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偶

　　一

　　高二（11）班的教室被布置得热热闹闹的，窗户上贴着五颜六色的窗花和可爱的卡通贴纸；天花板挂着漂亮的装饰彩带和各色气球；笑容可掬的圣诞老人站在黑板上向大家招手，讲台旁的那棵圣诞树上挂满了小礼物……非常有过节的气氛。

　　下个学期就要分班了，这是大家在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圣诞。小美女夏涩比有着非凡的创意，她要策划一个与众不同、让同学们超级难忘的圣诞节。她极富热情地张罗着，指挥大家忙东忙西，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

　　今天是星期日，按照规定，学生们要在晚上六点回学校上晚自习，不过因为今天是圣诞节，学校只安排了一节自习课，第二节就可以举行圣诞派对了。

　　Eve直到六点钟的铃声响起时才赶到，还好，没迟到，不然身为班长的她就说不过去了。Eve她四下看了一下，只有涩比的同桌古吉还没到。

　　古吉不只名字怪，人也怪。她皮肤苍白，不苟言笑，一双大眼睛像受了惊的小兔子充满了不安。古吉在这个集体里是不受欢迎的，本来同学们待她还好，可她的心理素质像她的身体一样脆弱，一个玩笑就会叫她刹时间脸色惨白，不经意的一句话也会惹得她黯然垂泪。

　　夏涩比的桌子没和古吉的桌子靠在一起。涩比讨厌古吉，古吉却总是一副可怜相去讨好涩比。性格外向的涩比对古吉感到乏味、无趣，甚至很累，她索性不再理她，甚至一句话都不愿意跟古吉讲。一天，古吉的保姆突然跑来学校当众数落涩比的不是，涩比终于爆发，决意孤立古吉。涩比的号召力很强，可以说是一呼百应，大家在她的煽动下，都对古吉爱理不理。结果古吉的保姆再次跑来学校找同学们算账，同学们越发地疏远她了。

　　二

　　古吉是从来不迟到的，可今天晚自习已经开始十分钟了，她还没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Eve不禁有些担心。

　　Eve走到涩比旁边，问道：“古吉还没回来？”

　　“是的，你找她有什么事？”涩比一脸的挑战，Eve是她孤立计划的坚决反对者，“要我帮你转告吗？”

　　“不，不用。”Eve淡淡地说。“昨天的事我看到了。”

　　“她缠着我也没用，你明白吗？”涩比知道Eve说的是什么，她才不在乎呢，“争取友谊，也要找对人。”

　　Eve昨天去卫生间时，差点被兴冲冲地从里面冲出来的涩比撞到，她走进去才发现，古吉失神地坐在湿漉漉的地上，手里攥着一个纸偶，Eve明白古吉的再一次讨好又失败了。

　　Eve回到座位，冷眼旁观涩比的热闹，涩比的小幸福。

　　突然，“淘气鬼”罗华施在桌子里发现一个小巧迷人的纸偶，还散发着馨香。绿色的纸偶，戴着酷酷的军帽，身穿迷彩服，帅气逼人。罗华施的理想是当个军人，地球人都知道。

　　罗华施兴奋地大声叫嚷：“到底是谁暗恋我，站出来，是不是Eve？”

　　“Eve，是你吗？”大家顿时笑成一窝蜜蜂。

　　班里数Eve手巧，但重点是罗华施喜欢Eve。

　　“无聊！”Eve微笑道，“才不是我。注意现在是自习时间。”可半个小时之后就是圣诞派对了，谁还有心思上自习呢？

　　“是我哩！”涩比大声说，“可惜我不会画画。”

　　罗华施看清楚了，这个纸偶是彩绘上色的。涩比有理论，没实际。

　　“迟到大王”伍范马上将涩比的声音压下去，道：“罗华施，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呵呵！我的抽屉里也有纸偶，还是穿着公主装的美女蔡依林呐。嘻嘻——”

　　“我也有！”官场笔记：Www.Wunpu.Com

　　“我也有！”

　　几乎所有人都发现了自己的那一份，全班52人，51个纸偶，精致，但绝不雷同，可以当书签，也可以当挂件。欢声笑语顿时充满了整间教室。圣诞Party似乎提前开始了。

　　“唉！竟然人人有份，不过亲爱的Eve，如果你有心送我礼物，我一定会收下，作永久的爱的纪念。”罗华施碎碎念着肉麻的话。Eve毫无反应，他没趣地转身问涩比，“美女，你的纸偶给我看！”

　　“扔了！”涩比气鼓鼓地冷着一张脸说，“我知道是古吉送的，不！希！罕！”她根本没收下古吉的心意。

　　“嗷！可惜她亲手折的，一片心意！”罗华施捂着胸口作痛不欲生状。

　　“别肉麻了，拜托！”涩比真的有些不耐烦了。

　　罗华施悻悻地收起手里的纸偶。

　　就在大家互相传看纸偶时，Eve忽然发现古吉轻飘飘地走了进来，奇怪的是，她的脸上挂着Eve不曾见过的微笑，灿烂得像一朵桃花。

　　她安静地坐在涩比身边，拿出一本书，一页一页地翻着。

　　Eve不由得看呆了。

　　罗华施突然在后面用书拍她的头。“发什么呆？”

　　“你就不能轻一点？”Eve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我在看着涩比和……”

　　“涩比看起来比你还呆。”

　　Eve懒得理罗华施，她起身朝古吉走去。

　　“古吉，你今天还没请假呢！要不要我给你开张请假条？”Eve小声问道。

　　“不用麻烦了。”古吉的脸色忽然灰暗起来，比往常更苍白。

　　“Eve，你刚才说什么？”涩比回过神，疑惑地看着Eve。

　　“没什么。”Eve盯着古吉继续小声说，“古吉，我给你一张请假条，你填完给我，我再交给老师。”古吉无所谓地点头。

　　涩比的脸色变得很难看：“Eve！”

　　“涩比，你究竟想怎么样？我只是履行我的职责而已！”

　　“Eve！”涩比大叫起来，“你究竟在做什么，拜托你不要对着空气自说自话！”

　　对着空气？自说自话？难道涩比看不见古吉？

　　Eve紧紧盯着古吉，古吉的眼神空洞而妖冶，她的脸是那么的不可捉摸。她嘴里哼唱着周杰伦的《七里香》，那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

　　Eve不寒而栗。“古吉，你……你……？”

　　“没什么，今天圣诞节，我回来取礼物。”古吉从容自若。

　　“发生了什么事吗，古吉？”

　　“我也想知道呀！我在外面看了很久，都没有人送我礼物。我努力了这么久，从来就没有一份属于我的礼物。我折纸偶，手都磨起泡了，流了好多血……”古吉说着将手放在桌面上，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古吉，你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Eve提高了声音。

　　涩比猛地站起来，使劲拍打着桌面，对着Eve大叫：“Eve，你疯了！你对着古吉的位置说话，可是我什么也没看到。”

　　“涩比，你看这本书，古吉在翻书呢！你听，她正在唱阿Jay的《七里香》，你自己听呀！”

　　涩比旁边，古吉桌子上，一本《折纸世界》翻过一页又翻过一页，一个声音忽然飘入耳中，“几句是非也无法将我的热情冷却／你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

　　涩比的脸一点一点扭曲起来，她周身颤抖，裤子湿了一大片，往下淌着水。

　　全班同学都呆住了，不知道涩比和Eve在演什么戏，眼睁睁地看着涩比失控地冲出了教室，接着Eve慢慢的，像一朵棉花那样，软了下来。

　　Eve分明看见古吉嘴角那邪邪的笑容，和她眼里报复的快意。

　　三

　　涩比的运气实在不好，她被醉酒的司机撞了，如今在医院昏迷着，连呻吟也不会。

　　Eve简直神经错乱，一个劲胡言乱语，没人听得懂她的话。

　　罗华施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圣诞节的好心情不翼而飞，事情太蹊跷了。

　　夜里，罗华施忽然听见怪异的声响，似乎有人在叫他。

　　他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轻飘飘地坐起来，只见满屋彩纸乱飞，飞着飞着，那些纸片就都飞到了他的手上，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将纸折来折去，他是在折纸偶。

　　罗华施傻了，笨手笨脚的自己，几时学会了这琐碎的玩意？

　　罗华施有点害怕，他想起古吉，古吉惨白的脸，和她的寂寞。她折了全班同学的51个纸偶，一定赶了很多个通宵吧，或许昨天这个时候她也在折吧。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她来，为什么会害怕。

　　罗华施不停地折着纸偶，每折完一个，就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写下一行字：送给亲爱的古吉。

　　罗华施快发疯了，他的手根本停不下来，四周漆黑寂静，他开始渴望灯光，企图摆脱漆黑的夜色。

　　天终于亮了，罗华施一觉醒来，第一个动作就是跑到桌子前。啊，什么都没有，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哪里有什么纸偶啊，这个梦做得太逼真了！

　　忽然罗华施觉得手指钻心地疼，低头一看，一双手血肉模糊。他一头栽倒在桌子前。

　　四

　　星期一早上，校长的办公室里，一男一女对着校长哭诉着。

　　“圣诞节早上，古吉一时想不开，就……我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领养了古吉，却没有时间好好照顾她。古吉心理脆弱，身体也不好，家里的保姆才会纵容她，溺爱她，因此几次跑来学校做出伤害同学的事，对此我们很抱歉。古吉曾经很固执地希望和夏涩比做好朋友，如果同学们能对古吉好一点，也许就……”

　　医院里，夏涩比躺在床上，手里翻着古吉养父母送来的古吉写给自己的信，泪流满面。

　　聪明的人，喜欢猜心，虽然每次都猜对了，却失去了自己的心

　　傻气的人，喜欢给心，虽然每次都被笑了，却得到了别人的心。

　　在聪明与傻气之间，我选择做个真心的笨蛋

　　我真傻呵！是不是？可是——我很开心。

　　因为我拥有了你的真心。

　　……

　　高二（11）班的教室里挂着五彩缤纷的纸偶，像密密的雨帘。每一个经过的学生都忍不住赞叹：“好美噢！”。

　　那些纸偶，像盛开的斑斓花朵，像一个个未完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