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效应第2章
- 2015-01-07 19:07
- 蝴蝶效应
- 作者:伊芙·萨伦巴
- 来源:网络
3.时差
如何不落俗套富有创意地描绘东京成田机场给人的最初印象呢?对于第一次踏
上日本国土的西方游客来说,这最初的印象便沉淀了他们心中原本最为糟糕的担忧
——庞大,现代化,物价昂贵,满世界充斥着戴白手套的工薪族。接下来的便是这
些印象的逐渐立体化——它是如此地骚动不安,如此地远离东京市区,而且它还得
依靠那些以棍棒和枪械武装起来的保安人员的保护来躲避环境保护主义者和当地农民的袭击。这一切简直与日本所谓效率和秩序的模式背道而驰。
走出成田机场,随即便可奔赴东京市区。在任何情况下,这都算不上一次值得
刻骨铭心永远珍藏的旅行。在拥挤不堪的飞机里,经过了整日在海拔三万七千英尺
的高空中的长途飞行,坐着在专为一般身材的人们设置的座位上,吃着预制好的食
物,喝着过量的酒,这旅行本身就如同生活在地狱一般。
一进入东京,高速飞行引起的生理节奏上的不适便全面冲击过来。在机场到市
区的路上,这段旅途的可怕回忆也随之暗淡下来,就好像肺炎一发作则使人忘记了
先前的感冒一样。从北美飞往远东的横越太平洋飞行的一大怪异特色,就是穿越国
际日期变更线,日子居然会比原来“少”了一天。只有人类,经过了成功进化的人
类,才会让自己不断忍受这种失魂落魄的可怕际遇。看来,要想取得进入我们人类
这一伟大物种的资格,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威尼丝毫没有把所谓高速飞行导致的生理不适症放在心上。当然,关于这种症
状的一切情况他也有所耳闻,可是他只把它当作夸大其辞地表示“我累了”的一种
方式,一种宣告坐过飞机的方式。如同在其他许多领域一样,经验才是唯一的老师。
威尼以前也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那次是飞往亚特兰大,他感觉自己很疲乏,喝了
那些免费的杜松子酒,有一点头晕脑涨。可这又有何妨?现在,他已经闯过了成田
机场的喧嚣,并找到了前往希尔顿饭店的公共汽车。机场广场上,那些戴着白手套
的侍应生们规规矩矩地站成一列,待车一到,便将行李搬上搬下,他的新皮包也在
里面。威尼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忙活。坐在漂亮舒适的客车上,他感觉良好,并注
意倾听着新奇的外国英语的欢迎词。他甚至还留意到这儿车上的座位比加拿大的稍
稍小了一点,而司机竟然也是坐在车子的右边。他们日本人也是行驶于左车道上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作为自动化工业之统帅的日本人,原来也跟他向来视为怪物的英
国人一样,在左车道上行驶。
将近两个小时之后,公共汽车到达了希尔顿饭店。威尼禁不住有些神思恍惚起
来。噢,希尔顿饭店棒极了!他理所当然地感受到了饭店精心造就的一种舒适细腻
的氛围。这氛围一开始便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一直弥漫到他的房间里。服
务生按照最佳国际旅店的模式,打开电视及所有的灯具,给他指明浴室方位,然后
拿着两美元的小费离去了。
威尼决定先洗个澡。他扔掉外套,正准备脱裤子,突然,一阵强烈的不适袭遍
全身。高空飞行的后遗症还是来了。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便一头栽倒在
了床上。除了睡上一觉,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去做呢?
他像具死尸似的躺了三个小时。当他大汗淋漓地醒过来,仍然感到昏昏沉沉的,
疲惫不堪。他想尽办法试图重返梦乡,但是无济于事,再睡下去已是不可能的了。
他从未有过失眠的经历,所以不禁觉得有些荒谬,继而恐惧起来。他从此以后便会
失眠了!他将永远面临虽然困乏之极但又无法入眠的可怕境地。这便是失眠臆想狂
的所有症状了。其实这只是他一大清早醒来后的一场虚惊罢了。
喝上一两杯酒或许会好些。威尼艰难地从床上爬起,像喝醉了酒似的跌跌撞撞
地摸到酒吧台前。刚刚打开一瓶约翰尼·沃克·布莱克酒,电话铃声便猛烈地响了
起来。有几秒钟,他根本分辨不出这声音的方向,当然也不知道电话放在哪儿。其
实电话就在身后的床头柜上。他一手握着酒瓶,一手抓起话筒。此时他已吓出了一
身冷汗。谁会打电话给他呢?在东京他一个人也不认识啊。干什么……他究竟在这
里干什么?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空白在不断膨胀,几乎侵蚀了所有的空间,以及所
有的思维。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似乎也无法使他摆脱浑沌和迷茫。那是一个年轻而
快乐的女性发出的声音,而且毫无疑问,她是澳大利亚人。
“威尼·蒂伦吗?噢,上帝!终于找到你了。几小时前我打过一次电话,可是
你没有接。没关系,我已经找到你了。请听我说,你尽快赶到东京中央车站,在新
干线站台接我。我们乘九点五十三分的火车去名古屋。听清楚了吗?别忘了,这非
常重要。不要迟到,我可没工夫到处转悠着等你。待会儿见。哦,顺便说一声,我
叫朱丽,朱丽·派普。”
威尼呆呆地站在那里。终于来了,他一直在等待的消息终于来了。这个朱丽,
就是他穿越半个地球要找的人,天啊!
他穿着他那件脏兮兮的西装短裤,手里依然攥着那一小瓶威士忌,竭力使自己
的神思能够专注起来。他既不知道几点了,也不知道怎样去东京市中心。他不知所
措,但无论如何,他得赶紧行动。他猛地灌进一口威士忌,顿觉喉咙阻塞,便将酒
全都吐了出来。接着,他转过身,踉踉跄跄地向浴室走去,却被凌乱地扔在地上的
长裤和上衣绊了一跤。这可是他最好的一套衣服,也是唯一的一套衣服呢。
4.如何是好
“罗缪勒博士……先生,请原谅,我记不清她的名字了,好像叫什么朱丽·派
普。她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睡觉……我没法赶到东京中央车站,这是个火车站。
她说乘火车去名古屋……我不知道是什么车,好像是那趟日本人称之为新干线‘子
弹号’的火车。可是谁知道是哪趟车?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我们俩的约会安排
得那么晚。出租车把我带到了东京中央车站,可我在那个该死的地方怎么也找不到
她。那地方太大了,所以……不太容易……
几乎没人会说英语……而且……她根本不在那里。我看到……”
威尼已经回到了饭店的房间里,正对着话筒口沫横飞地解释着。他很担心罗缪
勒对自己此番失误有不好的反应,尽管他不承认这些。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竟然
会把如此简单的事情搞砸了。罗缪勒将会对这种不可理喻的失败作出相应的裁决。
“这么说你失约了,是吗威尼?那太糟了。再约她一次,就这样,没什么大不
了的。”
麦尔·罗缪勒的声音冰冷而有所克制,更令威尼感到不安。
“可是我不知如何跟这个朱丽取得联系啊。我想也许你知道,比如……
我该给谁挂电话才能约她呢?”
“放松些,孩子,放松些。他们会跟你联络的,一定会的。你只需好好坐着等
待便是了。她还会打电话给你的,不用你操心。我猜她是有什么紧急事情吧?可能
发生在城外,所以无论如何不能等你了。你说是什么地方?名古屋,没错。一旦处
理完毕,她就会回来的。从东京到名古屋有多远?”
“可是博士,我怎么还没有得到她的消息呢?已经半夜三点了。其实她有五个
小时的时间可以跟我联络。我一直在等她,我给你打电话只是因为还没有等到她的
消息。我该怎么办,如果她还不立即打电话过来,啊?”
“我明白了。嗯,五个小时并不算长。你得等,就这样。呆在饭店里,守着电
话。一旦接到她的电话,并且确信下一次的会面是在某个你所能到达而不会再失约
的地方,你就打电话通知我!不要再失约!好小子。”
多伦多来的电话断了。威尼扔下话筒咒骂起来。真丢份儿。他讨厌必须呆在房
间里等那个该死的姑娘的电话。他讨厌东京,讨厌日本,讨厌对这个国家的语言一
窍不通而无法与人沟通,他讨厌身处异国他乡的那种无助与无奈。
他走到吧台前取出三只酒瓶,有杜松子酒,伏特加和威士忌,全都是熟悉的白
兰地。他把它们摆在靠近电话的桌子上,自己则跳到床上,他念起顺口溜来:“一
二三四五六七,数到哪瓶是哪瓶。”然后从杜松子酒开始喝起。
他将等待,妈的,不管多久都得等待,他决不能再搞砸了!
又有四个小时过去了,威尼依旧在等待。为了提神,他已经喝尽了三瓶酒。他
还吃了一份西式早餐,并强迫自己看了一个电视剧,虽然他听不懂只言片语。终于,电话铃响了。他急忙抓起话筒。
“我是蒂伦!”他几乎叫嚷起来。
“还没有消息吧?”是罗缪勒的声音。
威尼如临深渊。
“没有,我们现在怎么办,博士?”
“等待。你所能做的一切就是等待。我会再跟你联络的。”
空气中又恢复了死寂,威尼塌倒在床上。到达日本不过二十四小时,他已觉恍
如过了千年。他多么希望现在他是躺在自己的家里啊!
5.“跳华尔兹的玛蒂尔德①”
索尼·伯克像往常一样清闲自在。又是缓慢的一天,只打了六个电话和发了几
个传真。他的工作通常都是这样的——既没有危机感,也没有新鲜感,或者说是兴
奋感。工作就是放松自己的好时机。对索尼来说,放松通常意味着为了提高现有业
务和规划新框架而进行的富有成效的工作。像任何一个积极进取的商人一样,他总
是在伺机寻找更多更好的途径来增加利润,同时减少冒险成分。这是大多数商人的
共通之处。索尼在从事他的一切商务活动的同时,也就是在一步步实现着自己的计
划。他坐在卧室楼下的“跳华尔兹的玛蒂尔德”酒吧里(这是他所谓的“办公室”),一边啜饮着特制的可口可乐,一边盘算着他的资产。他行事相当谨慎,一切都装进了他的脑子里:他称之为“进行财产清盘”。索尼的主要财产都是由他的通讯网络构成的,他所有的工作全都通过电话或传真机完成,他的业务遍及全世界。他的脑袋可以精确地记住成千上万个名字和号码,因为他有一种超乎寻常的视听记忆能力。
他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过目不忘,过耳不忘。
这个夜晚是年轻而朝气蓬勃的。“跳华尔兹的玛蒂尔德”酒吧位于香港湾仔区
一幢大楼的第二层,现在它显得非常安静。索尼是酒吧里唯一的一个人。他坐在墙
角他的固定座位上,那里有他从事商业活动所需要的工具——电话。这是索尼的三
条私人电话专线之一,其余两条在楼上他的房间里,一条与传真机联接,另一条与
灵敏度极高的步话机相连,这种机器接收信号的精确和快速令人吃惊。然而酒吧间
里的电话却是他从事大部分业务的主要工具。电话隐藏在一张布满苍蝇般小字的
“黑尼肯”广告招贴画后面,只有酒吧里的常客才知道电话放在那儿。而那些稀客
们,则只有在索尼不占用它的时候(这是极其罕见的)才能异想天开一番,梦想自
己在使用这个电话,甚至梦想着自己就坐在与它毗邻的座位上。这是索尼的地盘,
从他自破产者的手中买下“跳华尔兹的玛蒂尔德”(包括这幢大楼以及这里的生意)的那一刻起,这些就都属于他了。别人总是对拥有并经营酒吧有着浓厚的兴趣,而索尼不同,他拥有它,但不去经营它,而且从来就不想去经营它。坎通·比尔,这位常常面带微笑的高大的中国男子,已经按照自己的方式,成功地经营着这个酒吧。
索尼只是安安稳稳地隐匿在酒吧的一角,手里握住话筒,指点江山,运筹帷幄。
今晚,“清盘”显然没能抓他的注意力。这是非同寻常的,而索尼并不喜欢这
样。长期以来,他如此得心应手地操纵着近乎完美无缺的生活,一种建筑在玛蒂尔
德和他的国际电信网络上的生活,一种他几乎可以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生活。后来,
一个长着修长双腿的澳洲女人朱丽·派普闯进了他的生活。她呆在香港的时候,生
活便显得非常完美。她会三天两头地光顾一下这间酒吧,跟一群男人们喝酒碰杯,
然后就荡到索尼的卧室里。那是他所期望的一种生活。
① 这是一间酒吧的名字,详细介绍请见下文。
在他的生活中总是有许多的女人和男人。不管男女,都想从他那里攫取比他愿
意给予的要多得多的东西,即更多的爱、性、时间、金钱、关注,一切的一切。然
而朱丽似乎并不想要这些,这本身就非常令人不解。而且,她总是往返于世界各地,比如洛杉矶、台北、汉城或者新加坡。当她不在的时候,他总是神不守舍,无法专心工作。这是一种极不寻常的涩涩的忧虑。
这回朱丽去了日本,行期不定,尽管索尼不希望看到她走,但这仍然无法阻止
自己去设法让她也为自己在日本帮一两个忙。“既然你是要去那里的”,索尼要她
送一样东西给北美的一位朋友,同时替他还清一小笔欠款给名古屋的一个名叫草下
的人。就这些,非常简单。
索尼认为,他的经营方式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完美无缺的,因为它绝对安全。
不管是可疑的项目,还是为他办事应得的报酬,都不在他的私人财产账目上直接显
示出来。让朱丽带的东西是通过电话吩咐的,而朱丽为他办事所应得的酬劳也不可
能摊到他的头上,因为那笔钱将会留在日本。
这便是索尼经营系统里的一个良好的范例,蕴含着索尼模式的实质。他是中产
阶级最为完美的榜样。他从来不会为金钱而玷污自己的双手,因为他从不去亲自插
手他联系来的业务。他具有百科全书式的渊博知识,对于是谁,是什么,在哪里,
怎么办,以及什么价格等等,一切都了如指掌。他的原则就是以低于他所提出的价
钱为基础,然后再转手给第三者,并与其保持相对的独立性。总会有一些人从事各
种各样的工作,冒各种各样的风险的。他的生意都是通过嘴巴做成的,并有那些满
意的顾客不断进行引荐。许多生意都是老一套的活儿,顾主们通常不会有什么疑虑。他又是那么见多识广,诚信可靠,也不过分贪婪,所以便有了许多的机会。不过,假如他的某位顾客,比如麦尔·罗缪勒一旦发现索尼那种可恶的买空卖空似的电话经营的方式,那么事情就不好办了。他们将扭头离去,另觅商人。但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索尼是最优秀的,他是个完美主义者。他对于能够体面优雅地做成他的生意的爱好大大甚于对金钱的痴迷。而且,他所接受的每一桩生意,其中的每一个环节都是由那一领域里最出色的专家精心策划和操作的。
与此同时,索尼也非常善于利用随时出现的各种机会,比如目前这桩生意。
由于刚刚成功地策划了这项业务,索尼喜不自胜,颇有成就感。但朱丽的缺席
使他的心情大受伤害,他在椅子上有点坐不住了。他用手指敲击着吧台的仿栎木台
面,然后微微扬起瘦削的手。站在吧台后面当班的坎通·比尔即刻给他的酒杯斟满
了酒。
“今晚您想吃点什么?老板?”坎通显然注意到了索尼神色有些异常。
不过假如他猜到这个中的原因,他是不会把他的关切表露出来的。刚才的问话
便是表示一切如常的一种信号。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某种默契,不为外人所知,却
对两人的关系有着重要影响。这句习惯性的问话证明了一点,世界依然没变,人们
怎样还是怎样。
索尼抬头仔细瞧了一眼坎通的脸,发现这张脸上不见了往日的微笑,便逗他开
心道:
“今晚有什么,总管?”
“今晚的排骨还不错,军士,来点如何?”
“听起来还行,头儿。”
“就来。”比尔转过身子,对着话筒轻轻地说几句广东话。这个传话筒把酒吧
与楼下饭店的厨房连结了起来。
“索尼要的,跟往常一样。送上来。”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
几分钟后,菜肴摆到了食品架上。比尔端下一盘蒜蓉排骨,另外又叫了一盘炒
青菜和一碗米饭,放到索尼面前。索尼刚举起筷子,电话铃响了。他轻缓而熟练地
微微移动身子,提起话筒,脸部半朝着墙。比尔则转过身子招呼一位新到的客人。
“索尼吗?”罗缪勒的声音听起来十万火急。
“是我。怎么样了,博士?”
罗缪勒没去理会这令人恼怒而愚蠢的腔调,直奔主题。
“我的人错过了第一次约会,我们需要再约一次。”
“哦,错过了一个色鬼,这是真的?谁是那个幸运的姑娘?”
“别逗了,索尼!事情也许相当严重。你的朱丽约他到火车站见面,可是他却
迟到了。她可能乘火车去了名古屋,可现在还没有打电话给我的人。
我的人还一直待在东京傻等,花着我的钱。你倒说说看。”
“名古屋?是这样,”索尼突然正色起来,“放松些,博士。我会办妥的。”
他放下电话,别转脸来继续他的晚餐。他胃口大开,未几便将桌上的菜肴一扫
而光。然后,他站起身,低头绕过吧台上方悬着的小旗子,冲比尔点了点头,径直
向酒吧后面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走去。小门通向一部供他使用的专用楼梯,而这部楼
梯又直通他的酒吧间楼上的私人领地。这是一个带有浴室的巨大的房间,占据了整
个第三层楼。“跳华尔兹的玛蒂尔德”在第二层,底层的沿街铺面是一家饭馆,由
坎通·比尔的庞大家族经营。作为回报,比尔家族占有这幢五层建筑中的顶头两层。
因此,索尼的私宅便夹在中间,他戏称自己成了三明治的一道必备菜,被面包和黄
油密密实实地护卫着。
他步进房间,环顾一周,再一次为这里杰出无比的设计兴奋莫名。几面墙上都
悬挂着已经渐渐发黄的越战纪念品。越战,索尼的战争。其中两面墙上挂着几帧模
糊不清的巨幅照片,索尼称之为“经典的瞬间”。有一张著名的照片,拍下了盘旋
在美国大使馆上空的最后一架美直升飞机的形象。紧挨着的是一幅早期的西贡街景。
这是在部队休整期间拍下的。那西贡的街上,有一群越南姑娘,而一个黑人士兵则
正在向一个村庄开火。它的旁边是一张总统与一群白人高级军官的合影。画面人物
形象栩栩如生,军官们正埋头看着一张地图,总统则面对镜头,笑容可掬。另一幅
照片上,一个士兵用枪对准了一个越南人的脑袋,那个越南人在刚刚结束的一次战
斗中被抓获。在窗户的旁边,交叉挂着两面小旗:南越旗帜与战俘的战旗。靠近计
算机桌的墙上,装饰品则要小巧一些,而且富有个人色彩:全是穿制服的男人们的
照片,有黑人、白人,还有棕色皮肤的人——他们大多早已亡故。
索尼惬意地轻轻哼唱了几声,便开始进入他的固定的工作程序。首先检查传真
机,快速浏览电传内容并且随之将它销毁。然后,他蹲下身来,听听接收器收到和
储存了什么信息。接着,打开了三个电视自动监视器,花几分钟察看了美国有线电
视公司的节目和收听了两个本地新闻台的广播。这两个新闻台一个说广州话,另一
个说英语。最后,他从冰箱里取出一袋可卡因,走到一张巨大坚固的栎木桌前坐下。
桌上除了一部电话外,什么也没有。索尼开始了工作。
打了两个电话到日本后,索尼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朱丽真的失踪了。
千真万确,那并不是罗缪勒那个不在行的伙计制造的恐慌。他与朱丽仅有的两
次联络显然已经完全失败。按计划她已在东京的一家日式小旅馆结了账,并且离开
了此店,但后来她却错过了在名古屋与草下的代表南义的约会。对南义先生,索尼
最近总是无法联系上,但是他对此事的不满还是通过电话那端纯正流利的英语传到
了索尼的耳朵。这无疑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她应该是南义先生的秘书。伯克先
生被那女郎告知,应立即改变这种局面,最好是在草下先生本人获悉此事之前……
她听起来不像是在日本,他想道。
索尼仅花了几分钟便得出一个令人生厌的结论,他必须帮忙找到朱丽。
事情太敏感,索尼“马失前蹄”的谣言将会传播开来。他派她去送一件物品和
一笔欠款,而她却背叛出逃了,这可真妙啊!索尼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像所有积极进取的商人一样,索尼也有不少竞争对手和敌人,更不用说那些喜
欢落井下石的所谓的“朋友”。这件事弄不好将会使他的声誉受损,从而对他的事
业造成不良的影响。
此时,正常的渠道已被切断。索尼别无选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拨通了一
个香港本地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