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额头长着金星的男孩

　　从前，该发生的果然发生了，要不然的话，你就不会听到这则故事。

　　话说从前有个国王，统治着半个世界。在这个世上，还住着一对老牧人夫妻和三个女儿：安娜、斯坦纳和拉普提查。

　　大女儿安娜非常漂亮，如果她把羊群赶到草地上，只要她不离开，羊群就会忘记吃草。二女儿斯坦纳也非常漂亮，如果她去放羊的话，狼群会来保护着羊。小女儿拉普提查的皮肤白得像奶末，头发软得像羊绒，两个姐姐加起来才有她漂亮——她美到了极致。

　　有一个夏天，阳光洒在大地上，三姐妹到山脚下的森林里去摘草莓。正当她们寻找哪里的草莓最大时，突然听见有一阵马蹄声接近，声音大得让她们以为有支军队在经过。然而实际上，那不过是国王和一群朋友及侍从在打猎。

　　他们都是英俊少年，骑在马上，好似与马成为了一体。其中最优秀最英俊的要数年轻的皇帝本人。

　　他们走近三姐妹，为她们的美貌吸引，于是放马缓行。

　　“听着，妹妹！”当他们经过时，安娜说，“要是他们中有哪个娶我为妻的话，我会为他烤一块面包，让他吃了之后永远年轻勇敢。”

　　“要是选中我的话，”斯坦纳说，“我会为他织一件衬衣，让他穿了后，与龙作战也不会受到伤害，让他入水不湿，入火不伤。”

　　“谁要是选了我的话，”拉普提查说，“我会给他生两个双胞胎儿子，每个额头都有一颗金星，就像天空的星星那么明亮。”

　　尽管她们说话的声音很低，却被小伙子们听到了，于是拨转马头。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你将成为我的妻子，成为最最可爱的皇后！”皇帝叫着说，然后把拉普提查连同她的草莓一起抱上马，放在自己前面。

　　“我选你！”“我选中你！”皇帝的两个朋友欢呼道，分别把大姐和二姐抱上马，然后他们一起骑马回到了皇宫。

　　第二天早晨举行了婚礼，整整三天三夜，全国都在欢宴。欢庆结束后，人人都说安娜派人取来面粉，做出了她在草莓地里允诺要做的面包。又过了些日子，又有了另外一个传说——斯坦纳弄来某种麻，把它晒干梳理好，织成亚麻布，然后裁剪成她在草莓地里允诺要做的衬衣。

　　却说皇帝有个继母，和第一个丈夫生了个女儿，如今也住在宫里。这女孩的妈妈一直认为自己的女儿才应该是皇后，而不是“奶白姑娘”，一个牧人的女儿。所以，她对皇后恨之入骨，一直等待时机来害皇后。

　　然而只要皇帝日夜守护在妻子身边，她就无能为力，于是就开始动脑筋把皇帝引开。

　　她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没有成功，最后只好向自己的兄弟邻国的国王求助，让他向皇帝宣战，派大军攻打边境城池。这一次，她的阴谋成功了。年轻的皇帝一听到这消息，顿时火冒三丈，跳了起来。他发誓什么也阻挡不了他和敌人交战，哪怕是他妻子也不行。他连忙召集所有军队，立即前去迎接敌人。邻国国王没料到他的行动会那么迅速，还没准备好迎接敌人。皇帝把他打得措手不及，彻底打败了他的军队。战胜之后，迅速签订了和平条约，皇帝尽快赶回，第三天就赶回了皇宫。

　　然而就在那天早晨，当天空的星星开始变得苍白时，拉普提查生了两个金发小男孩，额头上各有一颗星星。正在一旁监视的继母把男孩抱走，在皇宫的一个角落，也就是皇帝的窗户下，挖了一个坑，把两个男孩埋进去，却在他们原来的地方放了两只小狗。

　　皇帝进了皇宫，他们把消息告诉他，于是他径直走向拉普提查的房间。什么话也不用说，他亲眼见到拉普提查没有实现她在草莓地里许下的诺言。他必须惩罚她，尽管这让自己心碎。

　　于是他伤心地走出去，给卫兵下令，把皇后活埋，一直埋到脖子，这样人人都会知道欺骗皇帝会有什么下场。

　　没过多少天，继母的愿望实现了。皇帝娶了继母的女儿为妻，又一次欢庆了三天三夜。

　　现在再让我们瞧瞧两个小男孩怎么样了。

　　两个小婴儿即使在坟墓里也不得安宁。在他们的葬身之所，长出了两棵漂亮的小杨树。继母憎恨这两棵小树苗，它们让她想起自己的罪行，于是下令把它们连根拔除。皇帝听到后，下令不准动它们，说道：“就随它们吧。我喜欢看它们长在那儿！它们是我见到过的最漂亮的颤杨！”

　　从来没有什么颤杨能有这两棵长得那么快。它们长一天，相当于别的树长一年，它们长一夜，也相当于别的树长一年，当星星从天空消失的那一瞬间，它们长了三年的生长量。如今它们的枝干已经长过了皇宫的窗子，皇帝喜欢整天坐在那里，聆听微风轻轻吹拂着它们的声音。

　　继母晓得那意味着什么，她一直在动脑筋，要想个法子把两棵树给毁了。这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女人的意志可以从石头里面挤出奶来，她的狡诈能够打败英雄。倘若诡计做不到的话，花言巧语则能；倘若花言巧语也做不到的话，则还有眼泪。

　　一天早晨，皇后坐在丈夫的床边，开始用各种方法哄他。

　　诱饵没有被立即吞下，不过最终却还是被吞下了——皇帝也是人嘛！

　　“好吧！好吧！”他最后说道，“就听你的，把它们砍了，不过要用其中的一棵给我做张床，用另一棵给你做张床。”

　　皇后只好答应。第二天早晨，两棵颤杨被砍倒了，天黑前，新床就被放进了皇帝的房间。

　　皇帝往新床上一躺，感觉到比平时瞌睡上百倍，不过却获得从未有过的宁静。可是皇后却觉得好似躺在荆棘和荨麻上，无法合眼。

　　当皇帝睡熟了之后，床开始咔咔作响，对皇后来说，每一个响声都有深意。她觉得自己好似在听着一种只有自己才明白的语言。

　　“对你来说太重了吧，小兄弟？”一张床问。

　　“哦，不重，一点都不重，”皇帝睡的那张床回答说，“我非常高兴亲爱的父亲能睡在我身上。”

　　“我觉得太重了！”另一张床说，“我身上躺着的是一个邪恶的心灵。”

　　就这样它们一直谈到了早晨，皇后一直在听着。

　　天亮时，皇后已经拿定主意怎么处理这两张床。她让人做了两张一样的床，等到皇帝去打猎后，就把新床放进他的房间。完了之后，颤杨床被放在大火上烧了，只剩下一小堆灰。

　　当床在燃烧时，皇后似乎听到了同样的谈话，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得懂。

　　于是她弯下腰，捧起来，把它们撒向东南西北风，这样它们就会被吹向陌生的大陆和陌生的海洋，什么也不剩下。

　　然而有一点她却没有注意到，当火烧得最旺时，两颗火星飞起来，在空中飞了一阵子之后，掉落在流经这个国家腹地的一条大河里。火星在河里变成了两条一模一样长着金鳞的小鱼，任何人一看就晓得它们是双胞胎。一天清早，皇帝的渔夫去捕鱼给主人做早餐，把网撒在河里。当天空最后一颗星星消失时，他们收了网，捕了很多鱼，其中有两条长着金鳞，谁都没见过。

　　他们全都聚拢过来，人人惊讶不已。经过一番商量，他们决定把这两条活的小鱼作为礼物送给皇帝。

　　“别把我们送回去，我们就是从那儿来的。到了那儿我们就没命了。”其中一条鱼说。

　　“但是我们该拿你们怎么办呢？”渔夫问。

　　“去把叶子上的露水都收集起来，把我们放在露水里面。然后把我们放在太阳底下，直到太阳光把露水都晒干了，你们再过来。”另一条鱼说。

　　渔夫听从了它们的吩咐，从叶子上把所有露水收集起来，把鱼儿放进去，然后将它们放在太阳底下，直到露水被晒干。

　　等到他回来时，你猜他看到了什么？是两个男孩，两个漂亮的小王子，头发像额前的星星一样金黄。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是双胞胎。

　　两个孩子迅速长大。他们长一天，相当于别人长一年，他们长一夜，也相当于别人长一年，等到黎明时刻，在星星消失的那一瞬间，他们则长了三年的个头。除了个头外，其他各方面也相应增长。三倍的年龄，三倍的智慧，三倍的知识。三天三夜过去之后，他们有了十二岁的年龄，二十四岁的力气，三十六岁的智慧。

　　“现在请把我们带回父皇那里。”他们说道。于是渔夫给他们每人一顶羊皮帽子，遮住半边脸，把他们的金发和额前的星星完全挡住，领他们到宫里。

　　等他们到达王宫时，已是中午时分。渔夫和两个孩子走近正站在附近的一名门卫。“我们有事要对皇帝说，”其中一个男孩说。

　　“你们必须等到他吃完午饭才行。”门卫说。

　　“不行，必须在他吃饭时见他。”第二个男孩一边说，一边跨过门槛。

　　卫兵全都跑过来，想把两个无礼的小孩子推出皇宫去，可是两个男孩子却像水银一样，从他们的指缝中溜了过去，进入了皇帝正在用餐的大厅，他的周围正围着群臣。

　　“我们要进去。”其中一个王子对站在门口的一名用人厉声喝道。

　　“那是不可能的！”用人说。

　　“是吗？让我们瞧瞧！”第二个王子一边把用人左右拨开，一边说。

　　然而用人人数很多，而王子却只有两人。扭打声传进了皇帝的耳朵。

　　“怎么回事？”他怒气冲冲地问。

　　王子们听到父亲的声音便住了手。

　　“两个男孩想闯进来。”有个用人走近皇帝回答说。

　　“闯进来？谁敢在我的皇宫里用强？他们是什么样的孩子？”皇帝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们不晓得，陛下，”仆人说，“他们肯定是您的亲人，因为他们有狮子般的力量，把门卫全打散了。他们不仅强壮，而且很骄傲，不肯把帽子取下。”

　　皇帝听了后，气得满脸通红。

　　“把他们赶出去，”他吼道，“放狗咬他们。”

　　“别管我们，我们会悄悄走的。”王子们说。听到这些凶狠的话，他们一边往回走，一边无声地抽泣。他们刚刚到达门口，这时一个用人跑过来。

　　“皇帝命令你们回去，”他喘着粗气说，“皇后想见见你们。”

　　两个王子想了想，然后沿原路返回，一直走到皇帝跟前，头上仍然戴着帽子。

　　皇帝坐在桌首，长桌上摆放着鲜花，四周围坐着客人。皇后坐在他的身边，坐在十二张垫子上。当王子们进来后，有一张垫子掉了下来，只剩下十一张。

　　“把帽子脱下。”一位大臣说。

　　“蒙面是男人的一种荣誉，我们希望就像这样子。”

　　“没关系，”皇帝说道，男孩的口才熄灭了他的怒火，“你们不用把帽子脱掉，不过要告诉我你们是谁？从哪儿来？想要干什么？”

　　“我们是双胞胎，曾是一棵树上被折断的两个枝，一半埋在土里，另一半正坐在这张桌子的桌首。我们曾经走过遥远的路程，我们曾经借助风之口说话，曾经在林中低语，我们曾经在水中唱歌，不过如今我们通过人的嘴，为您讲一个你不晓得的故事。”

　　第二个垫子掉了下来。

　　“让他们把自己的蠢话带回家吧。”皇后说。

　　“哦，不，让他们说下去，”皇帝说道，“你想见见他们，不过我想听一听他们说些什么。继续吧，孩子们，给我说说你们的故事。”

　　皇后不言语了，王子们开始唱起了自己的故事。

　　“从前有个皇帝……”他们唱道。第三块垫子掉了下去。

　　当他们说到皇帝远征时，三块垫子一起掉了下去。

　　当故事结束时，皇后身子底下已经没有了垫子。他们把帽子一脱下来，露出一头金发和额上的金星，皇帝和所有客人的眼睛就全都盯住他们，让他们几乎无法承受众人的注目。

　　最后，本该早就发生的终于发生了。拉普提查坐在丈夫的身旁，坐在桌首。继母的女儿成了宫中最卑下的缝衣女佣，继母则与一匹野马拴在一起。人人都晓得并且永远不会忘记，心怀恶念的人永远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