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虎啸
- 2016-01-04 09:59
- 惊险故事
- 作者:小编
- 来源:网络
妙手回春救路人
冷酷无情抓异己
八月的骄阳像个火球,烤得大地一片炙热。尤其是正午的日头,热气逼人,就连那翠绿的叶片似乎都给烤萎缩了。气温实在是高,道上断了行人。就连村里的狗也停止了吠叫,躺在地上,伸出寸把长的舌头,“呼哧”、“呼哧”地喘气;牛群泡在水洼里惬意地打滚;蝉儿热得不耐烦了,躲在树技的浓荫处一个劲地聒噪。唯有那伙顽童,顶着烈日,一丝不挂地泡在水里纵情地嬉戏、冲凉……
“看死人哕!看死人哕!”突然,从村口传来一个伢子尖细的嗓音,显然是朝正在戏水的小伙伴打招呼。
蓦然间听说村里突然死了人,伢子们自然感到又惊讶,又惶惑,以至有点忐忑不安起来。不过,大多数还是出于一种好奇心理,竞相爬上岸来,连衣服都顾不上穿,便光着屁股,一双双小脚板像擂鼓似地,“呱哒”、“呱哒”地朝村里跑去,瞧瞧热闹。
死者是位外乡的后生子,二十余岁,梳着个小分头,娃娃脸,金鱼眼,仿佛稚气未褪。瞧这模样,十有八九是个读书人。
他直挺挺地摊在一扇破门板上,脸部、手脚均是冷冰冰的,毫无血色;牙关紧咬,鼻息全无,早已呜呼哀哉了。
“唉,可惜了一位好后生!”有人叹息着,不无遗憾地连连摇头。
“得赶快通知他的家属前来收尸啊!”一位老者急忙提醒众人道。
“收尸!谁来收尸?”有人嘿嘿冷笑,仿佛讥讽老者的提问是多余的。
可不是,这尸首是刚才让一位妇女在洼地里发现后招呼众人抬进村的。当时嘴里尚有一丝游气,后来便逐渐消失了。既是外乡人,又没有临终遗嘱,教人往哪儿去寻找死者的家属?况且,压根儿不像这附近的山里人。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仿佛本不该管这桩闲事。
“蛇死有人挑,人死有人埋。天气这么热,总不能这样搁在这里吧!等下让尸体发臭腐烂了,有你们好看的!还不是全村人随着遭殃受罪!”还是刚才那位老者,听罢众人不着边际的吵嚷,气得抖眉跺脚,又大声吼了起来。
不知是出于对老者的敬畏,还是这番话语确有千钧之力,众人立时不再七嘴八舌了。
众人稍微愣怔了片刻,随即仿佛意识到有场瘟疫会降临似的,很快振臂呼应了老者的建议:“赶快凑几块木板,做个匣子,装了去掩埋完事!”
大多数人听罢老者的训斥后,深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便赶快一哄而散,各自像避瘟疫似地逃进了家里。
村口只余下了几个青壮年,正在老者的指挥下,准备为这陌生的死者料理后事。
木匣很快钉好了,死者随即给装了进去。有人正要将木匣钉死——
“且慢!”倏地,一声断喝,吓了众人一跳。只见跟前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位青布长衫、肩背药箱的走方郎中。只见他身材伟岸,天庭饱满,一双慧眼,炯炯有神。
“活华佗!”老者惊呼了一声,急忙扑上前去,喜滋滋地问道,“什么风把你这位大善人刮到这里来了?”
众人随着“呼”地一下,团团围上来,争着嘘寒问暖,显得十分亲热。原来,这走方郎中不是别人,正是翠屏峰誉满杏林、闻名遐迩的医生方济民,人送雅号“活华佗”是也!
三年前,驻扎在金鸡岭上的一支红军部队里,不少指战员中毒,染上了一种“蜘蛛疮”,久治不愈,一个个性命危在旦夕。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党代表胡雷亲自下山,深入虎穴,历尽艰险曲折,总算将这位名医请上了金鸡岭,为红军部队中的患者治好了这种怪病。后来,为了防止白匪对他的暗害,“活华佗”也就一直留在红区内,为红军和苏区群众驱疾治病,更加名声大振。
今天,“活华佗”刚好前往一个村庄出诊,路过此间,凑巧撞上了这位陌生的死者。他驻足观察了两眼,发现这人是一种“假死”现象,所以随即喝住了钉死木匣。与众人匆匆打过几声招呼以后,他便急忙蹲下身子。先探手试了试死者的鼻息,又扯起眼皮瞧了一番,嘴角绽出了一丝笑容:“谢天谢地,还算他运气好,应该有救了!”
众人一听还能“起死回生”,莫不惊讶万分。一个个伸长脖颈,且看“活华佗”怎样救法。
只见“活华佗”放下药箱,双手探进木匣内,对着躺在里面的死者又是掐人中,又是揉穴位。如此拨弄了半个时辰,直累得气喘吁吁。那死者果然起了一番变化,先是脸部的肌肉开始在轻微抖动,嘴巴和鼻子里又有了一丝游气,接着,游气逐渐变粗,四肢五官都“活”起来了……只喜得一旁围观的众人,莫不拍掌惊呼:“啧啧,不得了,方先生硬是神仙下凡!”“活华佗妙手回春,名不虚传!”“等下这人活转以后,让他给这位恩人立长生牌!”……
众人赞不绝口,“活华佗”却满不在乎,仿佛在做一件自己本该要做的事一般。嘴里自言自语地喃喃解释着:“天气太热了,他是中了暑,作了痧,假死过去的。也是他命不该绝,要是我晚来片刻,恐怕又要误了一条性命!”
众人听罢,无不对“活华佗”投去崇拜、钦佩的目光。
老者则连念三声“阿弥陀佛”,赞不绝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活华佗”等那后生子转危为安,完全醒转来以后,这才招呼众人将他抬回村里,继续调治。因自己急于出诊,便仔细叮嘱了众人一番,方才告辞。大伙将他送出村口,才各自分手。
“活华佗”因为无意之中又救活了一条性命,所以心情格外舒畅,突然,迎面那堵墙壁上一条用石灰水刷写的标语闯入了他的眼帘:“铲平山头主义,肃清一切暗藏的‘AB’团分子!”
“活华佗”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两下,一股痛苦而又悲愤的情绪迅速传染了全身,心中顿时像压了块石头,感到沉甸甸地难受极了。
这场正在红区内大张旗鼓开展的“肃清‘AB’团分子”运动,已经搞了半年多时间,人人过关,个个自危,而且杀了不少人。
奇怪的是,这些人有的是县、乡一级的苏维埃政府的干部,有的是赤卫队员,有的还是红军队伍里的指战员。可是,就因为人家一句话,有的早上还在前线杀匪,下午便给逮了起来,第二天便推上了刑场,罪名是“暗藏的‘AB’团分子”。证据呢?全靠逼供信,屈打成招。有不少人无辜下狱后,刑罚难熬,只得胡乱招供,牵连别人。有位屠夫蒙冤受屈后,经不住严刑逼供,只好把自家账本上那些赊欠肉款的人名全报了出来,承认是自己的余党。其结果不言而喻,那些人自然也随着成了刀下的冤魂。这样一来,自然把好端端的红色区域搞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不寒而栗,有人甚至提出了疑问:“这究竟是在革谁的命啊?”
尽管怨声载道,质疑四起,然而并未引起上级的重视。因为上级还有上级,顶头还有中央。看样子,这场“肃反”运动正方兴未艾哩!
“活华佗”曾经亲自耳闻目睹过那些含冤负屈的无辜同志死不瞑目、遗恨绵绵的惨状,心中同样悲痛万分,真想大声疾呼:“何罪之有,株连无辜?”
然而,自己一介儒医,有何权力?就连党代表胡雷暗中也经常提醒他:“祸从口出,不该讲的话千万莫要多嘴!”
然而,正直的“活华佗”如何能忍看朋辈成冤鬼!他实在憋不住了,借着给那些领导看病的机会,吐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你们千万要慎重啊,韭菜割了可以生发,人头掉了可再也安不上了。不能滥杀无辜啊!”
可惜遗憾的是,这些领导同志听完他的忠告之后,有的表示沉默,有的告诫他“少管闲事”,有的则当场批评他“阶级立场不稳”……
“您得管住自己的嘴巴,要不,总有一天大祸会落到您的头上。到那时,我们就爱莫能助了!”党代表胡雷一次又一次地对“活华佗”发出了警告。可他一撞上那看不顺眼的事,便又要火山爆发,什么都忘啦!
这会,一瞧上这刺眼的标语,“活华佗”又窝火了:“看来这场运动越闹越大了,说不准哪一天还会搞到我自己头上来咧?”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仿佛预见了什么不祥之兆,双腿顿时感到像灌了铅似地沉重起来……
“活华佗”的忧虑不是多余的。数天以后,他被“召”进了“肃反委员会”。
“我是行医的,凭啥唤我到这地方来受审?”“活华佗”愤怒地提出了质询和抗议。
“你可明白自己该当何罪?”端坐在上首的那位审判官正在翻一册宗卷,连头也没抬。
“你们不要诬陷好人,滥杀无辜!”“活华佗”气愤已极,竟忘却利害关系,大声疾呼起来。
“放肆!”审判官在桌上“砰”地擂了一拳,抬起了头,目光似剑,笔直刺了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活华佗”猛然大吃一惊:天哪,这位审判官竟是那位被自己救活过来的陌生人!
杏林虎啸(2)
特派员颠倒是非
活华佗无辜下狱
不错,这位审判官果然是数日前被“活华佗”亲自救活,死里逃生的那位陌生人。他叫刘丰,是湘赣特委派遣前来指导“肃反”运动的特派员。因他手上握有“尚方宝剑”,因而也就掌着生杀大权。
这刘丰年纪轻轻,平步青云,被上级授以重任后,更加沾沾自喜。上面打雷,他就下雨;领导一句话,他便奉为金科玉律。在这场“肃反”运动中,他更是好大喜功,大开杀戒,宁左勿右。搞得红区军民人心惶惶,他却反而变本加厉,耍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花招,诱捕那些所谓的“隐患”。
据说有一次,他在山里撞见了几位挑板子的山里老俵,便指着说:“这是‘AB’团分子!”让手下人给拿下来,严刑逼供。果然全都招认了,第二天便陈尸在乱葬岗上。
有人问特派员,如何慧眼识奸?刘丰笑着解释道:“他们挑的木板不就是一个‘A’字?我就瞧出了这暗号。”
原来,山里人挑木板,总是将两头的板子顶上靠拢,下面放宽,中间插上一条木扁担,活脱脱的一个“A”字形。这种挑法乃是上千年、数百年的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想不到今天竟成了置人于死地的把柄。
所以,这番“天机”泄露以后,众人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丰以为众人给这触目惊心的阶级斗争吓呆了,反倒大言不惭地吹嘘起来:“肃清这些隐患,一靠脑灵眼尖,二靠手狠心肠硬!还要善于捕捉战机,主动出击。”
为了捕捉“战机“,主动出击,刘丰还经常微服私访,深入到四乡各个村子,搜集情况,尤其是关注对这场“肃反”运动有抵触情绪的言论。这样一来,“活华佗”的不少“反革命”言论,自然记上了特派员的宗卷里。
只因刘丰还未与“活华佗”见过一面,只是听说这郎中先生在红区内德高望重,还替不少红军高级领导人治过病,所以不敢贸然下手。
那天,刘丰顶着毒辣辣的日头,独自下乡去搜集党代表胡雷的“反革命”言行,不承想,在这半路上中了暑,被痧作倒在地,几乎毙命。幸亏遇上“活华佗”这位大救星,妙手回春,救了他一条命。
按理,刘丰应当对“活华佗”感恩戴德了。可是,这位无毒不丈夫的特派员硬是一颗铁石心肠,毫不领这个情。尤其是当他搜集到“活华佗”的大量“反动”言行之后,更决定把他当作一只“老虎”来打,以期达到杀一儆百的目的,进一步树立自己的威望。
就这样,这位誉满杏林、闻名遐迩的名医,一夜之间,竟成了“肃反”部门的阶下之囚。
铁面无私的特派员,面对着这位有过救命之恩的恩人,首先来了一番自我剖白的表演:“方先生,咱们打开窗子说亮话。公归公,私归私。革命不能掺半点假,你于我私人有恩,我自当牢记心间,但今天在公堂上,咱们就不能讲这交情了,你得老老实实坦白交待自己反革命的罪行!懂吗?”
“反革命?”“活华佗”嘴角边发出了一迭连声的冷笑,“鄙人在翠屏峰下放着安乐窝不恋,宁愿跑进红区来受苦遭累,来为红军指战员驱疾治病,挽救过无数同志的性命,其中包括你这位审判官大人在内。试问,世上有这样心地善良的反革命么?”
刘丰给“活华佗”这席理直气壮的话语堵得双眼翻白,恶狠狠地反驳道:“不!这些都是为了蒙蔽我们红区群众!”他拍了拍手上的宗卷,像掌握了最可靠的证据一般,“据我们调查研究,你潜入红区有两种可能,一是受白匪迫害,狗急跳墙;二是充当白匪的内奸,蓄意打入我们红区搞破坏。现在,根据你平常的言行,我们完全可以认定你是货真价实的内奸,是个十恶不赦的反革命分子!”
“活华佗”听罢这段肆意诽谤、诬蔑自己的不实之词,气得双眼发黑,五内俱焚。他竭力镇静下来,一字一顿地从口里吐出了几个字:“苍天在上,有胡雷、蛮牯同志为证!”
“胡雷、蛮牯?”这会轮到刘丰发出冷笑了,他在桌上又擂了一拳,“哼!蛮牯已经牺牲了,死无对证!胡雷正好和你是同党,已经立案审查,也许可以成为你反革命的证据!还有,关于蛮牯之死也是个可疑的谜,为什么你们三个人一齐突围,偏偏牺牲了他,而你俩却平安无事,岂不是明摆着有鬼!快快从实招来!”
“活华佗”想不到这位特派员竟然如此信口雌黄,越扯越悬乎,简直可以生出许多“莫须有”的罪名来,于是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愤怒地顶撞道:“既然如此,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只管将自己想好的罪名,往我头上套来便罢了!”
刘丰“嘿嘿”两声:“瞧你这个样子,真是个不怕死的角色哟!”
“活华佗”并不示弱,反唇相讥:“自古道,谗言败坏君子,冷箭射死忠臣。我方某人一生行善,苍天可表,日月可鉴。平常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刘丰一瞧没有压下“活华佗”的气势,不禁双眉倒竖,拍案而起:“方济民,实话告诉你,凡是进了肃反委员会这道门坎的,十个便有十个出不去了!”
“活华佗”倔强地将脖子一拧:“士可杀不可辱!金盆打了,分量还在!”
“砰”!刘丰在桌上又重重地击了一掌,咬牙切齿,“好哇,我倒要瞧瞧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刑具硬!来人,先把他押进里面去见识、见识一下!”
随着,冲上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彪形大汉,分别架着“活华佗”的左右胳膊,拖进后面的一个厅堂里。
这里便是用刑的地方,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呈现出一种阴森可怖的气氛。
只见一个大汉被绑在廊柱上,赤身露体,一丝不挂。胸前似乎是让香火头给烧烂了,黑糊糊的像个蚂蚁窝,有的地方还露出了鲜红的肉丝丝。可是,这条汉子似乎并未屈服,尽管抬不起头来,嘴里却依然喊着:“天哪,冤枉啊!”
刘丰皱了皱眉头,将手一挥,轻轻地命令道:“让他试试咬卵弹琴的厉害!”
于是,两位行刑的走过来,将一根烧红了的铁丝缓慢无情地刺进了这汉子的睾丸,然后慢悠悠地从两端把这铁丝拉来扯去。这一来,那汉子自然痛彻心肺了,将那颗脑袋上仰下俯,长呼短叫,嚎得脚下的地皮都在打颤!
这位平日连杀鸡宰鸭都不忍看的儒医,如今亲眼见到这惨不忍睹的场面,如何不又惊又恐,又气又恨,浑身打战,眼前一阵头晕目眩,竟然昏厥过去。
刘丰的嘴角边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自认为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把手中的“猎物”降伏。
一阵蟋蟀的叫声,将“活华佗”从昏昏沉沉中唤醒过来。睁眼一看,自己给关在一间潮湿黑暗的屋里。窗外满天星斗,万籁俱寂,仿佛一切都已沉睡过去了。
“活华佗”轻轻地叹息一声,想起在刑场上所目睹的惊心动魄的一幕,不禁又是一阵毛骨悚然,心有余悸。
那位受刑的汉子好面熟啊,现在他总算回忆起来了,原来是党代表胡雷那支部队里的马连长。听说他也是被人家刑罚难挨时胡乱报的名字,给扳扯进去,成了莫名其妙的“AB”团分子。特派员刘丰亲自审问他,要他供出余党。马连长不愿连累无辜,因而被刘丰斥为顽固分子,用尽酷刑,逼他招供。
其实,谁不知道这马连长是红军队伍里一位文武双全的人才,打起仗来机智、勇敢,曾经单枪匹马闯入敌阵,俘虏过一个排的白匪兵。敌人一听到他的名字,便给吓破了胆,而且出过三百块银洋的悬赏抓他。
去年春上,由于指挥上的偶然失误,他的那个连队被整整一个团的白匪像包饺子似地团团围住了。一场激战过后,双方均是伤亡惨重。打到最后,马连长自己也受了重伤,连肠子都拖了出来,倒在阵地上昏迷过去了。
等他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副担架上,一伙白匪兵趁他还有一口气,便闹哄哄地抬着他去请赏。
马连长在担架上听到了这伙匪兵的如意算盘,又气又恨又急。他宁愿就死,也不愿活着受敌人的侮辱。于是,他咬紧牙关,硬是把白匪重新塞进他肚里的肠子又猛地掏了出来。然而,他还是没有死成。这时,增援的红军部队赶来了,一举击溃了敌人,马连长便给抬进了红军医院。“活华佗”亲自为他做了手术,又让这位马连长神奇般地活转过来了。谁不夸他是条钢铁般的硬汉子,是革命队伍里的一位英雄好汉哩!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革命英雄,今天竟然一下子变成了“反革命分子”,成了镇压的对象。
“活华佗”不由又想起三年前,在迷雾峪峰顶上曾经慨叹过的一句肺腑之言:“得人心者得天下。将来得天下者,必将是红军也!”可自打毛委员离开井冈山以后,红军打仗经常失利,不少红区相继沦落敌手。共产党内部又接连不断地搞啥子阶级斗争运动,一会儿宣布抓“AB”团分子,一会儿反右倾、铲山头,搞得人离心离德。外边被敌人杀,里边又被自己人杀。长此以往搞下去,这样的队伍能成多大气候?
“活华佗”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凉了大半截,他意识到毛委员一定让人给排挤了,要不,怎不会露面阻止这种危害革命的行动呢?由此联想到党代表胡雷,他可是坚决贯彻执行毛委员的路线的,怪不得特派员刘丰下车伊始便大发议论,到处搜集胡雷的材料。看来共产党内部的这场斗争还蛮复杂哟!
“活华佗”在这静夜之中,更加辗转难眠,心潮翻滚,思绪绵绵,不住地长吁短叹。
杏林虎啸(3)
高天崖上遇救星
老樟树下逐“瘟神”
响了一天一夜的枪炮声,终于逐渐停息下来了。
由于敌众我寡,加之人心涣散,士无斗志,胡雷率领的那支红军部队经过与白匪一番殊死激战,总算突围而出,金鸡岭沦陷敌手。而特派员刘丰预先获悉敌情后,早已随同他那支“锄奸队”在红军部队的掩护下,安全撤进了深山密林之中。
“活华佗”、马连长等一大批“AB”团分子,自然也随着被押进了深山,继续审查。
白匪紧紧尾随追击,大有斩草除根之意。
敌我双方在大山里似捉迷藏般地运动着……
这天午后,刘丰他们押着受审查的“AB”团分子,转移到了高天崖上。凑巧和胡雷的这支队伍不期而遇了。
战后相逢,战友们的心情自然是激动万分。这些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的幸存者一齐欢呼起来。
然而,当大伙看到旁边那伙用绳子绑着的“AB”团分子时,每个人都感到心里沉甸甸的。谁也不相信,这些曾经共一条战壕,一块流过血的战友,转眼间竟变成了敌对营垒的人,这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啊!
可是,这些话只能埋在心里,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位特派员,是上级派下来的“钦差大臣”,掌着“尚方宝剑”,操着生杀大权,谁若提出异议,岂不成了惹火烧身!
只有党代表胡雷理解战士们的心情,尤其是当他目睹马连长被酷刑摧残得奄奄一息,“活华佗”形容消瘦、悲愤难言时,他的心里就像刀绞般难受。
昨夜下过一场大雷雨,战士们从山林里采集了一堆堆的新鲜蘑菇和“雷公屎”,洗得干干净净的,放在锅子里,升起火来,煮得喷香扑鼻。然后,你一碗我一碗地分吃起来…
而此刻,党代表胡雷和特派员刘丰正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展开了一场舌战,双方争辩得脸红耳赤。
胡雷义正词严地指出,这场“肃反”运动扩大化了,不仅伤害了不少自己的人,而且也挫伤了群众的积极性,干出了让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必须紧急刹车。要向被整错了的同志赔礼道歉,恢复名誉,才能重得人心。尤其是眼下战斗如此频繁激烈,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杀敌力量。
刘丰连连摇头,搬出“尚方宝剑”,声称是按党中央和上级的精神办事,决不能打半点折扣!即使错了,也得无条件地服从。同时警告胡雷,别以军事行动来抵制和压制“肃反”运动。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胡雷磨破嘴皮,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无奈得像给死娃嘴里灌参汤,特派员半句都听不进去,反倒声色俱厉地斥责胡雷存心想搞“山头主义”。如果不是胡雷在这支队伍里深孚众望,如果不是自己立足未稳,刘丰肯定会当场宣布下了党代表的枪支,关押起来审查。然而,现在他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怕激起“哗变”,只有秋后算账!
就在这两位领导在一旁争辩得十分激烈时,突然,那些刚刚分吃过鲜菇的战士一个个双手捧着肚子,皱起了眉头,轻者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重者疼得满地打起滚来。显而易见,他们误食了毒菇!
两位领导见状,慌忙停止了争辩,大步赶上前来。
“怎……怎么……回事……”刘丰没见过这种场合,慌得手足无措。
胡雷自然心中有数,急忙安抚大家:“莫要惊慌,幸喜有‘活华佗’在此,百病皆除!”说罢,便朝那些在押人员大声喊起来:“方先生,方先生,请您过来一下!”
“活华佗”闻声站了起来,朝前走了两步,不曾提防让后面的绳子给牵住了。他只得又停了下来,尴尬地望了党代表两眼。
胡雷猛然醒悟过来,急忙扭头盯住刘丰,从牙缝里进出了一句:“怎么办?”
刘丰浑身一抖,发现周围一双双目光都在盯着他,如芒刺在背,便也急忙将头一扭:“你……看着办吧!”
胡雷毫不犹豫地将手一挥,快刀斩乱麻似地吼出了一声:“松绑!”
吼声刚落,旁边立即有人手起刀落,砍断了绑在“活华佗”身上的绳子。
“活华佗”来不及活动一下麻木了的身子,便立即踉跄着扑到那些误食毒菇的战士跟前,仔细察看了他们的症状。然后又立起身子,朝党代表吩咐后:“派上几个人,随我去采集解药,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草叶、草根陆续采集起来后,同样放入热水锅里,熬成了汤,再分头灌进了患者的嘴里。
奇迹果然出现了,不消片刻功夫,那些轻患者停止了呻吟,重患者停止了打滚,一个个脸色逐渐恢复正常。
众人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不约而同地朝“活华佗”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稍息了片刻,队伍又继续朝前开拔了。因为山下发现了敌情,不得不防备。
也许是这妙手回春的大功威慑了特派员刘丰,也许是慑于众怒难犯,刘丰再也不敢吩咐别人给“活华佗”上绑了。不过,依旧暗中让人监视他的行动。
胡雷长长地吁了口气,总算为保护这位名医迈出了第一步。谢天谢地,这会凑在一块,可再也不能让他离开身边了。还有马连长,还有那一伙含冤负屈的人,都应当将他们搭救出来。否则,他们九泉之下也会难以瞑目啊!
半夜时分,队伍刚刚开进一条山冲,只见前面不远的山寨里火光大作,几乎映红了大半边天。胡雷大吃一惊,急忙派出人上前侦察情况。
不一会,侦察员回报,这是全寨的老俵聚拢在村口的老樟树下,架起大火烧“瘟神”。
“什么,这村里发生了瘟疫?赶快转移!”刘丰顿时脸色大变,仿佛这场瘟疫很快会传染上身。
“且慢!”胡雷急忙喝住了乱糟糟的众人。一来他不相信这里会发生瘟疫,更何况眼下也不是发生瘟疫的季节;二来这支队伍已经人困马乏了,应当驻扎下来恢复元气。所以,又急忙征求“活华佗”的意见:“方先生,我们能不能一道前去看望一下。即使真个发生了瘟疫,我们也不能丢下群众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