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效应第16章
- 2015-01-07 19:09
- 蝴蝶效应
- 作者:伊芙·萨伦巴
- 来源:网络
51.卡亚特夫人
第二天,威尼和海伦乘加拿大航空公司13 点40 分的班机飞往洛杉矶。
对很多人来说,从春天气候变化无常的安大略省到弥漫着阳光和烟雾的南加州
旅行是常有的事。一到达洛杉矶,他们好不容易从熙熙攘攘的机场挤出来并上了出
租车。海伦指路,他们找到林肯大街,一路开下去。林肯大街是一条向北通往圣莫
尼卡的车流主干道,白色的雪佛莱·爱维斯出租车一路穿行。
道路两旁是低层商业楼、安放赛艇和小船的仓库、汽车零配件商店、酒吧及加
油站。在海洋公园路,他们发现一家看上去不错的旅馆,于是停车投宿,用海伦的
加拿大万事达信用卡订了两间挨在一起的房间。威尼满不高兴地从肮脏的窗户向外
张望时,海伦正在打电话给万事达·鲍尔斯·卡亚特律师事务所。她被告知次日再
打电话预约,卡亚特夫人出去了。海伦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挂断了电话。
“知道吗?这家律师事务所在威尔郡街,离林肯大街只有几个街区的路程。真
走运,希望一直走运。”
“你是说我们到地方啦,这里就是圣莫尼卡?跟我想象的大不相同。我知道的
多伦多附近的第二大街一带有点像这里。”
“是啊。再往前走就更有趣了。来吧,我带你去海滩看看圣莫尼卡码头。”
“好啊。我不知道你还了解洛杉矶。怎么回事?”
“我以前来过这儿,不止一次。最后一次来此是五年前。过去我总是在这里一
个也叫做威尼斯的地方转来转去,常去码头和海滩玩。这地方变化不大,只是因为
经济萧条而破旧了一点。洛杉矶时不时发生的暴乱也没多大益处,但我更了解圣地
亚哥。我十八九岁时与父亲在那里住过,很久以前了,那时它是个戒备森严的军港
城市,现在还是。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他们钻进雪佛莱车,这一次是海伦开车。
“你和你父亲在圣地亚哥住过!你是美国人还是加拿大人?你是否曾经想过仍
然回到那里去住呢?”威尼十分好奇。海伦沉默不语。这是她有史以来关于自己身
世透露得最多的一次。她很高兴已经来到了帕里萨得斯,威尼也便没有工夫再乱问。
第二天早晨,他们在隔壁的丹尼饭店用早餐。9 点30 分的时候,海伦又打电
话给卡亚特律师事务所。她自我介绍了一番,惊喜地听到卡亚特夫人同意当日下午
两点见她。
“有意思。我要单独去见她。你让我下车,我走回旅馆。但你别走远,小伙子!
如果我们走运的话,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最好打点好行李。”
“去哪儿?”
“去找朱丽。”
“你认为她不在洛杉矶?”
“我肯定她不在。”
“那么这个卡亚特夫人会告诉你到哪儿去找朱丽?”威尼还是不太相信。
“我们很快就会清楚的!”
他们开车绕着贝佛里山和好莱坞转了一圈,一直玩到中午吃饭的时间,才回到
圣莫尼卡码头吃饭。
很快就到了下午两点钟,威尼用车将海伦送到威尔郡街一幢四层楼前,这楼曾
经辉煌过一阵子。海伦下了车,威尼就把车开到隔壁一家大型停车楼的车道里去。
海伦走进大楼底层一尘不染的大厅,厅里有位令人讨厌的拉美裔男子让她乘电梯到
达顶层。
卡亚特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大概占据了整整一层楼,其他几层好像都空无一人。
看来这家事务所要么是刚刚出现在世上,要么正在走下坡路。在一间小小的没有窗
户的接待室里,一位面带倦色、肤色略黑的白人女子正与另一位扎马尾辫、穿牛仔
裤的人谈得热火朝天。黑肤色女子面前放着一台戴尔牌微机,荧光屏上显示着花花
绿绿的图表;旧木桌的旁边放着一对昂贵的卷筒刀;破旧的客人座椅旁有一张桌子,
桌上放着刚采下的鲜花。墙上贴满了与艺术相关的广告画,但都没有镶框。
海伦尚未开口自我介绍,便有位高挑个头的年轻女子把头探进接待室。
只见她身穿合体的长裤,戴大耳环,脸上笑容可掬。
“您就是海伦·凯莱莫斯吧?请进。我是玛蒂娜·卡亚特。”
她俩沿着一条狭窄的走廊向前走去,一边是办公室,另一边是有些空着、有些
有人的小屋。她们径直进了卡亚特的办公室。屋里有两扇窗户、两张桌子、两张茶
几、两部电话、四张椅子、三个文件柜,以及两个摆满了法律书籍的书架、一台戴
尔牌微机,还有一台咖啡机。看上去卡亚特与人合用一间办公室。如果是这样,那
么是她的同室人恰好不在。
“请坐。”卡亚特坐在桌后一张椅子上,背对窗户,示意海伦坐在对面的椅子
上。“来点咖啡?”
“好的。”
“您自己动手吧。”
海伦自己动手,卡亚特自己也倒了一杯。她俩不慌不忙地喝着,细细打量对方。
“我能为您效劳吗?”
“你是朱丽·派普的律师,我想要她的地址。”
“为什么,您是她的什么人,朋友吗?”
“你不用问就知道我是谁,你一直在等我。朱丽对你说过我的情况。”
“她确实等着人找上门来,也确实提到过您可能会来。但是我没有得到许可向
任何人透露她的地址。”
“好吧。我们有所进展。那么你说,为什么你同意见我?”
“一半是出于好奇。朱丽说您是个很有意思的女人。”
海伦对这番话一点也不感兴趣。
“还有,一半是你想见见每一个打听朱丽的人,对吧?”海伦说。
“对。”
“还有人来过吗?我是说是否还有人来向你打听朱丽·派普。”
“只有您。”
“你确信没别人?”
“这很重要吗?”
“也许很重要。如果有其他人来打听,你怎么办?”
“就跟我现在做的一样。搞接待,什么也不跟他们说,然后再把情况告诉朱丽。”
“越来越妙。你可以让朱丽知道我会去拉斯维加斯。”海伦目不转睛地看着玛
蒂娜,看她有何反应,看看自己是否一语中的,但女律师毫无表示。
海伦又说:“明晚就去。在机场旁的安乐旅馆。叫她给我打电话。”
“我可以与她联系,但不能保证。有时候很难找到她。假如找到她,我会转达
您的话。还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名古屋警方寄来的包裹收到了吗?朱丽的东西都找回来了吗?”
玛蒂娜大笑起来,“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有什么关系?”
“抱歉。”
“哎,告诉我!朱丽的东西是不是从日本寄回来啦?我知道那些东西应该寄到
您这儿。”
“抱歉。”玛蒂娜连说抱歉,并且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无可奉告。嗬,您真是追问得紧啊。”
海伦起身准备告辞。
“并非如此,我只是不肯让步而已。”
“再见。”玛蒂娜从办公桌后绕过来与海伦握手道别。“祝您走运。”
她俩像打完一个回合的拳手一样握了握手。
“谢谢你的咖啡,”海伦道。
“哦,我看您得到的不止是咖啡!”她俩相视一笑。
52.拉斯维加斯
下午3 点30 分,他们就离开圣莫尼卡向东进发,这样做为的是避开上下班高
峰时间的车流。虽说此时还是3 点30 分,可是,个别路段已有车子开始堵塞。海
伦开着车飞快地通过了圣地亚哥高速公路的交叉点之后,头就有点晕眩。是思乡情
浓还是肠胃不好?她反问自己。自己真的想重走那条往南通向圣地亚哥的老路,去
看看那儿是否有何变化?或是想到那萧瑟的州立银滩去漫步?要不想去看看科罗拉
多海军机场旁边父亲退休后居住的小屋是否依旧还在?或是已被一大群城市公寓楼
房所取代?哦,不,哪儿都不去!
在洛杉矶纵横交错的公路网上开车需要精力集中,尤其是一开始的时候,没工
夫分心观景。海伦开着车,威尼坐在旁边,他的膝盖上搁着张地图。
威尼不停地研究前方哪里有岔道,设法保持路线正确。地图上看着挺容易,以
至海伦有时候傻乎乎地说:“你只要保持我们在10 号公路上就成。”
威尼认真仔细,运气不坏,没有走弯路。他及时发现一条正确的车道斜坡,并
叫海伦向上拐去。这样,他们终于避免了在交通高峰期间到达洛杉矶市中心,而且,
跟在百万赶回家去的洛杉矶市民一起,在圣贝尔纳地诺公路上奋力奔向15 号公路。
“库加蒙加,”威尼记住了,从地图上抬起头。“一个了不起的地名。”
土地被成片开发,使得这块半荒野的乡村千疮百孔,就像中了毒的常春藤枝干
上的癞疮。新住宅楼顶都有高耸的烟囱,是这儿楼房的一大“设计特色”。险峻的
山脊上,植满了名为“托斯卡尼回忆”的雪松,与烟囱相映成趣。当地的植物大部
分是进口的花草。各家园中的喷头喷着抽自科罗拉多的细流,浇灌着私人的草坪和
高尔夫球场,使它们同任何多雨的地方一样湿润。
火灾、旱灾、地震、滑坡以及所有破坏生态环境的事情,已经被居住在这儿的
人们渐渐淡忘。
海伦以前就见过这一切,无需多看。威尼对此的反应却很复杂。
“啊,这就是南加州?它的大部分地方都挺漂亮,我想,这儿有很多阔佬,这
儿可不是黑人住的地方。瞧那房子,嗬!可是……”他停了停,想想往下该说什么,
“可是整个儿却像是郊外,哪有人在活动呢?肯定难找。”
“我们是在郊外,没法走路去办事。不像在多伦多或在曼哈顿那样,在这里去
哪儿都得开车。钻进车子,然后去取瓶牛奶。所谓‘活动’,大概就是指这些吧。
人们住得太分散了。”
“这我可不喜欢。真可怜。换一种生活就好了。”
海伦没做声。她不想评论数百万人疯狂地坚守在这个半是荒凉半是缺水的大断
层上,过着那种以汽车为中心的富裕生活。这种生活就是在温带地区也会耗费很高
的代价,在这里,所耗费的金钱简直是天文数字。她只说了句:
“等着发生的将是一场灾难。”
“嗯,我以为与此同时他们也过着好生活,对吗?”
“我想是吧。”海伦耸耸肩,放下这话题。
他俩在巴斯托停了车,吃了点东西,然后换上威尼驾车。威尼开车驶进了荒凉
空寂的莫加雅地区。一路上都是荒芜的黄土地,上面零星地长着一些黑色灌木。周
围环绕着一溜粉色的山峰,根本没有人烟,只有一条大路孤独地向前延伸。路上也
没有其他车辆,他们静寂无声地开车前进。
威尼发现到了内华达州边界,他飞速驶过吉安第一家游乐场,也没有多看一眼。
他不想破坏自己对有着真正生活方式的拉斯维加斯的美好憧憬。他已准备到脱衣街
好好地狂欢一番,但海伦则另有打算。
“好事不会溜的,老天!我们先去住旅店,然后你再去玩。到前面37号出口向
右拐。对,横过拉斯维加斯大街,到考维尔街再向右拐。”
威尼在心里嘟囔,但也只好服从海伦。他俩一直将车开到脱衣街的十字路口,
路过像长了疱痘似的爱克斯卡利勃红蓝双塔,又路过繁华的热带风情大街和相对朴
素的圣来莫街。大街对面,巨型米高梅电影公园和游乐宫大酒店即将竣工。
五彩缤纷的街景到此结束。在热带风情大街和考维尔街相连的转角,有一栋低
矮价廉的酒店,旁边就是他俩要找的地方:一栋简朴的二层楼旅馆——安乐旅馆。
旅馆的外形是标准的马蹄形,办公室和水池在中间。旅馆前马路对面是一块空地,
长满了芦苇,四周被高高的铁丝网围着。空地后面的远方是麦凯伦机场不高的建筑,
最显眼的是一栋小楼上巨大的广告,广告上是乘飞机在空中旅游大峡谷的图片。威
尼厌恶地看了看四周。
“安乐旅馆,天啊!我们不能换个地方住吗?哎,海伦,真让我失望!
这鬼地方跟安大略省的敦维尔那里差不多。嗨,既然我们到了这里,那么能不
能找个赌场旅馆?”
海伦没吱声,她让威尼在车里抽烟,自己到旅馆办公室为两人办理登记住宿手
续。
“把车停在那边我们的房前。这是你的房间钥匙,我住隔壁,两间房之间有门
相连。等我二十分钟,然后就走,好吗?”
“当然,不过……”
“我要等电话。”海伦拿起提包,进了自己的房间。威尼垂头丧气地进了自己
的房间。
当天晚上两人没有走多远。他们走路去圣来莫街吃晚饭(特价!9.95 美元!
排骨、蟹腿、凉菜和烤土豆),然后逛街,到热带风情大街的赌场坐坐,玩每一把
赌5 美元的扑克牌游戏。他俩一共输掉了30 美元。
“现在玩够了,我要上床睡觉了。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小伙子,只要车子还
在原地就好。我可能随时需要用它。”海伦最后说。
海伦回旅馆去了,留下威尼一个人在拉斯维加斯街上玩。他玩了个痛快,最后
一个人踉踉跄跄回到旅馆上床,时间已过凌晨两点钟。那一晚他就花掉了庆子给他
的钱的一半。
威尼直到次日11 点30 分才打开房门。刚出来他就发现车子不见了,而海伦
的房里已空无一人。他在自己的门下看见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朱丽打电话来,
我去见她。别走远,我回头找你。”威尼发誓不再走远,只去吃点早饭就回来。还
有什么别的事可做?
电话铃响起之时,海伦正品味着安乐旅馆奉送的丹麦咖啡,听到铃响,她赶紧
将咖啡咽下。
“喂?”海伦知道一定是朱丽。
“海伦,见鬼!你怎么追到这里来了?!你不知道……”
“别说了,朱丽,我要见你。”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想得到什么。你跟玛蒂娜讲得很清楚,那就是油画。”
“当然,就是那幅油画。我不会罢休,所以你得告诉我你在哪里,我们当面谈
谈。”
“啊,好吧!跟你吵也没用。我11 点到步行街喝咖啡。你来找我。”
“一言为定。再见。”
“再见,小骚货!”
位于拉斯维加斯市马里兰公园路区的这条步行街与北美任何普通商业街都没有
多大区别。街上共有四家大的百货商店,还有那无处不有的西尔斯百货商店和潘尼
百货商店,再加上九十家其他小的零售商店。一家名叫全景咖啡店的宽敞的厅堂里
摆放着十来张快餐柜台,它们围成了一圈。店内的装饰黑白相间,墙上贴了一溜好
莱坞影星照片。一个喷泉颇具特色。柜台围起的圈内塞满了高脚桌和坐上去不太舒
服的椅子,海伦就是在那儿找到了正在喝咖啡、大嚼一块桑椹蛋糕的朱丽。
海伦自己要了杯咖啡,坐在朱丽对面,中间隔着朱丽的桌子。
“你好哇,外国佬。生意怎么样?”海伦想以此轻松地开个话头,可这没多大
用处。
“哦,海伦,是你。一点也不可笑。”
“怎么?好吧,抱歉。我们重新开始吧。你好,朱丽!你过得好吗?”
“挺好,我想。你没瞧瞧我一直病成什么样子,直到你刚才出现我才好些。玛
蒂娜打电话转达了你的口信,我烦死了。别来烦我,好不好?”
“别慌,朱丽。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或许我能帮你忙呢。”
“帮忙!喂,姐们儿,你能帮忙的最好办法就是滚开,现在就滚。滚!
油画是假的,你不知道?还有什么好事?而且……你来这儿也不安全,对你对
我都不好。”
“所以我才找你。谁跟踪你?你怕谁?”
“你怎么这样胡搅蛮缠!情况太复杂了。在名古屋时,我还没意识到有这么复
杂危险。现在我知道……比那时知道得更多了。为了我们俩的安全,海伦,你走!
离我远点!”
“我要那幅油画,不管是真是假。我还想和鲍勃谈谈,就是那个搞《艺术品追
踪》的鲍勃。你引见一下,朱丽。否则我只好自己去找,乱来一气。
那就会给你带来更多麻烦。你看着办吧。”
朱丽放下手中的大蛋糕,抬起头,盯着海伦的眼睛。
“你决不会罢休,对吧?好吧,听着,我没有油画。至于鲍勃,那得由他看着
办。我可以问问他是否想和你谈谈。也许明天我会再给你打电话……”
“一小时内,朱丽。我一小时内就要得到答复,不然我就开始找。我回到旅馆,
等你12 点30 分打来电话。我看这够慷慨的了。”
“一小时!如果我不能这么快找到他怎么办……”
“你会找到的,朱丽,一定能。再见,姐们儿。”
海伦连咖啡也没动就站起来走人。还没走几步,只听朱丽叫她回来。
“好吧,好吧!等着,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他,看他怎么说。”
海伦重新坐下来。朱丽朝大门边的一排电话走去。尽管胡思乱想没了主意,朱
丽一时间还是有溜出去的冲动。就让海伦去找她好了,唉,不行。她终于拨了鲍勃
的号码,他那边马上接了电话。
“鲍勃,她在这里,要见你。她给我一小时让我找你,还问起《艺术品追踪》。”
“什么?啊,我们早就料到了。你如果拒绝的话会怎样?我可不是那么轻易让
她找得着的。”
“她会找到你的,她这人特鬼,我跟你说过。他妈的!你最好还是见见她,也
许跟她谈谈……”
“好吧,我亲自见见。带她过来,现在就来。我让她好好看看。事情很明确,
她干嘛要怀疑呢?要坦率承认我们的错误。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没别人牵连进来,
要让她相信什么都没有。你随便乱吹,朱丽!这方面你是老手!”
“海伦一眼就能看出别人是否在胡编乱造。”
“她每次都能看出来?没人会那么能干。我们试试。”
“好吧。我们十分钟后到你那里。”
朱丽挂断电话,转身向海伦招手。她们在门口碰头,然后朝停车场走去。
“鲍勃要见你,走吧。”
“现在?”
“就现在。不行吗?”
“当然可以,去哪儿?”
“我们让你看看《艺术品追踪》的编辑印刷处,整个给你看看。我们决定告诉
你一切,然后你也许会同我们的看法一致。”
53.《艺术品追踪》
朱丽沿着加拿大街开车疾驰,穿过加比斯特拉诺街。鲍勃所在的房子距步行街
只隔几个街区。这地方的房子都是用废渣烧制的砖砌起来的平房,带汽车库。房子
上刷着浅色涂料,以橘黄和浅灰色为主,一看便知是普通百姓的房子。烧焦的草坪
旁是车道,停着几辆用了数年的旧车子。时值周末正午,四周空无一人。
鲍勃的房子是浅灰色的,很不起眼。海伦想,它大概已经装修过,然后租给了
别人。朱丽把她蓝色的客货两用车驶入车道,小心地避过一辆三轮车。
她领着海伦走进一间阴暗的房间。为了抵御炎炎烈日,它的所有的窗户都紧紧
闭着。房内有空调机在轻轻地嗡嗡作响。
鲍勃身材魁梧,头发金黄柔软,像个臃肿的橄榄球员。他三十出头,皮肤较白,
五官没什么特点,眼神疲惫,双手明显在哆嗦。他大概饮酒过度,海伦想,也可能
是因为害怕。尽管如此,鲍勃却很快使气氛正常起来,仿佛海伦只是来随便玩玩而
已,没什么其他意图。“喝点凉茶?冰箱里早就准备了一罐凉茶。”
“凉茶,太好了。”海伦也乐得个顺水推舟。
兼做餐厅用的起居室占据了小房的整个前半部分。鲍勃走进厨房,朱丽和海伦
坐下。朱丽坐的是一张小扶手椅,海伦坐的是一张桌边的平凳。
鲍勃很快拿来饮料,像个好客的主人一样端茶倒水。“你把朱丽从日本救了出
来,我们十分感激。真了不起!我当时在场就好了!”
“是啊,挺好玩的。朱丽碰上了大麻烦,但事情已经了结,对吗?”
鲍勃有礼貌地笑笑,把“球”踢给朱丽。“我们希望如此,朱丽,对吧?”
“天晓得?海伦能跟到这里,其他人也会来的。”朱丽没好气地说。
“你是说阿谭?你知道阿谭是什么人?”海伦问道。
“当然知道!在香港人人皆知‘谭’——TAN ,意即‘台湾人会杀掉你’。”
“为什么台湾黑帮要跟踪你?”
“假如他们杀了南义……”
“是他们干的?”
“我不晓得,姐们儿,在名古屋时我不清楚,现在也不知道,但是很可能是他
们干的。”
“也可能是草下一伙杀的,然后欲嫁祸于台湾黑帮。他们想吓唬你一下,把你
吓昏了。这样一来就可以知道谁是幕后老板。”
朱丽点头称是,眼睛看着海伦,没有理会鲍勃。
“当然,我看出来了。我也不想被他们发现。”
“那么你为何同意见我?还带我来这里?”
朱丽叹了口气。“第一,鲍勃和我正是你所说的幕后老板;第二,……
我们需要一切可能得到的帮助。”
“哦,是嘛?话说回来,喝咖啡时你不是叫我别烦你,叫我滚吗?现在你倒需
要我的帮助了!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出尔反尔?”海伦转过脸面对鲍勃,“谢谢你的
盛情相邀,鲍勃,不过我不是来这里乘凉或随便玩玩。告诉我《艺术品追踪》的情
况。”
“我领你看看,这样更好。”鲍勃忽然活跃起来,起身打开一扇门,里面是一
间小屋,后面是一个玻璃围成的阳台,再后面是后院。小屋的一角放着一张长方形
书桌,桌上满是纸张,堆得乱七八糟。书桌旁边还有一张电脑桌,上面放着一台麦
克牌微机和一台激光打印机。小屋里另一张桌上放着一台贵重的传真机和一台复印
机。电脑与传真机之间是台小型碎纸机。墙边放着一堆堆《艺术品追踪》期刊,有
关艺术的旧杂志、画廊宣传品、新闻通讯录、展览目录等等。
“你瞧,这就是桌面印刷出版所需的全套工具。”鲍勃得意地宣称。“我们规
模小,但既干净又高效。”
海伦仔细地检查房里的东西。她记住了电话和传真号码。这里确像工作的场所,
她毫不怀疑《艺术品追踪》就是在这里印出来的。她点点头。他们三人又回到起居
室坐下。
“真不错。告诉我朱丽怎么会在香港跟索尼·伯克搅在一起,还有怎么会带着
盗窃来的画在亚洲到处乱窜。”
“好的。嗯,我从哪儿开始说呢?朱丽和我是在洛杉矶一次画廊聚会上认识的。
她那时是自由撰稿人,我找了些事让她做。我妻子依索贝尔和我一起认识了朱丽,
我们都很喜欢她,因此我们交往甚密。当我的小儿子路德维希出生时,朱丽搬过来
跟我们住在一起,来帮忙。”鲍勃得意地笑笑,为当爸爸而自豪。“《艺术品追踪
》不断发展,我需要人手为我在加州收集信息,朱丽就是最佳人选。我们的工作非
常成功,对吧,朱丽?后来……朱丽,下面你来说吧。”
“后来……我有点坐不住了,你了解我们澳洲人的性格,因此我离开这里,到
处走动。首先到了夏威夷,然后到了吉隆坡和新加坡。我到处都有艺术品生意方面
的关系,你知道世界各地都有我的生意。后来我到香港去发展,那儿当然是艺术的
中心。通过电话我听说了索尼,这个怪人从不离开他酒吧里的那张凳子,全凭电话
做生意。我告诉过你,海伦,还记得不?”
“继续讲。”海伦道。
“谈这事真不容易。我想再去添点茶。你们要吗?”海伦和鲍勃都摇摇头。
“我认为朱丽谈到她与那个名叫索尼的家伙的关系时,有种怪怪的感觉。怀孕、
还有那些事……真够他受的。我不了解他,除了她告诉我的那一点之外。你见过索
尼,你对他怎么看?”鲍勃说。
海伦没有作答,只是朝他笑笑,离开起居室去卫生间。她回来时朱丽早已从厨
房出来。海伦说:“鲍勃刚才问我索尼的事,但我怎么看都无所谓,还是听你讲吧。”
海伦看见他们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色。朱丽说:“嗯,所发生的事情就是我得
带着《艺术品追踪》的任务去日本,鲍勃叫我与名古屋一个姓南义的日本人谈谈。
他有一些信息想同我们交换,所以我同意与他晚上在名古屋地下通道见面……这你
知道。索尼也叫我带一个包裹交给在东京的一个人,然后去名古屋付钱给同一个人,
我以为这完全是巧合。”朱丽朝海伦笑笑。
“有时确实很碰巧,”海伦突然说,“南义想‘交换’什么情报?”
“我来说吧,”鲍勃插话。“海伦,《艺术品追踪》要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深入
了解盗卖艺术品市场。南义打听到我们在做这种事,就与我们联系,说他有情报,
这表明一笔大宗交易将要成交。”
“要成交?你是说还没有谈成啰?”
“他的传真上是这样写的。”
“那张匿名失窃艺术品目录是怎么到手的?朱丽说过是她带着目录去给南义看
的。”
“哦,对。我们偶然从一位订阅我们期刊的读者那里得到了那张目录,我们一
直在努力找到它的来源。我们以为南义可能会知道它的来源。”
“朱丽,你在日本跟我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南义想独占一份目录复印件,你
是带着油画去证明目录的真实性。你是这么说的,还记得吗?”
“啊,海伦,我怎么跟你说呢?那是个小小的谎言,没有恶意。”
海伦没作任何反应。她只是说:“继续讲吧。”
“就是这样。我没在东京见到威尼,为的是赶到名古屋去见南义,他总是不守
时间和地点。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很抱歉我误导了你,但这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一
切,而是不想给鲍勃增添麻烦。你把这看成是出于职业道德的考虑好了。”
“职业道德?!”海伦毫不掩饰地挖苦。
“是的。不透露来龙去脉。在日本那样陌生的地方,一切都搅在了一起。
南义被杀之后,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似乎最好还是装聋作哑,赶紧逃之夭夭。
你帮了我的忙,使我逃了出来。”
“油画呢?就是那幅铃木通过卡亚特归还的、藏在你的伞里的油画。油画在哪
里?”
“我把它寄到纽约找专家鉴定去了。我相信它一定是假画。”朱丽还没开口鲍
勃便插话说道。
“你们不想浪费时间吧?那我就直说吧:索尼有权拥有它。或者归他的顾客拥
有,而不该由你们拿着。”
“理论上讲是这样,但我认为它是幅假画。原作已在苏格兰的收藏馆里,并通
过了鉴定。我想知道事情原委,把它作为《艺术品追踪》的素材,然后就把画还给
索尼,尽管他还没有提出请求索要。从某种意义上讲,它属被窃违禁品,没人会声
称拥有它。它十有八九可能会引起拥有权的纠纷。”
“对。我要这幅油画,给我。”
“我说过这儿没有。油画……已被邮去请纽约的一位专家做鉴定去了。
很抱歉,不能给你油画。现在和将来都永远不会给。”鲍勃态度很是坚决。
海伦站起来朝他们一笑。
“让我简单地重复一遍,有错误的地方请指正。你们刚才说朱丽带着油画及目
录到名古屋与南义同时被杀是巧合。其次,你们说不知谁是幕后老板。
第三,除了通过‘巧合’之外,《艺术品追踪》与目录没有其他关联。第四,
油画从日本寄到此几分钟之内就被你们邮去纽约请专家鉴定去了。我说得对不对?”
“哎,海伦,我知道听起来不大像那么回事,可……事情的确如此。”
鲍勃一副天真诚实的样子。
“嗬。”海伦道,不理会鲍勃,而紧盯着朱丽的脸。“我还没说完呢。
朱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都吓得要死。听了你们一席话,似乎没有必要再玩这
捉迷藏的游戏了。你们把自己说成是天真无邪的孩子,那还怕什么?怕谁呢?你们
干嘛要躲起来?《艺术品追踪》怎么在其他地方根本见不到?读者寄来的东西怎么
会没地址,藏而不露?你们算了吧!”
海伦话音未落,鲍勃便站起来面对着她,将魁梧的身躯隔挡在海伦和朱丽之间,
海伦并没有退缩。鲍勃紧张地一个踉跄后退半步,又坐了下来。他显然没有勇气针
锋相对。
“哦,别谈它了。海伦,你真是没完没了。我们已经告诉你我们在此事中的所
作所为,你信不信无所谓。我想你现在最好还是走吧。”他说。
海伦不理他,仍然盯着朱丽,朱丽不敢正视。海伦期待朱丽有所反应,朱丽终
于说:“你为什么不信我们的话呢?只是好奇吗?”
“哎,朱丽,你们并非像自己所说的只是清清白白的旁观者。首先,你们撒谎
撒得太过头了。另一方面,鲍勃不具备当坏蛋头子的本事,你也不行。
因此,不可能只有你们俩。啊,还有《艺术品追踪》!也许它是在那间屋里印
好、装订、邮寄。不过实际上另有人在其他地方编辑、撰写《艺术品追踪》。
就是这个人寄来了那份神秘的目录。我猜测的依据是鲍勃得到了信息,一方面
通过传真发给了那个家伙,另一方面自己也印了出来。也许他从加州新闻中选出一
两条补充到了《艺术品追踪》里,为的是使它显得颇具地方特色,然后,鲍勃在后
面那间屋子里搞出了《艺术品追踪》或者目录。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它们更为复杂、
更为专业的啦!”我明白了。”朱丽说道。鲍勃低头瞅着鞋尖,咬紧嘴唇。
“别不好意思。告诉我:切诺普斯是谁?干什么的?你们又做了些什么?”
一时无人回答。最后朱丽开了口:
“我不能告诉你关于切诺普斯的情况,不是我该说的事情,但是你对《艺术品
追踪》的猜测当然是对的。它的内容大多是通过信息高速公路得来的,从……欧洲
得来。我只能说这么多。鲍勃就是干这些事:印刷和发送消息、负责订阅以及任何
有关通讯……主要干这些。”
她俩瞧着鲍勃,但他一味盯着鞋尖不吱声。朱丽又说:
“鲍勃印刷了《艺术品追踪》期刊后寄给了一个自称是‘切诺普斯’的人。我
们最近才知道,他与邮购目录毫无关系。后来鲍勃感到不太对头,有一个订阅《艺
术品追踪》的读者寄来了一份邮购目录拷贝以及他的新目录,也许是寄错了,我们
因此发现期刊订单已经被人利用。由于从切诺普斯那里我们得不到圆满的答复,于
是我们决定自己深入调查。这样我就到了香港……
然后事情就变得一团糟。”
朱丽停了停,接着又说:“我是作为记者去完成任务的,这没骗你。我们发现
交货是通过香港的索尼·伯克进行的,于是我到了那里,努力去结识他。其他的情
况你都知道了。”
“有意思。那么南义呢?那次碰面究竟如何?”
“那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南义与鲍勃联系上后,他说有情报表明,一桩大的盗
窃艺术品行动正在酝酿之中。《艺术品追踪》总是得到诸如此类的消息,鲍勃将信
息传递给了……切诺普斯,我们仍可以使用这个称呼,但我们又一次失望了。所以
我们决定自己秘密进行调查,但南义想当面会晤,否则他什么也不愿说。因此事情
就那样发生了。”
“你一直对此守口如瓶,是为了对鲍勃效忠?”
“是的。”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朱丽,我看得出你为此伤透了脑筋,不知道该不
该对我讲,但你一开始就骗我。那么是什么使你改变主意说起真话来的?”
“因为……”朱丽看了鲍勃一眼后,收回目光。“因为我们与切诺普斯失去了
联系,找不到他。过去总能找得到他,我们通过电话、传真或电脑专栏与他联系。
他一向不会失去与我们的联系。后来我们知道事情不妙。哦,海伦,我害怕!”
“所以你们就干等着切诺普斯的消息。”
“是啊!我们担心阿谭。如果切诺普斯做了什么事而遭到台湾黑帮的追杀,那
可怎么办!?”
“对,他们会首先来找你们,跟踪朱丽,当然也追踪油画和其他从日本寄来的
东西。”
“那你——”鲍勃插话,“——他们知道了朱丽和油画,也知道了你!
要是你没来拉斯维加斯就好了!”
海伦没说话,正在考虑她安插的威尼这条内线,通过庆子通向山姆大哥,通向
名古屋黑社会。见鬼!朱丽和鲍勃当然要害怕啰。他们所说的一切可能都是真话。
“我明白啦。我最好现在就走。别站起来送啦。我走回去到步行街取我的汽车。”
海伦走出房子,顺着车道走去。路上停了一会儿,检查了朱丽的福特牌小车的
手套箱,找到那份汽车租赁合同,并查看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