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追寻一种凡人的生活

　　欧曼蒂丝走进家，立刻听到很多人在说话。有男人的声音。也许是伊莉娜和艾西特蒂正在款待猎物呢。

　　“她把你拉了下去。”

　　欧曼蒂丝转过身去。那声音哽住了。她听着。

　　“她把我们所有人都拉了下去，去追寻一种凡人的生活。”

　　沉默了一会儿。

　　“这只是一个梦而已，”好像是伊莉娜在说话，“我们决不会让欧曼蒂丝这么靠近悬崖边，就像你们在梦中看到的那样。”

　　“我想她早就站在那里了。”

　　“我不会让艾西特蒂掉下去的。”一个声音爱惜地说。

　　有两个吸血鬼与伊莉娜和艾西特蒂在一起。她没有在家里闻到凡人的血味。

　　“我们决不会让欧曼蒂丝掉下去的，”艾西特蒂说，“这个梦，不管是什么梦，只是一个警告：事情是会失去控制的。但是现在事情还没有失去控制。”

　　“她现在在哪里?”第一个声音问道。

　　一阵沉默。最后有人不得不说，“我不知道。”

　　“我就在这里。”欧曼蒂丝叫道，打开门进入了她的主房间。她首先看到的是书架，然后看到了人。

　　与伊莉娜和艾西特蒂在一起的是两个高大的吸血鬼。一个长着一头黑发，一双令人吃惊的蓝眼睛。另一个长着一头淡棕色头发，一双棕色眼睛。一个年老，与她一样年老，说不定比她还老;另一个年轻。

　　她可以感觉到她自己的血流在他们俩身上。

　　丽娅的血。但这是不可能的!三鬼是丽娅仅存的后人!

　　但是，其中一个的血缘关系是很直接的。丽娅把自己的血给了那个蓝眼睛的家伙。他与丽娅的关系比欧曼蒂丝与丽娅更近。

　　艾西特蒂把丽娅的血给了另一个。

　　他们都非常震惊地看着她，疑问着她是从何而来的。

　　“你们知道，这是我的家。你们不应该吃惊。”欧曼蒂丝交抱着双臂，“出什么事了?”

　　“这说起来……话长。”

　　“告诉我，”欧曼蒂丝说，“我真的想知道。”

　　“是拉恩弄得你发疯的吗?”黑头发的家伙突然问道。

　　伊莉娜打了他一下。“你问得好，纳撒尼尔。”她急促地说。

　　“我看到她把你拽下了。”纳撒尼尔吼道，并向她转过身去。

　　“我把伊莉娜拽下哪儿去了?”

　　“说来话长。”

　　“是呀，大家都不断地在这样说，”欧曼蒂丝咕哝道，“纳撒尼尔，不管你是谁，不管你看见了什么，我可以这样回答你的问题……是的。”

　　“你没事吧?”艾西特蒂问道。欧曼蒂丝看到另一个还无名的吸血鬼牵着艾西特蒂的手。

　　“你们俩都突然找到心灵伴侣了?”欧曼蒂丝问道。

　　“没那么突然吧。说来话长……”伊莉娜说道。她意识到这个词早已用了两次了。

　　“我明白了。”欧曼蒂丝双臂交抱，“昨晚你们外出吸血，今天我回家，你们两个同时分别与旧日情人团圆了?这老情人的事你们可从未跟我讲过。”

　　“差不多这回事吧。”

　　“有意思。”欧曼蒂丝说。她没有力气再问别的问题了。她转向艾西特蒂，“艾西特蒂，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我情况不好。尼古拉抓走了拉恩。”

　　“被迫的小鬼……”伊莉娜开始说道，又停止了。她知道欧曼蒂丝以前已经听说过了，“欧曼蒂丝，不要把过多的痛苦带给自己。离开他。”

　　“她不能，”纳撒尼尔替她说道，“他恨她也好，爱她也好，都无关紧要。她不想让他死。我知道这个感觉。”

　　“你懂我心，”欧曼蒂丝说，“也许我应该与你有一段。”

　　伊莉娜抓紧了他的手臂，“他是我的。”

　　“放心吧，”欧曼蒂丝说道，“我不会忘记拉恩，直到他死的那一天，然后我就慢慢发疯。那是很正常的举动，对吧?”

　　一阵沉默。

　　“开个玩笑。谁愿意解释一下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心事重重?我没事。我有个拉恩问题，但我没事。你们两个看上去很幸福。愿意给我介绍一下你那位吗，艾西特蒂?”

　　艾西特蒂咽下一口口水，张开了嘴巴。欧曼蒂丝的举止有点怪异。

　　“萨克雷。”他替她答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这四个人，“别为我担心，伊莉娜，艾西特蒂，嗯……男人们。我没事。真的。”

　　他们谁也不说话，用会意的眼神注视着她。

　　凯瑟琳闲坐在猎人和搜索员下班时使用的一个多余房间里定心养神。与她在一起的是一群像她这样的猎人。

　　凯瑟琳盯着这帮大笑着的猎手看了一圈。她突然意识到她与他们有隔阂，她并不真正了解他们。

　　他们一点也不像拉恩。

　　哦，不，她不会再往这条路上走了。有了拉恩和三鬼，这足以让她后半辈子心满意足了。她努力地把心思集中在这谈话上，或者说假装听着。

　　但她做不到。很欣慰的是，这时一个管理员终于找到了她，说尼古拉要她马上去见她。

　　她跟着管理员来到了尼古拉的房间。门关上后，尼古拉向她转过身来。“我们碰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尼古拉说。

　　“什么?”

　　尼古拉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下午一点四十五分。这就是说，萨克雷已失踪将近十个小时了。”

　　“萨克雷?那个英国人?那么……”

　　尼古拉盯着她，“有人派萨克雷到这里来监视我们，也许甚至想‘撤换’我们中的一些人。”

　　“萨克雷不是灭妖会成员吗?”凯瑟琳问道。

　　尼古拉脸色阴沉，开始敲打手指，“问题就在这里。他是灭妖会成员。查尔斯爵士想对这里的局面作些改变。”

　　“有什么理由?”凯瑟琳问道。

　　“我不让拉恩死，又不消灭三鬼，这样我就出卖了灭妖会。”尼古拉呻吟着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

　　“拉恩?”凯瑟琳问道，她的声音稍微有点哽住。

　　“是的。查尔斯爵士不停地打来电话，指控我们对他的猎手采取了行动。”

　　“他有没有其他灭妖分会的支持?”

　　“没有。我与他们联系过了，但我有这方面的支持。”尼古拉用力说出最后几个字。

　　凯瑟琳拿过这份文件。这份文件要求美国人处理自己的问题，如果他们与英国灭妖会有什么争端，他们两家自行解决。

　　“那么查尔斯爵士想挑起与你的争斗?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凯瑟琳咕哝道。她对着尼古拉微笑，但尼古拉只是回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有一种疲倦的、空虚的神色。

　　“这件事烦死我了，”尼古拉对凯瑟琳说，“我们再无能力对付它了。”

　　凯瑟琳摇摇头，露出不相信的样子，“这不可能。你是顶梁柱。没有你我就会失败。没有你灭妖会就会失败。”

　　“凯瑟琳，请别说了。”尼古拉暴躁地说，挥挥手让她走。

　　“真的，”凯瑟琳说，“我们需要你。”

　　“领导一个灭妖会需要你付出太多，”尼古拉说，“过两年我就三十岁了。那听上去太老了。我得考虑接班人了。”

　　“老什么呀，”凯瑟琳竭力劝说道，“如果不是你当会长，我就不会将自己的生命，还有任何其他猎人、搜索员和管理员的生命托付给任何别的人。”

　　“拉恩将接替我，”尼古拉悲哀地说，“他有这个才能。但那样的话……”她的话音渐渐消失了。

　　凯瑟琳没说什么。

　　“那下一个将是你。”

　　“哦……不!”她的声音里有一丝恐慌。

　　尼古拉抬头看着她，微笑了一下，“我先处理这个查尔斯爵士的麻烦事，至少在三十岁以前我不会走。但我想让你知道，你将是接班人。”

　　凯瑟琳说不出话来。

　　“你要我做什么?”

　　“你必须找到萨克雷，马上找到。我不想让局面变得更糟。”

　　“好，”凯瑟琳答道，“我去找他。最后一个问题，尼古拉，拉恩在哪里?”

　　“我把他锁起来了。这会儿我对他不是太满意。他想回到欧曼蒂丝那里去。”

　　凯瑟琳的脸一下没了颜色。

　　尼古拉摇摇头，“嗯，也不完全是这样。我把他锁起来是为了保护他。我把他关在别人最不可能发现的地方。对他来说，那地方不一定最舒服，但本灭妖会只有这个地方他能待着而不被人发现。”

　　“你这样对待他，有点怪。”凯瑟琳说。

　　“我觉得我这是欠亚力山大的。”尼古拉犹豫地说，“我真的说不清，但是查尔斯爵士想杀他，没门。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很高兴听到这样的话。”凯瑟琳说。

　　“快去找到萨克雷，要赶在查尔斯爵士与我们宣战之前。”

　　拉恩退缩了。锁链很重，在门上砸得嘭嘭响，最高声尖叫，那都是累人的活。但是又没别的更好的事可做。最后他斜靠着墙坐下来。这是他第二次在这里坐牢了，他有点焦躁不安。

　　“这样待我，实在是不公平的，你知道。”他咕哝着，并不对着谁。

　　“我知道。”一个声音答道。

　　他抬头，“在地牢里关了几个小时，看见你总是叫人高兴。”

　　“谢谢，”尼古拉说，“我很抱歉。这是为了你自身的安全。”

　　“欧曼蒂丝不会伤害我的。她永远不会伤害我。在她身边，我安全极了。”拉恩气愤地反驳道，“用不着给我那样的借口。我们两个人都知道我被关在这里的原因。”

　　“这与她无关，拉恩。是我们自己的事。”

　　“我们?”

　　“灭妖会。外边有一个分会极端厌恶我。”

　　“哪个分会?”拉恩问道。

　　“英国分会。”

　　“去他的英国分会。”拉恩傲慢地脱口而出。

　　尼古拉对他怒目而视，“他们也要你死。”

　　拉恩停了一会儿，“我的回答依然是，‘去他的英国分会。’”

　　尼古拉没有接他的话。“查尔斯爵士，就是英国灭妖分会的头，他要你，你的吸血鬼女友，还有她的吸血鬼朋友们去死。”

　　“但他厌恶你吗?”

　　尼古拉向他投去痛苦、疲倦的眼神，“是的，他厌恶我。拉恩，我很抱歉。”

　　“为什么感到抱歉?想杀我?把我与欧曼蒂丝分开?把我扔进肮脏的地牢……两次?这是为哪个原因?还有更多的原因。如果你要我说，我可以一直这样说下去。”

　　尼古拉看了他一会儿，眼光落在了他的脸上。她意识到，他只是一个孩子。事实上他几乎大学还刚毕业呢。现在他应该享受人生。他不应该夜夜外出去猎鬼。这些孩子一个都不应该去。

　　但是，如果他们不去，那谁会去?

　　“我真心表示抱歉，”尼古拉又说道，语气很平稳，“为好几件不同的事情感到抱歉。”

　　拉恩不会软下来，但他也不能说脏话骂人。他就把头转过去。

　　“查尔斯爵士要你死，”尼古拉艰难地说，声音依然那么轻，“我不能让他对你下手。”

　　“我不知道你还管我。”拉恩说。

　　“我当然管。我有时候很迷惑，很害怕，跟其他人一样。我迷失方向，我孤身一人。我无人可求助。没有人能帮助我强大起来。我只能独自苦战。我必须选择正确的方向。但你对我的仇恨是眼下我无法应付的事情。”她的声音依然平稳，但几乎有点愤怒，‘没有亚力山大，我只是一个迷路的小女孩，’她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我努力变得勇敢，努力去完成他叫我做的任何事情，但是没有他，我是如此迷失方向。’

　　拉恩对此无言以答。他不知道如何应答。尼古拉有很多事情要对付，这是事实。

　　“我们怎么了?”她突然问道，“所有这些仇恨是从哪里来的?我记得我们还是朋友的那段时光。我们一起欢笑，一起开玩笑，一起作战。等你足够成熟后，我打算让你当头。现在出了什么事?”

　　“我想这一切是从你要杀我开始的。”

　　这些残酷的话语使得她竖起了盾牌，产生了戒心，“我想这一切开始于你出卖我的信任和友谊，而去爱上一个吸血鬼。我想事情就这么开始的，拉恩。”

　　“我们都有伤心的故事呢，尼古拉。”

　　“我要与查尔斯爵士解决这个问题，”尼古拉突然宣布，“与此同时，你要待在这里。像你这么小的男孩子不能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在街上乱晃。”

　　拉恩张开嘴，抗议起来。

　　“就这样，拉恩，”尼古拉说，“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