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奇兵

  大明崇祯十五年,闯王李自成拥兵百万,围攻开封,明军在河南巡抚高名衡率领下,拼死抵抗。战事进人了最关键的时刻,深秋十月,这日凌晨,开封附近黄河突然决堤,犹如千军万马般汹涌而至的黄河洪水瞬间席卷了开封,也席卷了李白成驻扎的阵地。

  明军趁洪水突发,猛攻李自成的军队,起义军节节败退,一时间退守至洛阳一带,休养生息。百姓却苦不堪言,被洪水冲垮了家园,流离失所,淹死无数。祟祯皇帝诏令天下,痛斥李自成叛军为破开封,决堤黄河。孰料河水倒灌,淹没了叛军阵地。

  河南巡抚高名衡率领军士,将这起义军一路剿杀,赶到洛阳郊外,已是天寒地冻的腊月。崇祯皇帝非常赏识高名衡,赏赐千金,官至一品大员。恰逢崇祯皇帝即将寿辰,高名衡为进京面圣准备寿礼,因为崇祯皇帝喜食洛阳城外的长寿鲤,于是下令洛阳知府邵子源十日内进贡长寿鲤千尾,每尾要重十斤长两尺,通体金黄。

  邵子源接了差事,顿时愁眉苦脸,已经是寒冬腊月,黄河冰封,哪里捕得到长寿鲤?更何况,平日秋季丰收,捕鱼也是千里挑一才能逮到一条通体金黄的长寿鲤。没办法,邵子源差遣渔民千名,凿冰钓鱼,可还是只逮到十余尾长寿鲤。眼看十日期限将近,高名衡一向心狠手辣,邵子源急得直跳。师爷赶紧出主意,从乡下饲养黄鲤鱼的渔夫那里买了一批黄鲤鱼充数。

  待到邵子源将这一千尾鲤鱼养于鱼缸中,送到了高名衡阵中,高名衡眼睛一瞟,吩咐手下将这一千尾鲤鱼倒入军营前一条湍急的溪流中,在溪流上拉起了一道高三尺的网,只见那鲤鱼纷纷往上游游,却只有十尾鲤鱼跳过了那道网,其他鲤鱼却是蹦跳不过去。

  高名衡黑着脸:“邵知府,长寿鲤有一秉性,乃是逆流直上,能跃三尺龙门!汝捕获鲤鱼,仅有十尾属实,若本官不加辨别,送上京去,乃是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邵子源眼见隐瞒不住,只得从实招来,高名衡下令打了他一百大板,再给他十日,捕到剩余长寿鲤。

  回到府上,邵子源是愁眉莫展。就在这时,师爷从府外兴高采烈地赶了回来,身后跟着四个衙役,抬着一个大水缸。师爷指着水缸里的十尾黄金大鲤鱼道:“知府大人,小人在集市上溜达,发现一渔夫正在卖鲤鱼,十尾皆是长寿鲤!”说完,师爷吩咐衙役将大鲤鱼倒进了院子里的水池中,果然每一尾都奋勇上游,纷纷跃过了三尺栏杆。

  这下邵子源大喜过望,吩咐道:“赶紧,赶紧把那渔夫我来,命其招出捕长寿鲤之法!”师爷将一浓眉大眼的年轻渔夫领进了府内,渔夫拜倒后道:“草民乃南郊渔夫金波,不知何事冒犯大人了?”邵子源赶紧问道:“金波,汝所捕长寿鲤,从何处捕获?”那金波叩首:“小人从黄河上捕获!”

  “黄河上?不是冰冻三尺了么?”邵子源惊讶道,“本官命你再捕千尾!”谁知那渔夫金波连连摇头:“大人,小人难以捕到!”“为何?”邵子源不由怒道。

  金渡继续道:“大人,长寿鲤不是凡鱼,若要捕获,须有祖传秘技!小人因为母亲重病,无钱买药,才舍命卧冰求鲤,拼了半条性命,方才捕到十尾,只求能给母亲凑齐药费!”

  “卧冰求鲤?”邵子源听得云里雾里,金波于是长身而起,朗声道:“大人可随小人前去黄河畔,自会明白小人之意!”

  邵子源带着师爷衙役,随着金波来到洛阳城外的黄河边,乃是南风渡。渡口皆是厚冰覆于河面,金波大踏步走到了冰面上,选一冰面,脱光上身所穿布衫,径直就躺在了那冰上,只见身下的冰在金波的体温之下渐渐融化,令这邵子源大吃一惊。

  两炷香后,金波身下冰层已经融化,有一缺口,只见有一金黄色鲤鱼游动至缺口,金波一把抓起,从那冰中捞起了一条三尺余的通体金黄大鲤鱼。金波瑟瑟发抖地提着大鲤鱼走到了邵子源的身边,嘴唇苍白道:“大人,此乃小人家传秘技,长寿鲤颇有灵性,最喜人之阳气,寒冬腊月,若想捕一长寿鲤,须以壮男之身,身体卧冰,融出缺口,长寿鲤处于冰水之中,突有人之阳气融冰而入,自然趋之而来,一缺口只能捕一尾!”

  邵子源目瞪口呆:“难道不能以柴火烧之,融冰求鲤么?”那金波摇了摇头:“大人,此鲤乃天地之灵物,只喜人气。更何况,南风渡乃是向阳之处,洛阳河段,唯有此处方能在腊月之时聚集长寿鲤,若以柴火烧之,长寿鲤皆会惊散逃逸。以小人之身躯,恐难再卧冰捕鲤!”

  邵子源偏是不信,烧一篝火于冰面,可却并未能捕到长寿鲤。

  眼见金波瑟瑟发抖地披上了衣服,邵子源赶紧快马加鞭地来到了大军阵中,将捕鲤之秘汇报告知巡抚高名衡。高名衡一听大喜,道:“圣上最喜食长寿鲫,且此次圣上寿诞,此千尾鲤鱼本官必要送齐!邵知府,命你召集辖区壮丁,近日卧冰捕长寿鲤!”

  听到这命令,邵子源双眼一软,跪倒在地:“巡抚大人明鉴,由于战火四起,下官辖区内只余老幼病残,壮丁不足百人,若是要捕到足数的长寿鲤,还望大人派遣精兵强将前去!”

  高名衡一听,倒也有道理,于是起身吩咐道:“来人,南风渡是否有大明军队驻守?”一副将赶紧道:“是的,叛军距离南风渡百里有余,沿途均有朝廷军队驻守,可去无妨!”高名衡这才下令:“点齐精壮兵士两千名,然后随本大人前去南风渡口捕获长寿鲤!”说完,高名衡披上锦袍,跨进暖轿,带着精壮兵士一路出发前去那南风渡。

  只见那南风渡口的冰面上,已有衙役差遣十几个平民百姓正在卧冰捕鲤,才捕上十余尾长寿鲤。高名衡从暖轿中踏出,振臂一呼:“众位将士,若有卧冰求鲤者,每捕一尾长寿鲤,赏赐黄金一两!”

  这下可好,那些兵士纷纷褪去身上甲衣,手执渔网,躺在了那冰面上,融冰捕鲤。那冰面非常之厚,高名衡在邵子源与金波的陪同下,也走上了冰面,四处巡视,只见一众明军士兵都卧在冰面上,以体温融化冰面,只求能捕上一尾长寿鲤。

  孰料一炷香后,众多士兵身下的冰层并未开始融化,反而自己的体肤被冰层粘住了,高名衡怒道:“何故迟迟不见冰层融化?”邵子源诚惶诚恐地望着金波,金波不慌不忙道:“大人无须着急,待小人前去冰下打探个究竟!”

  说完,那金波忽然脱光上衣,在一个冰面上凿开一个冰洞后,钻进了刺骨的河水中。高名衡惊讶得嘴巴张得老大,裹紧了身上的锦袍,道:“此渔民,果然体质异禀!”没想到那金波却没有从那冰洞中钻出来,冰下反而传来了阵阵的“咔嚓”、“咔嚓”的声音……

  就在高名衡脸色大变。拔腿就准备要从那冰面往岸上逃的时候,只见岸边的冰面,一下被凿开了,紧接着,兵士们卧倒的冰面,四周都开始被凿断,更令那邵子源脸色大变的是,从冰下冒出许多健硕男子,其中一个就是金波。只见他手中举着一个铁锥,从冰水中跳到了已经在缓缓下沉的冰面上,拦在了高名衡的面前:“狗贼,今日也让汝尝尝葬身冰河中的滋味!”

  眼见南风渡的河面冰块被凿到下沉,兵士们被水中冒出的奇兵拉进了水中,都冻僵了,毫无还手之力就被杀死了。金波一锥扎进了邵子源的心窝,高名衡吓得拔腿要跑,却被金波一脚踢中,摔进了冰水之中,冻得高名衡瑟瑟发抖,牙齿直打颤。金波站在冰上,正色道:“黄河决堤,非义军所为,实乃尔等狗官,为求荣华富贵立战功,决堤冲垮义军,夺去了千万无辜百姓的性命,其中也有我等妻儿父母……得知狗官要进京进贡长寿鲤鱼,我辈渔夫投靠义军,在闯王计谋下,方能在驻军严防之中,于冰河之上取你性命,为千万无辜生灵复仇!”

  原来金波等一众渔民,妻儿子女皆在黄河决堤中丧生,于是参加了李闯王的义军,得知崇祯皇帝大寿,巡抚高名衡要进贡长寿鲤,于是偷偷潜回洛阳城。渔民们身体强健早已习惯寒冰,皆能在寒冰之中游泳凫水,更能下河捕获长寿鲤。其实金波的卧冰求鲤乃是故弄玄虚,实则是一渔民不畏严寒,潜入冰水之中,早已将金波卧冰的冰层凿薄,待他卧在冰层上时,那个渔民轻轻一凿,冰层破裂,并从冰洞中送上长寿鲤,令这邵子源信以为真,引来了高名衡及众多将士。

  一众渔夫埋伏于上游,静待众多明军将士卧冰求鲤,丧失抵抗之时,然后渔夫们再潜于冰水之中凿沉冰层,将明军歼灭,而金波也终于手刃仇人。

  只见南风渡上,明军哀号遍野,冰河之中,奇兵突击,将这群明军杀得措手不及。金波一声号令,从那断冰上率领渔夫们跳到了南面的河岸上,北面的明军虽然兵强马壮,却望着结冰的河面,并不敢从冰上追赶而来。金波高呼一声,从那树林中早已有马夫赶来马匹,一众渔夫跨上马匹,高呼着义军口号,疾驰而去……

  自从河南巡抚高名衡被冰河奇兵设计诛杀后,明军将士顿时群龙无首,李闯王也趁机率部卷土重来,将那明军杀得是丢盔弃甲,从此一步步将明王朝逼上了灭亡的道路。而金波与渔夫们,也成为了义军中百姓称赞的冰河鲤鱼将,巧计除掉决堤黄河的罪人的事迹也一直在这黄河畔流传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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