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开往布杰约维采的火车

　　帅克和卢卡什上尉带上行李，踏上了从布拉格开往布杰约维采的列车。在车厢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坐着一个秃头的老先生。

　　此刻，帅克站在车厢的过道里，卢卡什上尉坐在车厢里，丝毫不顾第三者的在场，用尽世上最恶毒的语言责骂着帅克。车厢里的那位老人，似乎对他们的谈话丝毫不感兴趣，一路只是盯着《新自由报》。

　　卢卡什上尉骂了好大一会，觉得有点累，便停了下来，接着从衣袋里掏出一份《波希米亚报》来，开始读起前线上巨大胜利以及德国E号潜水艇在地中海上的战果的新闻。正当他看到一段讲德国新发明一种炸毁城市的方法就是由飞机投下一种特殊炸弹的时候，他被帅克的声音打断了。

　　帅克站到那位老先生面前恭敬地说：“打扰你一下，你应该是斯拉维亚银行的分行经理波尔克拉别克先生啊吧！”

　　那位老先生对帅克的问话置之不理，依旧埋头看报纸。不过，帅克一点也不生气，又接着说：“我从报纸上得知：一般人脑袋上都有六万到七万根头发。从许多例子看来，黑头发总要来得稀一些。此外，我还听别人说，头发少是因为生孩子后的第六个礼拜神经受了刺激。”

　　那位颇有涵养的老先生听到这句话时，从座位上猛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向帅克，然后把帅克推到了列车的过道里，大骂了帅克一顿。老人发泄完心中的怒火之后回到车厢里，向卢卡什上尉说明了他的身份。原来，这位先生并不是银行经理波尔克拉别克先生，而是陆军少将封·史瓦兹堡，这次身穿便服是因为他要暗访布杰约维采。

　　史瓦兹堡少将是一位非常严厉的军人，他视察过的地方总会有人开枪自杀，遇到这种情况，他会心满意足地说：“这样做才能对得起‘军人’二字。”

　　史瓦兹堡少将对卢卡什上尉说：“你应该为你的部下所犯的错误负责任。还有，你的勤务兵和你像知心朋友一样随意聊着，不等你问他，他就胡言乱语，最可恶的是他竟然当着你的面侮辱你的上司，这是不能饶恕的。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联队的？”

　　“我叫卢卡什，我曾经是——”

　　“我不管你以前在哪里，我问的是现在。”

　　“他们把我调到第九十一联队步兵团了。”

　　“他们把你调到九十一联队步兵团，对你是有好处的。你应该记住：一个士兵在上级面前必须浑身打哆嗦，军官必须跟手下的士兵保持十步的距离，不可以和士兵随便地说笑，可是如今太让人失望了。”他说完又低下头继续看报纸了。

　　卢卡什上尉觉得自己终于脱身了，便急匆匆地走出车厢，去找帅克算账。此时，帅克的神情快乐满足，就像刚满月的娃娃，吃得饱饱的，甜蜜地睡着。卢卡什上尉叫醒了帅克，然后对帅克来了一顿劈头盖脸地责骂。上尉骂得没什么可骂了，便气势汹汹地回到了车厢里。一会儿，帅克张天真无邪的面庞又在门口出现了，他微笑着对上尉说：“报告，长官。再有五分钟就到塔波尔啦。车停五分钟。您不想叫点什么吃吗？好多好多年以前，他们特别拿手的是——”

　　卢卡什上尉暴跳如雷，对帅克大声喊道：“你给我滚得远远地，我不愿意再多看你一眼。”

　　帅克回答：“是的，长官。”然后来了一个向右转，一直走到了过道的尽头。在这个角落里坐着一位铁路职员，帅克坐在了职员的旁边开始和他攀谈。

　　“我认识一个朋友，这位朋友和我打赌说，所有列车上的报警器都是聋子的耳朵，他的意思就是，如果我们真的扳这个把子，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我还真想弄清楚这个报警器究竟管用不管用？”

　　这位铁路职员觉得自己有义务向帅克明确地解释一下报警器的结构。他指着报警器说：“你的那个朋友如果和你打赌肯定会输的，因为只要我们任何人扳动报警器的把子，火车会立即停下来的，报警器是和列车所有车辆以及车头连着的。”

　　他们两个人谈论的太投入了，以至于两人同时把手放到了报警器的扳手上，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把报警器的扳手扳了下来，接着就传来了报警器响亮的叫声，瞬间火车奇迹般地停下了。

　　很快，列车管理员赶了过来，他向列车职员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帅克和列车职员各执一词，帅克絮絮叨叨地说他一向讲信用，一再说火车误了点对他没什么好处，因为他这是出发到前线去。可是，一位很庄重的先生对列车管理员说是帅克先谈论报警器的，这样火车上所有的人都认定是帅克惹的祸。

　　卢卡什上尉从人丛中挤了进来，他脸上发青，指着帅克，不停地重复着：“帅克！你——你——你！”

　　帅克敬了礼，对上尉解释说：“报告长官，他们认定火车是我停的。可是，火车晚点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呀。长官，我劝你最好远离这里，不然的话，出了毛病，他们就要你掏二十克郎，就像他们要我做的一样。”

　　列车长已经吹了哨子，列车又开动了。乘客们都回到他们原来的座位上，卢卡什上尉也一声不响地回到了他的车厢里。

　　列车管理员坚持要帅克付出二十克朗的罚款，否则的话，就把他送到塔波尔站长那里。帅克微笑着回答说：“送到站长那里我也不会交罚款的。”

　　火车开到塔波尔站停了下来，帅克很礼貌地向上尉告别。上尉扭过脸不看帅克，他希望从今以后都不要再看见这个大傻瓜。

　　火车再次发动了，从窗口，卢卡什上尉看到帅克站在月台上，正聚精会神地跟站长郑重其事地谈着话。一簇人把帅克围了起来，其中有几个是穿了铁路职工制服的。卢卡什上尉觉得异常地轻松，于是，伸了个懒腰舒服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