里的每一户人家,从没有人将自己的家门锁起来,却也不曾听说过有哪一家丢东西。
我们几乎把整个家都翻遍了,甚至连草坪和刚播种的花种子都挖了出来。忽然间,一个很强烈的念头闯进我的脑海。在发生找钻戒这件事之前的清晨,我在睡梦中,隐约听见小淘气和乌鸦在后门发生了可怕的争吵。不过,在我还来不及睁开惺忪的睡眼之前,它们的争吵就平息了,所以我又再度入睡。
抱着侦探办案的精神,我作了一个假设。希欧回家住的第四个晚上,我并没有锁上后纱门。小淘气可以很轻易地溜进屋里,走到楼下房间的浴室。它可能只是想爬上洗脸台喝水,可是它却惊喜地发现窗台上,有个它从没有见过的闪亮宝贝,在晨曦辉映之下,闪着蓝白光芒。
如果我的推测是正确的,那就是:小淘气拿了钻戒,正想走出后门的时候,被乌鸦瞧见了。于是它们发生了严重的纠纷,也就是我被吵醒的那个时候。
可想而知,那个黑色的强盗又嬴了──它最后又叼着战利品飞离后院。
得到牧师的同意之后,我爬上七十五英尺高,布满尘埃的钟楼。那里的窗户很脏,到处都是蜘蛛网,而且有些螺丝都已经松了,我很担心随时都会掉下楼去。但是,既然都已经来了,怎么能空手而回呢?最后,我终于爬上钟楼最高的地方,一个耸立于高空的小房间。这里有个大窗户,可以清楚地俯视全镇和环绕小港的河流。我站着欣赏了好几分钟,然后我摸到一个大钟。母亲去世的时候,这个声音低沉的大钟曾经响了四十七声。
现在,我必须专心地找寻失物。在一大堆信徒印制的赞美诗集背后,我发现一个用细树枝和树叶、加上几枝黑色羽毛筑成的窝,这就是乌鸦诗人的家。就像一些人喜欢把钱藏在床垫下一样,乌鸦的床上尽是一些破铜烂铁,有的还掉在地板上。其中包括透明的玻璃、铁片和一颗弹珠,这是我们玩的时候它偷来的;还有我赛足球用的哨子,当时它还在天上飞来飞去,叫“真好笑”!另外还有一些硬币和我们汽车的备用钥匙。啊!果然不出所料,角落里正躺着希欧的钻戒!
可巧,乌鸦正好在这时飞回来,它嘴里不再说“真好笑”了。它发觉情况不太对,在旁边不停地聒聒叫,不让我摸它,还以戒备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个小偷,而它才是受害者哪!
我迅速地把一些东西放进口袋里,包括我最好的弹珠、车子的备用钥匙、足球比赛用的哨子,当然还有希欧的钻戒。不过,我还留下一些闪亮的东西,因为我知道乌鸦分不出钻戒和硬币的差别。当我离开钟楼时,它紧跟在我后面,并且发出刺耳的抗议声。
希欧很高兴她的戒指失而复得,不再坚持把独木舟搬离客厅,也智缓雇用一个全天候的女管家。她亲手煮美味佳肴给我们吃,也和珍妮丝合力将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并且换上干净的窗帘。最后,我和这个时髦、美而、勇敢、有个性的姐姐吻别、挥手,她又一次离开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