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学 第二章

  也正是这个帮因,佳尔金娜才找到他,把他介绍给一个富商的太太,她大约四十几岁,儿子上大学三年级,女儿中学快毕业了,商人妇是个瘦干巴女人,没有一点女一性一魅力,平板的胸脯,身一子直一挺一挺的倒像个士兵,脸上没有一点活人味,像个绝欲的老修女。两只灰色的大眼睛深陷在黑眼窝里。她穿一件青色外衣,头戴旧式丝巾,两只贼绿的宝石耳环垂在耳际。

  一般情况她在夜或清早来找她的大学生,我见过她好几次,她动作十分敏捷,一纵身就跳进大门,然后飞快地冲上阁楼,她脸色十分吓人,嘴唇往里抿得几乎找不见好,眼珠倒是全瞪了出来,她慌慌张张向前张望,她的样子看上去真像个残废人,虽然她确实四肢健全,但总有那么股劲儿让人看了难受。

  “瞧。”普列特涅无叫道,“简直是个疯女人。”

  其实在学生也分厌恶她,所以总躲着不见她,可是身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商人妇像个不留情面的讨俩人或者更形象地说她像一个歹毒密探时时刻刻跟着他。

  “我真无一耻。”大字生带些醉意地说,“我是怎么搞得?突然想起来要学唱歌?就凭我这德行,谁会让我登相呢,这绝不可能。他后悔了。

  “你不赶快和那个女人一刀两断。”普列特涅夫劝他说。

  “你说得是,我又恨她可怜她。我真受不了她。唉。要是你们知道她臬怎样……唉。……”这我们早就知道了,曾经有一个晚上,我们听到商人妇怎么地企大字生:“求求你了。看在上帝的份上……我的心肝儿宝贝儿。求你了——就看在上帝的份上吧。”

  商人妇拥有万贯家资,却像个乞丐似的向一个穷大学生乞讨一爱一情,据说她是某个大厂的股东,有许多房产也做慈善事——为产科学院捐了一笔巨款。

  普列特涅夫吃完早饭就躺下睡觉我去外面寻点事做,天一黑我就回来,古利去印刷厂干活。要是运气好,我能挣回点吃的:面包、捍肠或牛杂碎,就分给他一半。

  等就剩我一个人没事,我就要贫民窟的走廊里来回巡视,我想了解我的邻居们是如何生活的。这儿人们住得像蚂蚁窝一样拥挤。各色人等,应有尽有。冲鼻的酸腐气从名外角落里散着,在这儿从早到晚从未有过片刻的安宁;缝纫机嗒嗒个不停,歌女们的吊嗓儿声,大学生的男低音,喝醉酒疯疯癫癫的男戏子的大声朗读,微醉一妓一女们的大呼小叫的狂喊,凡此种种,我的心中不禁疑惑:“人们这样活究间是为了什么?”

  一个秃顶只有周遭长红头发、高颧骨、大肚子、两条细腿的人,因为厚重的笨嘴唇里包着一口大马牙而得名“红一毛一马”。他总是活跃在饥一顿饱一顿的年轻人中。据他说他已经和他的西姆比尔斯克的商人亲戚打了三年官司,他缝人就说:“我豁山命去也要把他们折腾得倾家荡产。让他们过上三年讨饭生活,之后,我就把赢得的家产归还他们,并对他们说:‘狗一奴一才们,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感觉如何?’”“红一毛一马。这就是你的全部追求吗?”有人这样问他。

  “对。我这辈子就一门心思干这事,没别的了。”

  他整天忙忙碌碌,空行在地方法院、高级法院和律师事务所之间,他经常在夜里坐着马车带回许多吃的喝的来。然后把凡是想吃一顿饱饭、喝两口甜酒的大学生们、女裁缝们,请到他间天花板附落、地板下陷的脏屋子里,举行晚宴。红一毛一马只喝甜酒,这种酒不管溅哪儿,就再也甭想洗掉,并留下紫色的污迹。他要是喝多了,就会喊叫:“你们这群可一爱一在的小半子。我喜欢你们,你们都是好人。

  可我却是一个恶混,是吃人的鳄鱼,我要吃掉他们——我的亲戚。无论如何我要吃掉……”他一边叫喊一边流下泪来,像是受了委屈似的,泪水在他难看的高颧骨上滑一动,他用手抹抹泪就往膝盖上蹭,这是他的一习一惯动作,所以他那肥一大的裤腿上水远沾满了油污。

  “你们过得是臬的生活呀?”他大声说,“忍饥挨饿受冻,破烂衣服——人应该这样活法儿吗?这种生活人能学到什么?

  唉。如果沙皇知道你们这样生活着……”然后,他从衣兜里抓出一把五颜六色的钞票,冲大家嚷:“喂。兄弟们。需要钱的拿去吧。”

  歌女和女裁缝们蜂拥而到想从他的一毛一毛一手中抢到钱,他却大声笑道:“这钱是给大学生的,不是给你们的。”

  可是没有大学生来拿钱。

  “把你的自钱扔到而所去吧。”一毛一皮匠的儿子怒声叫着。

  一天,红一毛一马喝醉了,手里捏着一把一揉一皱的十卢布钞票来到古利这儿,把钱往桌上一去,说:“这钱我不要了,你要吗?……”说完一斜身就躺在我们的木板一床一上,呜咽起来,我们赶紧用冷水给他醒酒:向头上浇水,往嘴里灌水。等他睡着了,古利想把他钱展开,可是这钱抓得太狠了,得先用水润一湿才能一张张揭开。

  这个大贫民窟的窗口正对看隔壁房子的山墙,屋子里乌烟瘅气、肮脏不堪,人们挤在一起大声吵闹让人心烦。红一毛一马是人群中叫得最欢的一个。

  “你干吗不住大旅馆,却仿住这儿挤呢?”

  “我的好兄弟。就图个心里痛快呀。和你们在一起我能体会人间的一温一情……”一毛一皮匠的儿子立刻赞同地说:“他说的没错。我有同感。如果我到别处去住,恐怕早就废了。……”红一毛一马请求普列特涅夫说:“弹起你的琴。唱首歌吧……”古利坐下弹起了竖琴,他边弹边唱:鲜红的太一陽一你快升起来吧。快快升起……他的歌声悠所婉转,感动了所有的人。

  屋子里静下来了,大家都沉浸在这哀怨的歌声和如泣如诉的竖琴声中了。

  “太好了。小家伙。和商人妇斩不断“情思”的可怜的大学生赞叹着。

  有这个怪异人群聚集的贫民窟里,古得·普列特涅夫是最会营造快乐氛围的人,他就像神话故事里的快乐之神一样。

  他多才多艺,才华出众,生气勃毂,充满了青春的热情,他会说最幽默的笑话,会唱最动听的歌,他还敢于抨击社会上的遗风陋俗,甚至揭露社会的不公平现象,他的存在使人们黯淡的生活出现了一线光明。

  古利只有二十岁,看上去还是个孩子,可是在这个大家庭中,人们热一爱一他,拥戴他,信任他遇到困难求助于他。好人喜欢他,坏人害怕他,就连那个叫做尼基弗勒奇的老警察见到他都挤出张笑脸来。

  玛鲁索夫加贫民窟,是上山去的一交一通要道,它在雷伯内良斯卡娅和老戈尔内娅两条街的一交一汇处。尼基弗劳动力奇的派出所孤零零地守在老戈尔舍内娅街的拐弯处,和贫民窟的大门相去不远。

  他是个胸前挂奖章的瘦高老头儿,在这条街上干了很多年了,看上去还算聪明,笑起来倒也亲切,但还是掩饰不住眼睛中的狡猾。

  他对我们这个人员复杂的贫民窟相当重视,每天都会全副武装地到此巡视几回,巡视时慢条时,就像动物园里饲员查看铁笼里的野兽似的,看完一个窗口,再看一个窗口。他的战果相当可观,今年冬天他抓了一只手的斯密尔诺夫军官和穆拉托夫兵士,他们都曾得过乔治勋章,参加过中比列夫将军指挥的俄哈尔杰克远征军。还逮的捕了佐伯字、奥夫希金、葛利高里耶夫、克勒洛夫等人。听说他们被逮的原因是想立一个“地下”印刷厂,穆拉托夫和斯密尔诺夫就是因为星期天白天,偷走了城里克留锲尼夫印刷所的铅字而被捕的。

  没过多久的一天晚上,贫民窟里又被抓走了一个终日悉眉紧锁的被我称做“活钟楼”的人。第二天早上,古得知道这事后,愤怒地抓看头发对我说:“马克西美奇老弟。真他一妈一耽误。你快点去……”他告诉我到哪儿去,又叮嘱我:“一定要小心。那儿或许有密探……”这个秘密行动令我兴奋不已,我像一只小燕子似的飞到了海军村。我走进一家昏暗的铜匠铺,见一个卷发蓝眼的年轻人正镀一口带耳平底锅,看上去不像工人,屋角的老虎钳边有一个小老头,他白头发用一根小皮带束着,正忙着打磨一个活一塞。

  我问他:

  “你们这儿有活儿吗””

  小老头怒气冲天的答道:

  “我们自己人有活儿干,可异没你的活儿。”

  那个年轻人看了我一眼,又低头镀他的锅。我用脚碰了一下他脚,他又惊又怒地盯着我,手中握着平底锅,好像要冲我砸过来似的。见我一个劲儿赂他使眼色,才平静地说:“走吧。……”我又向他递了一个眼色,才走出店铺,站在大街上,卷发青年也跟了出来,不声不响地看着我,点了一支纸烟。我问他:“你是吉虹吗?”

  “是的。”

  “彼得被捕了。”

  他被激怒了,用眼光上一上一下一下打量我。

  “你说的是哪个彼得?”

  “高个子像教堂里的助祭……”

  “嗯?”

  “没了。”

  “什么彼得,助祭,和我有什么相干?”他越这样说,我就越认定他的确不是铜匠铺里的工人。当我跑回贫民窟的时候高兴极了,我的第一次“地下”活动圆满完成了。

  古利·普列特涅夫和一些进步人士接触很多,我曾请他把我介绍到他们中去,可他总是说:“老弟呀,你还校应该好好念书学一习一……”有一回,叶甫里诺夫引见我与一个做秘密工作的人会面。

  这次会面安排得十分周密,气氛异常沉重、紧张。尼古拉带我到城外的阿尔斯科波尔平原,一路上提醒我要谨慎小心,并要求我为这次会面保守秘密。然后,他指着从很远的地方慢悠悠走来的一个灰蒙蒙的小人影,扭头低声对我说:“就是他。跟着他走。等他停下来,你就走上前跟他说:‘我是新来的……’”秘密的行动意味着新鲜、刺激,应该是十分有趣的,可是这次却很可笑:头顶是火一辣辣的术一陽一,一个人在草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真像是一棵小草,就这些,没别的。我一直跟他到了坟场才追上他,闹了半天他也是年轻人,脸儿瘦削,两只小鸟眼十分警觉。他穿一件学生的灰大衣,原来的银灰钮扣已经丢一了,又重钉了几枚黑钮扣,破学生帽上还可以看到帽徽。整体上看,他还是个孩子,可他偏要装成大人样。

  我们找了一块有树荫儿的地方坐下来,他讲话枯燥、乏味而冷漠,那神态我一点不喜欢。他十分严肃地问我读过哪些书,还希望我参加他创建的小组,我答应了,就这样我们的会面结束了。他紧张地先往前走了几步,脑袋左看右看,对空旷无人的野地进行了一番严密观察。

  这个小组还有三、四个成员,我是其中最小的一个。小组会在一个师范学院的大学生罗夫斯基家进行,主要学一习一约翰·穆勒的著作和车尔尼雪夫斯基做的注释,这对我是一个陌生的领域。这个大学生后来用叶洛恩斯基为笔名发表了一些短篇小说,写够五本后,就自一杀了。——这种事已不足为奇了,我常见。

  他很内向。沉默寡言,思想沉闷,讲话十分注意分寸,住的是一间房子下面的地下室。他为了“脑体结合”,每天都做点木工活儿。和他在一起一点儿意思都没有,穆勒的书也没兴趣,因为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他的经济学理论我旧就知道,而且是印象极为深刻,这没什么难的,单赁我个人的生活经历就可以领会了。我认为这些理论,凡是那些曾为别人的幸福和快乐出过力的人都十分清楚了,根本没必要花费很大心思用艰的深的词语编成一本大厚书。我在这儿充满鳔胶味儿的地下室里,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眼睛看着小虫子在污浊的墙上爬来爬去,真是大难为我了。

  有一次,老师迟到了。我们还以为他不来了呢,就跑出去一习一裤腿从地下空的窗口处一闪,吓得我们赶忙把酒,这时老师的灰下,老师走进来讲车尔尼雪夫斯基的伟大论断。我们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唯恐谁一伸腿把酒瓶碰倒了。唉,偏偏让老师踢个正着,我们吓坏了,个个满面通红,以为老师会大发脾气,结果是风平一浪一静。他那种沉默不语和气一条缝的眼神,看上去真让人难受,还不如狠狠地斥责我们一顿呢。

  我很难过,虽然买酒不是我提出的,但对老师我总有种负罪感。

  一直他讲课真没劲儿,我人在这儿心早跑到鞑靼区了,那批复人们过着“清真”生活,他们善良又勤劳,讲一口不太纯正的俄罗斯话。天一黑,清真寺的塔尖上就有执事僧用奇特的声音招换大家去做晚祷。我琢磨看鞑靼人的生活一定很奇怪,肯定不会像我以前过的那些不愉快的生活。

  一直以来我都十分向往伏加河上那种集体劳动的热场面,直到现有那种狂一热依然让我痴迷。我还清晰地记得我第一次感受到劳动激一情的那一天。

  我们的任务是同码头搬运组货,那是一艘满载波货物的大拖船,它在喀山附近触礁,船底破了。当时正是刀月,狂风冷披着草席或帆布蹲在甲板上同艘小火轮船向前走,小火轮喘着粗气,不时喷一出一一团一团一的火星。

  夜深了。喀山河上乌云密布,搬运工们是叫是喊,骂完天又骂地,骂自己的生活处境,他们在甲板上懒懒散散地躲来躲去,企图避避风雨。看着他们晕晕乎乎的样子根本不像干活的,我看不太可能去打捞出快要沉下去的船货。

  半夜,终于到了那艘船礁的地方,大家把空拖船和出事的船甲板对甲板系在一起,这时搬运组第出现了,他是个面带凶相的老头儿,一脸麻子,生一性一狡猾,一爱一说下流话,长一双鹰眼和一只鹰鼻。他摘下秃顶湿一透的帽子,用女人一样的声音喊道:“伙计们。祷吧。”

  工人们在甲板上聚成一个黑一团一,像一群狗熊,他们狂叫起来。组长率先灯。伙计们,看你们的了。小伙子们出点力。

  上帝保佑我们,开始干吧。”

  于是刚才还蝇一愁莫展、散兵败将、浑身湿一透的从们一个子变得生龙虎一般,他们像上战场一样,纵身跃到触船上,一边呐喊,一边狂叫,说着笑话干起活儿来。我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有一袋袋大米、一包包葡萄干、一捆捆皮革在飘动,短小的人影在穿梭,刚才还是怨声载道的人们,这会儿居然兴高采烈欢欢喜喜地投入战斗了。

  雨越下越大,天理会冷了,风更猛了,人们的衬衫吹卷起来,肚皮都露出来了,湿一漉一漉的夜色中,六盏昏暗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五十多个人影跳来跳去,踏得板嗵嗵嗵直响。他们干活儿的样子就像几百年没干过活儿似的,拖看四普特重的米袋和扛货包赛跑的好事,他们早就想享受受了。用个恰当的比喻:他们干活生就像孩子热一爱一游戏一样,他们那个幸福劲儿,看来除了和女人拥抱,再没什么事儿可以和它媲美了。

  一个满脸一胡一须的大个子,身穿哥萨克式紧身外衣,浑身湿一透了,看上去他是货船的主人或代理人,他鼓动大家说:“好小伙子们。——我奖你们一桶。我的小土匪们。——两桶也行。加油干吧。”

  夜色中,从四面八方传来沙哑的叫一声:

  “来三桶吧。”

  “三桶就三桶。好好干吧。”

  劳动场面理会加热烈了。

  我跑去抱米袋,搬、抛、抱,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觉得我们不是在劳动,而是在狂欢,好像这些人可以永生永世这样不知疲倦、快快乐乐地干下去,那劲头儿真像随时都可以抓起城里的钟楼或尖塔,整个喀山城也滨握在他们手里,想搬哪儿就搬哪儿。

  这一天晚上,我过得前所未有的育快。真想就这样一辈子疯疯癫癫、痛痛快快地劳动。甲板上大雨点儿哗哗落着,狂风还在呼啸,黎明的薄雾中,落汤鸡的赤一裸一的搬运工们,不停地跑动着,一边笑着、叫着,显示自己的力气和劳动成果。

  这时了阵风吹开了沉重的乌云一角蓝天上露出了太一陽一粉一红色的脸,这群快乐的疯子抖动着湿乎呼的一胡一须,一齐向着太一陽一大叫。我真想跑上去拥抱这群两条腿的动物,亲一吻他们,他们干活时那么机智灵活,真让我心驰神往。

  没有什么可以一陰一他们由衷快乐的迸发出来的力量。这种神奇的力量可以创造奇迹,它可以实现神话故事里只要一一夜之间就建起美丽的宫殿和城市的幻想。一陽一光极其吝啬地照了一两分钟劳动的人群,就被厚重的乌云遮住了,就像一个小孩掉进了大海,完完全全被乌云吞没了。雨瓢泼一般下着。

  “歇工吧。”不知谁喊了一声,立即招来了许多发怒的声音:“谁敢歇。”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要搬运货物的时候,这群半赤一裸一的人们顶着狂风暴雨,不知疲倦玩命地劳动。我被他们身上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震慑了。等大家返回到小火轮上时,一个个东倒西歪像醉鬼似的睡着了。小火轮一到码头,他们就像一道灰色呢流挤上了岸,飞奔小酒馆喝那三桶伏特加去了。

  在小酒馆我见到了贝什金。他向我走来问道:“他们叫您干吗去了?”

  我禁不住喜悦地告诉他这次劳动的情况。谁知他听完露出一脸的不屑说:“傻瓜。傻瓜都没你傻,你简直是——白痴。”

  他吹着口哨,像一条在水中游泳的鱼似的摇摆着身一体,从一排排的酒桌间走掉了,这会儿,搬运工们刚坐在酒桌旁热火朝天地大吃大喝起来。角落里一个人用男高音唱起了下流小曲。

  嗳唷,半夜三更时分

  老爷的太太呀

  上后花园

  寻一欢作乐。嗳唷

  这时有十几个人的声音加入其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一声,同时用手在桌沿上打着节拍。

  打更人巡视到此

  看见呀,太太仰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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