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在俄国

　　帅克一时好奇心发作，试穿了俄国俘虏的制服和军大衣，在被费尔施泰因附近的巡逻队错认为逃兵抓到了赫鲁瓦兵站。在兵站里，帅克想对押送他的军官解释清楚其中的误会，可是他的长官是一个匈牙利人，只会粗鲁地用枪指着帅克说：“滚回去，俄国猪！”根本听不懂帅克的解释。

　　帅克回到队列里，向站在他身旁的另一个俘虏说：“这个长官对待士兵的态度真是恶劣。我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长官，他因为对待自己的士兵过于苛刻而被手下给吊死了。”

　　对方用莫明其妙的神情看着帅克，他根本没听懂帅克讲了些什么。

　　“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是克里米亚的鞑靼人，真主伟大。”鞑靼人坐到地上，盘着两腿，两手合在胸前，开始祷告，“真主伟大，真主伟大。”

　　“还好你是鞑靼人啊，”帅克点头说，“你虽然听不懂我的话，可是我能听得懂你的话。”

　　帅克转身问另外一个俘虏说：“你也是鞑靼人吗？”

　　对方似乎听懂帅克的问话，摇摇头说：“我不是鞑靼人，我是契尔克斯人，我是个剃头匠。”

　　帅克经过一番问询，发现在这个俘虏队里有鞑靼人、格鲁吉亚人、沃舍梯人、契尔克斯人、莫尔多瓦人和加尔梅克人。大家由于语言不懂，交流起来非常困难。

　　兵站也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兵站上士要负责把这三百多名俘虏的进行逐一登记，可是上士只会说德语，跟这些来自不同种族的人根本无法交谈。他只好大声嚷道：“你们中间谁会说德语和俄语？”

　　帅克面带微笑地走到了上士面前。上士立即把帅克带到了他的办公室。

　　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堆放着一叠记载着记载俘虏姓名、出身、国籍的表格。帅克觉得此时是他解释自己的最好机会，于是对上士说：“上士先生，我想和你谈谈，其实我是先遣营九十一联队——”

　　“少废话。”上士无情地打断了帅克的话，“你要是再罗嗦，我立即把你枪毙了。想要跟我谈一谈……让我对你们这些俘虏好一点，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带上纸和铅笔，马上去编花名册！

　　……喏，你还想罗嗦什么？”

　　“报告，上士先生，其实我……”

　　“快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上士拿起手中的枪指着帅克恶狠狠地说。

　　帅克行了一个军礼，拿起纸和笔离开了办公室。在关押俘虏的大教室里，帅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那些稀奇古怪的名字登记完毕了。

　　帅克拿着花名册再次来到了上士的办公室。上士正在盯着一张报纸上的广告一动不动地坐着。帅克充分利用了这次机会，用不太标准的德语叙述了自己被关押的整个经过。他希望这位上士能够明白自己。可是，等他说完了，他才发现自己说的这一番话，简直是对牛弹琴，因为上士早就睡着了。帅克悄悄地走近上士，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士仍然甜蜜地睡着。帅克只好行个军礼，无精打采地走出了办公室。

　　第二天清晨，军事建筑指挥部改变计划，决定将帅克所在的俘虏队直接运到普舍米斯尔去修复该城通往鲁巴楚乌的铁路。

　　在行走的过程中，帅克一次又一次寻找机会洗脱自己，可是谁也没有耐心去听他的申诉。

　　黄昏时分，他们来到了普舍米斯尔，由沃尔夫少校接管了他们。沃尔夫少校是修建普舍米斯尔城堡和周围建筑物的总管。

　　少校把所有的俘虏集合起来问：“你们中间有谁会说德语？”

　　帅克报告说自己会说德语，少校很高兴，问帅克是不是工程师。帅克回答说：“报告，少校先生。我不是工程师，是九十一联队十一先遣连的传令兵。我被我们自己人俘虏来了。事情是这样的：少校先生……”

　　“你是捷克人，却换上了俄国制服，是这样吗？”少校问道。

　　“是的，我本来是就九十一联队的传令兵，可是……”

　　“够了！”少校嚷道，“立即把他关起来。帅克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近段时间，有很多捷克军人投靠俄国军队，奥地利内政部正在侦查逃往俄国的叛变分子。少校集合俘虏提出“谁会说德语”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那些叛变者。此时，少校的心情极度兴奋。

　　他在脑海里想象着自己以后的命运，可能会因为这个叛变者而发生改变。

　　少校和上尉亲自审讯帅克。

　　少校问帅克：“你是不是奥地利士兵？”

　　帅克诚实地回答：“是的。”

　　“你不是不是有意识地、在毫无任何压力的情况下换上了俄国军服？”

　　“是的。”

　　“你是不是在俄国人撤走之后，在前线被我野战宪兵队捕获？”

　　“是的。”

　　“那你在供词上签字吧。”

　　帅克签过字之后，还想补充几句准确说明他当时的处境的情节，却遭到沃尔夫少校强烈阻止。很快，帅克被关在驻防军司令部的一个黑牢里。这个牢房过去是米仓，同时也是耗子的大公寓。

　　第二天早晨，帅克又被带到了法庭上。法庭上坐着将军、上校、少校、上尉、中尉、录事和一个专门给抽烟人擦火柴的步兵。

　　沃尔夫少校急于立功，他第一个问帅克：“你已经背叛了皇上，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对不起，少校先生，我不同意你的说法，因为我从没有背叛皇上，我一直都在为这位英明的君主战斗着。”帅克回答说。

　　“别装傻，”少校说。

　　“报告，少校先生。我发过誓会永远效忠皇上的。我一点都没有装傻。”

　　“那我再次问你，你是一位奥地利军人，你却自愿穿上俄国军服，有人强迫你这样做吗？”

　　“没有，是我自愿的。”

　　“那你还不承认自己背叛了皇上吗？”

　　“少校先生，请你允许我，对我为什么穿上俄国军服解释一下——”帅克又重新把自己如何寻找宿营，穿上俄国制服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少校最终决定打电报到旅部去查问九十一联队十一先遣连现今的驻地，因为帅克属于这个连。少校之所以这样做，不是突然变得英明，而是因为少校想弄清各种线索，他的目标不再是帅克一个人了，而是帅克背后的某个集团主持这次审判的芬克将军认为，不管旅部有没有回音，帅克处以绞刑是必然的，因此，有必要提前给帅克做行刑前的祈祷，于是将军派人请来了战地神甫马蒂尼次。他是一位可怜的神学教员，每当前线有什么重大活动时，都会叫他去参加庆典。

　　芬克将军很高兴地迎接神甫的到来，他兴奋地说：“我又要进行突击审讯了，我要绞死你的一位同乡。哦，不对，他不是你的同乡，他是一位捷克叛徒，必须绞死！可是现在还不能绞死，我们必须通过一定的程序才能把他送到行刑台上。我们为了节省时间，可以提前给他做行刑前的祈祷。”

　　芬克将军一边说着，一边为神甫斟满一杯葡萄酒，和善地说：

　　“请喝一些酒，好好放松一下吧！”

　　在这可怕的时刻，帅克正躺在行军床上唱着自己的歌——神甫喝了几杯酒之后，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帅克面前，他对躺在行军床上的帅克亲切地说：“我亲爱的儿子，我是战地神甫马蒂尼次。”

　　帅克从床上起来，兴奋地握着神甫的手说：“我是先遣营九十一联队步兵连的传令兵帅克。善良的神甫先生，你为什么被他们关押到了这里？即使你犯了错误，也应该被关在军官监狱呀，哪能和我这样的人关在一起呀？例如，有一次，在布杰约维杰——”

　　帅克好长时间没有讲故事了，这一次终于有机会发挥自己的特长了。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见闻。神甫津津有味地听着，很长时间之后，他才想起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于是打断了帅克的故事说：“亲爱的儿子，我是来给你做刑前祈祷的啊！”

　　正当神甫准备继续谈话时，帅克又讲了一个酒店的故事，战地神甫觉得很自己难进行刑前祈祷，便严肃地说：“我是来为你做刑前祈祷的。”

　　帅克回答说：“我是一个粗人，怎么能为你做刑前祈祷呢？有一次……”帅克又喋喋不休地讲起故事，神甫觉得实在难以和交流便打开牢门愤怒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