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请圣诞老人送马来

　　“蝗虫天”真是奇怪的天气，甚至到了感恩节都没有下雪。

　　吃感恩节大餐的时候，土屋的门大大地敞开着。罗兰从光秃秃的柳树顶上朝草原望去，一直可以望到太阳落下去的地方。大草原上一片雪花也没有，看上去就像一张软软的黄色皮毛。天地交界处的那条线已经不太清晰了，变得一片模糊。

　　蝗虫天。罗兰心里暗自在想。罗兰想起了蝗虫长长的、折叠起来的翅膀，还有它那高高的、长成一节一节的后腿。它们的脚很细小，总是发出嚓嚓的声音。它们的头很硬，额头上长着一对大眼睛，下颚很小，总是在不停地啃东西。

　　如果你逮住一只蝗虫，把一片绿草轻轻地放在它嘴边，它很快就会啃完。它会迅速地咬住整片草叶，一下子就塞进嘴里，草叶就不见了。

　　感恩节大餐很丰盛。爸打下了一只野雁，因为家里没有壁炉，小火炉也没法烤肉，妈只好把野雁炖着吃。不过妈在肉汤里煮了些面疙瘩，另外还做了玉米饼和土豆泥，还有黄油、牛奶和煨干梅子。每个铁盘边还摆放了三根烤玉米棒。

　　原来，贫穷的清教徒们在吃第一顿感恩节晚餐的时候，只有三根烤玉米棒。后来，印第安人出现了，给他们带来了火鸡，清教徒们非常感激，这才有了感恩节。

　　现在，吃完家里的丰盛的感恩节大餐后，罗兰和玛丽就拿起玉米棒，边啃边想着贫穷的清教徒。烤玉米真好吃，又焦又脆，味道香甜。

　　感恩节一过，就可以想一想过圣诞节啦。还是没下雪，也没下雨。天色灰蒙蒙的，大草原显得阴沉沉的，风很冷。不过冷风也只能刮到土屋顶上。

　　“土屋里很温暖，很舒适。”妈说，“不过我还是觉得自己像一只动物，被关在洞里过冬。”

　　“没关系，卡罗琳，”爸说，“明年我们就会有幢挺好的房子啦。”他的眼睛闪着光，声音就像在唱歌似的。“还会有几匹好马，一辆马车！我会带你们出去玩，让你们穿上丝绸衣服。想想看，卡罗琳——这块平坦肥沃的土地，没有一块石头、一个树桩，离铁路只有五公里！我们收的小麦全都能卖出去！”

　　爸用手指刮了刮头发，又说：“我真希望有两匹马。”

　　“好啦，查尔斯，”妈说，“看看我们现在，人人都健康，个个都安全，土屋挺暖和，还有过冬的食物。让我们对已有的东西心怀感激吧。”

　　“我很感激，”爸说，“不过用皮皮和亮亮来耕田和收割太慢了。我已经使唤它们把那一大片地都犁出来了，可是没有马我就不能在那片地里种上小麦。”

　　这时候，罗兰抓住机会插嘴说：“我们还没有壁炉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妈问她。

　　“圣诞老人。”罗兰说。

　　“快吃饭，罗兰，没到时候你别操心。”妈说。

　　罗兰和玛丽都明白，圣诞老人是从壁炉烟囱里爬下来看望小孩子的，没有烟囱可不行。玛丽有一天问妈，圣诞老人怎么进来呢，妈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们两个小姑娘在圣诞节想要什么呢？”

　　妈正在熨衣服。熨衣板的一头搭在桌子上，另一头搭在床架上。爸把床架做得那么高，原来是有目的哦。琳琳在床上玩，罗兰和玛丽坐在桌边。玛丽把一块块碎布分类放好，罗兰在给布娃娃夏洛蒂做小围裙。风在她们头顶上呼啸着，在火炉排烟管里哀号着，但是仍然没有下雪。

　　罗兰说：“我想要糖果。”

　　“我也是。”玛丽说。琳琳跟着叫：“糖糖——”

　　“还要一套冬天的新衣服，一件外套，一顶兜帽。”玛丽说。

　　“我也是。”罗兰说，“还要一套夏洛蒂穿的衣服和——”

　　妈从火炉上拿起熨斗，放在她们面前，让她们试试熨斗的温度。她们舔了舔手指，然后飞快地摸了摸熨斗光滑的底面。如果它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就说明温度够了。

　　“玛丽，罗兰，谢谢你们。”妈说，她开始仔细地熨爸衬衣上的补丁，“你们知道爸过圣诞节想要什么吗？”

　　她们当然不知道。

　　“想要马。”妈说，“你们喜欢马吧？”

　　罗兰和玛丽互相看了一眼。

　　“我只是在想，”妈接着说，“如果我们一起许愿，只希望得到马，别的什么也不要，那么也许——”

　　罗兰感觉有点怪。马只是普通的东西，又不是圣诞礼物啊。如果爸想要马，可以花钱去买啊。罗兰没法把马和圣诞老人连在一块儿。

　　“妈！”她叫道，“真的有圣诞老人，是不是？”

　　“当然啦。”妈说。她把熨斗放回炉子上去加热。

　　“你年纪越大，对圣诞老人就知道得越多，”她说，“你们现在已经这么大啦，应该知道圣诞老人不只是一个人，对吗？你们知道，在大森林里，在印第安保留区，在遥远的纽约州，在这儿，到处都有圣诞夜。他在每个地方都会准时从烟囱爬下来的。这你们是知道的，对吗？”

　　“知道，妈。”玛丽和罗兰说。

　　“那么，”妈说，“那么你们应该知道——”

　　“我想他就像天使。”玛丽慢慢地说。罗兰也知道，她和玛丽一样清楚。

　　接着，妈给她们又讲了一些有关圣诞老人的事儿。他无处不在，他也无时不在。

　　任何人只要不自私，圣诞老人就在他的身边。

　　过圣诞夜的时候，每个人都不会自私。那天晚上，圣诞老人会出现在每个地方，因为在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不再自私，都希望别人幸福。到了早上，你就会看到结果了。

　　“如果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希望别人幸福，那么每时每刻就都在过圣诞节啦？”罗兰问。妈说：“当然啦，罗兰。”

　　罗兰想着妈说的话，玛丽也在想。她们一边想，一边相互看着。现在，她们知道妈想要她们做什么了。妈希望她们不再去想别的东西，只希望爸能得到马。她们又彼此望了望，然后赶紧转过头去，什么也没说，甚至连一向很乖的玛丽也一句话没说。

　　那天晚上，吃完饭以后，爸把罗兰和玛丽拉到怀里抱着。罗兰抬头看着爸的脸，又紧紧靠在爸怀里，叫了一声：“爸。”

　　“什么事，我的小宝贝？”爸问。

　　罗兰说：“爸，我想让圣诞老人——送——”

　　“送什么？”爸问。

　　“送马来。”罗兰说，“不过你有时候得让我们骑骑马。”

　　“我也这样想！”玛丽说。不过是罗兰抢先说了。

　　爸很惊讶。他用温柔、明亮的眼光看着她们。“你们是真的喜欢马？”他问道。

　　“是的，爸！”她们回答。

　　“这么说来，”爸微笑着说，“我想圣诞老人会送给我们一对好马的。”

　　事情就这么定啦。她们的圣诞礼物只有马，没有别的。罗兰和玛丽静静地脱下衣服，又静静地穿上睡袍，系好睡帽带子。她们跪下来，一起说：

　　现在我躺下来入睡，

　　求主保佑我的灵魂。

　　如果我在醒来前死去，

　　求主带走我的灵魂。

　　“愿主保佑爸、妈、琳琳和每一个人，让我做个好孩子，永远永远，阿门。”

　　罗兰又很快地在心里默默加上了一句：请让我只希望圣诞老人带马来，永远永远，阿门。

　　她刚刚爬上床就高兴起来了。她想象着马的皮毛又光又亮，鬃毛和尾巴在风中飘扬，它们的步伐轻盈而快速，它那天鹅绒般的鼻子嗅着空气，还用它那明亮温柔的眼睛看着一切。爸还会让她骑马呢。

　　爸已经把琴弦调好了，现在把小提琴靠在了肩上。头顶的风在寒夜里寂寞地哀号，而土屋里一切都是那么温暖、舒适。

　　火光从炉子里透出来，在妈的编织针上闪烁着，在爸的手肘上跳跃着。琴弓在火光的影子里跳着舞，爸用脚在地板上打着节拍，轻快的乐音盖过了寂寥哀号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