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计

又到了要交“保险金”的时候了，可是钱从哪里来呢？阿正一筹莫展。七年前，企业改制，学校划归地方政府，作了大规模的“瘦身”。那时候，学校工作人员分为三个部分：一是教师；二是校领导；三是行后人员。阿正仔细想想自己似乎一辈子都干的是行后工作，先是教务干事，后当政教干事，再后来当总务干事。所谓干事其实是不干什么事，东奔奔，西跑跑，出出力，打打杂，时间花了，没干出什么事来，自己的专业知识没得到巩固提高，自然也没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你像现在学校一个行后人员都没有，各项工作照常运行，从这个意义上说，裁减学校富余人员是没错的，“协议解除劳动合同”时连一部分担任教学工作的教师都在劫难逃，何况自己这种“职业干事”呢？但是“协解”把自己推到了无法生存的边缘。

刚开始“协解”时，自己盲目乐观，以为凭着“协解”近十万元可以打发残生，直至顺利的拿到退休金，谁知坐吃山空，银子没有日子长。当时“协解”时记得有一个学政治经济学的陈老师算过一笔细账，他说：“十万元除去交保险金的四万元，还剩六万元，离退休还有十年，平均每年只有六千元，每月只有五百元，十年中人民币会逐年贬值，十年后的一百元只相当于十年前的二十四块六毛。”当时大家都嘲笑他说：“下一任财政部长就是你了！”谁也没往心里去，这还只是纯理论的算法，实际生活远不止如此。比如自己，接近无钱时，老婆提出离婚，又分去一部分家产，虽然看起来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但是事后你去购买都是需要拿出真金白银的。不过只有四年他就把一辈子用工龄换来救命钱花得一干二净。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也出去打过工，但是像自己这种没有真才实学的人到哪儿都站不稳脚跟。有一所私立学校听说他曾经担任过政教干事，就聘请他担任政教主任，可是他不知学校的德育工作从哪儿下手，甚至连一份《德育工作计划》都拿不出来，私立学校的钱是不好白挣的，只好卷了铺盖走人；他又打听到一所私立学校招聘历史老师，想想自己好歹也是学中文的，不至于连初中的历史都教不了吧？谁知他一去就傻眼了，人家普遍使用电子教案，运用多媒体进行教学，制作多种多样的课件，同时还使用双语教学，英语他26个字母还认不全呢！如果说“协解”以前他只是荒废了学业，那么现在他已经被时代彻底淘汰了。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找退休的哥哥要过钱，找出嫁的女儿打过商量，找在农村的妹妹蹭过饭......

保险公司没有商量，你不交就没有医疗保险费，将来就没有退休生活费。他现在已经领略了没有钱的痛苦，自然不希望60岁以后还为无米下锅而发愁，问题是当务之急到哪儿去弄钱？无钱难倒英雄汉，秦叔宝卖马，杨志卖刀，可是自己无可卖之物。

他恨自己不是一个女人，没钱的时候找一个丈夫，不是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吗？就在他胡思乱想时，奇迹出现了。以前工作的一个同事找到他对他说：“我认识一个女人挺有钱，她想找一个丈夫，但是前提是不能问她以前的事，否则免谈，再一点就是要进行婚前财产登记。如果你愿意，她可以养你后半生。”

阿正心里很清楚，这样的女人先当二奶，后当野鸡，年龄大了退休赋闲，成了有闲阶层，她的每一个铜板和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娶她做老婆实际上跟妓女当“王八”，一世“英名”将毁于一旦，怎么说自己也当了大半辈子老师呀！不说“英名”至少也是斯文扫地。但是自己现在还有选择的资格吗？如果有选择自己的老婆就不会挽着别人胳膊。他咬了咬牙，一跺脚说：“我同意！”

那个同事走了以后，他留下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