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贼

老两口临行,爸爸站门后着急,眼光像鞭子抽过去,妈妈毫无感觉,自顾喋喋不休,话像豆子乱蹦。一会进卧室叮咛衣食住行,一会拉向厨房说柴米油盐,具体到一双袜子或一双筷子搁放的每一个细节,又讲做到与否的重要性,什么绳子从细处烂,米粒碎事惹大麻烦等等等等,深入浅出至哲理,恨不得像孔子那样,给女儿留下一部论语。

红红出卧室,对厮跟出来嘴舌仍不停歇的妈说:快跟你老公去机场吧,迟了要误点的,误了点,那就完啦。妈停顿了下,说了句:这女子。红红提起客厅茶几上的红提包,边递边搬肩膀边推着妈说:恕不相送了,以免当电灯泡。妈接了包和丈夫出门呀,定住神,又记起一件事,直盯着女儿说:记住,出门时,千万别把门上钥匙忘屋里了,那样就没法进门了。红红像蛇一样长喊了一声:妈!在胸前频频摇手,不顾妈妈了,和爸爸再见。他们一出门,目送了三秒钟,轻轻关上了防盗门。

一个小时后,手机又响了,妈妈在旋梯上接听。红红叫了一声:妈!那边问:怎么啦?把啥事忘了?红红说:没事,你们到哪了?正上旋梯那,把啥事又忘了?没事,你们登机吧。说完收了线。妈妈愣了一下,爸爸望着妈妈,也愣了一下。没事,我们上机吧。

屋里只剩下红红了,她竟由着性子放声说:等你们旅游回来,我没准儿挂回一个女婿来,让你们大吃一惊呢。隔玻璃窗一看,街上人来熙往,爸妈已没了影儿。重温爸妈临行的一幕,欧阳红打开了沿街那扇窗玻璃,转身进了卧室。朝梳妆镜里的自己扮了个鬼脸,自嘲地问:莫非你有一个天也那么碟碟不休,罗哩罗索,也那么趁着夕阳,热衷旅游吗?不,享受生活,要趁年轻……感到寂寞,抓起客厅的电话耳机,拨了号,说:萌萌,爸妈出发了,快来陪陪我,帮我赶走讨厌的寂寞吧。那边萌萌说:漂亮的红红,是永远不会寂寞的。你说:到底来不来陪我?得等人家涂完眼影呀。你还是素面朝天吧。你等一会儿,只二十分钟。

放下耳机,进了厨房,打开煤气灶。坐上了锅,又去照梳妆镜,关了那扇窗,望了街景,又开了窗。去厨房转了一圈儿,记起昨天没找到妈放的盐袋,将盐瓶子涮了调的汤,急匆匆出门。嘭一声关了防盗门,站门外一惊:啊!顺着妈的话来了,咋办呀?

楼下临街的人行道上,座落着一个报亭,一小伙子在那儿埋头翻阅报刊杂志。里面坐的报亭大爷见她转来转去,满脸焦急不安,秋风中没穿外套,朝她喊道:哎,红红姑娘。红红走近报亭。报亭大爷说:你要是没带零钱,急着打电话,那就先打吧。欧阳红没带手机时,在这打过电话,大爷好记性。

欧阳红说:我不打电话。

报亭大爷问:那你遇到啥麻烦了?

欧阳红着急地说:我下楼买盐,关了门,忘带钥匙了,这可咋办呀,灶台上坐着水,煤气大开着呢!

报亭大爷说:给你爸妈打电话呀,让把钥匙给你送来。

欧阳红不语,犹豫下掏手机。打完电话,带着哭腔说道:这可怎么办呀!

报亭大爷疑惑不解。

爸妈上飞机了,这可咋办吗,真急死人了?

奥……那你,打电话求助110。

110也管这事?

不是说,有困难找民警吗?

这当儿,一直埋头翻阅报刊的小伙子抬头转脸,瞥一眼欧阳红。

这可咋办呀?这可咋办呀?

打110试试吧!

小伙子埋头看着报刊,问:你家住哪儿?

欧阳红伸手一指说:那不,开了一扇窗户那儿。

小伙转脸仰看,四楼那儿,开了一扇窗户。他拖长语音嗯了一下,问报亭大爷:你这儿有没有绳子?

有,夜里为了防盗,我不但要加锁,还要用绳子和铁链子,把报亭缠好几圈呢。报亭大爷说着,低头挪脚边的纸箱之类,拿起一盘绳链。小伙子接过细看,绳链不但很长,还带有铁钩儿,说:

不用打110了。

像溺水者攀住了伸来的手,欧阳红明白了他的意图,心中一喜,惊问道:你能行吗?

小伙子在地上绽解绳链,头也没抬说:小事一桩。解完绳链,脱下夹克外套,交给欧阳红,帮着拿一下。

欧阳红抱着夹克衣,有异样的感觉,担心地拦住他说:那么高的,太危险了。

小伙子说:你厨灶上开着煤气,那才危险呢。

眼见他要甩绳链攀上四楼,来往行人像鸭子似的,纷纷驻足仰脸。

众目睽睽之下,小伙子扯长绳链检查完了,变戏法的地捏住绳抡了几圈,瞄准四楼窗沿,脱手一甩,拔直拽了拽。绳链上的铁勾,稳稳勾住了窗沿。只见他,耍杂技似的,噌、噌几下,拔住绳子上窜,眨眼间站上了四楼的窗沿,闪身从开着的那扇窗扇钻了进去。鸭子似伸长脖子屏声静气仰望的围观人,啧啧,哇塞,异口同声赞叹。

报亭大爷笑着对红红说:还愣在那干啥,快上楼去呀!

欧阳红恍然大悟,笑着回说了:噢,对,抱着夹克衣连忙进了楼栋,疾踩着碎步上楼。

小伙子跳上窗台入室,回头甩下了绳链,先寻厨房关了煤气,转身出厨房到客厅,刚打开房门,正好和欧阳红碰了个照面。

欧阳红极迅速地盯了他一眼,满脸喜悦地进屋,指给他漱洗间说:大哥,你去洗洗手,擦擦脸吧,我这就给你泡茶,拿烟。

小伙子去洗了手,出来拿起茶几上的夹克外套要走。欧阳红挡住他说:你吸烟呀,拿着烟和火要给他点。

小伙子说:我不会吸烟。

欧阳红拽他说:不吸烟了,坐沙发上喝茶吃糖果嘛。

不客气了。他说着,边穿夹克边往门口走。

欧阳红说:你冒这么大的险,帮了我这么大个忙,你还没留下姓名和联系电话呢,怎么,怎么这样做,说走就走了呢?

一桩小事,不必客气。他说:你把茶几上的钥匙拿好,要出门而去。

欧阳红急了,忽然惊问:咦,我的钱包呢?

要迈出门的小伙子一愣,反问道:什么,钱包?

欧阳红脱口说:钱包和钥匙一块儿放在茶几上的呀!

小伙子缩回那只脚,一时走也不是,进也不是。

几位跟上来看热闹的邻居大娘和姨姨,听见了这些,欢笑的脸上生出疑惑,忽然睛转阴,站欧阳家门外面面相觑。

小伙子脸露尴尬,说了句:你再好好找找吧,抻衣袖掩饰表情,毅然脱身下楼。

欧阳红眼噙泪花,追出门问:哎,大哥,咋和你联系呀?

下面传来一声:有火警了挂119。

围观的邻居耳听他噔噔地下楼声,心里弄不明白,七嘴八舌说:119,着火呀;他怎么咒咱们这呢?那么高的窗沿,他几下就攀了上去,他是干啥的吗?红红的钱包不见了……听说最近咱城里来了飞贼;他莫非是……欧阳红红着脸,怒气冲冲关了房门,像划水似拨开邻居,着急地冲下楼去。邻居奶奶姨姨们变成木偶,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所措,不一会儿,肆无忌惮地议论起来。

欧阳红追出楼栋一看,小伙子不见了。见报亭大爷在收捡绳链,心急火燎地走上前问道:大爷、他人呢?

报亭大爷不解:你问谁呢?

欧阳红说:还有谁呢?刚才……大爷咋又糊涂了。

报亭大爷扎好绳链,要往报亭里拿,回过神来说:他呀?出了楼栋,三两下盘了绳链,往报亭前一放,道了声谢就走了。

这么快的,莫非他脚底装了滑轮?犹疑间去追,没走几步,肖萌萌来了,直站在面前,不解地问:出了啥事,你干啥去呀?

难道他长了飞毛腿,欧阳红自言自语,摔了一下手,往下划了条弧线,唉了一声。肖萌萌盯着她问:究竟出了啥事?欧阳红拽了她转身说:走,咱们回屋去说。

两个好姐妹坐沙发上,见欧阳红噘嘴不语,肖萌萌又问:到底出了啥事吗?

欧阳红用与生俱来地生动语言,描绘了刚发生的惊心动魄一幕,禁不住说道:四楼呀,那么高的,他用绳链攀上去,噌噌几下就进了屋,我留他留不住,问他姓名和联系电话,他也不说……。

肖萌萌说:奥,那你,你就谎称钱包丢了?她在上楼时,已经听到了邻居地议论,心中明白了几分。

欧阳红说:哎呀,人家也是实在没辄了,还不是想留下他,表示一番谢意。

肖萌萌歪脸,亲昵地笑问:你对我说心里话,是不是一见钟情,爱上他了?

欧阳红伸手要扑打肖萌萌:我叫你胡说,没脸没皮的。肖萌萌嘻笑着躲过,见她仍不放过,站起要打她,笑着跑离沙发,说:怪不得他,哈,连夹克衣的扣子都扣错了,气冲冲差点儿撞了我,说了声对不起就走,原来是你恩将仇报,使诈坏人家的名声呢!

怎么,你碰见他了,你认识他?欧阳红问。

有过一面之交。肖萌萌说。

快坐下别闹了,告诉我,他姓啥叫啥,在哪儿上班?

肖萌萌坐进沙发,仍笑个不住:先给我泡茶,拿糖果来。

欧阳红说:死鬼你自己去拿。

肖萌萌伸出个指头,点着欧阳红的额颅笑问:你必须给我老老实实交待,是不是一见钟情,对他有那个意思啦?

欧阳红嫣然一笑,似答非答。

肖萌萌板住脸说:严肃点,正面回答。

欧阳红严肃不起来,含笑说:你没见他当时多勇敢,身手多英武,动作多敏捷。

肖萌萌故作正经说:飞贼吗,当然有两下子,身手不凡了。

欧阳红往肖萌萌腰身压去,两姑娘笑作一团儿,一个追问:说不说,说不说?一个忍不住了,喘笑着答:我说,我说,你先给我泡杯茶去。

俩姑娘都擅长用口语形象描绘所见所闻,肖萌萌描绘了难忘的一幕:春三月一天,市里的公安系统在人民会场举行武艺表演,武警官兵也参加了。银行系统组织员工参观,肖萌萌坐在最下面的那排观礼台上。轮到消防大队表演,她看到了一个英姿潇洒的身影,猴子似地登上了伸向天际的云梯,简直惊呆了。献花时,她拿出笔和本子,请他签了名。

欧阳红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说,有火警了挂119。肖萌萌下面讲的,他全没听进去,只逮住魏民两字,心里想着,怎样才能再见到他呢,冒然上门拜访,分明不妥,最好巧遇重逢,哎,哪有那么巧的事呢?

巧事,却碰巧让她遇见了。

魏民又来报亭翻阅报刊,报亭大爷盯见是他,忙从侧门出来,直愣愣地问:你姓啥叫啥,在哪儿上班?他斜了一眼问:老大爷,买报刊也要搞实名制吗?报亭大爷顶他说:你少装聋作哑,在这油嘴滑舌,发现了飞贼,谁都有责任打110报警。你说啥,谁是飞贼,打110报啥警?魏民莫名其妙,放下报刊要走。报亭大爷一把揪住他:话没说清呢,害怕了,想溜吗?两人正不可开交,欧阳红来了,几步到了跟前,挡在两人之间,对报亭大爷说:他不是飞贼,真的不是飞贼,他是……话没说完,发现他走了,回头一望,人已没影儿了,报怨大爷说:你咋也轻信瞎说呢,你怎么也好心办坏事呢!脸色晴转阴,直难受得要哭。

为了阻止误传扩散,避免给消防队员的声誉带来更大的负面影响,更是为了见他,欧阳红打定了一个主意。这一行动,她连肖萌萌也没告诉。

消防大队那地儿,原先称作红楼,旧城改造矗立起消防大楼,钢门窗刷的全是红油漆,以保留传统风貌。楼下大门口岗楼内,耸立荷枪戎装的门警。手持一束鲜花的欧阳红走上前问他:请问魏民同志在吗?门警审视一眼,目光掠过她的发梢问:你和魏民是啥关系?欧阳红也不明白,当时她怎么就回答:朋友。女朋友?门警又扫视了,抬臂伸手,指了大门内侧的传达室说:魏民在呢,请去那登记吧。

听说找魏民,传达室的干警又审视了她,递出登记簿说:同志请你登记。

欧阳红在登记簿上,填写了如下内容:

被访人:魏民。

事由:感谢。

来访者:欧阳红。

工作单位或住址:康复医院护士,人民路三号楼A座401号。

干警看了登记簿,拿起耳机拨了号,说:康复医院欧阳红,来访魏民同志。略停,放下耳机说:上院内楼房二层,请去左侧小会议室。伸手指了指。

欧阳红说:谢谢,

楼前院内,秋阳洒满金辉,身着迷彩服的消防官兵,在金辉里极快地启绽铺设衔接消防软管,一遍一遍,紧张异常。欧阳红看着,顿时目瞪口呆。

欧阳红同志,有个迷彩服跑来,叫了声,立正,敬了个礼说,请跟我上楼。

好,谢谢。欧阳红边跟他往楼洞走,边回头注目消防训练,油然说:训练得好紧张呀!

迷彩服说:练兵千日,用兵一时,请你批评指导。

我指导个啥吗,欧阳红心里只想笑。

迷彩服推开接待室的门,又敬了个礼,就退出去了。魏民身着像橄榄服迎上来说:您好!欧阳红不失时机伸出了手,魏民及时握过来,注视欧阳红,后者从他厚实的握力中,油然领会到他勇敢、英武、敏捷的质感,轻涂了眼影的秀目,却避开他,扫视了桌上刚泡的一杯茶水,慌乱中怕轻曼了对方,忙递上手中的花束说:

对不起,上次,让你受委屈了。

魏民接了花束,请欧阳红坐下喝茶,问:钱包找到了没?

欧阳红坐下,只闻那茶香,不喝,说:钱包压根儿就没丢。见魏民脸上写着问号,很是不理解,吮着茶香说:你为啥不留下你的姓名和单位电话呢,要不是我的一位好友,我真不知道上哪儿找你表示谢意呢?又见他不吭声,分明对好友一词敏感,欧阳红不吮茶香了,盯着魏民说:你以为本姑娘只是为了来感谢你吗?我今天来,连那位女友也没告诉。话语中把好友改作为女友,对方分明释然了。欲深入交谈,大胆触及单身男女间敏感的话题,却发现门外有人相拥偷窥,站起来说:欢迎你常来家中做客,也可来康复医院找我。本来要说有事了可来康复医院找我,话到口边,却伶俐的省略了有事了三个字。来医院找医生,能有啥好事呢?

说完匆匆告辞,魏民放下花束,急忙送她。

训练结束的消防干警们,刚才还挤拥门外偷窥呢,欧阳红出来了,忽然都站成排相送。欧阳红觉得真远逗,款款在他们的注目礼中穿过,至楼道拐弯处,让魏民别送了,听到干警们拥入会议室闹翻了天,为给他台阶下,说就送到院里吧。

接待了欧阳红的会议室里,确已闹翻了天。有干警说:怪不得魏民要转业了,不回老家要留此地,原来在这座城市,有了漂亮的女友。一个干警啧了一声,说:一束百合花,知道它的深刻寓意吗?拿起百合花束,哟了一声,惊说:花束下有一串钥匙呢,欲撵下楼去送,却被拦住了,说:别送了,交给魏民吧,别坏了人家的好事。

究竟是欧阳红无意遗忘了钥匙,还是有意留下了钥匙装作遗忘;是魏民放花束时,无意间压住了钥匙,还是有意用花束压住钥匙,表面上装作无意……以后两人都说是无意,不承认有意,外人弄不清,竟成了悬案。但得赶快给欧阳红送钥匙,不然她进不了家,这都明摆着,是不争的事。

碰巧的是,魏民摆脱了战友的哄闹,从上到下认真修整了一番,告了假去送钥匙时,走在楼梯口,却响起了紧急的出警号声。

火警,就是命令!消防官兵踩着警号声,迅即着武装,纷纷顺窗外的竖杆滑向楼下,转眼间,分别登上了院里的消防车,呼啸着出了大门。其中,魏民也不例外,尽管他怀揣着一串钥匙。

火警点在东关,是旧城改造中遗留下来的一处老街,木结构的老房稠密,股股浓烟冲天,秋风中腾出红红的火焰。消防车赶至现场,消防拴带被迅即扯开,水龙随之射向火源。火路被隔开了,消防干警扑火的扑火,救人的背人,搬救财产的抢贵重地先搬。

只几分钟时间,火源被控制住,又被扑灭了。瞅准一处余烬,见被砖墙阻挡,水龙射不到,上面悬顶欲坠,必须冲过浓烟去扑灭,魏民冲了上去。一个战士挡住他说:我来,见对方不解,又说,你一会儿要送钥匙呢!不妨事的,我去。魏民摆脱阻挡。两人刚熄灭了余烬,悬顶扑通就塌下来了。两人相视,说了声:好险,却都笑了,脸上都五抹六道,成了花脸。又都不笑对方了,逐一善后检查。

他们哪里知道,欧阳红出了消防队大院,并没急着回家。她亭亭在站人行道的梧桐树下,给肖萌萌打手机,披露去消防大队的经过。肖萌萌听了兴奋地说,好啊,红红,我服了你了,女追男,一层纸,看来有朝一日,我该叫你军嫂了。

欧阳红说:你咋也那么罗嗦了,快来吧,我在消防大队以东的超市门前等你呢。

你不急着回去接钥匙了。

急啥呀,等我们逛了超市再说。

不一会,肖萌萌出现在面前,她学消防干警立正敬了礼说:欧阳红同志,请跟我逛超市吧。

欧阳红奚落女友:你只看过他们的武艺表演,给他献了一次花,你身临其境领略过他们的氛围吗?训练紧张,烈火如炽,那份情调,那种感情,你体验过吗,享受过吗?

哎呀,不就是进了一次消防队大院,会了一次客吗,不得了了哇!说话间,忽见一辆消防车呼啸而过,紧接着又是一辆,紧追前一辆。两姑娘一愣,在人行道上,追起了消防车。眼看追不上了,急忙下了道沿,伸手拦出租车。上去就催司机:师傅,追消防车,快!

出租车司机问:你俩是记者,要去灭火现场采访吗?

肖萌萌说:对,是记者,现场采访。

欧阳红说:我们是特级记者,专门抢拍消防队的新闻。

司机不解:怎不见你们带摄像机呢?

肖萌萌说:老土呀,我们凭一双慧眼。

欧阳红说:对,我们眼里,有高素象的摄像头呢!

司机从后视镜里,没发现俩姑娘眼里的异常,他被逗乐了,说:坏了,不来油了,听两姑娘一惊:什么,不来油了?却手把方向盘直往前冲,一会儿就瞄见了失火现场冲灭的浓烟。

挤在围观的人伙里,焦糊的气息扑面,瞅见魏民和战友五抹六道的花脸,肖萌萌想笑,盯了一眼女友,却没敢笑。

两姑娘观看的情景,魏民当然一无所知。他是在消防队院里,进浴室洗浴了,随大家修整一新后,拉上邢永安去欧阳红家的。

邢永安起初不愿同往,他说:你借还钥匙去会女友,叫我陪着当电灯泡呀!魏民说:一块走吧,电灯泡究竟是谁还没准呢。走出大院,邢永安说:就这么空着手去呀?他的意思是,应该带上礼物,起码是买一束红玫瑰。魏民觉得那样太超前、冒失,说:谁说空着手,不是有串钥匙嘛!扬起那串黄澄澄的钥匙,很是得意

与此同时,欧阳红和肖萌萌也走在回家路上,他们是在目送一辆辆消防车离开东关老街后,边进出商场、超市游逛,边往回走的。不知不觉间,提着大包小包走进了人民路,回到了三号A座楼下。报亭大爷盯见他们说:

听说东关老街那儿着火了?

欧阳红说:扑灭了。

扑灭了?那里可都是木梁木椽木门窗的老房子!

老房子怎么了?照样一下扑灭。

了不起啊!现在的消防队员,真了不起!

大爷你,以后别再说什么飞贼、飞贼啦!

奥,也有他呀。怪不得那天……

说话间进楼栋,欧阳红对萌萌说:以前,我也看过消防队灭火,都是远远望望,哪有今天……肖萌萌说:今天当然不一样啦,情人眼里出西施呀。

又来了又来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到欧阳家门前,将大包小包暂依门角搁下,却不见魏民送钥匙来,肖萌萌说:男的都粗心,他会不会没看到那串钥匙?欧阳红说:不会的,不会的。肖萌萌又说:人家那么紧张地灭了火,总要休整一番,会不会不来了?欧阳红说:哎呀不会的,等等吧,咱们进不了门,他比谁都着急呢,就是休整,也不像你婆婆妈妈的,说涂了眼影就来,二十分钟,却错过了惊心动魄一幕。肖萌萌回说:谁婆婆妈妈的,好事留给你呀,什么咱们咱们的,别把我扯进去。

你还用扯?当着人民会场那么多眼睛,敢出场给他献花!

哎呀红红,我正告你,可别转移视线。

忽然,透过楼梯拐弯处的空格窗棂,欧阳红看到了魏民,他正站报亭前和大爷说话,他身穿便衣,旁边也有个便衣,分明是他带的战友。拍了肖萌萌说:你看,来了。

肖萌萌伸脖子看了,说:来了,两个呢。

欧阳红笑说:还嫌拉扯你呢,排排坐,吃果果,你一个,我一个……

肖萌萌说:又来了,又来了,越来越放肆了。

两消防队员离开报亭走向楼栋,欧阳红和肖萌萌不言语了,忙从搁地下的包里,取出化妆盒,互相会意,扮了鬼脸,各自照小镜子,抿嘴涂唇膏梳理头发,匆匆收拾容颜。

楼梯上有节奏的脚步声,颇像鼓点,激动人心。两姑娘急速收捡了化妆盒,推推搡搡了,又若无其事地,定定盯着楼梯,同时捕捉听觉里越来越近的脚步。

欧阳红说:怎么才来呀,人家等了好半天了。

魏民说:噢,等好半天了,谁让你等来着?

欧阳红冲他说:你……却一时语塞。

我们……邢永安要开口解释,被魏民碰了胳膊肘,后者接他的话说:发现了你的钥匙,本该及时送来,可我们,公务在身,无可奈何。

欧阳红问:啥公务,这么忙的,还无可奈何呢?

魏民说:这可是军事机密,不能乱讲。

两女性逗乐了,抿嘴伸手掩唇轻笑,肖萌萌忍不住了,嘻嘻笑出声说:还军事机密呢?知道我们刚才去哪儿了吗?

去哪儿了?

猜吧。

猜不着。

再好好猜……

猜不着,不猜了。

东关老街五抹六道的光辉形象,全暴露了。

两消防队员一愣。欧阳红止住笑问:这位是……噢,我的战友,邢永安。欧阳红介绍了肖萌萌,要两客人进屋,两姑娘争先恐后说:

今天可有热情招待。

都是些好吃的。

魏民说:不进去了,谢谢你们的好意。

你怎么又……

真的不行,只有一个小时自由活动时间,要按时归队呢。

邢永安证实说:真的。

欧阳红失望极了:进去坐会儿嘛,哪怕坐一小会呢。

下次吧,两消防队员重复了他们的纪律,执意要走。

至楼下分手,欧阳红和肖萌萌不无遗憾,目送他们走去。

两消防队员行至报亭前,欧阳红忽在后面喊:

哎,飞贼,站住。

魏民问:什么,飞贼?

欧阳红伸出手说:别佯装了,给我!

魏民伸进衣兜的手指,触及到硬硬的物件,恍然大悟,连忙掏出来,迎了上去。

那串沾有硝烟的钥匙,从男性粗壮的手间,递交到女性柔软的手上时,欧阳红笑说:真是个飞贼,不想让我进门了?

眼瞅着简单的交接仪式,报亭大爷依书台伸出头笑说:这几个男女,过来过去,都离不开一串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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