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女孩儿的争吵（4）

　　“再多看一点，”芬妮小声说着，又向后翻了一两页。忽然她停下了，她看到那一页的字迹很模糊了，像是眼泪曾地在上面似的。

　　“星期天的清晨，在没有人来打扰我的清静时间里，我必须写我的旅行日记了，因为我近来心情太糟了，我简直无法忍受这样的日子了。我很高兴我快要回家了，因为这里有太多让我不快乐的事，而且这里没有人指出我所犯的错误。我以前很羡慕芬妮，但现在我不那样想了。因为她的父母并不像我父母那样关心自己的孩子。我很高兴经过这次的经历，让我明白了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我仍然希望自己也拥有一些钱，那样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是很让人舒服的事。我又重新读了一遍刚才写的日记，觉得自己写很不好。只唠叨埋怨这里的人所做的事，这很不好，我应该把它们撕毁，但我曾许诺要保存好我的日记，要和妈妈谈谈所有让我困惑的事。我现在明白了是我自己不好，我应该有耐心，应该带给别人快乐。但我没有做到。以后我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我真心地希望他们能喜欢我，虽然我只是‘一个老土的乡下女孩儿。’”

　　最后一句话使得芬妮连忙合上了本子，脸上充满了自责，因为那句话原是她在一次发脾气时对波莉说的。当时波莉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她的眼睛和脸颊都气得通红。芬妮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因为波莉已经站在面前看着他们了，脸上有一种从未见过的表情。

　　“你们拿着我的东西做什么？”她低声责问道，此时她的眼睛充满了怒火，脸色也变了。

　　“莫迪让我们看她找到的一个本子，我们只是看了看里面的几幅画。”芬妮答着连忙把本子一丢，好像拿着它会烧到自己的手指一样。

　　“而且还看了我的旅行日记、嘲笑我准备的礼物，然后再把责任推到莫迪身上。这是我见过的最卑劣的行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

　　波莉愤怒得一口气说完了那些话，但又好像怕自己说得太多似的，转身跑了出去。脸上还带着复杂的表情，有羞辱、悲哀，还有愤怒。而那三个罪人羞愧得一言也没发。汤姆甚至连吹口哨的勇气也没了，莫迪见一向温柔的波莉这样大发雷霆，吓得像个老鼠似的，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不动。而芬妮呢，她的良心也受到了谴责，恭敬地将那些小礼物放到了原来的地方，不知怎的，波莉的贫穷第一次让她有了不同的感受，尤其是波莉还这么小心地收藏着这些要拿回家送人的古怪破旧的东西，更是深深打动了芬妮的心，忽然觉得这些东西是那么的美丽。当她放还那个小本子的时候，想起波莉在里面忏悔的语言，比刚才听到波莉的责备还让她难受。因为她的确嘲笑过自己的朋友，有时还轻视她，还因为一些无辜的冒犯不肯原谅她。而在日记的最后一页，波莉还自责地说一定要‘真正地努力’做到友好、有耐心。那些话深深地打动了芬妮的心，融化了她所有的冷酷，她忍不住趴在箱子上哭泣起来：“这不是波莉的错，都是我造成的啊。”

　　汤姆被卷入这样的尴尬局面中也羞愧得满脸通红，他丢下哭泣的波莉，很有男子气概地去找受伤的波莉了。他打算向她坦白自己过去所犯的种种错误，但怎么也找不到波莉，他把楼上楼下的每一个房间都搜寻过了，还是没看到波莉的一点儿影子。汤姆开始变得焦急起来，“她不会是跑回家了吧？”他在帽架前停下，自言自语地说道，帽架上只有一顶小圆帽，汤姆懊悔地轻轻用手将那顶帽子抹了抹平，记起曾经有多少次把这顶帽子糟蹋得不成样子，还在可怜的波莉面前戳它。“也许她跑去办公室向爸爸告状了，但她不像那种人啊，不管怎样，我也要在四处的角落里找找她。”

　　汤姆急急地要拿靴子穿上好出门去找波莉，当他打开楼梯后面的那个黑橱子时，不禁被眼前的情景下了一大跳，只见一脸绝望的波莉枕着一双胶鞋躺在地板上，那悲惨的样子把汤姆想好的忏悔之词都给吓跑了，只惊叫了一声“哈罗！”，便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地盯着波莉，只见她并没有哭，只是静静地躺在那儿。这让汤姆以为她不是恢复了正常便是晕了过去，所以他弯下腰想仔细观察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这一瞥之间，他发现波莉的睫毛都是潮湿的，圆圆的脸颊比平时更红了，嘴唇也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张着，看到这些汤姆总算松了口气，他鼓起勇气，坐在脱靴板上，像个大男人似的向波莉谢起罪来。

　　波莉此时的确很生气，我想她是有理由生气的。但她并不是心存怨恨的人，而且一阵脾气过后，也就渐渐地平静了下来。虽然说原谅汤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那诚恳的道歉声是那么让人感动，嘶哑的声音不时地表现出他的万分懊悔，这让波莉不忍再硬起心肠不理他，也不忍拒绝和他和好的要求，因为他那么直率地承认“用那样的方式看她的小本子是是最卑鄙的行为。”波莉很高兴看到汤姆过来找她并立刻向她请罪，对他这样做感到很是欣慰，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早就原谅了他。实际上，由于波莉也有女孩儿独有的好强，她很喜欢看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汤姆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的样子，她认为那是对汤姆有益的。你知道，她觉得这样的和解方式是正确的，总比让芬妮哭湿两块手帕或是让汤姆在不舒服的凳子上狠狠地骂自己要好得多。

　　“来吧，和我说句话吧，不管怎样是我最倒霉的那个人，芬妮还在楼上哭得像泪人似的呢，你也躲在这个黑橱子里像个哑巴鱼，只有我来做你们俩个人的和事佬，我本来要去接妈妈回来的，就是因为这件事我才没去的。”汤姆恳求道。

　　波莉听到芬妮哭了感到很高兴，她认为那也是对芬妮有益的。但她实在不忍看见汤姆在她们两个人中间为难的样子，不由得心软了下来，酒窝里渐渐泛出了笑意，并将枕在头下的手慢慢抽了出来，默默地伸到了汤姆的面前。汤姆正求之不得呢，他正要欢天喜地地和波莉握手，却猛然看到了波莉手腕上的一道红痕，他知道那是怎么弄的，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温柔地握住了波莉那丰满的小手，温柔得让波莉不禁抬起头看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你也能原谅我吗？”他指着那道伤痕，轻声地问道。

　　“当然，现在已经不很疼了。”波莉赶紧把手抽了出来，觉得让他看到很难为情。

　　“我真是个混蛋！”汤姆厌恶地骂着自己，忽然他父亲的一顶海狸皮帽子落了下来，正好盖在了他的头上，这让他的自责变得滑稽可笑，当然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等汤姆露出脸来，波莉已经站了起来，看起来也好多了。

　　“芬妮现在还难受着呢，如果我把她拖下来，你愿意亲吻她并和她和好吗？”汤姆忽然记起了他的同犯，问道。

　　“我去找她。”说着波莉迅速从橱子里闪了出来，就像她方才急闪而入一样。留下汤姆一个人笑眯眯地坐在脱靴板上。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女孩儿是怎么和好的，只见她们一会儿说啊、哭啊，一会儿又亲吻啊、笑啊。就这样两个人的裂口就痊愈了，宣告和平了。但风雨之后的空气中还存留一些阴影，因为芬妮那天晚上显得很谦逊温柔，一向爱开玩笑的汤姆也表现得深沉而有礼貌，宽宏大量的波莉对每个人还是那么友好，因为宽容的本性让她很容易原谅别人，她享受着被伤害之后朋友们对她的补偿。

　　波莉晚上梳头就寝的时候，忽然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开门一看没有任何人，门口地板上有一个高高的黑色瓶子，还系着一条红法兰绒的丝带，像领带似的。瓶塞上附了一张字条，上面用极黑的墨水写了几行字：

　　亲爱的波莉，

　　这瓶药是最好的扭伤药，你把药涂在法兰绒丝带上，然后擦在手腕上。我想明天早上手腕就会好的。我们明天再去滑雪撬好吗？非常抱歉，我弄伤了你。

　　汤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