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普津姆村的大队长

　　帅克相信条条大路通罗马，也坚信凭着他的双脚一定能够赶到布杰约维采，可是事实上是他离布杰约维采越来越远了。

　　经过一段艰难地跋涉，帅克来到了一个名叫米里夫斯柯左的小村子。在村子两条大路的交叉口，帅克碰到了一位老大娘，这位老大娘刚从附近的教堂里出来。老大娘很热情地向帅克打招呼：“你好呀！当兵的，你这是去哪里呀？”

　　帅克也热情地回答：“你好，老大娘，我正赶往布杰约维采，我要到九十一连步兵团报道。”

　　“哦！可是，你现在走的路，恰恰和到布杰约维采的方向相反呀，你要是不改变方向的话，只能走到克拉托为，是不可能走到布杰约维采的。”老大娘惊慌地说。

　　“没有关系的，毕竟地球是圆的，我迟早会走到布杰约维采的。虽然这段路很长，可是像我这样意志坚强的人，一定能够克服各种困难到达目的地。”

　　老大娘心疼地看着这位当兵的说：“你走了那么远的路，一定很饿吧。你到那边的矮树林里等我一会，我到家里给你做点稀饭，你填饱了肚子也好继续赶路。我家的房子就在林子后头，你千万不要靠近我们的村子，里面的宪兵多的就像粪堆上的苍蝇。”

　　帅克到林子里等着老大娘的稀饭，足足等了半个钟头，才看见老大娘迈着蹒跚的步子从林子后面走了过来。好心的老大娘为帅克煮了一大盆子土豆汤。帅克一口气将汤灌进了肚子里，然后觉得全身不仅暖和还还充满了力量。老大娘又送给了帅克一大块面包和一块腊肉，让他在路上充饥。最后，老大娘告诉帅克，他的哥哥麦里哈列克大爷住在拉多米什尔的夫罗里扬涅科的雕像后面，希望帅克经过那里，替她问候自己的哥哥，并留在他哥哥家里过夜。帅克和老大娘依依告别的时候，老大娘从裙子口袋里摸出一块银币，给了帅克，叫他去买点白兰地酒喝喝。

　　帅克对老大娘千恩万谢之后，又开始踏上了他的征途。在马儿琴的一个小酒馆里，帅克认识了一位拉手风琴的流浪艺人，他们俩人聊得很投机，于是便结伴而行。这位流浪艺人把帅克当成了一个逃兵，他让帅克陪他到霍拉日乔维来，因为那里有他的女儿和女婿。他还说他的女婿也是一个逃兵，希望帅克能够一直陪着他。帅克不想改变自己的目标，就告别了流浪艺人自己一人上路了。

　　傍晚时分，帅克在拉多米什尔的夫罗里扬涅科的雕像后面找到了麦里哈列克大爷，向他转告了老大娘的问候，可是这位老头却固执非要检查帅克的证件。尽管帅克再三解释说自己的证件落在了火车上，可是这个倔强的老头认定了帅克是一个逃兵，帅克只好告别了麦里哈列克大爷。

　　在漆黑的夜晚，帅克不停地赶路。到了普津姆的一块田头，帅克发现了一堆干草，他用手扒开干草，准备在这里度过寒冷的后半夜。这时候草，堆里传出来一阵声响，一个人问道：“你是哪个团的？你要到哪里去？”

　　帅克没有想到草堆里还有其他人，心里很吃惊，回答说：“我是九十一团步兵连的，我要到布杰约维采去。”

　　“呵呵，你是从布杰约维采来逃出来的吧！”

　　“不是的，我的上尉在布杰约维采，我要到哪里去找上尉。”

　　干草堆里传来一阵笑声，帅克和他们攀谈起来。此时，帅克才知道草堆里躲着三个人，其中两个是三十五团的，他们在两个月前从先遣连里逃出来了；另外一个是炮兵团的，他是在战争刚刚开始时就溜了出来。这堆干草就是他家的。

　　炮兵团的这位士兵对帅克说：“战争马上就结束了，你也别去布杰约维采了，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到斯特拉科尼采，那里有我的一个亲戚，我们可以在那里藏两个月。等战争结束了我们就自由了。”

　　帅克当然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三位士兵说服不了帅克就不再言语了。第二天清早，帅克醒来的时候，发现这三位士兵已经没有了影踪。不过，他们却给帅克留下了一块面包，估计是怕帅克饿肚子吧。

　　帅克吃了面包，唱着军歌继续赶路。在史捷克诺，帅克遇到了一位年老的流浪汉，流浪汉和帅克在一起喝酒聊天，他们两个好像是多年未见的好朋友。这位老人对帅克说：“你穿这身军服四处走，会被宪兵盯上的。这个村子附近的宪兵非常多。你最好弄套百姓的衣服穿在身上，那样的话比较安全。”老人说完之后点上一支烟并送给了帅克一些烟丝。

　　“你准备到哪里去呀？”

　　“到布杰约维采去。”

　　“你到哪里去更需要一套百姓的衣服了，否则很快就会被抓起来的。最好弄套破烂不堪的衣服。”老人沉思了一会，接着说：

　　“不如，我们一起到斯特拉科尼采，哪里的百姓都很诚实，我们可以向他们借一套衣服。我有一个朋友，他是一个羊倌，住在史瓦尔岑堡，离这里大约四个钟头的路程，我们今晚可以在他家里过夜，等天明之后再到斯特拉科尼采给你借一套百姓的衣服。”

　　帅克不忍心伤害这位老人的好心，就随着他一起来到了史瓦尔岑堡村子。那位老羊倌是位很热情的老人，他亲热地称呼帅克为“小伙子”。他们三人围着火炉坐下，老人绘声绘色地讲述他爷爷曾经讲给他听的一些关于法国战争的故事。火炉上是老人为他们煮的带皮的土豆。

　　一会儿，放了土豆的水煮开了。老人用未卜先知的口气谈论着战争，他认为这次战争会没完没了地进行下去，而且他们的皇帝是很难打赢的。

　　老人边说边把煮土豆锅里的水倒掉，又在这盘菜里放上酸羊奶。他们马马虎虎吃完了饭，一会，就在那很暖和的小屋子里睡着了。

　　半夜里，当老羊倌和流浪老人酣睡的时候，帅克悄悄地穿上衣裳，溜了出来。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他趁着月光往东走去，边走边给自己打气说：“我一定能够走到布杰约维采的，我一定能够找到卢卡什上尉的。”

　　帅克离开史瓦尔岑堡如果朝着南方走，的确能够找到布杰约维采，可是他却朝着北方的皮塞克走去了。

　　第二天上午，帅克看到了眼前有一个小村庄，便朝着村子走去。来到村头，他发现一个柱子上写着“普津姆”三个字，帅克惊叫起来说：“我怎么又回到了这里，我不是在这里睡了一夜吗？怎么走了几天又回来了呢？”

　　一位宪兵径直来到帅克的面前，问道：“你上哪儿去？你的证件呢？”

　　帅克回答说：“报告长官，我要去布杰约维采，我的证件在我的上尉手里。”

　　宪兵冷笑说：“我看你不是要到布杰约维采去，你应该是从布杰约维采逃出来的逃兵吧。”说着就把帅克押到了宪兵分队。

　　宪兵分队队长是一位很慈祥的人，经常教诲自己的手下不要对犯人大喊大叫，要依靠机灵破案。

　　宪兵分队队长很亲切地问帅克说：“当兵的，你能告诉我你这是要去哪里吗？”

　　“报告长官，我要去布杰约维采。”

　　分队长面带微笑的拿出一张地图，放在帅克的眼前，对帅克说：“当兵的，你不要拘束。你想想，你不是走错路了，因为你行走的方向告诉我，你不是要去布杰约维采，恰恰相反，你应该是从那里来的。”

　　帅克镇定地回答说：“不，长官。我的确是到布杰约维采去找我的上尉。”

　　“那你告诉我，你是从什么地方出发去你的布杰约维采的？”

　　“我是从塔波车站尔出发的。”

　　“你在车站干些什么呢？”

　　“我在那儿等侯开往布杰约维采的火车。”

　　“你为什么没搭上布杰约维采的火车呢？”

　　“因为我没有车票。”

　　“那么他们为什么没发给你一张免费乘车证呢？你是个军人，这是你应该享受的权利呀。”

　　“因为我的士兵证件都在我的上尉的身上。”

　　“你会说俄国话吗？”

　　“不会。”

　　这位宪兵队长已经一厢情愿的认定帅克是敌方派来的间谍，他让手下把帅克关了起来，然后自己躲在办公室里，开始写报告，报告中的每一句话都带有“间谍嫌疑”的字眼。

　　临近中午时，宪兵队长吩咐班长：“你派人到酒馆给他弄顿午餐，别饿着他，他在俄国一定是个重要的人物。”

　　帅克吃饱喝足之后，又被班长带到了分队长的办公室里接受盘问。分队长问：“你到布杰约维采去干什么？”

　　“我要去找我的团队，九十一团步兵连。”

　　分队长盘问了足足一下午的时间，自认为收获很多。他送走帅克之后，又开始写报告。然后，将这些丰富的资料写上“绝密文件”四个字，绝密文件的内容如下：

　　各地宪兵对其辖区内一干过往行人，必须严加戒备，此为当务之急。自我军于东加里西亚作战以来，数支俄军已越过喀尔巴阡山侵入我国疆土，战线因而更向帝国西部转移。在此新形势下，战线之变幻无常更有利于俄国间谍深入我国腹地，尤以摩拉维亚及西里西亚二省为甚。据密报：大批俄国间谍已由该两省潜入波希米亚省。其中现已证明有来自俄国之捷克人多名，曾在俄国军事学校受训，擅长捷语。此种人尤为危险，因彼等足以在捷克人间散布叛国宣传，并估计此刻早已散布。兹训令各地警察当局遇有可疑人物，概予扣留。兵营、兵站及兵车所过之车站附近，防守尤宜严密。行人一经扣留，应立即盘问，然后移交有关上级办理。此令。

　　宪兵队长看完自己书写的报告之后，满意地笑了笑，因为这份报告可能带给他大好的前程，比如得到一枚勋章或者赶快升官等等，他的英雄事迹或许会声名远播的，他越想越美。最后忍不住地照着报告亲了两口，才留恋不已地把那个秘密文件像宝贝似地放回标着“密令”的文件架上去。

　　一会儿，班长走进宪兵队长的办公室，向队长报告说帅克要上厕所。宪兵队长沉思了一会说：“狐狸的尾巴终于漏了出来，这个家伙一定想趁此机会逃走。我们一定要多加小心，看来敌人是很狡猾的。”说着把枪插在了腰间，和班长一起押送帅克到厕所。

　　宪兵队长命令班长守在厕所后面，防止帅克从粪池里逃走，自己守在门口，两个人睁大眼睛盯着厕所，唯恐帅克变成一只苍蝇飞走了。

　　在里面呆了大约五分钟之后，帅克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宪兵分队长和班长望着从厕所里走出来的帅克如释重负。

　　晚饭时间到了，宪兵队长平时都是在饭馆用餐的，可是，今天他怕帅克趁自己吃饭的时间逃走。经过再三考虑，分队长决定让伺候他的婆婆到饭馆买点饭吃，顺便还让她捎回一瓶白兰地。

　　宪兵队长和班长一边吃着美味佳肴，一边喝着上好的白兰地，一会功夫就喝得东倒西歪。天蒙蒙亮的时候，那位班长的鼾声太响亮了，吵得帅克睡不着觉，他爬起来使劲摇动班长，可是班长仍然像猪一样哼哼着，宪兵队长嘴里一直说着梦话，帅克又上前摇了摇队长，队长生气地说：“别动我。滚开！”帅克只好又躺下继续睡觉。

　　鸡叫了，太阳也升了起来。伺候分队长的老婆婆醒来了，她看到队长办公室的门开着，进去看见三个人都在睡觉。老婆婆费了所有的力气，才把宪兵队长叫醒了。宪兵队长揉了揉眼睛，终于想起了昨天的事情，他腾地站起来惊叫：“他是不是逃走了。”

　　班长指着帅克说：“他没有溜掉，还在这里。”宪兵队长看了帅克一眼，觉得这个间谍太狡猾了，应该立即把他转移到塞克警察分局长那儿，于是，他又把那份绝密文件补充了几句话，结束了他的报告，然后对帅克说：“现在要把你送到皮塞克警察分局长那儿，按照法律应该给你带上手铐的，可是我相信你是一个老实人，你是不会在半路逃跑的，是吧？”

　　帅克面带微笑说：“是的，我是不逃跑的。”

　　宪兵分队长把报告交给了班长，让班长押送帅克到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