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信鸽

  3月23日,太阳落山后三小时,月亮便从西方升起了。加利亚人可以看到,她现在已经是下弦。

  加利亚的这颗卫星已在四天之内从朔望转为下弦。因此,在加利亚可以看到它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左右,也就是说其朔望每月只有十五至十六天。太阴月已同太阳日一样减少了一半。

  三天之后,即3月26日,月亮同太阳全部叠合在一起而成为朔月,其全部身影一点也看不到了。

  “她会不会再出来呢?”本一佐夫问道。他因为首先发现这颗卫星,对他至为关心。

  确实,亲身经历了天地间的许多奇怪变化后,本一佐夫的阅历也加深了,他的看法有时也不是毫无用处的。

  3月26日,晴空万里,空气干燥,气温表已降到—12℃。

  加利亚现在距离太阳有多远?自海上发现的第二张纸条所标明的日期以来,它又走了多少路?“温暖之乡”的人谁也说不上来。太阳虽已明显变小,但人们已不再能根据其大小来进行推算,即使粗略的估计也不可能。遗憾的是,那位隐姓埋名的学者至今没有提供进一步的情况。塞尔瓦达克上尉对此更是感到特别惋惜。他一直认为,这位学者定是他的同胞。

  “这位天文学家,”他说,“可能还在用皮套和罐头盒给我们送消息,但可惜这些东西没有漂到古尔比岛和‘温暖之乡’来。现在大海已经结冰,今后更不可能收到这种信息了。”

  确实,大海早已全部封冻。结冰的时候,天气很好,水面上风平浪静,所以结冰之后冰面非常平整,简直同湖泊和滑冰俱乐部的冰场一样光滑、匀称,没有一点坑坑凹凹和高低不平的地方。极目四望,冰面光洁如镜、天衣无缝。

  这同在地球的两极通常看到的情况是多么地不同!那里的冰面上布满了巨大的冰山。这些冰山样子十分奇特,底部相当脆弱,但其高度却往往超过捕鲸船的桅杆。由于各部分重量不等,它们常常会失去平衡,从而导致冰板的破裂。实在说来,冰板也不过是许多大的冰块杂乱无章地互相凝结在一起而形成的。

  所以地球两极的海面绝不会长期保持固定不变的状态,只要一刮风,或气温下降,就能明显看出其变化。那种景象简直象是瞬息万变的万花筒。这里的情况就不同了,冰面不但平整而且凝结得十分牢固。同时,随着气温的进一步下降,冰层也在逐渐增厚。其硬度一直可维持到春暖花开、冰消雪融的时候,如果这一天会到来的话。

  俄国人虽然从小看惯了冰雪世界的北国风光,但面对一着加利亚海的平展展的冰原,多少仍有些惊异之感。同时。一股满意的心情也油然而生,因为对他们来说,在这块光洁如镜的冰面上滑冰,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极好时光。多布里纳号上有不少冰鞋,这时正可派上用场。所以有志者都纷纷走上了冰场。俄国人耐心给大家传授技术;天气虽然很冷,但没有一个人临场退却。过了不久,便全都能一显身手了。小尼娜和巴布罗演技最为出色,赢得了大家热烈的掌声。塞尔瓦达克上尉在体育运动方面本来就有天赋,所以很快就可同他的冰场老师铁马什夫伯爵相匹敌了。

  这种体育运动,对于这些终日住在山洞里的人来说,不但有利于身心健康,而且是一种很好的消遣。如果需要的话,还可以用它来代步。普罗科普二副就用这种办法,在古尔比岛和“温暖之乡”之间跑了不止一趟。他是一个杰出的滑冰能手,三十公里路程,两个小时也就到了。

  “这玩意儿真不亚于旧大陆的铁路。”塞尔瓦达克灰谐地说。“实在说来,固定在我们脚上的冰刀,就是两条活动药‘铁轨’。”

  气温稳步下降,现已降到—15℃至—16℃。不但气温下降,光线也变得越来越昏暗了,这情景很象是发生日偏食时的样子。物体看在限内显得模模糊糊,景色相当凄凉。大家的思想也因而变得阴郁起来。这些人向来是在人类社会产生活惯了的,如今离开地球,怎么会不倍觉孤独和凄凉呢?他们怎么会忘记,地球现在距离他们已经是几千万公里,而且这个距离还在不断加大。从地球上分离出来的这个加利亚星球如今在广阔无垠的星际空间越走越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企望有朝一日重新见到地球吗?不但如此,甚至也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加利亚不会离开目前的太阳系而进入更加遥远的太空,环绕别的太阳运行。

  当然,终日为这些事烦恼的只是塞尔瓦达克上尉、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其他人对他们内心的忧虑和未来的凶多吉少虽也略知一二,但哪里会想得那样多,考虑得那样深?他们只好听天由命,默默地忍受着这空前的事态发展。所以必须想方设法让他们的思想从这一方面转移开,比如让他们学点东西,做点工作,或者娱乐娱乐,而滑冰恰恰是打发这种单调时日的很好的消遣办法。

  不过,当我们讲,住在“温暖之乡”的人都在不同程度上参加了这一运动时,伊萨克·哈克哈卜特当然是不在其内的。

  伊萨克自从来到这里后,从未离开过他的货船。由于塞尔瓦达克严禁大家同他接触,谁也没有到汉沙号上去看看他。只有从船舱里冒出的袅袅青烟,说明他还一直呆在船上。这种取暖办法实在耗费可贵的燃料,但他宁愿这样做,而不愿到山洞里去同大家住在一起。因为他要是走了。谁来替他看管船上的货物?

  为使多布里纳号和汉沙号安全度过严冬,普罗科普二副采取了种种措施。首先,两条船已用八字锚链牢牢地固定在海湾里。随着大海封冻,两条船已同海水凝结在一起。动也不动了。其次,正如在地球两极过冬的探险船所作的那样,他们把船体下的冰层磨成了斜边。这样,同海水凝结在一起的只是龙骨,船体两侧则不会受到冰层的挤压而遭到损害。同时,冰面如果提高,船体也会跟着提高。等到解冻时,船体仍可自然沉入水平,保持原有的吃水线。

  加利亚海已全部封冻。普罗科普二副上次到古尔比岛去时,发现岛的北面、东面和西面到处是一望无际的冰原。

  只有一个地方的水没有结冰,这就是火山脚下、流入熔岩的那个类似湖荡的水潭。天气虽然很冷,但由于熔岩不断流入,潭水一直保持着很高的温度。

  到了4月上旬,天空布满了乌云,但气温并未上升。加利亚的寒冷天气,并不是由于大气的变化而造成的,这里可不象地球的两极,气温的起落常受空气流动的影响,因而使得冬季往往出现一些反常现象。在加利亚这个新的星球上,寒冷的天气不可能出现气温的大幅度起落,气温下降完全是由于远离太阳这个热源而造成的,而且一直要降到傅立叶所说的太空气温的极限。

  这时,天空刮起了猛烈的风暴,但既没有雨,也没有雪。风暴吹到那个“瀑布”上,由于风势无比迅猛,常能把一些熔岩从“瀑布”所经过的洞口吹入洞内。但不必担心火流会因此而熄灭。相反,风暴象一个巨大的鼓风机一样,带来了许多氧气,反而使熔岩烧得更旺了。有的时候,风暴是那样猛烈,常使“瀑布”出现短暂的断流,一股冷风因而乘虚而入刮进洞内,把洞内的污秽空气一扫而光,使人们感到格外清新,但转瞬之间,“瀑布”又恢复原样,继续流动了。

  4月4日,一弯新月挂在天幕上。上一次看到她距今已有一个星期。今天复又出现,同人们根据其从朔望到下弦的变化所作出的推算是完全一致的。本一佐夫那天曾担心从此再也见不到她了,这种担心多少有一定道理,但终于没有发生,所以一见到她,他心中分外高兴。看来她每隔半月环绕加利亚一周,是确实无疑的了。

  读者想必记得,从地球上来的飞鸟,在加利亚星球上因为找不到栖息之所,曾大批云集于古尔比岛。岛上的广阔田野为它们提供了丰富的食粮。

  可是现在,随着天气转冷,岛上已是一片冰雪世界。它们的生存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只得又大批迁徙到一温暖之乡”来。

  这里当然不会有什么东西可供它们食用,但有人居住。它们不怕人,时时跟在人后面。一有人在洞外扔出点面包渣,它们就蜂拥而至,顷刻一抢而光,不管你扔多少,都无法聘他这些成千上万的不速之客。后来,由于冻诚交加,它们索性钻到山洞里来了。

  大家只好把它们赶出去,但赶不胜赶.它们饿得穷凶极恶,甚至到餐桌上来抢夺食物。人们于是拿起石块、棍棒、猎枪奋力捕杀,经过几场激烈的战斗,总算将其大部消灭。不过,也得保留一些,以便繁殖后代。

  洞内终于又恢复了平静。只有百把只体型庞大的马还栖息在石壁上的洞穴里,赶也赶不走。

  4月15日,小尼娜忽然从她的绣房附近发出了呼救声。

  “来人呀!来人呀!这些鬼鸟在啄我!”

  巴布罗闻声赶去,发现五六只大海鸥正在向小尼娜进攻。他立即操起一根棍棒,同海鸥搏斗,终于把它们赶了出去。他自己也被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啄了几下。

  “你怎么样,尼娜?”

  “你看,巴布罗!”小尼娜指着她胸前抱着的一只小鸟对他说。

  本一佐夫这时也已赶来。他从尼娜手中把小鸟接了过去。

  “啊,一只鸽子!”

  这确实是一只鸽子,而且是一只信鸽。其翅膀略呈凹形,尖部剪掉了一点羽毛。

  “瞧,它的脖颈上还挂着一个小纸袋。”

  他把鸽子拿到大厅里交给塞尔瓦达克上尉。铁马什夫伯爵等人也在场。

  “那个学者给我们送信来了!”塞尔瓦达克上尉大声说。“海面结冰后,他便改用信鸽来送信了!但愿他这一次能给我们留下姓名和地址。”

  海鸥同信鸽角逐时,已将纸袋撕破一点。塞尔瓦达克把纸袋打开后,发现里面有一张简短的字条:

  加利亚

  3月1日至4月1日所走路程:158 80O 00O公里!

  距离太阳:44O 000 000/公里!

  途中将奈尼纳吸引了过来。

  粮食即将告整……

  下面的纸已被海鸥啄掉。

  “啊!真倒霉!”塞尔瓦达克上尉叫道。“下面一定是签名,日期和发信地点!这封信全是用法文写的,可见他一定是法国人!但我们无法去救他!”

  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于是回到小尼娜刚才呆的地方,希望能找到一点啄碎的纸片,但一无所获。

  “难道竟没有一点办法弄清楚这位学者在哪里吗?”塞尔瓦达克叹道。

  “本一佐夫,你瞧!”小尼娜突然叫道。

  鸽子的左翼上有一方用印泥盖的印章。印章只刻了一个字,但至为重要:“弗芒特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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