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观点迥异
- 2016-07-01 10:01
- 安维利镇的安妮
- 作者:露西·蒙格玛丽
- 来源:网络
夕阳西下,云杉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曳,简·安德鲁斯、吉尔伯特·布里兹和安妮三人,徜徉在杉树的树荫下。他们顺着路边的篱笆漫步,一排树木的枝条越过了著名的白桦路,伸到了大路上去。整整一个下午简都陪伴着安妮,现在安妮陪着简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们在篱笆那头遇到了吉尔伯特,于是他们三个人一边走,一边议论着明天的这个重要的日子:明天就是九月一日,学校就要开学了。简要去纽布瑞切镇任教,而吉尔伯特要去白沙镇学校教书。
“你们两个的工作条件都比我好,”安妮叹着气说,“你们要教的是一群不认识你的孩子们,可是我不得不面对我的老校友。林德太太告诉我说,她很担心我的工作,叮嘱我从一开始就要很严厉,否则他们根本不会把我放在眼里。可是我不认为,一个好老师就必须要严厉。唉,这个任务对我来说太沉重了些!”
“我觉得我们一定能行!”简很轻松地说。她没想过要怎么把孩子教育好,她没有这种雄心大志的烦恼,她只想安安稳稳地领到她的薪水,得到学校理事会的认可,然后在学校督察员的荣誉报告中有她的名字,这就足够了,她没有更远大的志向。“当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维持教学秩序,对孩子们不得不稍微严厉点。要是孩子们不听话,我会警告他们,我要惩罚不听话的学生。”
“怎么惩罚呢?”
“当然是让他们尝尝教鞭的滋味啊!”
“噢,简,你不该这样做!”安妮很惊讶,喊出声来,“简,你不能这么做!”
“必要的话,我会这么做的,只要孩子很不听话,他们就该挨打。”简斩钉截铁地说。
“我永远不会鞭打一个小孩子,”安妮的态度也同样坚决,“我不认为体罚是个好办法。斯苔丝老师从来没有鞭打过我们当中哪一个,可她照样能让我们服服帖帖。菲利普总是打我们,可是没有谁愿意听他的话。所以不能这样想。如果我只能靠教鞭才能教育学生,那我宁愿不当老师。有很多比鞭打更好的方式,能把孩子管理得很好。我会努力去获得孩子们对我的尊重和热爱,这样他们就会自愿遵从我的教导。”
“可要是他们不听话呢?”简的问题很现实。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体罚他们。我坚信,体罚是无济于事的。哦,亲爱的简,不管你的学生做了什么错事,你都别动手打他们,好吗?”
“你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吉尔伯特?”简询问道,“难道你不觉得,那些不听话的孩子有时候就该好好挨顿揍吗?”
“你难道不觉得,鞭打孩子是一件野蛮残忍的事情吗?”安妮大声说道,激动得把脸都涨红了。
“嗯,”吉尔伯特慢条斯理地开口了,他一方面考虑着现实的状况,另一方面又希望能达到安妮所说的那种理想状态,这两个方面撕扯着他的内心,“你们两人说得都有道理,我觉得过度地体罚孩子并不应该,我认为,就像你所说的,安妮,会有更好的手段管理孩子,比如制定规则,体罚只能是最后的办法。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就正如简所说,我相信偶尔会有那种非常顽劣的孩子,你不管用什么办法,或者找来什么人,都没法触动和改变他,简而言之,鞭打他是最有效的办法,能很快纠正他的错误。在我的规则中,体罚是最后使用的手段。”
吉尔伯特的回答要尽量让双方都满意,他努力运用非常正确的方式,最后的结果却恰恰相反,双方都很不满意。
简摇了摇头:“只要我的学生淘气,我就会鞭打他们,要想纠正他们的坏毛病,这是最快也最有效的办法。”
安妮失望地对吉尔伯特瞥了一眼。
“我将绝对不会鞭打我的学生,”她语气坚决地重申一遍,“我觉得体罚既不正确,也无必要。”
“假设你让一个孩子去完成某件事,可他不听,还向你顶嘴,说些没有礼貌的话,你该怎么做呢?”简问。
“我会在放学后把他留下来,和蔼但又不失严肃地和他谈谈,”安妮说,“只要你认真去寻找,就会发现每个人身上都有优点。教师的职责就是去寻找学生的闪光点,并且启发他,促进他的成长。这就是奎恩高等专科学校管理部老师教给我们的,这点你也很了解。你以为用教鞭去敲打他们就能发现他们的闪光点吗?雷妮老师说过,教会学生读书、写字和算术很重要,但正确地感化他们更为重要。”
“我得提醒你,教学督察员只通过学生的读书、写字和算术能力去检查你的教学水平,只要学生没有达到他们要求的标准,他们就不可能给你一个好的结论报告。”简反驳道。
“我更希望我的学生一直敬爱我,离开学校很多年后还会回来看我,这远比荣誉报告重要。”安妮坚决地维护自己的观点。
“就算是学生品行不端,你也不打算处罚他们?”吉尔伯特问。
“噢,不是这样,虽然我很讨厌处罚学生,但我还是不得不这样做。不过不是体罚,我可以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把他留下来,或者在课堂上罚站,或者是罚他做抄写一类的事。”安妮说。
“我想你应该不会为了惩罚一个女孩子,就让她坐到男孩子身边去吧?”简顽皮地说。
吉尔伯特和安妮对视了一眼,尴尬地笑了笑。曾经有一次,安妮犯错了被处罚,要求坐到吉尔伯特身边,那件事让安妮感到万分难过和痛苦。
“嗯,既然大家坚持己见,那就让时间来检验哪种教育方法是最好的吧。”在他们分手之际,简富有哲理地说。
安妮沿着白桦路走向绿山墙小屋。树枝摇曳,树叶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蕨草的清香。她穿过紫罗兰山谷,从柳树河畔绕过去,冷杉树下光影斑驳,黑白交错,然后她顺着情人之路往下走……这些地点的名字都是她和戴安娜很久以前一起想出来的。她走得很慢,享受着森林和田野的香甜,欣赏着夏季薄暮时分的点点星光,冷静地思考着明天将要担负起来的新职责。当她到达了绿山墙小屋的庭院时,就听见了林德太太那坚决果断的大嗓门儿从敞开的厨房窗户传出来。
“林德太太一定是为了我明天的工作来给我提建议的。”安妮想到这里,高兴地扮了个鬼脸,“可我不想进屋去,雷切尔·林德太太一说起话来就絮絮叨叨,建议数不胜数,又臭又长,她把给人提意见当成了差事,可全是言辞苛责、没什么价值的东西,我还不如躲得远远的,干脆去哈里森先生家,和他闲聊一会儿也不错啊。”
自从那件众所周知的泽西奶牛事件以后,安妮就不止一次地去哈里森先生那里和他闲聊。她经常在傍晚的时候去找他,然后他们俩成了好朋友。不过,哈里森先生把自己的直言快语当成一种美德,可安妮总是没法忍受。姜黄仍然用怀疑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每次都用“红头发的家伙”来挖苦她,把这句话当成对她的问候语。而哈里森先生试图把它的坏毛病改掉,每次他一看到安妮过来时,就兴奋地跳起来,叫嚷着:“老天啊,那个漂亮的小女孩又来我们家啦!”或者是其他类似的夸奖。可这些努力是徒劳无功,姜黄一眼就看穿了哈里森的这个小把戏,而且对他的做法表示蔑视。安妮永远都不会知道,哈里森先生在背地里对她说了多少赞美之辞。可他却从来不当着安妮的面称赞她,更不用说让她知道了。
“嗯,我想你一定去了趟森林,为明天准备了很多的教鞭吧?”安妮一走上台阶,哈里森开着玩笑欢迎她的到来。
“不是这样的,真是。”安妮很生气地说。她是个开玩笑的绝佳对象,因为她对每件事都很严肃。“我在学校永远不会用教鞭的,哈里森先生。当然,我还是需要一根教鞭用来指黑板,不过仅仅是这个作用而已,不会用来打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还是要用啦?好吧,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要鞭打他们,反正这都是正确的,用细枝条打的话当场最痛了,而用鞭子打则痛得更久,真的是这样呢。”
“我根本不会用这种东西的!我肯定不会鞭打我的学生的!”
“我的天啊,”哈里森先生很吃惊,大声叫道,“那你怎么去管教你的学生呢?”
“我会用爱去感化他们,哈里森先生。”
“那是不可能的,”哈里森先生说,“千万不要这样做啊,安妮。老话都这样说,‘放下棍棒,宠坏孩子’。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的老师每天都会定时鞭打我,因为他说,就算我没有捣蛋,但在心里也这样想过,所以该挨打。”
“可是现在的教育方式跟你上学的时代有了很大的不同,哈里森先生。”
“但人的本性没有改变啊。牢记我的话吧,要是你不用教鞭时时约束着这些小淘气的话,他们就完全不服你的管教。不鞭打学生是根本不可能的。”
“行啦,我还是准备先用我的方法试试。”安妮说,她顽强地坚持着自己的理念,并且愿意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我觉得你真是顽固得可爱!”哈里森先生用妥协的口气说,“好啦,好啦,我们等着看吧,要是有一天你生起气来——像你这种红头发的人更容易生气的——你就会忘记你所有的那些美好的理念,然后好好鞭打他们一顿的。你太年轻了,对于教书还不能得心应手……你太年轻了,太小孩子气啦!”
总之,安妮这天晚上是带着非常悲观的心情躺到床上去的。她几乎整夜都没入睡。第二天早晨,安妮脸色苍白,几乎吃不下早餐,这可把玛莉拉给吓坏了,做了一碗姜茶坚持要她喝下去。姜茶味道很不好,安妮只能小口小口地啜着,耐心地喝完,可她搞不懂喝姜茶到底有什么好处。要是姜茶有神奇功效,能够有效地增加她的年龄和生活经验,那么再多的姜茶她也会毫不退缩地大口喝下去。
“玛莉拉,要是我失败了该怎么办呢?”
“你根本不可能失败的,今天才刚刚开始,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玛莉拉说,“安妮,你的问题在于,你想让孩子学会每一件事情,而且马上纠正他们所有的缺点,你觉得要是自己做不到,那就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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