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猎事记
- 2016-06-14 10:18
- 森林报
- 作者:维·比安基
- 来源:网络
在市场上
列宁格勒的市场上这段时间正在出售各式各样的野鸭:有浑身乌黑的;有长得像家鸭的;有个儿挺大的;也有个儿很小的。有些野鸭的尾巴像锥子似的,又长又尖;有些野鸭的嘴像铲子那样宽;而有些野鸭的嘴巴就很窄。
一个没有多少生活常识的主妇去买野味儿,真是够糟糕的:她买了一只野鸭回去,烤好后却没有人吃,那是因为这只野鸭有一股鱼腥味儿。原来她买的要么是一只专吃鱼的潜水矶凫,要么就是一只秋沙鸭,甚至根本不是任何一种野鸭,而是一只潜水(pì tī)。
一个有经验的主妇,只要看一看野禽小小的后脚趾,就能一眼辨出是潜水矶凫还是好野鸭。
潜水矶凫的后脚趾上突起的厚皮很大,而河面上那些“珍贵的”野鸭的后脚趾上突起的厚皮只有一小片。
在马尔基佐夫湖上
春天的马尔基佐夫湖上有许多野鸭。
在涅瓦河河口和科特林岛之间的芬兰湾,自古以来便被人们称为马尔基佐夫湖。列宁格勒的猎人们都喜欢去那打猎。
你到了斯摩林河上就能看到,斯摩林墓场附近的一些小船形状稀奇古怪的,有白色的,也有与河水同色的。这些船的底部完全是平的,船头和船尾往上翘着,船身倒是不大,却格外地宽。原来这是打猎用的划子。
如果你运气好的话,在黄昏时分能遇上一个猎人,他会把划子推进小河,带着枪和其他东西上船,用一支桨顺水划去。划20分钟左右,就能到马尔基佐夫湖了。
涅瓦河上的冰早就融化了,不过河湾里还是有一些大冰块。划子排开污浊的浪,飞快地向大冰块冲去。猎人划到一块很大的浮冰旁,泊好划子后,就跨了上去。他在皮袄外披了一件白色长衫,然后把一只用来引诱雄野鸭的雌野鸭囮(é)子[1]从划子中擒出来,用绳拴好后放在水里,并将绳子的另一头拴到冰块上。雌野鸭立刻叫了起来。
猎人坐上划子离开了。
[1] 猎人会用活野鸭引诱别的野鸭,这种活野鸭就是“囮子”。
叛徒雌野鸭和白衣隐身人
猎人不用等多久,远处的水面上便飞过一只野鸭,是一只雄野鸭。它听到雌野鸭的叫声后,就向这边飞过来了。它还没飞到雌野鸭的身边,只听“砰”一声枪响,接着又是一声,雄野鸭就跌落到水中了。
野鸭囮子忠实地履行着主人赋予它的职责:它一遍遍地叫啊叫着,甘心做野鸭界的一个叛徒。在它的召唤下,有许多不明真相的雄野鸭从四面八方飞过来了。
它们的心思全放在雌野鸭身上了,却没留意白花花的冰块旁边停着一只白色的划子,划子上还坐着一个身披白色长衫的猎人。猎人一枪接一枪地放着。各种雄野鸭都落进它的划子了。
一群接一群的野鸭,沿着海上的长途飞行航线,继续它们的长途旅行。太阳沉进大海,城市的轮廓也消失在夜幕之中——只见那个方向亮起了点点灯火。
天黑了,不能再打枪了。猎人把野鸭囮子收回划子里,把船锚抛在浮冰上牢牢拴住,让划子紧靠冰块(免得被浪冲走)。
得考虑一下如何过夜了。
起风了。天空中乌云密布。四周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水上的房子
猎人将一个弓形木架支在划子的两舷上,将帐篷解开,绷到架子上。他点燃煤气炉子,舀了一壶水(马尔基佐夫湖水是从涅瓦河流来的淡水),放到炉子上烧。
雨点像鼓点一样敲在帐篷上。猎人倒是不怕下雨,反正帐篷是不漏水的。帐篷里干燥、明亮,还暖和,煤气炉子像普通火炉一样,散发着热气。
猎人喝着热茶,吃了点心,也喂了他的好助手雌野鸭,接着便抽起了烟。
春天的黑夜很短。很快天边就露出了一抹白光。它逐渐伸长,扩展。乌云散了。风停了。雨也住了。
猎人从帐篷里向外望去,隐约可见远处黑黝黝的海岸。但是,依然看不见城市的轮廓,甚至也看不见城市的灯火——原来这一夜的工夫,浮冰被风远远地吹到大海里去了。
真是糟糕!要划很长时间才能回到城里。幸亏在夜里这个冰块没有和其他浮冰相撞,否则划子会被挤成碎片,猎人自己也会被压成肉饼。
得赶紧干正事儿啦!
打天鹅
猎人的野鸭囮子在水面上拼命大叫起来,这时有一只雪白的大天鹅和它并排游着。天鹅却不叫,那是因为这只天鹅是假的。
雄野鸭一只接一只地飞过来了。猎人只打了几枪。
忽然,空中传来一阵远远的像喇叭一样的声音。
“克噜——噜呜,克噜——噜呜,噜呜!……”
“嗖,嗖,嗖!”传来一阵扇动翅膀的声音,原来是有一大群野鸭落到野鸭囮子旁边。可是猎人都不正眼瞅它们。
猎人敏捷地把子弹装进猎枪里,然后双手合拢,举到自己嘴边,吹起勾引野禽的口哨:
“克噜——噜呜,克噜——噜呜,噜呜,噜呜,噜!……”
在离地面很远的云彩下面,有三个逐渐变大的黑点。喇叭似的叫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洪亮,越来越刺耳。
猎人已不再应声答腔了,因为人是学不像天鹅在近处的叫声的。
现在可以看到三只慢慢地挥动着沉重翅膀的白天鹅,降落到冰块附近了。它们的翅膀在太阳下闪着银光。
天鹅们越飞越低,平稳地盘旋着。
它们看见了冰块旁的天鹅,还以为呼唤它们的就是这只天鹅,估计它不是因为筋疲力尽,就是因为受伤而掉了队,于是它们就向它飞去。
又盘旋了一下,又盘旋了一下……
猎人坐在那儿不动声色,只用眼睛紧紧盯着这三只巨大的白鸟,它们伸长了脖子,一会儿离他近,一会儿又离他很远。
杀害
又盘旋了一下。此时空中的天鹅已飞得很低,离划子也很近很近了。
“砰”——第一只天鹅的长脖子就像一根软鞭子似的垂了下来。
“砰”——第二只天鹅在空中翻了个跟头,重重地跌在冰块上。
第三只天鹅猛得向上一冲,很快就消失在远方了。
猎人也难得像今天这么好运。
现在赶快回家吧,但是这会儿要划回城里去可不容易。
浓雾笼罩了整个马尔基佐夫湖,看不见十步以外的任何东西。
从市区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汽笛声,一会儿在这边响,一会儿又在那边响,简直让人摸不到头脑。
有薄冰和划子相撞了,发出轻微的玻璃破碎的声音。
像“雪糕”般的细碎冰碴在船下发出沙沙的响声。
可是,怎么也不能飞快地划啊,万一和结实的大冰块相撞可怎么办呢?划子会一个跟头翻到水底去的!
第二天
在安德里耶夫市场上,一大群一脸好奇的人打量着这两只雪白的大鸟。它们倒挂在猎人的肩膀上,嘴巴差不多要着地了。
孩子们围着猎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问着:
“叔叔,您从哪打到这些鸟的?难道我们这儿也有这种鸟吗?”
“它们正往北飞,飞到北方去做窠。”
“嗯,窠一定非常大吧!”
主妇们却更关心另一件事:
“请问,这种鸟能吃吗?有没有鱼腥气啊?”
猎人一一回答她们,可是耳边还回荡着活天鹅的喇叭似的叫声,还有野鸭扇动翅膀的嗖嗖声,薄冰和划子相撞时发出的轻微的玻璃破碎的声音……
上面说的那些事都是过去的事了。
现在,每当春天来临,仍有天鹅从我们州的上空飞过,它们那喇叭似的洪亮叫声仍能从云霄处传出。可是现在天鹅比以前少得多了。因为猎人们都千方百计地想要猎到美丽的天鹅,因此死得太多了。
现在我们这里严禁打天鹅。打死了天鹅的人就要受罚,而且还罚不少钱呢!
人们照旧去马尔基佐夫湖那里猎野鸭,因为野鸭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