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之谜

  听到委托人到来的声音以及他们接踵而至的上楼声,一直能给欧洛克·福尔摩斯带来莫大的喜悦。他常能预见来者是什么样的人,而且十之八九猜得很难。斯泰莫斯·格雷格森先生在门口出现时,他的类型与福尔摩斯的猜测就大体吻合。他身材高大肥胖,抽一种牌子为普费克托的哈瓦那雪茄。根据别人走路的声音来推断某人相貌我尚可理解,但福尔摩斯连人抽的雪茄牌子都能猜得出实在是匪夷所思,尤其是他长期抽烟草,鼻腔的敏感性应大打折扣。

  从格雷格森先生说话中听得出,他是个靠自我奋斗成功的人;讲话的句子语法没问题,但仍夹带着伦敦口音。福尔摩斯自我介绍后又介绍了我,格雷格森便同我俩握手,说:“福尔摩斯先生、华生医生,刚通知你们俩你们就同意见我。非常高兴。我的事很着急,我不想用严重或紧迫的字眼,因为此事并无危险可言,只涉及财产丢失。”

  福尔摩斯朝一把舒适的椅子一指,我则将他的大衣挂在一把直背椅上。

  “请把困扰你的事说出来,格雷格森先生,好让我和华生医生判断一下到底有多严重。”

  格雷格森开口说:“我在伦敦拥有三家电影院。我想你们大概了解移动画面的电影吧?它是一种娱乐形式。”

  我说:“我和福尔摩斯几年前看过一次那种新的娱乐发明。”

  福尔摩斯也说:“但这种发明快不行了吧?好像只在游乐场和顾客不多的商店里放一放。给我的感觉是一种过眼云烟的娱乐形式。”

  格雷格森说:“你说的情况过去是这样,但现在进入20世纪后,电影业迅猛发展起来。我本人就造了三座专放电影的电影院。里面座位的数量可与音乐厅的媲美,还有一个专供放映的银幕。放电影时还有一个人弹钢琴,使每一个画面都有音乐感。

  “座位之间的甬道都铺着地毯,进口处非常漂亮,有个售票亭以及卖雪茄、香烟和小吃的柜台。不瞒你们说,我的连锁影院搞得相当不错,有不少娱乐圈的人都想模仿呢。”

  沉默了一会儿后,福尔摩斯说:“听到你的成功我为你高兴,格雷格森先生。

  可你有什么问题想让我帮忙呢?”

  格雷格森说:“我这就进入正题。我在埃奇威尔路的电影院有一批价格昂贵的哈瓦那雪茄,一个礼拜前被人偷了。”

  一丝不耐烦的表情掠过福尔摩斯的面颊,他说:“你没有去报警吗?”

  “报了,先生,可事情虽小,却让他们很为难。偷窃肯定是在夜里发生的,但找不着丝毫撬门的痕迹。工作人员早上上班时,什么都跟以前一样,就是雪茄不见了。我是当天晚上最后一个锁门离开的,第二天早上又是第一个打开门的。”

  我说:“有了这次事件,但愿你的其他影院不会同样被盗。”

  他说:“这正是我要说的,医生。虽然雪茄被盗令我心烦意乱,但我觉得毕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本打算不去理它了,没想到三天后我另一家影院也丢失了雪茄。被盗的情况和第一家影院的完全相似。现在我不得不为三家影院的安全担忧。

  这个窃贼好像本事不小,可以潜入和离开我锁着的影院,而且不留任何蛛丝马迹。

  要是每天把雪茄运进影院再搬出来未免太麻烦了。再说雪茄的赢利也不错,至少被盗之前是如此。”

  福尔摩斯吹了吹他的烟斗咬嘴,然后往里面塞满黑色烟丝。

  “我明白了你的问题了,如果你的影院上了锁也不安全,恐怕只有找人值夜班了。”

  格雷格森同意地点点头,但却说:“但这样会增加我的开销,而且也未必有用。”

  我问:“怎么会没用呢?”

  他说:“‘因为这可不是个普通盗贼,给人一种特异功能的感觉。”

  福尔摩斯笑着说:“没准是个幽灵吧?算了吧,格雷格森,我们面对的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罪犯。”

  格雷格森说:“这么说你答应帮忙了?”

  福尔摩斯点点头:“当然,因为这事挺神秘的,值得探索。”他又转向我说:

  “让比利给咱们备辆马车,去埃奇威尔路。”

  崭新的影院就坐落在大都市音乐厅对面,正门上方用蓝色字体写着影院的名字。

  福尔摩斯查看起人口处门上的几把锁。他用放大镜仔细检查,嘴里说:“这些锁不一定非用钥匙才能打开,但总该留下些痕迹之类的,可偏偏没有。这条街较繁华,巡警应该很多。我得看看有没有别的潜人的方法。我们进去瞧瞧,格雷格森。”

  我们发现惟一另外的门就是通往一条小胡同的出口。此门只能从内部打开,有着一个重重的门栓。格雷格森还给我们看了夜里锁住门外的控锁和沉重的大门栓。

  影院的窗户没几个,而且都很小,人不可能爬得进来。

  格雷格森解释说/影院不适合采光,窗户都是为通风用的。“我们在影院的前排坐下,福尔摩斯敏锐的目光朝四下环视着,寻找着灵感。银幕占满了差不多影院一头的整个一面墙。银幕两侧是直直下垂的丝绒帷幕。我们的后面,即影院的另一头有一个结实的凸起的台子,台子有台阶,供放映员上去操纵放映机。

  过了一会儿,福尔摩斯从座位上站起,在影院里来回踱起步来。

  他自言自语地、好像我是个低能儿似的跟我说:“华生,这儿和剧院不一样,没有舞台,因此也就没有后台。这儿也没有吊景区、化妆室和舞台的侧翼,而只有一面挂着银幕的坚固的墙壁。”

  他的讲话方式并没引起我的反感,因为经验告诉我,他其实是在大声跟自己说话。我和格雷格森朝门口走去时,福尔摩斯则掀起了银幕一侧的帷幕。我见他从地上拾起一样东西,放进钱夹里。

  我问他捡到了什么东西,他轻描淡写地说:“可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如果重要,你很快就会知道的。我问你格雷格森,你的清洁工活儿干得怎么样?”

  格雷格森挥手朝整个影院一扫:“你瞧,能找到让我不满意的地方吗?”

  我们到来后福尔摩斯已让马车离开,于是我们又雇了一辆,赶往另一座被盗的影院,结果我们来到位于市郊的芬奇利。我们在那里见到的景象与第一座影院完全相同,仿佛是出于同一个设计师之手。我们再次做了查看,福尔摩斯仍旧检查了帷幕,而且跟在埃奇威尔路时一样,查看的都是相同的一侧。这次他好像没发现什么使他感兴趣的东西,但他突发灵感,又去看了看另一侧帷幕。当他从地上捡起个东西时,我仿佛觉得他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

  我们离开影院后又都挤上了马车,福尔摩斯料到这次逗留的时间比上一次要短,所以没让马车走开。

  “你的最后一座,也就是第三座影院在哪儿,格雷格森?”

  “在伍德格林,离这儿不远。”

  不久我们又到达了一片绿树荫荫的郊区,见到一座我们已十分熟悉的建筑物。

  我们又照样查看,福尔摩斯一如即往,对银幕两侧的帷幕下方都进行了查看。这次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观众已络绎不绝地走进来,我们在前厅里听到了悠扬的钢琴声,一忽儿又传来观众欣赏影片的笑声。我们从门缝里往里瞧,看见银幕上出现跑在平原上的骑手,接着是穿警察制服的众多小丑,一个接一个地摔倒在地上。

  福尔摩斯说:“华生,随便什么镜头都能轻易地把观众搞笑。”

  我们坐在大厅的长沙发上,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说:“要是这个小愉有一定的规律的话,今晚这座影院应该是他的目标。”

  我在脑海里计算着:7 天前埃奇威尔路的影院被盗,三天之后轮到了芬奇利的影院。我同意盗贼可能又要出手了,但令我失望的是,福尔摩斯让我返回贝克街。

  “去告诉哈德森太太,我可能不回去吃晚饭了。另外,华生,你大概得在几个小时之后才能再见到我。”

  次日凌晨我才又见到福尔摩斯不过我晚上没睡觉而是一直坐在壁炉旁抽烟斗打瞌睡。凌晨两点左右传来了马车声,少顷,歇洛克·福尔摩斯站在我面前,眼神里流露出胜利的喜悦。

  “我说,华生,你又可将歇洛克·福尔摩斯破的一宗案子记录在案啦!小偷的狡猾是我突然琢磨出来的。他根本不必从外面进去,因为他本来就在影院里。你注意到没有,电影一结束有几秒钟的黑暗,然后影院的大灯才亮起来。他就是利用这段时间溜进一侧的帷幕后躲了起来。等全体观众都走光后,他便有充分的时间拿他想要的东西——一大包价格昂贵的雪茄。”

  我觉得这办法的确很精明,却立即发现了一个疑点。

  “但他是怎么出去的呢?”

  福尔摩斯大笑道:“他不出去,至少一直等到次日工作人员到来后才脱身。听到他们到来后,他就又躲进帷幕后面,伺机从已被打开的出口溜到小巷里。因雪茄不见了,大家都围在柜台前,他大概就是利用那个时候溜走的。至少前两次是这样,而这次他却没有得逞。我这次也趁一片漆黑时藏到了银幕后面。银幕有点透,所以我可以看到周围的动静。我等待着,一直见他拿着赃物到来。我抓他时用警察用的口哨吹了一声,格雷格森和警察听到信号就都赶到了现场。”

  窃贼的巧妙精明和破案的简单都令我惊讶不已,但还是有一点我没明白。

  我问:“福尔摩斯,你是怎么知道他躲在帷幕后面的呢?”

  他笑笑,说:“其实直到抓住他后我才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起初也拿不准。我在埃奇威尔路的影院检查帷幕时是希望查看得彻底一些,结果发现了这个。”

  他取出钱夹,从中拿出一个烟蒂。

  “埃及的‘帕莎’,这是个不常见的牌子。”

  接着他又从钱夹中把另一个烟蒂弹到掌心里。

  “这个也是‘帕莎,是在芬奇利的影院帷幕后找到的。他今晚要能在帷幕后呆得时间长点的话,我就能得到第三个了。一个烟鬼熬不了多久就得点上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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