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父亲再婚

　　欧嘉夫人接受了父亲的求婚。为了表示她得到一个新女儿的得意，她几乎快把我闷死了。

　　“亲一爱一的，你一定要叫我一妈一。欧嘉一妈一妈一听起来太随意了。”

　　婚礼将在一周之内举行，因为非要这么些时间才能安排一切，海蒂与阿莉也才来得及赶回来。

　　“婚礼之后，她们就不再回去上学了，”欧嘉一妈一妈一说，“她们学得已经够多了。我们要一起住在这里，我丈夫离家的时候，你们三个全都必须努力逗我开心，解除我的孤寂。”她的眼光跟着父亲转，他正穿过她家的客厅凝视窗外的景色。

　　“谁又能逗我开心、解我孤寂呢？”他背对着她问道。

　　一阵赧颜使她脸上的两一团一腮红更加红了，她对他如痴如醉。

　　他曲意承欢、一温一柔体贴。而她如小猫似的搔首弄姿、娇一媚又甜蜜。我跟他们一起待不上五分钟，就想大声尖一叫。

　　幸好他们难得需要我在旁边。我很少受邀到欧嘉一妈一妈一的住所，父亲也不让她来我们的宅邸，而为了 还 债，屋里的东西一天比一天少。

　　除了那张神仙地毯以外，我一点儿也不在意别的家具。一天下午，趁着父亲和欧嘉一妈一妈一在一起的时候，我和曼蒂偷偷把那地毯藏起来。我们也救回几件一妈一妈一最漂亮的衣服，因为曼蒂发誓我很快就会突然蹿高，到时那些衣服正适合我穿。可是我们不敢碰一妈一妈一的珠宝首饰。因为即使一根铜发卡不见了，父亲也会知道的。不过，反正没有一件首饰，比得上海蒂从我这儿拿走的那条项链。

　　这一个星期相当平静。我白天和晚上多半跟曼蒂在一起。白天我帮她煮菜、清扫家里。晚上就读我的神奇童话书，或者我们会傍着厨房的炉火聊天。

　　我如果出门的话，也只是到皇家牧场去看“苹果”。我原本希望能在那儿见到夏，可是那儿的马夫说他仍在追赶食人妖呢。

　　我第一次去看“苹果”，是我回到福瑞镇的次日。它站在一棵树下，正专心注视着一根矮枝丫上三片褐色的树叶。我看着它的时候，它转过身去，抬起头，伸手要去抓一片它够不到的叶子。

　　从它后腿隆一起的肌肉，以及自它一臀一部到手指尖绷紧的线条来看，它真是好健美。如果阿古伦能见到它的话，又一件卓越的陶瓷作品要诞生了。

　　我吹了一声口哨，它忽地又转过身来盯着我看。我伸手递出一根一胡一萝卜，然后又吹着口哨，那是一首有关美人鱼、也就是“苹果”的远亲的歌。它看见好吃的东西时微笑了，并且朝我大步走来，两只手伸得长长的。

　　不一会儿，它就让我轻拍它的鬃一毛一，当我吹口哨的时候，即使看不见食物，它也会走过来。没过多久，单单是看见我，也能让它和看见一胡一萝卜一样的快乐。

　　我开始对它吐露心事。它睁着大眼睛、专心倾听的模样，仿佛要我说吧，说吧。而我说话的时候，虽然它什么也听不懂，但它总是歪着脑袋，使我觉得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上天的启示。

　　“海蒂恨死我了，而且会一逼一我做事情，你甭管为什么。阿莉喜欢我，这对我也没啥好处。欧嘉一妈一妈一讨厌极了。真正一爱一我的，只有你和曼蒂，而你是唯一绝对不会对我发号施令的。”

　　“苹果”注视我的脸，它甜蜜、空洞的眼睛凝视我的眼睛，它的嘴唇弯成微笑的模样。

　　婚礼在老城堡举行。欧嘉一妈一妈一本来想在我们的宅邸举行，可是父亲说老城堡比较一浪一漫。对于这样的理由，她毫无招架之力。

　　我们到达老城堡的时候，父亲直接进去，查看典礼的各项细节以及之后的假面舞会是否准备妥当。我溜进花园里看那些蜡烛树，这时树叶已经掉落的一排排蜡烛树，看来活像是弯着的骷髅手臂。

　　这天好冷。我经过蜡烛树之后，在一条满是榆树的大道上走来走去，设法不让自己冻着了。我甚至系上面具，想借此暖暖鼻子，但也没啥作用。无论我觉得多么寒冷，我都打算待在外头，一直等到有几位客人来了为止。

　　我的手脚早在我认为可以安全进入老城堡之前就冻僵了。我刚刚进去，海蒂立刻朝我冲过来，她一头新的拳曲假发上下跳动着。

　　“一爱一拉，我好想你！”

　　她正要拥抱我，而且，我敢保证，她马上要在我耳边轻声下一道命令了。

　　我退开一步，“要是你今天敢对我说一句话，海蒂，”我咬牙切齿，“我就一把摘掉你的假发，然后丢给来宾当球传着玩儿。”

　　“可是――”

　　“一个字也不准说。”我脱一下外套，走到炉火旁边，然后就一直待在那儿，身后说话的嗡嗡声变得越来越大了。

　　“你不准备观礼吗？”阿莉碰碰我的胳膊，“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待在这里？”

　　大厅一片寂静，我说：“你难道不想看你母亲结婚吗？”我倒是想去，去看看那恐怖的场面。

　　“我不管，我宁可跟你在一起。”

　　“我要进去。”

　　她跟着我，于是，我们溜进去坐到观众席的最后一排。父亲与欧嘉一妈一妈一面对一个凹室，站在凹室里面的是秘书大臣汤马 斯 ，他已经开始为他们主持婚礼了。

　　他的演说听来好熟悉，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在母亲的葬礼上几乎都说过了，观礼的宾客说不定可以跟着他一块儿朗诵一遍。我听见咳嗽声，我前方的一位女士轻声打着鼾，阿莉不久也睡着了。跟我们坐同一排的一位男士，竟一抽一出一把刀来修他的指甲。

　　只有一位观礼的来宾是满脸的狂喜。坐在位子上的她身一子往前倾，对每一个陈词滥调的意见频频点头，边笑边轻拭着流泪的眼睛。我嗅到紫丁香的花香，是露欣达！

　　她绝不能看到我。身为新郎的女儿，我不可能继续假装自己只会说阿育沙语。若让她知道受骗了，不气成一张绿脸才怪。我戴上了面具。

　　婚礼结束的时候，众人将会恭喜、道贺一阵，正好让我趁乱离开。我看着她，只要她一转头向着我这边，，我就赶快低头。

　　汤马 斯 爵士一讲完，露欣达立刻跳了起来。“我的朋友，”她用有如银铃般的声音说道，同时朝父亲与欧嘉一妈一妈一迈进，“这是最让我感动的一场婚礼。”

　　汤马 斯 爵士笑逐颜开。

　　“倒不是因为这个人没完没了的无聊话……”

　　人群中有窃笑声。

　　“……而是因为一爱一结合了这一对不再青春年少的男一女。”

　　“小一姐！”欧嘉一妈一妈一开口道。

　　露欣达没听见，“我是仙女露欣达，我要赐给你们最最不可思议的礼物。”

　　欧嘉一妈一妈一的声音由原先的愤怒转为欣喜，“一份神仙的礼物！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得到！噢，P爵士，多么神圣啊！”

　　我应该趁机逃走才是，可是我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父亲一鞠躬：“您太抬举我们了。”

　　“这是最最动人的礼物。没有人能说这是一份害人或是愚蠢的礼物了。”她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的礼物就是永恒的一爱一，在你们活着的每一天，你们都将彼此相一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