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波莉到来（4）

　　“叫‘父亲’，我们从来不喊他爸爸。如果我的兄弟们像现在的男孩子一样喊父亲‘长官’的话，我想他们肯定会要不到零花钱了。”

　　老夫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因为激动声调提高了很多，还重重地点了点头。但隔壁房间传来的酣睡声好像在证明她声调的提高并没有带来什么影响。

　　在老夫人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说的时候，芬妮狂喜地跑了进来报告说克拉拉•伯德夫人邀请她们两个去当晚去歌剧院看戏，而且会在七点钟的时候来接她们的。波莉听到这个消息异常兴奋，因为这是第一次突然让她置身于城市生活的活动中，她兴奋得像个蝴蝶一样飞来飞去，不知会要发生什么事情。直到她发现自己坐在了豪华歌剧院的座位上，眼前出现了绿色的围帘之后，心情才总算平静了下来。伯德老先生坐在她的一侧，芬妮坐在另一侧，但两个人都没有和她说话，为此她感到很是感激，因为她已被戏剧的情节深深地吸引了，无暇和他们聊天。

　　波莉到歌剧院看戏剧的机会不是很多，她仅看的几部戏剧也只是由一些美好的神话故事改编成适合少年人观看的，都是一些生动、欢快、天真无邪而又引人发笑、无伤大雅的故事。可是那晚看的戏剧却大不相同，那部戏剧后来风靡一时，连卖了几百个晚上的满座，以法兰西的机智、美国人的豪富为戏剧的卖点，让很多观众为之倾倒。不管这部戏剧的名称是什么，总之是非常的华丽、非常的通俗、非常的时髦。所以理所当然受到了很多人的青睐，大家纷纷跑去歌剧院观看。波莉刚开始看这部戏的时候，感觉自己进入了仙境，只看见那些闪光的人物在舞台的灯光世界里舞着、唱着。但不一会儿她开始听到一些歌曲和对话，转而那些幻景消失了，传出了黑人的音乐还有他们的脏话，这让那些留在波莉心中美好的神话人物形象大打折扣。

　　我们这个小女孩儿太天真，几乎不明白戏剧中的玩笑是什么意思，而且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哄堂大笑。但最初的兴奋平静下来之后，波莉开始觉得很不自在，心想妈妈肯定不喜欢她来看这种戏剧，还不如不来好呢。不知什么原因，随着戏剧的演出，歌剧院的秩序越来越糟糕，一些观众竟肆无忌惮地闲聊起来。再加上波莉那敏锐的眼睛和少女的本能，很快就明白了很多。过了一会儿，二十四位少女身着骑士的装扮从后台昂首阔步地走上台来，手中还挥舞着马鞭，脚踏着高高的皮靴，还不住地向观众抛媚眼。波莉丝毫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乐趣可言，反而认为很讨厌。当她们下台的时候波莉感到很高兴，但紧接着又上来一帮带着薄如蝉翼的翅膀、腰上围着金黄色流苏丝带的人，这让没接触过时髦事物的波莉更加看不懂了，她感到既恐惧又恼怒，坐在那里两眼盯着戏票，脸颊禁不住地发热起来。

　　“你干吗脸红啊？”当那些化妆得像妖精似的女人消失的时候，芬妮问道。

　　“我为那些姑娘们感到羞耻。”波莉对芬妮耳语道，说完长长舒了口气。

　　“你这个小傻瓜，那是巴黎流行的戏剧啊，舞蹈编排得多好！它一开始看起来可能有些古怪，但你很快会习惯的。最初我也是不习惯。”

　　“我以后再也不会来看了。”波莉果断地说道，因为她那天真无邪的天性无法接受这样的戏剧。这些戏剧给她带来更多的是痛苦，而不是快乐。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像芬妮一样很轻易就能习惯这些东西，幸好这样的机会也不会有很多的，她不能解释当时的心情，只是觉得戏剧结束后，自己很高兴。她们安全回到了家，而慈祥的奶奶正等着她们，并看着她们上床睡觉后才离去。

　　“你玩得高兴吗，亲爱的？”她看到波莉红红的双颊和兴奋的眼神问道。

　　“我不想说扫兴的话，但我的确玩得不开心。”波莉回答道，“有些场面的确很辉煌，但大部分的情节却很让人讨厌，我恨不得钻到椅子下面去。人们好像还挺喜欢看，但我认为很不雅。”

　　波莉滔滔不绝地说出自己的意见时，兴奋地敲打着刚刚脱下的靴子。芬妮大笑起来，还像法国小姐那样在房间里跳起了芭蕾舞，并说道：“奶奶，波莉被吓坏了，眼睛睁得像茶碟一样大，脸红得像我的红丝带，我还以为她要哭了。的确有些场景很怪异，但总体上来说，它是不错的，否则我们也就不会去了。我听史密斯夫人说‘那戏剧有趣极了，像在美丽的巴黎一样’。她一直生活在国外，自然见多识广。”

　　“我才不管她知道多少呢，我只知道它不适合小女孩儿们观看，否则我不会感到那么难为情的！”固执的波莉喊道，其实心里很迷茫，但不愿意认输，即使史密斯夫人的称赞也没能使她心服。

　　“我想你没有错，亲爱的。但你一直生活在乡下，你不知道很多保守的传统已经过时了。”奶奶说完吻了一下波莉便离开了。留下波莉一个人做了一夜的噩梦，梦见自己穿着骑士的服装在舞台上，而汤姆在交响乐队演奏大鼓，观众们好像都长得像自己的父亲、母亲，很悲痛地看着她，也同样是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也羞红得像芬妮的红丝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