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秀才魂魄奇遇记

  第一章

  有一书生,秉性正直,疾恶如仇;文才锦绣,才高八斗,不会曲委,多次参考,都是龙榜无名。一天,在友人家喝了酒,大醉回家,半途摔倒后沉昏不醒,被家人抬回后躺在床上,只是迷睡。

  书生一跤跌倒,觉得自己变作了一块石头,接着被人搬起。听得有人说:“我找到了一块上等好玉!”有十好几人上来围观,众人七嘴八舌都说:“果然好玉!”那个搬他的壮汉,把他用一块黄布包裹好,放进一个袋囊中,背在身上摇摇晃晃地走了。书生大声喊:“这是哪儿,你们想干什么?我是黄秀才!”他急暴地狂叫着,别人却无动于衷。

  他听一个汉子说:“王六你来了,又得好玉了?”叫王六的说:“张老板,您看我今个得的这块玉怎么样?我觉得成色是最好的!”黄秀才感觉到被放在柜台上,被王六从袋囊中取出,打开包裹,眼前一下子亮了。他看到一个花白胡须的老头把他抱起,凑过脸面仔细地看他;来回地翻转着,口中啧啧称奇,连连夸奖说:“好玉!好玉!难得!难得!”黄秀才这个气,大骂:“呸!不认得你家黄大爷么?竟敢对我如此无礼!你们俩给我滚开!”他二人根本没有理睬他,继续拿着他翻过来调过去地把玩。只听王六说:“张老板给个好价吧。”那个张老板说:“是块好玉,在名家手里雕琢出来是个无价珍品,八百两纹银。”王六说:“在这个矿百年难遇,一千两吧!”张老板沉思一会儿说:“我也不会亏待了你,我说个价就不要再争执,九百两足银!”王六说:“好吧,以后我得了好玉,还会来咱这玉行。”张老板付了银票,王六走了。黄秀才大怒,骂道:“你们这两个狗男女,把老爷当成物品卖了,看我不上公堂告你二人拐卖人口之罪!”他喊破喉咙也是无济于事。

  黄秀才看到张老板写了一贴笺札,又把他包好提着走出门去,黄秀才骂道:“你提着老爷往哪儿去!你把老爷放下好好恭敬!”他觉得张老板带着他上了马,飞驰了一会儿,张老板下了马,听到张老板说:“这位军爷,我是‘珍稀堂’的,这是我的名柬,我要见知府大人,烦您通报一声。”军门道:“什么‘珍稀堂,假稀堂’大老爷谁也不见!”张老板笑着说:“军爷,这是二十两,莫嫌少,买壶酒喝。”军门说:“好吧!我就给你跑一趟,见不见你,得看大老爷怎么吩咐!”等候多时,军门出来说:“你跟我来!”张老板跟着军门转弯拐角走了一会儿,听军门说,“禀大老爷,把求见之人带到。”有个威严的声音说:“着他进来。”张老板紧忙趋前,跪倒磕头说:“小民张有德拜见知府大老爷。”知府大人说:“嗯、你要见本府有何事情?”张老板把黄秀才举过头顶说:“小民得了一块旷世奇玉,不敢擅自独用,特来献给官府。”知府一听说:“噢,亏你有此敬贡之心,把奇玉拿来本府察鉴。”有书童过来把黄秀才接去,放在书案,把包裹打开。黄秀才看到一个肥头大耳,戴纱帽之人,把他拿在手中细细观看,时时点头。黄秀才骂道:“你这狗官!你看大爷怎的!”这时,知府说:“是块好玉,张有德起来说话。”张有德说:“谢知府大老爷。”恭身站立。知府询问说:“你还有话要对本府讲么?”张有德又忙跪下说:“小人有心腹之言要禀告。”知府把手一摆,书童和军门都下去了。知府对张有德说:“有何心腹之言?”张有德再次磕头说:“求大老爷法外开恩,我有小婿,前时因与邻争执,不想误伤人命,至今被押在死囚牢中,求老爷给他再造之恩,感激不尽,终生不忘。”知府听后,脸色一沉说:“是前时那件霸占邻家田地,又伙同人把邻家打死的那个吴国贵么?”张有德说:“正是小婿,求大老爷开恩斡旋,这里还有二千两银票,不成敬意,请知府大老爷笑纳。”说着从怀中把银票取出放在桌案上。知府大人用眼球瞟了瞟银票,脸色缓和说:“这个吴国贵,太没有王法!行恶乡里,夙有劣名,闹出人命关天的大案来,酌情处理有点棘手啊,你先回去,本府自有公断!”张有德谢恩而出。黄秀才气炸了肺,大骂:“狗官!你这是当的什么官,你贪赃枉法,你这个狗贪官,圣人的教诲,朝纲法纪你都忘了么?你们这两个卑鄙无耻的奸佞小人,狗男女!气死你家大爷了!”大骂张有德:“你把大爷提来,原来是利用大爷做坏事,你这个狗娘养的,坏了良心的人渣败类,你们这两个畜生,牛马不如的家伙,都该斩首示众!”嗓子吼破也是不起丝毫作用。

  知府等张有德走后,拿着银票,看着玉石,自己嘿嘿地笑了一阵,自言自语:“好块珍宝,我要献给朝廷,圣上爱玉成癖,一定喜欢,龙颜大悦,我又要升官喽!啊,哈、哈、哈,他突然狂笑三声,把个黄秀才吓了一跳。他更加火气暴发起来,不顾文雅地厉声骂:”你这猪狗杂种,子鼠生的畜生,人间败类!大爷我看到你觉得羞耻!你这该死的禽兽,王八羔子,你还笑!该死!该死!“他在使劲大骂,那知府却一点也没有听到,满面春风,哼着一支曲调,迈着方步走出门去。

  第二章

  黄秀才见知府走了,他向四周一望,有书橱,古玩架,藤榻圈椅。自己在书案上,他明白了,这是一个书房。过了多时天光暗了下来,外面昏沉沉的。黄秀才想下到地上走一走,他使出最大的劲,也是丝毫不能晃动身子。他骂道:”他奶奶的,我这是怎么了!气死我也!急死我也!“这时有杂乱的脚步声,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听老爷得了一块珍玉,我来瞧瞧是个什么样儿。迎福,你去房中把灯点着。“”好的!二奶奶,我去点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答道。一片光照过来,一个人挑着一个灯笼走进来,把书案上的蜡烛点亮。借着烛光黄秀才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家奴,紧跟着进来两个女的,一个珠辉宝气妇人和一个纤弱瘦小的丫环。那个妇人一眼就看到了黄秀才,伸出一只细腻白玉般的手,抚摸着他,听她口中说:”真的这么好哎!光泽温润,无暇斑点杂纹痕迹,我要用它做一双手镯,一对凤钗,还有两只璧佩。“她说着用手来回地摸着,把脸凑到近前,前后左右,扳过来调过去,看个不够。黄秀才气得骂道:”滚开,你把大爷当成物件分割了?你这个油面粉头的贱人!你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么?你离我远点,臭贱货!“这妇人突然停住对玉石的观赏,转头对丫环说:”小桃红,你回去给鹦哥喂喂食,别饿着它,再浇一浇盆里那几株花,老爷在前厅陪客,你到哪里去看一看,就别来接我了,有迎福把我送回去。“那小丫环答应一声走了。

  看着丫环走了,那妇人走出房门见小桃红走远了,外面没有人,返回屋内,把门关了。看着家奴迎福说:”老爷在前厅会客,又便宜你这猴崽子了。“说着用手指按着迎福的额门。迎福顺手把妇人搂在怀中,把烛吹灭,抱妇人到榻上,说:”我不会忘了二奶奶的恩惠,我会好好侍奉你的。“黄秀才见此气冲牛斗,又大骂道:”你们这两个衣冠禽兽,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苟且之事!“一时情急竟气昏过去。

  不晓得过去了多少时刻,他醒了过来,见房内的灯光又亮了,那位知府坐在书案前在细看他,外面有更夫喊道:”注意灯火,关门上锁,三更天。“门外走进一婢女,年龄不大,端了一盘茶具放到桌案上说:”太太说老爷吃了酒,没有吃茶,叫我给老爷送壶茶来。“知府看了看那个丫环,说:”你是才来的绿珠吧?“那丫环怯怯地回答:”是的。“”你今年多大了?“知府进一步地问。”十六岁了。“那丫环弱弱地答道。那知府站起身来,伸手把丫环的手腕攥住,口中说:”二八少女杨柳腰。“说着用另一只手轻扭着绿珠的嫩腮。眨着醉眼,笑迷迷刚想再说什么。门外书童端一盆水,一步门里,一步门外,在那里犹豫不定。那绿珠见此挣脱开跑了出去。这知府又拿出威严的样子说:”把水端来给我净脚。“这一切又都被黄秀才看到听到,他心中暗想:这些不要脸的衣冠禽兽,怎么骂,他们都不觉羞耻,大爷我还不生气了,却要看看尔等,要所做何事。

  第三章

  黄秀才见那知府洗完脚,写了一张信札,叫书童把自己包好,然后听二人离去。一时清静了,他想:”我在好友家吃酒,半途摔了一跤,怎么成了一块好玉,又遭遇这些古怪之事,这是一个幻境,不是真实,不去想他,即如此则安之。“他一平心静气,竟然蒙蒙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黄秀才听到有几匹马蹄奔跑声,觉得自己颠波摇摆,眼前黑乎乎的;自己像是在一个盒子里装着,被人驼在马上。突听一尖细声音的人说:”李总管,老爷差我们去京城,不知几日能到?“嘿嘿一声笑过,有个宏亮的声音说:”平日里在府衙中整日的忙,今日这差事,我们也松缓松缓,在道上有一处地方,那才叫好呢!兄弟们,到时我领你们去逛一逛。“又有一人嗓音有点粗哑的人说:”李总管,我二人跟着你,心里好高兴啊!“这人的声音很近。黄秀才想:”我原来和此人同乘一匹马,这三人是要把我送往京城献给皇上,也好,我正要谒见皇帝而苦于没有机缘,这次能进宫见驾,化作玉石也为不冤!“

  他听得三人夜宿晓行,陆走水航,已有二十多余日。一日进入一片喧噪之地,想必是来到一处镇市。听得宏亮的声音说:”兄弟们,此地就是那好玩之处,我们找一处酒家,好好地喝一场,歇歇脚,夜里兄弟们跟我去‘春宵楼’潇洒一宿,你们说怎么样啊?“二人同声说:”愿听总管吩咐。“听得三人找了一酒家,把他提到楼馆放在一边,他们饮酒胡吹。他懒得去听那些粗言鄙语,就收神静心,安闲以待。

  听得三人喝的酩酊之后,又吃茶胡侃,又过多时,宏亮的声音说:”兄弟们,收拾收拾我们走,只要你二人听我的,今夜我们潇洒了,还会有财神保佑。“二人说:”一切听总管所命。“觉得又被提起,晃晃悠悠的。李总管说:”过了前面那条街,转个弯就到了,我有一事,你二人跟我到一僻静之处相商,按着我说的办,定有好处,那边有个荒落的小庙,我们去合计一下。“他三人来到荒芜小庙停了下来,聚在一簇,把玉石包放在脚跟前。黄秀才听他三人要干不地道之事,正要想明白所干何为,刚好把他放到身边,恰合心意,心中暗喜。

  只听那李总管说:”整年在府中应差,我们难得出来乐耍一耍。往年我上京城路过此地一趟,知道此地繁华似锦,热闹非凡。若不在此尽性潇洒一回,过后岂不悔之,因此和二位兄弟共享欢乐,也可无亏今生。怎奈府爷所给盘缠有限,挤兑不出玩乐之资,这要靠我三人自己掏包,想我们都是拖家带口,囊中拮据,哪有烟花闲钱。故此我有一个计谋,和两位兄弟从长计议。若是两位兄弟愿在此玩上一玩,我就把计谋说出,若是两位兄弟不愿在此潇洒,那我就不说此计。两位兄弟你们说如何?“那二人说:”此地是举国有名的烟花盛地,我三人有幸得此机缘岂能错过,有何良策请总管明示。“那总管说:”我们今夜要去‘春宵楼’宿歇,切记不要说出我等真实乡籍,和真实姓名,以及所去哪里。我这里有六颗药丸每人两颗,两颗各一大一小;药丸叫做‘沉魂丹’我们和那里的娼妓完事后,就说是保身丹,我们吃小的,让她等服大的,使她等服下,此药可让她们沉睡到次日午时方醒。我们等她熟睡之时,把她们的值钱之物搜出,密带身上,次日,我等一早就溜之大吉,岂不妙哉!“那二人说:”怎么说她等才肯服我们的药丸?“那总管说:”如此这么,这么办。“二人听罢,连声称:”妙!妙!“三人计议周全,起身奔‘春宵楼’而来。此三人之言全被黄秀才听了个详细,心胸气愤,怎奈无计可使,只有痛骂一阵。

  第四章

  听得三人随身不离的提着玉石囊来到楼上,管事的老鸨,笑迎前来说:”哎哟哟,三位大爷,快点请房里坐,我们这儿的姑娘个个温柔漂亮,大爷来这儿是来对啦……“说着就去接那个袋囊,说:”大爷的这个袋子,我找个地方给你们存放着,走时再拿。“李总管忙说:”老嬷嬷,这个是我们兄弟吃饭的家什,是不能乱放的,我们要带在身边的。“三位来到房中坐下,有人上好茶水,果食。总管对老鸨说:”知晓这儿的姑娘艳色过人,特来相访,快把出名的美人叫出来,侍奉大爷。“老鸨紧着喊:”红红,珍珍,莲莲,灵灵,快点来伺候客人!“一连趋出来,四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都嗲腔娇气的,分别去坐在这三人腿上。总管说:”你们谁会唱曲,给大爷们唱一段,让大爷爽快爽快!“老鸨说:”她们都行,都会唱,灵灵唱的最好,灵灵你来唱一曲吧。“灵灵说:”那我就唱一曲《打花鼓》让大爷们开心。“那灵灵果然抱出一个琵琶,用手指抚弄了抚弄,清清嗓音就唱了起来。黄秀才静心听她唱道:

  打花鼓

  写个一字一杆枪,单人独马赶霸王。

  赶杀霸王无计奈,拔剑自吻跳乌江。

  写了二字二条龙,二郎爷爷吩咐声。

  二郎爷爷本领大,花果山上捉妖精。

  写个三字三条街,花花丽丽一群差。

  上阵不用刀和棒,拾起天子赵王来。

  写个四字四游门,提起包黑吓杀人。

  陈州放粮回了路,铡了国舅御皇亲。

  写个五字五张弓,白袍小将去征东。

  淤泥河里救了驾,返回大营立了功。

  写个六字六水沟,水母娘娘淹苏州。

  三把铁锁治不住,苏州城里水倒流。

  写个七字把脚敲,周仓扛着二爷刀。

  我问周仓哪里去,八仙桥上杀曹操。

  写了八字八面财,八位神仙过海来。

  蓝彩和失阴阳玉,东海龙王招了灾。

  写个九字挂金有,二龙八虎闯幽州。

  幽州开了杨‘羊’肉馆,不定谁死谁报仇。

  写个十字十不差,大胆的刘全去进瓜。

  刘全进瓜回了路,招了东床御附马。

  这灵灵唱的蜿转悠长,莺声燕音,很有风趣。三人说:”唱得好!再来一曲!再来一曲!“灵灵唱完了说:”奴家唱的不好,让大爷们见笑了。“听得大家都赞好,一时哄笑言语。李总管对老鸨说:”老嬷嬷,今夜我三人在此歇宿,不知所费多少,我这里一并付给。“那老鸨说:”我们再请你三个一桌酒宴,就共收三十两吧,按说还得多点,留点余地,还望三位大爷以后再来。“听得老鸨笑声吟呀的走了,不一会儿,有人布菜上酒之声和掺着调笑,吃酒劝嚷声,搞的黄秀才心烦,骂道:”这帮狗男女,贱货!“把神收起,静然处之。

  过了较长时段,这帮人也饮足了,各人和意中的人去洞房花烛了。一时静了下来,黄秀才刚肃静一霎,又有脚步声走来,把他提起,摇摆着走进另一间房。房中像是唱歌女灵灵的声音说:”大爷你匆匆地出去了,还以为你去方便呢,谁知提来这么个囊袋,里面装的什么好宝贝?“宏亮的声音说:”不是好宝贝,是兄弟们吃饭的家什。“原来是那个李总管。只听他说:”小丫头,唱的好听动人,来,让大爷亲近亲近……黄秀才这个气,屏住了神质,进入了冥态。

  听得三更过后,那李总管开言说:“我要吃一仙丹,补养躯体。”吧嗒,吧嗒地吃嚼物声,那灵灵说:“吃的什么好宝贝妙药丸,也不晓得礼让于人。”那李总管说:“此药稀罕,得来不易,是一仙长真人配制的名子叫做‘保身丹’,一共才有两颗,十分珍贵。我刚才服了一颗,还剩一颗,怎舍得轻意给人。”那灵灵嗔语说:“看你这人,说话挺爽快的,谁知道是个小家肚肠,不像好男儿,我不理睬你了。”那李总管忙说:“我不是小家肚肠,我是怕你不敢服用。”那灵灵说:“谁说我不敢服用,你都服用了,我就不敢了,拿来!”听得李总管给她那药丸。那灵灵也吧嗒,吧嗒地吃用了。黄秀才叹道:“完了,有心人算计无心人,又如何逃出这个圈去。”

  天放亮时,听得那李总管起来,叫喊了几声那灵灵,见丝毫不见醒来,唏嗦着在翻找东西,不时整理完备。又去把同伴找来,听得也得手了,然后提着他去向老鸨告辞。那老鸨说:“三位大爷要走么?这么早的,那姑娘们起来了么?”听她说着,走向姑娘的房间,扒门望了望,说:“姑娘们一夜累了,都还睡得正香呢,三位大爷下次再来。”就送他三个下楼,把马牵出,敞开院门,这三人飞身上马,扬鞭而去。

  第五章

  听他们三个放马急行,一溜马蹄急促声,奔跑了好长一阵,那李总管说:“驿道旁有一酒家,我们去吃顿便饭,立时启程,此地不可久留。”三人吃过饭,上马又跑了半日,又听李总管说:“我们找个树林,让马歇歇脚,我们也休息一会儿。”他们下马,听得给马松了鞍索,他三个坐下哄然大笑。黄秀才骂道:“狗娘养的奸盗!”那李总管说:“兄弟们,此计如何?”二人连声称赞说:“妙!妙!太妙啦!”李总管接着说:“兄弟们看看,今早收入如何?”他们唏嗦之声,各自在怀中掏出所盗之物。比对衡值,听其言词喜气洋洋,定是丰厚。他唯恐沾污了自己耳朵,竟敛神不听。

  黄秀才在马上悠荡了好几天,这天又听到人马喧嚷,李总管说:“到了,这就是京城,再往前走一阵,就到皇宫了。”听他们三个一问一答,言谈着骑马走去。听着到了一处,他三人下了马,李总管说:“守门军爷,辛苦,辛苦,我等是岭南郡府衙的差人,奉知府大人之命,来报奏章。”听得守门的说:“把凭迹一验,方可进院。”听得他取出奏章封涵,那守门验过之后,放他三人入内。觉得提着他上了几行台阶,有人喝问道:“是什么人,来枢秘府衙乱闯?”那李总管说:“南岭郡府有表奏圣上,来献珍宝一件。”有一人走过来说:“把奏表呈来,所献珍宝拿来,由丞相大人阅验审批,方可奏明皇上御览,你等下去等候批文。”那人接过奏章和袋囊,向后堂厅走去。听得他走到一处,住脚停步恭声说:“禀丞相大人,今有岭南郡府奏章一份,所献珍宝一件,请您过目。”听到一沉肃的声音说:“把奏章呈来,所献宝物放于案上,打开让本相验鉴。”听得打开包囊匣封,觉得眼前一亮。有两张脸看着他,一个是单细的青年人,一个是三绺须髯的中年人,他戴纱帽,穿朝服。黄秀才想:“这人就是丞相。”只见这丞相把他搬出匣来,上下左右看了一遍。放下他,拆开奏章阅完后说:“献宝物,本相以为有何旷世奇珍异宝,只不过是一大块上好的玉石,难得是一番忠君之心。”说完提笔写了一札简回批,让那青年送了去,打发李总管三人回去。黄秀才见这丞相一表人才,心中想:“有幸见到一品相爷,这相爷天子跟前,掌管百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定有经天纬地之奇才。当是饱读经书,学的锦绣满腹,忠君爱国,视社稷如性命,视百姓如己出,有机缘要跟他好好学学。”这丞相又把他包好放匣中,装到袋内,一切又暗了。黄秀才叹了一口气,静了一会儿,听得有呼噜之音,想来是丞相伏在书案上睡了。过了不知有多少时候,有个声音轻轻地说:“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您的轿夫来接您来了。”那个丞相说:“这几日,那王韩两位大人,有恙的有恙,身体不爽的身体不爽,不来值班,就我一人当值,有点累了。”又说:“到时刻了,酉时了,把那岭南郡献的石头,给我拿回去,我要好好验验,别是戏耍朝廷。”

  黄秀才跟着被搬进轿去,和丞相坐一乘大轿回相府了。回到相府,丞相让家人把他搬到厅堂去。等得有一大会儿,有脚步声走来,把他又从匣中取出。这时天已黑了,点着一只巨蜡。那个丞相在细细地看他,自言自语地说:“是块好玉,好玉。”转头喊道:“来禄,你去把书房中,书架上的那块玉拿来。”不时那个来禄拿来了一块比自己小的玉石,丞相把那块玉和自己对比,翻来复去地看,一边比一边说:“差远了,那个狗娘养的参军,送本相爷啥破烂玩意,还说奇珍异宝,怎的比岭南郡这好玉。岭南郡知府,你有忠君之心,对本相没有孝敬之意,你忠孝不能两全,如何能当一方父母之官。”一面说一面把那来禄拿来的玉包好,放入匣内,又装在囊中,往一边一推说:“是皇上的。”把黄秀才又搬起来说:“这是本相爷的。”丞相正在投神入迷,有家人报:有客人来见。

  第六章

  刚开始,黄秀才看到丞相仪表堂堂,心存敬佩,当见到这个丞相,把自己和那块玉石调换了,把自己留下,把他的那块玉石给皇上,不觉心生厌恶,出言骂道: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好奸贼,国家不幸,百姓不幸,由你这样的狗杂种任丞相,私心太重,误国误民,圣人教诲的三纲五常,在你身上不如儿戏。正在生气之时,听声音外面走进一人,借烛光见来人身材魁伟,气宇轩昂,精神焕发。传来一个豪爽的声音说:“哎——哎——,丞相大人,本王特来向您求一幅墨宝,还望您不要推辞。”这丞相听声音一愕,忙放下他,顺手把那个袋囊提起放到几案之下。回头又望着他,又想搬动时,听得门外有一人走来,忙转身快步迎了上去,跪下磕头说:“臣参见千岁,有失远迎,请王爷海涵。”那王爷弯腰把丞相搀起说:“贤相啊,快快请起,你我二人不必如此恭谨。”二人说着分宾主落坐。

  王爷说:“我今儿来,有两件事要求你相帮,一件是:请你写一幅祝寿的‘寿’字,你是当朝书法大家,由你来写,由我来给人送,也是很体面的雅事;第二件:我认识了一位仙长,这位仙长可了不得,本是在海外峦雉仙山修真,采方外异草,炼出一种神仙丸,能化万疾,益身壮体,延年长寿。服食以后,就觉得在云天中飘游,是非常受用。本王有幸也服得一二丸,心欲多求,怎奈那真人不与。我想圣上,日理万机,龙体至尊,曾和圣上荐言此事,圣上未曾采纳。丞相大人,你我都要以皇上龙体为重,国家社稷为重,天下苍生为重,理应对皇上的龙体加以爱护才是。这神仙丸有利于益寿延年,强身壮体,圣上龙体健康,是我等臣子之幸,国家之幸,社稷之幸,天下百姓之幸啊。”丞相听后说:“王爷所言极是,即有此仙丸,一定要让皇上知道,臣不敢蒙蔽皇上。”那王爷说:“好吧,这件事由你来奏明圣上,千万莫要忘却!”丞相忙说:“下官为朝廷尽忠,为皇上尽忠,为王爷尽忠。”那王爷笑了说:“好啊,本王就喜欢你这样的官员,那幅‘寿’字,过几天派人来取,这个是给你的。”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说:“是润笔费,五千两,莫要嫌少哦。”那丞相急忙推辞说:“为王爷效忠,是臣子的荣幸,岂可收费,万万不可,请王爷快快收起。”那王爷把脸一本说:“你我二人谁是主,谁是臣?”丞相诧言道:“王爷是主,臣是奴。”那王爷大笑说:“主赏赐臣工,哪有不受之理,只要心里记得本王是主子,效忠本王就好!”说完站起身来说:“本王回府。”丞相跟着躬身送了出去。

  黄秀才见这王爷出五千两笔酬,心中暗想:“一个‘寿’字,酬金也太贵了,王爷出手如此大方,道是不凡。对皇上龙体关心,对社稷百姓也是看重,是个好王爷。可惜王爷不知这个狗奸相,他是多么不称职,可恨自己不能言语揭穿这个狗贼。”

  第二十章

  唱了多时,见二人也唱乏了,听得歌声渐消。那郎中竟靠舱睡了,这大郎歪歪撞撞站起,向郎中说:“你好好歇着,我回去了,咱改日再见。”说完趔趔趄趄,提着黄秀才跳下船来,一个没站稳,向前一歪,随着用手中的黄秀才一撑地,他觉得大郎把自己,杵在一个大鹅卵石上,’嘭‘的一声,黄秀才猛地坐起,睁眼见到一群和尚惊得愣在那里,房内素幡缟幅,像是在办丧事。他腾地跳下床来问道:“这是怎么啦?你们这些僧人在此做甚?”听他嚷声,他妻子走来惊奇地说:“你醒了,醒了!可吓死我们一家子啦。”秀才说:“我不过喝醉酒,半路睏倦就地睡下,怎会这样呢?”他妻子说:“自从你在半道上摔倒,被人发现抬回家来,一直昏迷不醒,三四日过去还是如此,我心中害怕,求医告神,郎中说:脉相还动,人还没有亡。求菩萨保佑让你醒来,去烧香许愿;高僧得知了说:你是死了,只是中阴身怕下地狱,出不了躯壳,得给你念经超渡,好让你得升西方极乐世界,免受苦难,若不就会坠入畜禽之类,永无出头之日。给你念经超渡,你会很快上天堂的。我就请了这帮和尚来助念超渡。”秀才烦感地说:“让他们都走,我现在好了,不须助念。”住持过来双手合十说:“恭喜施主醒了过来,我佛显灵。”秀才怒道:“让你们走,还不快走!都给我走!”住持笑道:“走是要走的,不过施主要知晓:念了经是不会少了经钱的。”秀才问道:“经费多少?”主持说:“没有定价,都是施主舍赏。”秀才说:“给一百两银子,你们走吧。”主持笑道:“施主家中殷实,也是本地富裕之家,出此微资,有损德誉;想贫僧一众,在此助念多日,至少三四百两方可,若都如施主家,贫僧一院之众岂不饿死。”秀才无奈只得拿出三百六十两纹银,僧人尚嫌少。秀才气地说:“你们吃牛肉,这些银两也够买十八头壮牛啦!”和尚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然后去了。

  秀才望着走出门的和尚说:“和尚!是不占山的强盗!落井下石的恶魔!骗了富人骗贫人,坑了活人坑死人!”

  第七章

  见丞相送走王爷,回来又要去搬自己,这时家人进来说:“老爷,有客人来谒见,因王爷在此,暂在偏房待候。”话还没说完,一人进厅堂跪下说:“丞相大人,卑职候待多时。”丞相说:“起来吧,你有何话说?”那人站起身来,十分谦恭,说:“卑职出自您的门下,是您的门生,一直是在京外任职。”丞相坐下,又把自己拿起来细细地看,口中应道:“噢,噢,好,好,”那人走近丞相从袖内抽出一封信涵来说:“丞相大人,这是门生在所辖之地,为恩师治办的一千顷良田,这是文书契卷。”说着把地契抽出翻着让丞相看说:“都是以丞相的名签书,内中还有一套宅院,这套宅院,依山傍水很是雅致,是前朝一位皇子留下的。”丞相用手一推那文卷说:“这是怎么说。”那官员一下跪下说:“丞相大人,门生在那州中是副职,有刺史自高自大,持才自傲,屡屡离衙出游,荒废政务。他游山玩水,嗜饮终日,每与几位书生饮酒旷野,吟诗,赋词,多有隐刺,颂古贬今,妄论朝纲。醉得酩酊则欺辱同僚属下,谩讽朝中大员。前日本州有关帝庙竣工,他题诗一首,多有隐含。”只见丞相把自己放下说:“竟有此等事?是啥样诗文?”那官员说:“那刺史写道:英雄盖世人称豪,华容道上不斩曹。奸佞未除遗祸患,最终由其绝汉朝。门生愚昧,望相爷明鉴。”丞相听后沉吟一会儿说:“难得你一片忠孝之心,在其位屈了你,本相一定要把你之才,和忠君报国之心禀奏皇上,当得重用。”那官员把文卷地契,用双手轻轻放在几案上,又跪下磕头说:“谢谢恩师赏荐之情,门生定当终生不忘大恩。”丞相用手相搀说:“请起,请起,来人看坐上茶!”那官员站起说:“门生不再相扰,告辞,告辞。”转身走出门去。这丞相也不送他,竟把地卷宅契,拿来,眉开眼笑地看着,自捻着胡须,喃喃道:“这样孝悌之贤才,真国家栋梁,岂能不用。”

  黄秀才见到这一切,切齿骂道:“你们这两个狗官,奸贼!售官鬻爵,败坏朝纲,乱臣贼子!”他痛骂之时,又有家人来禀,又有外客来见。丞相忙把卷契收在袖囊内,说:“着他进来。”只见外面走进九个彪壮大汉,那八个往两边一站,有一人,体形瘦高,身步矫健,神态凛然,进前说:“丞相大人,别来无恙吧。”丞相一见此人,忙迭站起身来,迎上去躬身施礼说:“没有想到是特使大人到,没能远迎,恕罪,恕罪。”那特使大马金刀,也不客气,坐下身子说:“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大汗派我来有两件事要做,一者:你办好了差事,封你,二者:你没办好差事,要把你的人头带回。”丞相赶紧跪下说:“大汗所命岂敢荒怠,为大汗尽忠是我之幸,早已办好。”特使说:“既然办好,你就拿来交给本使验收。”丞相起身喊道:“来禄,来禄!”来禄进来,丞相说:“你去书房把藤榻下一个木盒搬来。”不多时来禄把木盒搬来放下退出。丞相把木盒打开,黄秀才定睛细看,是一卷卷的纸幅,上面画的是地理图形,山河标记。那特使接过一一察看,指指点点的讯问,一张张按序号看完收好说:“大汗封你为:‘黄河王、长江王、东海王、昆仑王,’四王之职。”丞相赶紧跪下谢恩说:“谢大汗敕封。”特使说:“另外,你还得想法子,把守关大将给换了,要个不懂军事的人,去守疆土最好,这是很重要的事,必须办好!大汗赐赏给你一些礼品,这有礼单。”说着把礼单放在案上。黄秀才看到上面写着礼品如下:人参二枝,貂皮四张,鹿茸二包,熊胆六枚。丞相再次跪谢大汗赏赐。特使说:“大汗封你四王,你可要好好为大汗做事,不要辜负了大汗的赏封,所有对大汗不忠的都会这样。”说着,突地抽出一寒光闪耀的长匕来,向案角削去,那案角随刀光而落。那丞相面如土色,珠汗涔滴,连声说:“为大汗尽忠,为大汗尽忠。”那特使一挥手,说:“我们走!”然后健步而去。黄秀才看在眼中,心中明白,气愤填膺大骂道:好你个奸贼,你真是无所不为,私通外邦,几味药材,一个空号你把国给卖了!把祖宗卖了!卖国狗贼!无耻之徒!一时又气昏过去。

  第八章

  次日,见丞相走来,又喊来禄说:“把这玉石送碾玉坊,让郭待诏琢出个物件来。”来禄说:“碾玉坊新来一待诏,年龄轻轻端的是好手艺,听人讲做玉件玲珑透彻,灵灵如生,远胜过郭待诏,人都称他神手小张待诏。”丞相说:“哦,有这样奇人,就让神手小张待诏雕琢,告诉他,不要刻神道尊者,不要刻人物花鸟走兽,要雕一件玩器,着他量材而做。”见来禄把自己包好放在一个盒中,提着晃悠着走。

  听得出了府门,街上熙攘声杂乱,走了好一会儿,听得来到一处,来禄说:“我找小张待诏。”有人答声说:“小张待诏,有人找!”有一清脆声由远而近应道:“好的,尊客有何事?”来禄说:“我是相爷府的管家,相爷有块好玉,想琢一件玩器;不刻神道尊者,和花鸟走兽;相爷说让你看后量材而做。”觉得被人接过,放在一案上,从包中取出,打开盒子,一个弱冠小厮,精气秀丽的面容,映入黄秀才眼中。这精气小厮开口赞道:“这块玉石太好了,是上品中的珍品。”仔细地看后说:“刻瓶一类的玩器是最好,可惜只能刻一件,不能刻高颈细口的玉瓶,只能琢一件矮颈大口,双龙躬耳镂空瓶。”来禄说:“你刻好,几时来取?”这待诏说:“一件玉品刚好完琢,我先给相爷雕琢,下月来取可好。”来禄走后,小张待诏画了一张草图,即时就动手雕琢。黄秀才见他用刀剥削自己身子,也不觉痛痒,眼见他运具如飞,玉屑纷下。

  就这样近一个月,雕刻快完好了,见一个五十余岁的人走过来说:“小张待诏,这是给相爷琢的那玉瓶?好个玉瓶,琢的好精致。”这小厮忙说:“郭待诏,您雕的那才叫好呢,您是我的老前辈,我心里一直是跟您学习。”郭待诏拿过玉瓶看着说:“小小年岁有如此高超精纯的技艺,很是难得,今年贵庚多大?”小张待诏答道:“今岁一十七岁,属猴的,三月的生辰,已过了。”那郭待诏笑一笑说:“难得,后生可畏,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小哥,今夜我做东,到我房中吃酒谈话,莫要推辞。”他说完走了。

  转眼到了掌烛时刻,黄秀才见小张待诏把他包好,听得提着他到街头,买了一些熟食和果品,来郭待诏房中吃酒说话。又把玉瓶拿出来,二人一边看着;一边指点着;一边谈笑着;一边吃酒。尽说了一些雕琢技艺之事,说了一阵子,听那郭待诏问道:“小张哥,可曾有了内人?”小张待诏说:“还没有呢。”郭待诏说:“小哥有着精湛的手艺,眼界高,不知心目中,要择选怎样的女儿家方可趁心?”小张待诏说:“也不曾择选,只是家境贫寒,几年来苦钻刻雕,一时也不曾放在心上。”郭待诏正言道:“小张哥,我妹家有一甥女,今年一十五岁,小小哥两岁,长得如花朵儿一般;性情淑雅,机敏灵动,女工百般,样样精通;小哥若要有心,我当媒作冰人,不知小哥意下如何?”小张待诏忙施礼说:“郭老爹这番美意,是求之不得,还请老爹成全,不忘老爹恩情。”就见二人大喜,说的投机,吃了个大醉,那郭待诏趁酒劲,拿出一个翡翠二龙戏珠玉佩说:“这玉佩是我给甥女做的订情之物,今日送你,好好带在身上莫要丢失。”小张待诏谢后,接过戴在颈上,掖入怀中。一直吃到深夜,方跌跌撞撞地告辞,玉瓶忘了拿走。黄秀才笑道:这小厮贪爱杯中之物,合我之脾性。

  见那郭待诏等小张待诏走了,把自己拿起来,看着摸着说:“好啊,好啊,黄口小儿,你不要怪我,谁让你有此精艺。”说完“嘿,嘿,嘿”地笑了。

  次日,见郭待诏洗梳完毕,也不去收拾残酒剩馔,拿了一块玉在雕琢。听得有女人声说:“郭待诏,前日给皇上刻的龙佩,我今儿来取。”说着走进一人。见这人身材肥胖,脸上无须,穿宫衣装饰。郭待诏一见此人,赶忙站起,躬身施礼,说:“公公大驾光临,请坐,请坐。”那公公说:“不坐了,你把那玉刻好了么?皇上还等着赏玩。”郭待诏紧着去找,到处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那公公烦了说:“你搁哪儿了?丢了你吃罪不起。”说着看着黄秀才,伸手拿起来说:“这个玉瓶刻的精致,这玉成色如此之好,是给哪家刻的?”郭待诏说:“早刻好了,就放这个盒中,昨晚还在——,噢!是他!是小张待诏,昨夜我好心请他在我这饮酒,谁知他在我去方便时,竟然把龙佩给偷去。”那公公说:“是谁偷了皇上的玉佩,不想活了,他犯了死罪!”这郭待诏说:“你看这玉瓶就是见证,玉瓶是小张待诏给丞相府刻的,昨晚他拿此瓶来向我请教,我便好意留他在此吃酒,谁想他把龙佩偷去。走时把玉瓶遗忘在我这里。”那公公说:“你可确定了?”这郭待诏说:“确定是他!”公公说:“大胆那猴崽子!跟我去报官搜身!”二人说着,捧着那玉瓶,喊来几人,一块向小张待诏住处,见房门未开,撞开门,那小厮还睡在床上。被郭待诏拉撤起来,不容辩解一行奔衙门而去。黄秀才见郭待诏污陷这小张待诏,气愤挥手向郭待诏打去,也只是空的,张口为他辩解,谁也听不见,一时气急,觉得自己胸闷,一口鲜血喷出,一时昏死过去。

  第九章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黄秀才慢慢听到响声,看到丞相在拿着他说:“这么好的一件珍宝,可惜让皇上知道了,只有献给他,我却无福赏玩,唉!唉!唉!”连声叹息。这时来禄在跟前说:“老爷,雕刻这玉瓶的小张待诏,因偷了郭待诏给皇上雕琢的玉龙佩,在大堂上从身上搜出,被乱棍打死,可惜了神艺。”只见丞相听后摇摇头说:“世上贼是谁?谁是贼?谁能看得清。”黄秀才接言道:“你就是个好贼!”心中对小张待诏,念念不忘,很是惋惜;对那个郭待诏痛恨入髓。

  一日清晨,见丞相早早走来,让来禄把他放到一个纹花绮盒里,搬到大轿中说要在早朝献给皇上。他在轿中,觉得一路晃颠着,心中想道:“这是早朝要见皇上,没想到我黄秀才今生有幸能见到皇上,不知这皇上是何样?他不知道这个丞相是个奸贼;还有那个知府贪赃枉法;姓郭的那个狗娘养的杂种,无端害死一条人命。可恨我化作成了一块玉石,不能言表,揭穿不了这帮狗奸贼的阴面!”

  听得来到大殿之上,丞相上奏皇上说:“陛下,臣前日得了一块玉石珍品,送碾玉坊镌一件旷世稀宝,贡献皇上,以表忠君之心。”有一声音不紧不慢地说:“传上来,让朕品赏。”觉得被人接过,放下把盒打开;一张面色憔悴,眼神滞黯的瘦脸正看着他,黄秀才心中道:“这就是皇上,怎么像个病人初愈,和自己心中的皇上是天壤之别,有一股遗憾之感。”

  这皇上把他从盒中取出,拿在手中入神地看了一会儿说:“好啊,确是旷世珍宝,玉的本质好,琢工更好,爱卿一片忠君之心,也是珍贵;前日荐举的那个真人,朕心欢悦,难得的是他炼的神仙丹丸,朕服之后,受用非常,朕都快成仙了,服后就觉得是在云中飘荡,心中想什么,眼前就会出现什么,太神奇啦;现在朕离不开那神仙丹丸,时时想服用。各位臣工,要以丞相为标榜,时刻要有忠君爱国之心,都若如此朕心欣慰呀!”殿中群臣随声顺音:“愿以丞相为标榜,忠君爱国!”丞相又言道:“陛下,臣听得边关守将,每日荒饮酒醉,每于宴上观兵卒相扑为乐,怒则鞭打士卒,有碍防务。”皇上说:“边关紧要,难得的是有贤才,担当此重任,为朕分忧。”丞相说:“陛下,有道是外荐不避仇,内举不避亲,臣有一门生,上懂天文,下晓地理,通古博今;星相易理,诸子百家,博学多识;精通六韬,孙子兵法;今在一州任副职,实为屈才;此人心存报国之心,无机可使,可当大用。”皇上说:“爱卿,即有此等卓越人才,是国家大幸!好吧,此事有爱卿拟稿,军机处商榷办理。”说完哈欠连连,眼中流泪,又说:“朕近日休息不佳,身有睏倦,多亏神仙丹丸保养,退朝!”随着一声退朝,黄秀才被一太监抱着,跟随皇上进了内宫。黄秀才心中非常失望,就觉着自己掉了魂魄一般,心中空落落的,没有一点精神,不自觉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中竟流出了泪水。他闭住双目,不愿看,封住神思,不愿想;昏昏沉沉的厌厌欲睡。

  第十八章

  这日听得大郎从外回来说:“顾郎中,江边赵渔翁病了,好几天没能打鱼了,我看在舱中躺着,他孤身一人也无人管照,我把他背来,你给他医治医治。”郎中说:“这样最好,你快去背他来,我给他号号脉,若不今冬怎么过。”大郎走了,天黑时大郎背负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听得把他安顿好。郎中把了脉相说:“此脉;濡、沉、弱,风寒内侵,营血失于调养,精气不足,应以补养,再表邪寒。当用’人参、白术、茯苓、甘草、陈皮、半夏,‘煎汤服用。”可是以上六药都无,只得先用枸杞,菟丝,何首乌,葱白、加大枣二枚,生姜两片熬汤喝下。次日,大郎把黄秀才刷了一遍,惊奇地说:“这瓶怎么变白了,黑乎乎的脏色都没了。”拿去叫郎中看了也说奇了,这瓶喜欢当便罐,一便一尿它就越来越好了。也不管它奇不奇的,依旧做便罐,又给赵渔翁用着,放在了床下。郎中和大郎一齐到山中,寻了一些草药。二人精心调养,这赵渔翁好转了很多。一日见渔翁说:“老朽身染疾病,多亏二位老弟尽力护养治疗,才得身愈,实乃感谢不尽。可惜老汉一无所有,无以为报,赧颜惭愧。”说着给二人行跪拜之礼,被二人强搀架起来。二人说:“千万莫要如此,你我都是单身孤茕,相互关照理应如此,不足挂齿。”听半月之后,渔翁好了,三个人住在一起,倒也痛快。今年山中雪多,大雪几日一场,纷纷扬扬下了一冬天。见这一冬天他三个人去山中,捕捉一些野兔,山鸡,很是快活。郎中见黄秀才变得比雪还白,越发的温润璨光,通透晶莹。就不让再作便罐使用,把他刷得干干净净,放在案桌上观看。

  山中无日历,转眼见大地回春,万木生发。见赵渔翁谢辞二人,又去江上打鱼。两下里不时相互走动,一到冬季三人就住在一块。又过三个春季,一天听王大郎说:“赵渔翁年岁大了,甩撒网时,自己掉在水中溺水而死,我们去把他葬了吧。”顾郎中说:“好,我们俩去看看,找个地方把他葬了。”见二人回来,用过饭后,听顾郎中说:“大郎,这几年多亏了你救了我,收留我在这里,整日的也没个事做,觉得心里空荡荡。今赵渔翁谢世归天,他那渔舟还在,我想去承操他的行业,多少有事做,心里也不空荡。”大郎说:“顾郎中,你在这里,我们俩也是个伴,我也知晓你的心,你愿去就去吧,想不做了就回来。”郎中辞别而去。

  见他二人虽然分开,却时有往来。深秋一日,见大郎猎得一只大豹,把皮剥了,肉煮制好,去远城把豹皮卖了几两碎银,把刷干净的他打了满满一瓶酒,拿了做好的豹肉,来江畔找顾郎中。见郎中在渔舟上,远远笑着招手说:“大郎,今早得了一宝物,我正要去找你,快来看看。”大郎应声说:“是何稀罕物,我正要看看,在哪呢?”他快步来到渔舟前,见是一只大个的团鱼,郎中说:“今日咱就以它下酒。”大郎把豹腿一举说:“还有这个豹肉。”二人相对大笑。见二人把团鱼杀了,不时整治好一锅汤,把豹腿一人一只,就着这锅汤,趁着朦胧月色,微风徐徐,二人相对痛饮,好是惬意,听他俩谈古论今喝得正是酣畅。

  第十九章

  听大郎说:“我在县城听人说,改朝换国了。”郎中说:“历来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你方唱罢我登场,不知有多少次了,我有一曲唤做《临江仙》唱与你听:”滚滚世间如逝水,飞花消尽豪雄,善奸负赢闪时空。嶂河依伫在,常沐旭阳红。皓首渔猎江岫上,多经霜月馨风,一瓶浊酒乐相逢。前朝众往事,语散笑声中。“大郎用当做筷子的竹枝,敲打着黄秀才说:”你有曲,我也有曲,我唱与你听:

  “正月里正月正,禹二姐绣房叫春红,火盆里多多搁木炭。叫春红你听我说,洗洗手做生活,打开了描金柜,显出了五彩绒。花灯上绣诸位先生:伍云昭反出南阳城;能打会算的苗光义;徐茂功有神通。斩将封神的姜太公;诸葛亮草船祭过东风,哎呀!哎嗨哟……

  二月里春风和,禹二姐绣房打紫萝,洗洗手你别泼,花灯绣了好汉哥:武松打虎搏;龙虎山前李存孝;赵云大战长坂坡。薛礼救驾淤泥河;麻叔困城,多亏了女娇娃……

  三月里新阳天,禹二姐绣房不耐烦,拿起菱花照一照,虽面黄来心内言:何人得配丈夫难,小狄青在江边,箫德庆下西川,樊梨花薛丁山,杨宗保收妻月下山。

  四月里心操忙,禹二姐一心去采桑,那边看:媒谋郎,惹得为奴会惆怅。急急忙忙还家乡,哪个花灯中昏王。昏王奸妹他欺娘,隋朝杨广唐明皇。

  五月里小麦熟,禹二姐绣房思念丈夫,绣线上有心意:西子媚笑去迷吴。昭君无奈出塞去,貂婵为奴嫁吕布。贵妃醉酒霓裳舞,安禄山来把唐朝屠。

  六月里热嗷嗷,禹二姐绣房好心焦:白翎扇懒再摇,骂声春红不见了;谁给奴来把信捎;哪个花灯隐前朝;胡敬德月下访白袍;八大锤大闹朱仙镇;张飞掀了当阳桥;李逵下山找英豪;郑子明归位在锁阳桥。

  七月里来立了秋,禹二姐绣房泪交流:女大无夫心无主,越思想越狂忧。孙玉娇门前卖风流,西厢莺莺崔随郎走。苏三戴枷路上愁,白素贞借伞出苏州。蔡三姐抗烛好不自由,王三娘寒窑立风头。

  八月里秋风高,禹二姐绣房好心躁:哪个花灯含奸豪?奸不过汉贼老曹操,秦桧行事更奸狡。张叔贵鼓动害白袍,李林甫笑中暗藏刀。沈小霞相会出师表,秦二世、李斯和赵高。

  九月里来菊花香,禹二姐绣房先苦后甜想:拿起绣花线,绣上个伍员吹箫苏市上。秦叔宝卖马太原把人伤,马周落魄酒肆中,姜子牙售面不开张。玄德街头编草席,洪武去把和尚当。

  十月里北风凉,禹二姐绣灯忙:佘太君百岁还出证,粱红玉击鼓败金兵。苏小妹难新郎,易安诗词久传扬。想我何时是出头,自比古人难相当。

  十一月里雪花飞,禹二姐绣房窗前看冰凌:绣灯绣出风波亭,屈原忧愤投江中。不知情由冤死秀才是懂昌,窦娥冤、阳谷县那个武大郎。

  十二月整一年,禹二姐绣房心喜欢:二十一天婆家娶,叫春红银灯端;这花灯没绣完;绣上个凤求凰,刘备东吴当新郎。文成远走去西藏,六郎被招郡马当。”

  这大郎酩酊薰薰,如迷如痴地大声唱着,郎中唱着他的临江仙,二人的歌声搅在一起。此时,天色已深,一轮姣洁的月光,像银汁辉洒在江面上,照映在二人兴高采烈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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