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森林笔记 (1)

　　一千零一天的蜉蝣

　　只要你愿意倾听这个故事，那么它就是真实的。这是一个水下世界的故事——三件令人惊异的事。众所周知，海底世界和我们陆地上是一样的，那里的故事也是真实存在的。

　　在那里，水代替了稀薄的空气。“天空”（水面——在水下世界，水面即是天空）也是平平淡淡的，没有下雨和降雪。即使达到一定温度，雨滴和雪花也不会从天而降，只是在水中停留下来，转化成另一种形态——在“空中”飘着，却不融化。水下的“天空”就是这样。

　　水下的居住者——各种各样的鱼、甲虫、龙虱——对这种情况都已经习惯了，不足为奇。

　　夏末，天空中阳光明媚。水下的“天空”像镜子一样闪着银光。好天气的时候，“天空”永远是银色的。

　　突然，下起了很小很小的冰雹。

　　小冰雹几乎不在空中停留，一直向下落，真是神奇！一直落到了地底，躺在地上，还没有融化。

　　所有这些水下居住者，都惊讶不已。

　　很快冰雹在沙土和水藻之间安定下来，所有人都把它们给忘记了。

　　接着，冬天来了。水下“天空”结冰了，水下世界睡着了，一直沉睡到春天。

　　春天，“天空”融化了，所有水下居住者又都苏醒过来了。甲虫、龙虱张开翅膀，飞往阳光充足的地方；鱼儿尽情嬉戏，不时地跳出水面，之后又一头扎进水里，在阳光的照射下，鱼鳞闪着银光；水蛭把它的孩子们吸在身体上，带着它们去洗澡，在水里上上下下的游动。

　　有一群身材很小、长着六条腿的“丑八怪”们，总是在水下最低部来回地爬，它们从来都是在暗处躲着不见阳光。

　　它们浑身毛茸茸的，尾巴就像沾满泥土的扫帚一样。它们在泥土里给自己挖洞，都不敢把鼻子伸出来，只是在洞里偷看水下大怪物——梅花鲈或是水下蝎子，捕捉凶猛的幼虫。而“丑八怪”们呢，却总是饿着肚子——所以它们长得都不好。

　　但是它们从来都不哭：在水下哭鼻子是会被嘲笑的！要知道水下本身就是湿漉漉的，在水下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海水。

　　就这样过了一千多天。

　　一千天——也就是三个冬天，加上三个夏天。水下神奇的小冰雹都生活在水底，就这么一天一天过了整三年。不知不觉又到夏末了。

　　毛茸茸的“丑八怪”们几乎就没长，加上尾巴，整个身体才像火柴那么大，瘦得像火柴棍似的。迎着阳光，都不能一下子把它们辨认出来。

　　宁静、温暖、阳光明媚的又日子来到了。整个“天空”像镜子一样闪着银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水底出现了大量小“丑八怪”——它们钻出洞穴，浮在水面……离开了水下世界，跳到河岸上，到有太阳的地方，去呼吸新鲜的空气。但是一些乱树枝缠住它们了。它们瘦小的身体蜷缩在一起，一会儿弯曲盘旋，一会儿伸直躯体。

　　它们背上的表皮都蹭破了，甚至脱落掉到了地上，确切地说这是小“丑八怪”们自己换衣服呢。

　　小“丑八怪”们脱下毛茸茸的表皮，漂亮得非笔墨所能形容：身材匀称，皮毛光滑，大大的眼睛，薄薄的触须，背上网状的翅膀，身体下面还有小翅膀，腹部橙黄色的斑点，尾巴上还有三个又薄又软的须毛！原来它们是蜉蝣！

　　快看，快看：它们在河里玩耍！

　　它们时而紧贴在灌木丛上栖息，时而高声吟唱。

　　它们腿上绒毛浓密，落到绿色的草丛里，发出了“簌簌”的响声。

　　要知道，白雪皑皑、严寒凛冽的冬天还没有过去，蜉蝣小生物在河边振翅飞起，飞得轻盈欢快。

　　所有人都为小蜉蝣们高兴——人、鸟、鱼儿也都为它们高兴！他们看着小蜉蝣们整天在空中跳跃，欣赏它们煽动轻盈翅膀的圆圈歌舞。

　　上下飞舞。

　　上下飞舞。

　　太阳还没升起。

　　它们掉进水里的时候，也就是死亡的时候了。

　　早上太阳升起时，整个河岸都被雪和冰雹覆盖了。

　　谁也不会为它们哭泣，蜉蝣生物从水下世界跳出来，庆祝节日——在稀薄的空气中跳舞，为见到太阳感到高兴。

　　它们不吃也不喝，甚至都没有嘴，只留下眼睛，来看阳光世界的美丽。

　　它们很快降落到河岸边，冰雹把细小的卵带入水里，水下世界确实存在神奇的冰雹，就像是一千多天以前。小冰雹落到水底部，在乱树枝和水藻里呼吸，春天就会从里面爬出六条腿的“丑八怪”。

　　一千天——就是三个冬天加上三个夏天——躲在漆黑的水底部，一点阳光都不见。

　　阳光灿烂的日子又来临了，小“丑八怪”们又跳到河岸上，又褪下毛皮，转身间又变成漂亮的蜉蝣，在空中旋转舞动，就这样童话成为现实。

　　如此快乐的事从来不会在地上消失。

　　所有都是美丽的，我们也是美丽的，整个森林的野兽都是可爱的。

　　这让所有人感到欣慰，让所有人都感到快乐。

　　这就是另一个神奇的事。

　　绿色池塘

　　“孩子们，你们要记住，”妈妈临出门时说，“要是你们想出去了，那就去院子或者花园，但是绝对不要去那个绿色的池塘！”

　　其实女孩子们自己也不敢去那个绿色池塘，因为，那个地方有一个可怕的传说。

　　这个绿色池塘就座落在花园里最阴暗的一个角落。在它周围，长满了高大的云杉。那些大树遮天蔽日，把池塘捂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都不透。

　　妈妈曾经告诫过她们，池塘里的绿水是有毒的，要是不小心喝了一口，就会生病，甚至死亡。她还说，池塘的底部长满了水草和淤泥：脚要是陷了进去，就会被底部的淤泥和水草缠绕、撕扯，一点点地把人吸进去，吞噬掉，然后它还会合上盖子……

　　每天晚上，池塘里都会升起一层灰色、朦胧的雾气，它会沿着树丛，缓慢地飘向人们的房间。每当这时，母亲都会催促女孩们赶紧回家睡觉。

　　后来，谁也不敢去绿色池塘了，甚至大人也不去。而这个阴暗、潮湿的公园一角更成了女孩子们的禁地，连谈都不许谈了。

　　妈妈出去了，阿拉和诺娜在长凳上默默地坐了很长时间。突然，诺娜叹了口气说道：“真无聊，妈妈又走了……要是阿姨能派老鼠车来接我们就好了。”

　　“哪个阿姨啊？什么老鼠车？”阿拉有点纳闷。

　　“哪个？就是有魔法的那个呀！你不记得了吗？她派了一辆四轮车来接灰姑娘，只是拉车的不是马，而是老鼠。

　　“切，小傻瓜！”阿拉生气地说，“你不知道灰姑娘只是在童话中才会出现的吗？还有那个费亚阿姨，也是童话中的人物呀！”

　　“那……”诺娜刚要开口，却突然停下来，她感觉背后好像有种奇怪的声音。姐妹转身一看，原来，是一只漂亮的蜻蜓，刚好落在花坛里那朵美丽的大白花上。

　　蜻蜓好美啊！就像一架玩具飞机一样：翅膀蓝蓝的，长长的身体发出翠绿色的光芒。

　　诺娜小声说：“太像小飞机了，我真想坐到上面去。”

　　阿拉跳起来，想把它逮住。可是蜻蜓却一下闪开了，呼扇着翅膀快速地逃走了。

　　女孩们跟着它跑起来。

　　蜻蜓飞过树丛，落到了一棵灌木上。女孩们追上它，可是刚一伸手，它又飞走了，而且越飞越远，飞进花园最里面去了。

　　蜻蜓飞着，飞着，就落了下来。可是没多一会儿，又扇动着翅膀飞起来，然后又落下。就这样飞飞停停，似乎是在等待后面追赶过来的女孩们。

　　女孩们在它的后面追啊追，眼看着，就要追上了。可是蜻蜓却一闪身躲过了她们，消失在云杉的树荫下了。

　　女孩们这才看见，原来，她们已经跑到池塘边上了。四周一片昏暗，静悄悄的。幽暗的云杉树静静矗立在那里，岸边灌木茂密的枝条低垂在水里。池塘上覆盖着绿色的鳞片一样、层层叠叠、圆圆、小小的浮萍。只有岸边的水是清的，池塘里面有一个黑色的东西——就像小孩子圆圆的拳头一样，好像是什么动物的脑袋。

　　阿拉抓住诺娜的手说：

　　“快走吧！要不，我们会掉进去的！”

　　“我们又不是故意来的，你看，你看！”诺娜小声说。

　　池塘很快明朗起来了。突然，一个黑影从水里蹿出，钻进了水边的灌木丛里。一道霞光从上面照射进来，原来太阳公公已经升到了云杉的上空，将那片清澈的水点亮了，池塘中有一种植物冒出头来，原来，是一群躲起来睡觉的莲花。

　　睡莲长长的柔韧的绿茎从水里缓慢地升上来。当整个头部露出水面时，包围着它的花瓣就一点点打开，再打开……荷花的绿叶横卧在水里，花萼那雪白的脸蛋在阳光下更显得容光焕发，它逐渐张开，将那纤细的金黄色的小舌头露了出来。

　　这时，那只漂亮的蜻蜓不知从哪飞了过来，落到白色的睡莲美人上面。

　　“你看，你看！”诺娜在阿拉耳边小声说着，“蜻蜓是这个白色睡莲美人派出去的！看见了吗？蜻蜓正在对睡莲说，‘瞧！我把她们引来了。’”

　　“你瞎说！”阿拉回答，“蜻蜓怎么会和花说话呢？”

　　这时，灌木丛里传出了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就像给留声机上发条一样。这声音突然变大变响，仿佛一个乐队突然在灌木丛里奏起乐来。

　　“我知道了！”诺娜悄悄说，“这是睡莲美人专门为我们安排了舞会，欢迎我们的光临！”

　　“这只不过是只草蜢嘛！”阿拉说。

　　“不！是舞蹈家！”诺娜愉快地说。

　　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冒出了一大群蜻蜓，它们颜色各异，嗡嗡地叫着，飞到了池塘的上空。

　　有的蜻蜓身体绿绿的，翅膀蓝蓝的，和花坛上飞舞的那只一模一样；有的长着一对白色的翅膀，上面还带有些许的烟色斑点；有的蜻蜓长着褐色的脑袋和肥胖的身体，可翅膀却接近于透明；还有一种灵巧的箭蜻蜓，它的身体呈鲜艳的蓝色，或者黄色。

　　所有的这些蜻蜓都在白色睡莲上空忽左忽右地飞着，有时，它们会突然来一个急转弯，有时，又突然停在空中一动不动，唯有翅膀沙沙作响。

　　“看，水里面好像有很多潜水员！”诺娜小声说。

　　“不是潜水员，是小蝌蚪！”阿拉纠正她说。

　　这时，明媚的阳光已经撒满了整个池塘。一群大小不一、模样滑稽的小蝌蚪正扭着尾巴在里面游泳呢。

　　最小的蝌蚪浑身上下也只有一个头和一条尾巴，它们都聚集在睡莲圆圆的荷叶下面，用嘴向一个地方撞来撞去，又摇着尾巴分开。

　　而另外一些稍大一点儿的，都已经长出了头、尾巴和带有细细脚趾的后腿。

　　还有一些蝌蚪前爪、后腿、尾巴都长全了。它们的前爪较短，而后腿和尾巴却是长长的。它们用前爪攀住睡莲叶子的边缘并从水里探出了小脑袋。

　　有的小蝌蚪露了一半身体，有的则完全从水里爬出来，跳到荷叶上晒太阳，它们身上长尾巴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小疙瘩。这已经不是蝌蚪，而是真正的小青蛙了。它们一下一下地眨着那双凸出的大眼睛，望着空中飞来飞去的蜻蜓。

　　细小的水螟沿着水面，在叶子之间来回奔跑着。它们张开所有的腿，在水面上滑行、跳跃，就像在坚硬的镜子上一样自由。

　　但是最可爱的还是那些小甲虫，它们成群地在水边节奏飞快地跳着华尔兹，一刻也不停歇。

　　阿拉聚精会神地盯着它们，早已经忘记了面前就是那个传说中可怕的绿色池塘。她弯下腰来，想仔细看看这些小家伙，可它们却一瞬间消失在水下。原来，阿拉的头倒影在水里，把这些愉快的小家伙吓跑了。

　　“别打扰它们，别打扰！”诺娜嘘声说，“快看，这是什么小甲虫呀，它们会用脚向上蹬水，翻跟斗！”

　　一些光滑的小臭虫像干净的葵花籽一样在水中漂来漂去，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在它们身体的前端有两个小黑粒，就像画上去的眼睛似的，下面是四只小手，在那里微微颤动着，而那大头针一样的小脚，像桨一样插在身体两侧。

　　小甲虫们迅速挥舞着桨腿在水底疾驰。而后，所有的脚突然停止工作，身体一下子向上跃起。用身体尖的那头冲破水面，大张着腿，倒栽葱似的跌落下来。

　　“这是什么魔术师啊！”阿拉不满意地说，“得教教它怎么游泳。”

　　她把手伸进了水里，捉住了一只小甲虫。摸上去感觉很光滑，而且也很坚硬。小虫瞪着腿，使劲地挣着，想从她的手指间挣脱出去。

　　阿拉把甲虫平放在水里，然后说：“这才叫游泳呢！明白了吗？”

　　但是小甲虫又瞬间翻过身子，头朝下使劲地蹬着腿向水底疾驰过去。

　　“呀！蜘蛛！”诺娜尖叫着。

　　一只毛茸茸的蜘蛛从岸上向水中爬去，就像在冰上爬行一样。它潜入了水中，突然，在它身后出现了一个银色的像豌豆一样大小的气球。

　　蜘蛛潜到水草下面后，就松开了自己的小气球。气球向上飞起来，但很快就陷入了水草间浓密的蜘蛛网里，它在黑暗的水里闪耀着光芒，活像一个又小又圆的月亮。

　　蜘蛛吃力地向上攀登，最后终于爬到了叶子上。可是，它的后腿在空中乱蹬起来，然后又潜入水里。而在它的肚子下，又出现了一个银色的豌豆似的小气球。

　　蜘蛛在蜘蛛网下松开了第二个小球，这个小球撞上了第一个小球，两个小球破裂后，变成了一个大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