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玫瑰花环

　　牛棚外的草原上，有一块灰色的长条形巨石。它在波浪般起伏的草丛和点头摇曳的野花丛中冒出来，顶部平坦而光滑。巨石上面又宽又长，罗兰和玛丽甚至可以在上面并肩赛跑。这真是个很好玩的地方。

　　石头边缘上长着有褶皱的灰绿色地衣，迷路的蚂蚁从石头上爬过，不时还会有只蝴蝶歇在石头上。罗兰看着蝴蝶天鹅绒般柔软的翅膀慢慢地一张一合，似乎蝴蝶在随着翅膀的动作一道呼吸。她看着蝴蝶踩在岩石上的纤细的脚，它那颤动的触须和那圆圆的、没有眼睑的眼睛。

　　她从没想过要去抓一只蝴蝶。她知道蝴蝶翅膀上覆盖着非常细小的羽毛，这些羽毛太小了，根本看不见。即使是轻轻地一碰，也会让这些羽毛脱落，那样会伤着蝴蝶的。

　　在这块大灰石上面晒太阳，总是感到很暖和。阳光均匀地洒在波浪般起伏的草原上，小鸟和蝴蝶快乐地享受着阳光。微风轻轻吹过，带来阳光下温馨的草香。远处，在太阳沉落的地方，天空与地面相连接，有些小黑点儿在草原上移动着。那是正在吃草的牛群。

　　罗兰和玛丽从来不会在早上去大灰石上玩，太阳落山以后也不会待在上面，因为早上和晚上牛群要从大灰石这儿经过。

　　它们经过时总是成群结队的，牛蹄踏得很响，牛角摇摇晃晃。放牛娃乔尼走在牛群后面。他长着红红的圆脸，圆圆的蓝眼睛，淡淡的灰黄色头发。他咧开嘴笑着，一句话也不说。他没办法说，因为罗兰和玛丽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

　　一天傍晚，爸在小溪边叫她们。他准备到大灰石边去看乔尼赶牛回家，罗兰和玛丽可以跟他一起去。

　　罗兰高兴得跳起来，她从来没有这么接近过一群牛。有爸在身边，她也不会害怕。玛丽走得慢，紧跟在爸后面。

　　牛群已经走得很近了，它们的叫声变得越来越响。只见牛群上方许多牛角在摇晃，四周腾起淡淡的一片金黄色尘土。

　　“它们来啦！”爸说，“快爬上去！”他把玛丽和罗兰举到大灰石上，然后一起看那群牛。

　　一片红色的、棕色的、黑白相间的、带斑点的牛背，像潮水一样从下面涌过去。牛眼睛都骨碌碌地转，舌头舔着扁平的鼻子。牛头恶狠狠地歪向一边，想用尖锐的牛角去戳人。不过罗兰和玛丽待在大灰石上很安全，爸靠在石头边站着，观望着牛群。

　　最后一拨牛正从下面走过去，这时候罗兰和玛丽突然发现了她们见到的最漂亮的一头牛。

　　那是一头白色的小母牛，长着红色的耳朵，额头正中还有一块小红斑。白色的小牛角朝中间弯曲着，角尖正好指向那块红斑。在它身子右侧的白毛里，有一个浑圆的红圈，是由一个个像玫瑰一样大小的红斑组成的。

　　就连玛丽也兴奋得蹦跳起来啦。

　　“啊，看哪！啊，看哪！”罗兰叫道，“爸，快看那头有玫瑰花环的小奶牛！”

　　爸笑了。他正在帮着放牛娃乔尼把那头牛从牛群中赶出来。他大声说：“快过来，小姑娘们！帮我把它赶进牛棚里去。”

　　罗兰从大石头上跳下来，跑过去帮忙。她问爸：“为什么赶进牛棚，爸，为什么？噢，爸，我们要把它留下来吗？”

　　小白奶牛走进了牛棚，爸回答她说：“它是我们的啦！”

　　罗兰转身就飞快地朝家里跑。她咚咚地跑下小路，冲进土屋，大声叫道：“啊，妈，妈！快来看这头牛啊！我们有头奶牛啦！噢，妈，是头最漂亮的牛呢！”

　　妈抱着琳琳过来看那头牛。

　　“查尔斯！”妈叫爸。

　　“它是我们的了，卡罗琳！”爸说，“怎么样，喜欢吗？”

　　“可是，查尔斯……”妈说。

　　“我从尼尔森那儿买来的，”爸说，“我每天帮他做工，用来顶买牛的钱。尼尔森需要人帮他割草和收庄稼。你看看它，是头挺好的小奶牛呢。卡罗琳，我们就要有牛奶和黄油啦。”

　　“啊，查尔斯！”妈很激动。

　　罗兰不再听他们说下去。她转身飞快地跑回土屋里，从餐桌上一把抓起她的那个锡杯子，又飞快地跑回牛棚。

　　爸把这头漂亮的小白奶牛拴在皮皮和亮亮旁边的一间小牛栏里。它静静地站在那儿嚼着草。罗兰在奶牛旁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用一只手举着杯子，另一只手抓住牛，学爸挤奶的样子挤起奶来。果然，有一股热乎乎的乳白色奶液射进了杯子里。

　　“天啦！那孩子在干什么啊？”妈大声叫道。

　　“我在挤奶呢，妈。”罗兰说。

　　“不能在那边挤，”妈着急地说，“牛会踢你的。”

　　不过这头牛很温顺，它扭过头来，用温柔的眼光望着罗兰。它有点吃惊的样子，但并没有踢她。

　　“一定要在牛的右边挤奶，罗兰。”妈说。爸却说：“瞧这小家伙！是谁教你挤奶的啊？”

　　没有谁教罗兰挤奶，可是她知道怎么做，因为她看过爸挤奶。现在轮到他们看自己挤奶了。一股股牛奶射进杯子里，泛着白泡，发出咕咕的声音，一直到白色泡沫几乎溢出杯子的边缘。

　　接着，爸、妈、玛丽和罗兰一人喝了一大口牛奶，暖暖的奶，真香啊。剩下的奶让琳琳喝光了。大家都觉得肚子里面很舒服，一起站在那儿打量着那头漂亮的小奶牛。

　　“它叫什么名字啊？”妈问。

　　爸大笑起来，说：“它叫发泛。”

　　“发泛？”妈重复了一遍，“多古怪的一个名字。”

　　“尼尔森家给它取的是个挪威名字，”爸说，“我问这是什么意思，尼尔森太太说那就是‘一个发泛’的意思。”

　　“那么发泛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妈问爸。

　　“我也就是这么问尼尔森太太的。”爸回答道，“尼尔森太太一股劲地重复说‘一个发泛’，我觉得自己犯傻了，我想我看上去也的确像个傻瓜。最后她说：‘一个玫瑰发泛。’”

　　“花环！”罗兰一下子就喊了出来，“一个玫瑰花环！”

　　接着大家就都大笑起来，一直笑得喘不过气。爸说：“真把我们都搞昏了。在威斯康星，我们的邻居有瑞典人、德国人；在印第安保留区，我们的邻居是印第安人；现在在明尼苏达，我们的邻居又变成了挪威人。当然，他们也是好邻居。不过我想，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就很稀少啦。”

　　“原来是这样，”妈说，“我们不叫它发泛，也不叫它玫瑰花环，就叫它斑斑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