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死时刻

　　一

　　豆豆静下心来，想了想妈妈的话，将信将疑，“爷爷真的有很多金银财宝吗？”他到二叔三叔家，把兰兰和瓜瓜都叫了出来。三个小朋友紧紧地跟在一起，直奔爷爷的小土房而去。

　　兰兰猜到豆豆肯定又有什么新的发现，而瓜瓜虽然很顽皮，但他毕竟才六岁，没有更多的心眼儿。他见哥哥和姐姐高兴，也跟在后面一块儿跑，都没有问他们要去干什么。

　　不一会儿，三个孩子在爷爷的房门前停住了脚步。

　　那扇破旧的板门半掩着，随着呼呼的大风一张一合，“吱嘎吱嘎”地摆动着。

　　他们轻轻地拉开那扇破板门，走了进去。屋子里没有生火，低矮阴冷，寒气袭人。屋里空空的，爷爷不在家。

　　他们掀开锅盖，空空如也，又掀开水缸盖，也什么都没有。地上倒是有几只老鼠肆无忌惮地窜来窜去，把瓜瓜吓得哇哇乱叫。他紧紧地抓住豆豆的胳膊，往哥哥身后躲。

　　“别怕！老鼠又不咬人。”兰兰在一旁鼓励他说。

　　豆豆一只手搂着瓜瓜，另一只手擦着自己脸上的泪水。他见爷爷生活过得如此凄惨，非常心酸，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兰兰也觉得爷爷很可怜：他老人家并不是孤寡老人，有四个儿子四个儿媳，他们个个都能自食其力，日子过得也算富裕。可他们为什么就容不下爷爷呢？

　　豆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拔腿就往外跑。兰兰和瓜瓜不明所以，也紧随其后地跑了出去。

　　兰兰在后面大声问：“豆豆哥，我们上哪儿去找爷爷啊？”

　　“奶奶的坟地。”

　　“你怎么知道爷爷去了奶奶的坟地呀？”

　　“爷爷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豆豆一边跑一边伤心地哭，他替爷爷感到难过。一个老人被儿子们逼到了这种地步，该是什么滋味？豆豆揪心地痛着，对爸妈和叔叔婶婶们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年龄最小的瓜瓜有点吃不消，逐渐落在了后面，他气喘吁吁地叫道：“兰兰姐，你等等我呀！”

　　兰兰停下脚步，回过头拉住了瓜瓜的小手。

　　“兰兰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我们去奶奶的坟地，找回爷爷。”

　　“爷爷去奶奶的坟地干什么呀？还不到清明节呢，他这么早就去扫墓吗？”

　　“你就别问了，一时半会儿我也解释不清，我们还是快点追上豆豆哥吧！”

　　“嗯！”瓜瓜应了一声，随即加快了脚步。

　　寒风夹雪，三个孩子吃力地往前跑着，时不时地就滑倒在了地上。他们的小脸蛋被风吹得红彤彤的，小手也冻僵了，但他们仍然坚持着奋力向前跑。

　　二

　　老黄猫仍然在雪地上行走着，它似乎听到了孩子们呼唤“爷爷”声音，但它不熟悉这几个孩子，于是本能地“喵喵”叫了两声。可这声音有气无力的，连它自己听起来，都太微弱了。

　　一群乌鸦在老黄猫的上空盘旋着，不时叫出几声。它们可能已经发现，这只老黄猫走不到目的地就要一命呜呼了，只要它们有点耐心，肯定能得到一顿丰盛的晚餐。

　　老黄猫一直听着乌鸦们那冷酷而又凄厉的叫声，心里毛森森的，如果找不到主人，它将尸骨无存。

　　三

　　远处，一棵发黑的老柳树，被积雪压得直不起腰，柳树的前方有一座坟墓，主体早已被积雪盖得严严实实了，只显出突兀的轮廓。墓堆前，一块木制的墓碑在风雪里傲然屹立着。

　　墓前的积雪被人清扫了一大块，露出黄土来，上面正燃着红红的火堆。老人跪在火堆前，伸着一双颤抖的手，不住地往火堆里添加纸钱。纸灰被风卷起来，在坟头上凌乱地飞舞着。

　　老人愁苦地望着沉寂的坟墓和燃烧的纸钱，有很多要说的话，却又无从说起，还是到另一个世界和老伴相见后，再慢慢聊吧。当他把最后一张纸钱扔进火堆之后，立刻抬起胳膊，拿出麻绳，准备找个粗大的树枝系上……四老黄猫还在雪地里艰难地行进着，对此时的它来说，从主人的老房子走到女主人的墓地，路途太过遥远。天气状况不佳，地上厚厚的积雪本就很消耗体力，再加上呼呼的寒风，刮得人的眼睛都睁不开，何况是年老体弱的老黄猫。它攒足了劲，使出最后一点力气，但极度虚弱的身体，在摇摇晃晃中还是倒了下去。

　　老黄猫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心跳和呼吸。它最大的遗憾，就是临终前没能见到老主人。

　　可怜的老黄猫，已经被老人喂养在身边九个年头了，一直与老人相依为命，不管是快乐还是痛苦，不管是受冻还是挨饿。如今它就这么走了，老人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的。

　　一直在天空中跟踪老黄猫的那群乌鸦，看到老黄猫倒在了地上，谁也不想错过这顿美餐，都迅速俯冲下来。它们俯冲到最低点，眼看爪子就要落到老黄猫身上时，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只瘦长的大手，一把拎走老黄猫的尸体，一晃就不见了。

　　没错，是魔杖保护了老黄猫的尸体。他把老黄猫带到幽静的一角，用土埋葬在雪地里。等魔杖返回墓地见到老人时，他傻眼了。

　　五

　　老人的速度真快，转眼功夫，他竟在那弯腰的柳树杈上上吊了。魔杖用最快的速度将老人放下，还好，他仍然有气息。稍微休息了一会后，老人慢慢睁开了双眼。

　　老人惊讶地看着眼前魔杖的面孔：大长脸，长眉毛，小眼睛，中间倒悬着一只又圆又长的胡萝卜鼻子，可鼻孔却小得像两颗绿豆；嘴巴也够大的，嘴角都勾到两边的耳垂上去了；脖子细长细长的，像插着一根长木棍，让它支撑着这样大的脑袋，真够为难的。

　　可能是传说中阴间的“黑白无常”来勾魂了吧。可他是“黑无常”还是“白无常”呢？老人一时弄不明白，因为魔杖长的是一张绿如青草的长脸，既不黑也不白。老人想，“管他是什么鬼神呢，只要能把自己领到阴曹地府，赶紧离开这无情无义的人间就行！”老人再也不愿看到儿子和儿媳们的冷脸，再也不想听到儿子和儿媳那尖酸的羞辱。

　　“老爷子，您老急什么呀？死可不是唯一的出

　　路。”魔杖轻松地对老人说。

　　“你说得不对！对我这个糟老头来说，如今只剩下死了。只要死了，就既不受罪也不受气了，一切都解脱了，再也不会有烦心事。”

　　老人替自己辩解的同时，心里暗想，“这个勾魂鬼也真够口是心非的，你都来抓我的魂了，还说什么死不死的呢？”

　　“老爷子，您误会了，我不是什么‘黑白无常’。”

　　魔杖知道老人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向他解释着。

　　老人很吃惊，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心事？他到底是哪里来的鬼呢？

　　“老爷子，您真的误会了，我什么鬼都不是，我是您的拐杖。”

　　“拐杖？”这下更把老人吓坏了。自己的拐杖能变成这副模样，岂不成了妖怪？长着一副鬼脸不说，竟然还力大如牛，轻而易举地就能把自己托到胳膊肘上。

　　“老爷子，您不要害怕，我不是妖怪，我是魔

　　杖。”魔杖把老人的心思猜得准确无误，老人有什么疑虑，他就向老人解释什么。

　　老人本来就为自己的遭遇而痛苦，现在又遇上了神秘的魔杖，他真是又害怕又担心。

　　“老爷子，您别怕，也不要发愁，我会帮您过上好日子的。再说，您还有好孙子和好孙女呢，往后他们会孝顺您的。”

　　老人爱听这话，他心里也明白，孙子孙女们确实好。

　　其实老人也舍不得这几个孙子，想跟他们在一起生活，以安度晚年，但残酷的现实让他不得不选择走绝路。

　　六

　　魔杖轻轻地扶老人坐稳。老人颤巍巍地仰起头，望着魔杖那张不同常人的脸，不知道是该感激他，还是该骂他多管闲事--要不是他出来插手，这阵子自己早到了阴曹地府，说不定故去的老伴，已经牵着他的手，两人正在相互倾诉着离别后的满腹思念呢。

　　“老爷子，您老不领情也罢，为什么还要怨恨我呢？”

　　“我不怨你。我应该感谢你才对！”老人马上嘴软了，他不想得罪这位善良的怪物。

　　“这就对了嘛！其实，我不需要您的感谢，我只是想帮您一把，让您有个稳定的住所，和温馨的家庭。您想要什么我都能给，比如金银财宝。”

　　“我不图什么金银财宝，那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到了我这个年龄，亲情才是生命的根，可我偏偏没有！”老人感叹地说。

　　“您真是个怪老头！这世上的人，哪个不爱财如命啊？您倒好，穷得没饭吃了，还惦记着亲情。好吧，我保证，您的孙子孙女会孝敬您的。”

　　“那就回家吧，待在这儿说空话没用。”老人说完，转身欲往回走。

　　魔杖搀扶着老人，走了几步后说：“暂时还不能回家，得先去接那三个小家伙，这时候，估计他们冻得差不多了。”

　　“你在说什么呀？”老人问了一句。

　　“您的那三个宝贝孙子呗！”

　　“他们出啥事了？”老人一听孙子，忙着急地问道。

　　“他们没出事，正到处找您呢。我想他们应该冻坏了吧。”

　　“天啊，我这是造孽呀！惊动了我的几个孙子。快说，他们在哪里？我们这就去找吧。”

　　七

　　魔杖和老人在高空，像直升机救援一样搜索着地面目标，很快就发现了在雪地里挣扎的三个孩子。

　　老人见到孙子，差点从高空中纵身跳下去，幸亏魔杖抓得紧，不然即使魔杖本领再高，恐怕也救助不及了。魔杖带着老爷子，从高空中缓缓降落。

　　他俩的出现，把三个孩子都惊呆了。

　　爷爷刚才腾云驾雾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人落地后，奋不顾身地跑过来，伸出双手，握住孙子孙女们的小手往怀里搂。老人从他们冰凉红肿的小手上，已经感受到了孩子们受冻的痛苦，便立刻用双手把三个孙子紧紧地抱在一起，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他们。

　　魔杖在一旁看到老人对孙子孙女们无私的疼爱，很是感动。可单凭老人一己之力，想在短时间内温暖三个孩子，是万万做不到的。

　　于是，魔杖大手一挥，眼前立马燃起了一堆火。

　　如果说冰雪是无情的魔鬼，那么冉冉升起的火苗，就是专门降服妖魔鬼怪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它不仅带来了光明，更多的应该是温暖和快乐。

　　大家立刻围着火堆取暖，这时魔杖活跃起来，他兴高采烈地跳着舞，还说着幽默开心的话。他的动作和情绪，让老人和孙子孙女们深受感染：人，在任何环境下都得乐观。

　　于是，大家也跟着魔杖开怀大笑，跟着他手舞足蹈。平日生活中的恩怨和不快，统统见鬼去吧！

　　其实，人的感情是很脆弱的，笑也罢，哭也罢，高兴也罢，痛苦也罢，愤怒也罢，快乐也罢，都很短暂，都很容易改变。所以，人的生命力才显得很强大。人的一生一世，绝不能受困于一种情感和情绪里。因为，环境和语言很容易改变一个人，生活也不可能是一个永远不变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