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终于知道害怕的男孩

　　从前有一位妇人，她有一个儿子，她非常疼爱他。他们居住的小屋子就建在森林边。这个地方十分偏僻，周围一个邻居都没有，少年只能待在家里与他妈妈为伴。

　　在一个寒冬的晚上，母子俩正坐在一起，突然一阵风暴袭来，一下子就把门给吹开了。妇人吓了一跳，浑身直哆嗦，她回头张望着，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赶快去把门关上！”他慌张地对儿子说，“我觉得害怕！”

　　“害怕？”少年重复了一句，“害怕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唉……害怕就是害怕，”母亲回答，“就是怕出什么事，你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怕什么，但是它又会时时缠着你。”

　　“那肯定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少年说，“我要周游世界直到找到它为止。”第二天早上，母亲还没起床，他就离开森林出发了。

　　走了几个小时之后，他来到一座山脚下，然后开始往上爬。快到山顶处，有一片怪石嶙峋又荒凉的地方。

　　在那儿他遇到了一伙凶恶的强盗，他们正围坐在火堆旁。少年又冷又累，看到明亮的火光他高兴极了，于是他向强盗们走去。“先生们，你们好啊！”他边打招呼，边挤到他们的中间，直到双脚快碰上正熊熊燃烧的木头。

　　强盗们不再喝酒，全都惊奇地盯着他。最后强盗头子开口说道：

　　“武装的商队都不敢来这儿，甚至连鸟儿都避开我们的地盘，你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居然敢闯到我们这里来？”

　　“哦，我离家出来是为了寻找害怕的，或许你们能让我看看什么是害怕？”

　　“我们在哪里出现，哪里就有害怕！”强盗头目说。

　　“可是，害怕在哪儿呢？”少年问道。他四处瞧了瞧，“我什么也没看到。”

　　“带上这个锅，还有些面粉、奶油和糖，到那边墓地去烤块糕饼给我们当晚餐！”强盗说。此时少年的身体暖和了，他高兴地跳起来，拎着锅跑下山去了。

　　到了墓地，他捡了些树枝生起火来，接着到附近的小溪装了一锅水，然后把面粉、黄油和糖拌在一起和好，然后坐下来开始烤起糕饼来。不久，糕饼开始变脆变黄了。少年把糕饼拿出来放在石头上，然后他熄了火。正在这时，从坟墓里伸出一只手，有一个声音说：

　　“这糕饼是给我的吗？”

　　“你认为我会把活人吃的东西给死人吗？”少年笑着答道，还用勺子敲了那只手一下，然后拿起糕饼，吹着口哨，蹦蹦跳跳地上山去了。

　　“喂！你找到害怕了吗？”当他拿出糕饼给强盗头子时，强盗们问道。

　　“没有啊，害怕在哪儿呢？”少年回答道，“我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一只手从坟墓里伸出来，它想要我的糕饼，但是我用勺子敲了敲那只手，说那不是给他的，那只手就不见了。哇！这火烧得好旺哦！”说着他就盘腿坐在了火堆前，根本没注意到强盗们正用惊讶的眼神互相对视着。

　　“还有一个机会，”终于，又有一个强盗说，“在山的那边有个深潭，在去那儿的路上或许你就会碰到害怕的。”

　　“但愿如此吧！”少年说完就立即出发了。

　　很快他就看到了深潭。月光下，水面波光粼粼。他慢慢靠近深潭，发现一个秋千高高地挂在水面上，上面还坐着个小孩，正拼命地哭着。

　　“奇怪！秋千怎么会挂在这儿？”少年心想，“他在哭什么呢？”当他快步走向小孩时，一位少女向他跑过来，对他说：

　　“我想把我的小弟弟从秋千上抱下来，”她哭着说，“但它太高了，我够不着，如果你能再靠近潭边一点点，让我站在你的肩膀上，我想我就能够够着他了。”

　　“我很乐意！”少年回答。转眼间，少女已经爬到他的肩上，本来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弟弟从秋千上抱下来，但她没有这么做，反而用脚紧紧地夹住少年的脖子。很快少年就感到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即使不窒息也要掉到深潭里了。于是，少年使出全身力气，把少女往后一摔。她摔倒在地上，一只手镯从她手上掉下来。

　　少年把手镯捡起。

　　“自我离家后发生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事，就把它留着当一份纪念吧。”他自言自语道，转过头来看那小孩，小孩连同秋千都不见了，他看到的是天边已经露出的第一道曙光。

　　少年把手镯套在自己的手上，走过山脚下的一片平原，来到一个小镇上。此时，少年又饿又渴。当他走上一条大街时，一个恶魔拦住了他。“你这手镯是哪儿来的？”恶魔说，“它是我的。”

　　“不，这是我的。”少年争辩道。

　　“胡说！它不是你的！马上把它给我！不然我就要让你倒霉！”恶魔吼道。

　　“我们去找法官，把整个过程告诉他，”少年提议道，“如果法官把它判给你，它就是你的；如果法官判给我，那就是我的。”

　　恶魔认可了这一提议。于是两个人一起来到审判大厅。法官非常认真地听了他们各自的陈述，然后宣布他的裁决：少年和恶魔都无法证明这只手镯的所有权是属于自己的，因此，这只手镯就暂时先由法官来保管，谁能把这对手镯的另一只拿来，就证明这对手镯是他的。

　　听完法官的判决，恶魔和少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像都在说：“我们去哪里找另一只手镯呢？”不过，他们知道就此判决进行争辩没有任何用处，于是都鞠躬退出了。

　　少年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后来，他发现自己已走到了海边。

　　在不远处，有一艘船触礁了，正迅速下沉着。船员们聚集在甲板上，脸色像死人一样惨白，他们挥着手，高声呼叫着。

　　“你们看到害怕了吗？”少年大声喊道。透过海浪声他听到了船员们的回答。

　　“啊，救命！救命啊！我们要淹死了。”

　　少年迅速脱掉衣服游向那艘船，那些人把他拉到甲板上。

　　“船在不停地摇摆着，很快就要沉没了，”船员们哭喊道，“我们快要淹死了，我们都害怕极了！”

　　“给我一条绳子。”少年说。他拿起绳子，把一端绑在自己的腰上，另一端绑在船的桅杆上，然后纵身跳入海中。他一直往下潜，直到他的脚踩到海底，接着他站起来看了看周围。一条邪恶的美人鱼正用力地拉着一条铁链，她用一块吸铁石把铁链吸在船帮上，船在她的拉动下，正一点点地往下沉。少年伸出双手，抓住她的手臂，迫使她松开铁链。于是海面上的船恢复了平稳，船员们驾驶着船缓缓地离开暗礁，船得救了。接着，他又从脚边的一丛海藻里捡起一把生锈的小刀，割断腰上的绳索，把美人鱼紧紧地绑在石头上，这样，美人鱼就不能再搞什么恶作剧了。最后，少年和美人鱼道了别，游回了岸边，他的衣服还照样放在那里。

　　年轻人很快就穿好衣服走了。他走到了一座美丽的花园边。花园里绿树成荫，百花齐放，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园子里流过。天气很热，他觉得累了，于是就走了进去，在一丛盛开的香气扑鼻的红色鲜花旁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突然，一阵拍动翅膀的声音伴着阵阵凉风惊醒了他，他警觉地抬起头，看到三只鸽子扎进了小溪，激起阵阵水花，它们快活地嬉着水，然后潜入很深的水底。当它们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不是三只鸽子，而是三位美丽的少女，在她们中间摆着用珍珠母做的桌子。桌上放着用粉红色和绿色贝壳做成的酒杯，其中一位少女从水晶高脚杯里倒出一杯酒，正要举起杯子往嘴里倒时，有一位少女拦住了她。

　　“你为谁的健康干杯呢？”她问。

　　“为那做糕饼的少年干杯，当我把手从地下伸出去的时候，他用勺子敲了我一下。”那个少女说，“他不像其他人那么害怕！可是，你又是为了谁干杯呢？”

　　“为了那个在深潭边让我站到他肩膀上的年轻人，他狠狠地把我摔下来，害得我昏迷在地，躺在那里好几个小时。”第二个少女回答说。“但是，小妹你，”她说道，转向另一个少女，“你又是为谁干杯呢？”

　　“我潜入水底拖住一条船，使劲地摇它拉它，眼看船就快要沉没了，”她说。

　　她讲话的样子与她手里拿着铁链恶作剧的时候截然不同。“可这时来了个年轻人，不但救了船，而且还把我绑在石头上。我为他的健康干杯！”她们同时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等她们放下酒杯，年轻人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我正是你们为他的健康干杯的年轻人，我来了。现在请把跟你们当中哪位掉了的那个宝石手镯相配对的另一只给我。一个恶魔企图把它从我这里拿走，我不肯给他。他拖我一起到法官那里去，法官把手镯扣下了，要我把另一只也拿去给他看。我东奔西走，四处寻找，才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

　　“那就跟我们来吧！”少女们说。她们领着他沿着一条通道走进一个大厅。大厅里有许多房间，一间比一间更漂亮、更豪华。最大的那位少女从一个堆满金银珠宝的架子上取下了一只手镯，这只手镯与法官手中的那只一模一样。她把手镯套在少年的手上。

　　“快去吧，把它给法官看，”她说，“这样，他将把另一只还给你。”

　　“我永远也忘不了你们，”少年回答说，“也许我们要很久以后才能见面，直到我找到害怕。”于是，他继续上路。他从法官那里拿回了手镯。这以后，他继续他的寻找害怕之旅。

　　少年走啊走，可是一路上都没遇到过害怕。有一天，他走进了一个大城镇，那里所有的街道和广场都挤满了人，使得他无法穿过人群。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聚集在这里呢？”他问身旁的一个人。

　　“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死了。”那个人答道，“但是他没有儿女，所以需要选一个继承人。每天清晨都有一只圣鸽从塔那边放出来了，鸽子停在谁的头上，谁就是我们的国王。再过几分钟，鸽子就要放出来，等着看会发生什么事吧。”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广场中央的那座高塔上，当太阳正好在塔尖上时，上面的一扇门打开了，一只漂亮的、闪着红、灰、绿、蓝四种光芒的鸽子直冲云霄。只见它在空中飞翔，飞着，飞着，在人群中盘旋着，最终停在了少年的头上。顿时，四面八方都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

　　“国王！国王！”就在少年听着一片欢呼声的时候，一种情景闪电般地掠过他的脑海：他看到自己坐在宝座上，一生都在殚精竭虑地治理国家，想让穷人变富，让悲伤的人快乐，让坏人变成好人……可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却从来都没有做，甚至无法与自己心爱的女孩结婚。

　　“不！不！”他尖叫道，双手捂着脸；但是那些听到他喊叫的人，都以为他是对等待着他的荣华富贵受不了，所以一点也不在意。

　　“好吧，为了更有把握，再放飞几只鸽子。”他们说道。但是每只鸽子都跟第一只鸽子一样，落在了少年的头上，欢呼声更热烈了。

　　“国王！国王！”当年轻人听到这些欢呼声时，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这就是你苦苦寻找的害怕。”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像是专门对他一个人说的。他低下头，刚才的那幅情景再次闪现在他的眼前。他低下头，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准备在担惊受怕中度过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