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朋友

　　安德烈依奇坐在自己小木屋的台阶上，一只手撑着垂下来的白发苍苍的头。

　　他刚从森林里回来。那两只倔脾气的山羊，一大早就离开了院子。老人费了好长时间，想把它们赶回家来，可这执拗的畜生就是不听话。

　　老奶牛死了一个多月了，这些天来，老人只能靠羊奶度日。

　　今天，他滴水未进，身体虚弱得要命，他再也没有力气去林子里把羊赶回来了。

　　老人回忆起当初，忠诚的摩尔祖克在的时候，这件事是多么轻松啊！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非常想知道，自己的爱兽现在情况如何——是从动物园里逃出来了？在森林里游荡？还是被拘禁在笼子里等待着死亡。

　　突然，传来了一阵蹄子踩踏冰面的声音——“嘚、嘚”，老人抬起头来，吃了一惊，那两只羊狂奔着向自己的圈里跑了过来。

　　“难道是遇到了熊？”老人担心地想。

　　山羊快速地穿过院子，慌慌张张地跑进羊圈里。

　　就在这时，摩尔祖克——大山猫从门后跳了进来，它跳跃着扑进了老人的怀里。

　　“孩子？是你？”老人只说了这一句话，就紧紧地抱住了野兽毛茸茸的脑袋。

　　一个小时过去了，安德烈依奇才想起饿来。他挤了点儿羊奶，和自己的朋友分着吃了。

　　“这是款待你的！”他对摩尔祖克说，“去森林玩会儿吧，给自己找点儿野味当饭吃。天一黑就回来吧，还是在一块儿高兴呀！”

　　摩尔祖克舔了舔主人的手，听话地转身到森林里去了。

　　这时，老人才发现，山猫的尾巴好像短了一截。

　　“这是在哪儿被剪断的？”老人心里难受起来。

　　“不过，厄运总算过去了！”安德烈依奇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秋天的阳光温柔地抚摸着他那多病的身体，老人坐在台阶上打起盹来。

　　一阵粗暴的喊声把他吵醒：

　　“喂，老头儿，你被逮捕了，收拾东西，跟我们走！”

　　老人有点儿迷糊。在他面前站着两个民兵，肩膀上扛着枪，手里拉着马缰绳。

　　“你们干什么，小伙子！和我这老头子开玩笑吗？”

　　“玩笑？到了城里你就知道什么是玩笑了！”其中一个民兵严厉地对老人说，“现在，上面命令我们押送你去火车站。”

　　“不关我们的事，”年轻一点儿的轻轻地说，“因为什么事抓你，我们不知道，可能你自己心里更清楚些。”

　　“城里”这两个字让老人一下就明白了。

　　“是因为这个才来的！”老人想，“好，那又怎么样呢，反正我快死了，或许不一定能撑到城里。可是只要摩尔祖克自由了，别的我都不在乎了。”

　　老人并没有怨恨这些想把他送到法庭上的人，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看来，只能这样了，”他平静地说，“这是我的错，小伙子，你知道，我是在可怜这头野兽，它自己孤零零的，我在城里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这只野兽可是我养大的呀，它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你说的是什么样的野兽？”年轻的民兵好奇地问。

　　“大山猫。”

　　两个民兵交换了一下眼色。

　　“大山猫？”年长的又问，“是少了一截尾巴的那只吗？”

　　“少了尾巴？对，可能是在动物园被人砍掉的。”

　　“果然是它！”年长的说，“就因为你养的这只山猫，枪毙你都不够。昨天，它把我们村最好的猎狗都打死了，等着瞧，看我不把它的皮给扒下来。”

　　“喂，站着干吗？”他突然对着老人喊道，“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儿闲扯！快点儿收拾！”

　　“我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儿，”安德烈依奇说，“等一下，我拿顶帽子就来。”

　　他想：得快点儿从这院子走开，否则等摩尔祖克回来，这些民兵肯定会开枪打死它的。

　　2分钟之后，两人押送着安德烈依奇走出大门。

　　老人转过头来，想最后一次看看自己的茅屋——突然，他哆嗦起来，摩尔祖克正从后面赶来。

　　年长的民兵也回过头去，看到了大山猫。

　　他急忙从肩上卸下了枪，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打到了小木屋上，激起了一缕灰尘。

　　山猫一个箭步扑到了马屁股上，但是没有抓住，它滑了下去。马受惊了。安德烈依奇喊了一句什么。现在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

　　被吓疯了的马沿着草地狂奔起来。马上的乘客想到的只有一点：无论如何得在鞍子上坐牢了，不能掉下去。

　　摩尔祖克在后面一直追着他们。

　　两名乘客成功地拉住了马，那时，距离老人的木屋已经有1公里远了。

　　他们可不想再回到小木屋了，商量了一下，他们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村长，请他明天增加人手，猎捕这只野兽，再把老人抓起来。

　　摩尔祖克并没有立即回家，它在森林里藏了起来，准备打猎。

　　它幸运地遇到了一只黑琴鸡。

　　野兽悄无声息地从灌木丛后面出来，待那只琴鸡刚从地上飞起的一瞬间，逮住了它。

　　可是摩尔祖克并没有吃掉这只猎物，而是用牙齿叼着食物回到主人的身边。

　　安德烈依奇坐在地上，后背倚着台阶，眼睛合上了。

　　摩尔祖克把野味放在了主人的脚下，轻轻地用鼻子碰了碰老人的身体。

　　安德烈依奇身子一歪，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摩尔祖克用毛茸茸的脸贴着主人，抬起头来，低声地、悲惨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