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学 第十五章

  我一直纳闷,潘可夫和洛斯之间仿佛有一种很深的默契,所以他闪说话十分简捷,其他的话不用说他闪就心领神会了。

  我还记得不一回,洛马斯完伊凡勒帝时代有历史故事后,伊佐尔特先发言:“这个沙皇真没劲。”

  “纯粹是个屠夫。”库尔什金冲口而出。

  只有潘可夫异常坚定地认为:

  “我真看不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他杀掉大地主,让更会多的小地主取而代之,还别出新裁地招来一批外国人,这一点尤其错误。

  “从某种意义上讲,小地主比大地主更可恶,譬如苍蝇和狼,苍蝇用槍可打死,却比狼更让人生厌。”

  库尔什金一面提了桶泥砌炸坏了的砖,一面说:“这群坏蛋的主意太妙了,连自个儿身上的虱子都炸不死,还想炸死人。”

  “哼,咱们走着瞧吧。”

  “对了,安尔内奇。你以后别一下子办回那么多货了,采取多运少货的方法。不然的话,看看吧,再来上一把火。他们现在正在势头上,你又有特别任务,可得小心意外之祸呀。”

  所谓“特别任务”就是我们前面捍过的苹果合作社,这事触怒了村里的富农。霍霍尔依靠可夫、苏斯罗夫和他几个明白人的协助,这快把这事办成了。许多农民改变了对洛马斯和敌对态度,这从杂货店里买东西的人数增加上就可以看出来。

  这次活动范围很广,得到了大多数村民的认可,就连巴诺夫和米贡这类无赖之徒,也来为霍霍汞呐喊助威了。

  我越来越喜欢贡了,尤其一爱一听他优美哀的歌声,他唱歌时十分陶醉和投入,眼睛使劲儿闭着,痛楚的脸也忘了颤一抖。

  时常在没有月亮的浓云密布的夜色中,听到他迷人的歌喉。

  一天傍晚,他小声邀请我:

  “到伏尔加河上去吧。”

  等我来到岸边时,见他独自坐要船尾,两条漆黑的小罗圈腿悠亲地垂在黑色的河水中,他正在修整已经禁用的铺鲟鱼的刺网,他小声嘟囔着:“地主老爷们欺负我,我还能容忍,谁让人家比你有钱有势呢?可是咱民还窝里斗,我根本接受不了。都是农民,还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呢?我看就这区别:他们口袋着卢布,我却只有几个戈比。”

  一不歌唱,米贡的脸照样开始抖动,眉一毛一也活跃起来,他的手指灵活地使用锉子锉刺钩。而后无比亲切地对我说:“我是小偷,没错,我犯过法。可是你看看,内外看看,骨哪个人不像强盗似地活着呀,他们互相一吮一吸,互相咀嚼。哎没有力法。上帝不喜欢我们,魔鬼又捉弄我们,我们这些可怜人呀。”

  整个世界一片漆黑,黑的河水、黑的云彩、黑的夜色,对岸青草丛生的草原也淹没在一片黑暗之中了,只有波一浪一温一柔地冲洗着河岸的沙子和我的一双赤脚,脉脉的河水呀。莫非你要带我进入那无边的黑暗之中吗?

  “人得生存呀。”米贡叹口气说。

  远处传来狗吠之一声,我如在梦中一般寻思着:“难道就你米燕这么一种活法吗?”

  伏尔加河寂静无边,给人的感觉不些一陰一森可怕,河面上那种一温一润的夜色仿佛无休无止地绵延。

  “他们肯定会整死霍霍尔,你也不例外。”米贡咕哝着。突然亮开歌喉,打破了夜的沉静:想起当年一妈一妈一深一爱一着我她一温一柔地对我说哎哟,我的宝贝,我的亚沙呀快快成长吧……他又一习一惯地闭上眼睛,也奇怪,这样一来歌声仿佛也变得更国优美、凄凉了,他手中活儿差不多要停下来了。

  可是我不听一妈一妈一的话

  唉呀呀。我怎么不听……

  这时有一种奇异的幻觉袭上心头,我感觉脚睛的土地仿佛被永无休止的河水倾覆了,我身不由已地滑落无天日的深潭里去了。

  米贡又突然停止放歌,就像刚才他猛地亮开嗓子一样,他一言不发推船下水,坐上船就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望着他远去地背影,我愤然想到:“这种人活着干什么呀?”

  我的朋友可说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了,就连巴里诺夫也成了我的好友。

  他这个人一毛一病多了办事马虎、好吹大话、喜欢挑一拨离间、整日游手好闲,总之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流一浪一汉。

  他曾住饼莫斯科,一提起那段生活,他就所直吐唾沫。

  “莫斯科和地狱没什么两样,虽说教堂有一万四千零六座,但是那儿的人却无一幸免是骗子。

  “他们脏的浑身长疥,不信你就瞧吧,从商人、军人到市民都是一路步一路抓痒痒。这就是莫斯科的城市特色。

  “是的,忘不了,他们还有一个法宝——‘大炮王’,它是彼得大帝,专门用来轰打暴动的人们。

  “甚至有个贵族夫人因为一爱一情也反对彼得大帝。她和彼得大帝同一居七年之后,彼得大帝然冷淡和三个孩子弃之不顾了。

  “你知道吗?老弟。大炮一响一下子就结束了矣千三百零八条人命。彼得在帝自个儿都为这辉煌战绩惊了。

  “他告诉大主教费拉里特封住这门魔鬼炮,此后在炮就被封了……”“你全是信口开河。”

  我给他的评价他十分不满。

  “上帝呵。你这人怎么这亲戚呀。这事和我是从一个学问的人那儿听来的,你却……”他还去过基辅,到那朝拜。所以提起基辅,他又有一番权威之见:“基辅和我们村儿似的建在山区,也有一条河,我记不得什么名了,当然他们的河与我们的术尔加河比起来,不过是条小水沟罢了。

  “那儿的街道高低不平,弯弯曲曲,十分不整齐。

  “市民吗?大部分是乌克壮人,和洛马斯可不一样,是鞑靼人和乌克人的混血种人。

  “他们喜欢一胡一说八道,从没有正经话,不注重清洁,脏兮兮的,连头都不梳。

  “喜欢吃蛤蟆,那儿的蛤蟆都是特号的,大约十斤重;他们以牛代步,牛长得怪怪的,紧一小的牛也比我们这儿的大得多,约重八十三普特。

  “那儿教堂最我,有五万七千个修士,二百七十三个主教……“怎么你不信我?这全是我亲眼目睹的,你又没在那儿住饼?没有吧。这不得了。我这人就喜欢准确……”巴里诺无是个不修边幅的人他不讲卫生、头发乱糟糟、衣衫褴褛。他的脸蛋儿真不该埋没,卷卷的可笑的小一胡一须,大海般碧蓝的双眸,持上去和库尔什金有某种神似。

  “这么长的数谁会念呵。”

  巴里诺无还有过一个特另经历:两次去里海捕鱼,他经常无限陶醉地叙述这段美妙无比的日子:“老弟呀。没什么可以和大海相比。人一到了海面前,你就小的不值一提了。

  “海上生活是多么美妙呀。吸引了形形色一色的人,有一个修道院的院降也跑到海上来了,他居然会干活儿。还有一个厨一娘一,她以前是一个检查官的姘头,这运气别人想都不敢想呢。可她因为对海一见钟情,竟和检官分手了。

  “无论是谁只要看一眼海,就算把心一交一给海了。

  “海、天都是一样广阔无边,任你自一由飞翔,没有人在压制你,你可以为所欲为,无拘无束。

  “我真想回到大海上,再也不要和这些讨厌的人们相处了。

  我想当个隐的帮事,就像米贡用歌声取一悦于人一样,他靠讲故事赢得了村民。听到高兴处,他们会说:“他真会一胡一说。不过倒是挺有意思。”

  他的故事经常是广为流传,他能把莫须有的事儿说得跟真的是的,就连最务实的潘可夫也信以为真了,比如,有一回,这个人不轻信人言的农民告诉霍霍尔:“听巴里诺无说,书本上对伊凡勒帝的描写不够完善,有些环节省去了。伊凡勒帝本事可大呢,他会七十二这,最一爱一变成老鹰的形象,所以后来人的钱币铸了一只鹰,以示纪念。”

  我行我次感觉到越是虚构的、荒诞的帮事越越引人入胜,反倒是那些正央教育、带生活哲理的帮事倍受冷落。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霍霍尔,他笑着说:“这只是暂的。以后人们会慢慢认识到的,什么巴里诺夫、库尔什金呀,他们不不同于常人,应该归为艺术家或演说家,我想基督大概和他们的品一性一相近。

  “所以我说,虚构的东西照样有美妙的……”我接触这么多人,儿很少听到人们变论上帝,好像不屑于谈。

  只有一个苏斯罗夫老头还算敬畏上帝:

  “全是上帝的旨意。”

  就是从这句话里我还是听出了弦外之音:万般无奈。

  乡居生活开阔了我的眼界,我和一些村民关系处得十分融洽,也从他们每晚的闲谈中获取了不少知识。

  洛马斯认识问题相当深刻,他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是植根于现实生活中的,这些根深蒂固的问题一旦返还于夙实生活,愈加茁一壮丰硕了,结出了无数朵鲜丽夺目的花朵,我自我感觉我自个儿便是这沉甸甸的枝头成长起来的果实。也许是靠了书本中的丰富营的滋润,我说起来也满怀自信了。

  霍霍尔已经不止一次地夸奖我了:

  “马克西美奇。您进步很快呀。”

  我打心眼儿里感激他对我的赞美与鼓励。

  除了上述一些熟客常来常往我们的小铺还有一些人然造仿。

  潘可夫就带他老婆来过,这个女人身材矮小善良的脸上闪动着一双聪明灵秀的蓝眼睛,和潘可夫一样,也穿着城市的进髦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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