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吉卜赛营地

　　孩子们想要一座带轮子的房子的渴望困扰着阿曼德。现在，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不考虑像房子这样的事情呢?

　　“现在你们不必让圣诞老人给你们带一座房子来了。”他说，“蒂恩卡会让你们和她住在一起的。而保罗会住在一个舒适的帐篷里。”

　　“可我们想要我们自己的家。”苏西说，“我们想要一座我们自己一家人居住的带轮子的房子。当我们能在一个地方待下来时，就把轮子卸了。”

　　“不，我们不要老想带轮子的房子了!”保罗叫道，“我们不停地朝着新地方走。我想像吉卜赛人那样生活。”

　　“要是你总搬家，就不能去上学了。”苏西提醒他。

　　保罗显得无所谓，似乎上不上学对他来说关系不大。

　　带轮子的房子里面和外面一样好。房间后面放着一个大羽毛褥垫。沿着墙有一层层的架子。擦得锃亮的铜锅悬挂在小火炉的上面。苏西发现这座小房子是吉卜赛营地中最整洁的地方。

　　“我们晚上在地板上可以多放几个羽毛褥垫，所以我们可以在这儿睡觉。”蒂恩卡解释说，“所有的女孩子都可以在这儿睡觉。但我们不能把东西弄得乱七八糟，因为妈妈总是把房子收拾得很整洁。”

　　他们在这座带轮子的房子里待了很久。蒂恩卡坐在地板上，给他们讲她旅行的故事。

　　“每年春天，我们都去地中海的普罗旺斯。”她说.“我们在古老的罗马废墟中建立营地，在温暖的溪流中沐浴。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普罗旺斯吗?”

　　苏西虽然非常感兴趣，但是她还是固执地摇摇头。“我必须去上学。”她说，“我想妈妈肯定哪儿也不去。她不去，我们也不能去。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必须待在一起。”

　　蒂恩卡理解她。“我们吉卜赛人也都待在一起。”她说。

　　时间过得很快，阿曼德差点儿忘了孩子们的妈妈。

　　他见天就要黑了，便对他们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接她。”

　　阿曼德匆忙往回返，他穿过街道，那儿的雪已经化成了水。海利斯比以前更加嘈杂、更加热闹了，因为那儿大多数的工作都是在晚上千的。夜里，大卡车从法国各地开进来，把食物运到食物匮乏的巴黎。

　　他到大桥时天已经黑了。他正好接着了凯尔西特夫人。她已经往台阶下走了。

　　起初她很不愿意听阿曼德的。她匆匆忙忙走下来，连头也没有回。但是当她看到她的孩子们和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的时候，她才不情愿地听他讲。当阿曼德把这一切告诉她时，她突然大哭起来。

　　“她们为什么不让我跟我的孩子们待在一起?”她说，“我只想着设法使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没有关系，夫人。”阿曼德拍拍她的肩膀说，“孩子们住的地方很安全，那里有我的一些好朋友。他们也欢迎你去那儿。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那里比在大桥下强多了。

　　凯尔西特停止了哭泣，跟着他朝海利斯走去。

　　“我想向你道歉。”她谦恭地说，“你是个好人。”

　　阿曼德感到不自在，便说：“等你见到我的朋友们再说吧。”他敢肯定，在她见到他们的时候，她就不会谢他了。

　　街上的灯光一直很暗，凯尔西特夫人在阿曼德后面走，跟他保持着几个台阶的距离。阿曼德知道，她是害怕被别人看见她与一个流浪汉在一起。但是他并不介意她这么想。他早已失去了自己的傲慢。

　　在他第三次穿过海利斯街时，那儿的工作已经达到了高潮。现在凯尔西特夫人必须跟他靠近些，以便不会迷路。他们常常被筐子撞上。有一次凯尔西特夫人差点儿被一辆卡车撞倒。直到走进黑暗的胡同，他们才松了口气。

　　当阿曼德领着她经过木篱笆时，这个女人做出了他意料之中的反应。看到眼前这种情景，她气得眼睛直冒火。

　　一群皮肤黝黑的吉卜赛人聚集在营火周围。他们身后高耸着的大楼峭壁，把这里衬托成了光秃秃的西班牙山脚下那孤零零的吉卜赛营地，而不是巴黎拥挤的中心地带。

　　其中一个男人正在弹吉他，一个女孩儿正在跳舞。蒂恩卡在这个女孩儿后面跟着跳，想用心记住舞步。火光映照着三个长着红头发的孩子，他们正在随着音乐的节奏拍手。

　　“吉卜赛人!”凯尔西特夫人尖叫道，“你把我们带到吉卜赛人这儿来了!”接着，在羞愧和绝望中，她用头巾捂住脸，呜呜地痛哭起来。

　　“夫人。”阿曼德说，“你这样大哭，天都要下雨了。”

　　“想想我们落到了什么地步。”女人哭泣着说，“我的孩子们竟然与吉卜赛人住在一起!”

　　“吉卜赛人怎么了?”阿曼德问，“你认为你比他们好吗?你比他们更善良吗?你比他们更慷慨吗?”

　　“我是诚实的。”女人透过头巾低声说道。

　　“如果你不善良，不慷慨，那你的诚实有什么用?”阿曼德反问道，然后他用一种柔和的语调说，“夫人，你可能认为他们是小偷、是无业游民，但是他们也是工人啊。他们以他们精细的金属制品而自豪。他们有权利自豪。他们是工艺品专家。你会修理半个锅底都烧坏了的锅吗?”

　　“他们是小偷。”凯尔西特夫人坚持说。

　　“其实他们并不坏。”阿曼德说，“他们不知道有一条禁止偷盗的戒律。你现在一直在谈论连在一起的家庭。那么，我们都是上帝的贫苦大家庭中的成员，所以我们需要待在一起互相帮助。”

　　凯尔西特夫人用头巾擦干了眼泪。“我没有别的地方让孩子们住。”她承认道，“我嫂子给我打听到的房子，我付不起房租。我想我必须感激这儿有一个容身之处。”

　　吉卜赛人礼貌地接纳了她，米勒里甚至提议给她算命，不过被凯尔西特夫人拒绝了。蒂恩卡给她端来一碗炖肉，放在火炉边。“这是很好吃的鸽子肉。”她解释说，“我的尼基叔叔在广场上抓的。他的手很麻利。”

　　凯尔西特夫人看着这碗炖肉并没有什么食欲，但是肚子却饿得咕咕直叫。于是她尝了一匙，之后，她承认道：“味道真的很不错。

　　三个孩子都围在他们的妈妈身边。

　　“这儿比在桥下好多了。”保罗说。

　　“你一定会看见可爱的带轮子的小房子。”苏西说，“阿曼德先生会告诉圣诞老人给我们送来一座房子的。”

　　“你们可以在里面睡觉。”米勒里礼貌地对凯尔西特夫人说，“有一张软床可以供你和你身后的女孩子们睡觉用。”

　　“你太好了。”凯尔西特夫人说，“但是我们待在这里该向你付钱。”

　　“我们不收朋友的钱。”米勒里自豪地说，“我们只收陌生人的钱。”说完，她就从帐篷后面消失了。

　　苏西发现睡在羽毛软垫上比和吉卜赛孩子们睡在地板上更舒服。

　　第二天一早，凯尔西特夫人就回去上班了。后来吉卜赛男人们也离开这里去给饭馆修理锅和盘子去了。

　　孩子们还留在院子里。苏西对蒂恩卡说：“我猜你们现在正离校度圣诞假期。”

　　“我们永远都在度假。”蒂恩卡说，“我们不上学。”

　　苏西很吃惊。“那么你们怎么学会看书和写字呢?”她问。

　　“我们不会看书，也不会写字。”蒂恩卡说。

　　苏西更吃惊了。“那我来教你。”她说，“我们今天早晨要上课。”

　　苏西拿出她那磨得很好的炭笔。她有很多的空白墙作黑板。她仔细地写出字母表中的每个字母，写的同时还读出声来。

　　阿曼德枕着一块木柴躺在地上。他正注视着这个幽默的小老师。“你们会在墙上写告诉人们回家的指示牌或告示牌吗?”他问道。

　　苏西慢慢地摇摇头。然后她把炭笔交给蒂恩卡，命令道：“现在你照着写。”

　　蒂恩卡朝她诡秘地笑了一下。在苏西写的字母下面，她很快画了两个圈儿，一个在另一个里面。

　　苏西皱了皱眉。“那不是字母。它没有任何含义。”

　　“噢，它是字母。”蒂恩卡咧开嘴笑着说。“如果你看见大门附近有这样的标志，那就意味着住在里面的人们善良、慷慨。”她又迅速画了一条竖线，然后用两条短线在上面打了个叉。“但那个标志的意思是乞丐不受欢迎。人们甚至会放狗去咬他们。”

　　阿曼德醒悟过来了。“我会记住这句话。”他说，“我似乎上错了学。我从来没有学过这么有用的知识。”

　　蒂恩卡笑了。她忽闪着眼睫毛，调皮地对苏西说：“瞧，有些字你看不懂。”

　　苏西不仅乐于当老师，也愿意当学生。“我喜欢学习新东西。”她告诉蒂恩卡，“现在你再教我一些吉卜赛的文字。”

　　阿曼德吃力地站起来。“这对我来说太高深了。”他说道，“还是想想到城里散会儿步吧。”

　　这回孩子们没有请他把他们带走。他们不再烦恼和孤独了。保罗和男孩子们很快对苏西的学校失去了兴趣，他们都在帐篷之间玩儿一种“狼扑羊”的游戏。

　　但是苏西有一个要求。她问：“阿曼德先生，请你去罗浮宫商店告诉圣诞老人给我们把房子带来好吗?如果他能给我们带来一座像蒂恩卡家的带轮子的小房子，我们就满意了。”

　　阿曼德点点头说：“好吧。”接着，他又说，“没有多少时间了。明天晚上就是圣诞前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