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女巫与仆人（2）

　　最最快乐的日子过去了三个月，一天，米莉扎接到邀请去拜访她的一位姨妈。

　　尽管米莉扎极不愿意离开丈夫，但她也不想拒绝这次邀请。她答应说，最多不会超过七天就会回来的。她柔情脉脉地同王子告别，说：“我走之前，把所有房间的钥匙都交给你。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有一桩事我要叮嘱你，千万不要打开北塔的小铁门，这扇门上有七把锁、七个门闩。你要是打开这扇门，我们两人都要受难。”

　　伊凡尼奇答应下来，米莉扎走了，再次保证七天内回来。

　　王子一人在家未免孤独。他又受到好奇心的折磨，很想知道北塔那间小屋里关着什么。头两天，他抑制住了，到了第三天，他忍不住了，便举着一个火炬，跑到北塔，把小铁门上的七把锁一一打开。

　　他见到的景象大出他的意料。这个小房间被烟熏得很黑，只有一个很弱的小火发着蓝光，使屋内微微有些光亮。火的顶上，吊着一只大锅，锅里是不断沸腾着沥青。有一个悲惨的男人被一根铁链锁牢在锅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尖叫。

　　眼前的景象使伊凡尼奇恐怖异常。他问这个人犯了什么罪，为何受到这么可怕的惩罚。

　　“我要告诉你一切，”锁在锅里的人说，“不过，首先要把我受的苦刑稍稍减轻些，我恳求你了！”

　　“怎么才能减轻呢？”王子问。

　　“用一点水，”那人回答说，“只要溅几滴水到我身上我就会感觉好些。”

　　受同情心驱使的王子想都不想会有什么后果，就跑到王宫庭院去装满一罐水，回来泼到了锅中人的身上。

　　顷刻间，听到可怕的撞击声，似乎城堡的柱子都坍塌了，王宫本身，连同塔楼，门窗，大锅，一齐在王子的头顶上旋转起来。这样持续了数分钟，然后，所有的东西都在空中消失了。伊凡尼奇发现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在一块石楠丛生的荒地上，周围只有岩石、石块。

　　王子如今发现自己掉以轻心惹了大祸。他责备着自己的好奇心但为时已晚。绝望之下，他在荒地上行走，心中充满了遗憾。最后，他见到远处有个光亮，是从一间看来很破的小木棚中发出来的。

　　棚子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给过王子一袋面包干和一只野兔的那个好心的瘦削老乞丐。伊凡尼奇敲门，请求让他在此过一夜，老人开门，认出了伊凡尼奇。

　　第二天早上，王子问主人，能不能给他一桩事做做，因为他不认识当地的人，也没有足够的钱把老人带回家。

　　“我的孩子，”老人回答说，“周围的土地上是没有人居住的。我自己为糊口也得走到很远的村庄。即使这样，我也常常找不到足够的食物来解除饥饿。不过，如果你愿意去做老巫婆科瓦的仆人，就沿屋后的小河径直走去，大约要走三小时，你就会来到左手边的一座沙丘，那就是她的住处。”

　　伊凡尼奇感谢瘦削老头提供的消息，就上了路。大约走了三小时，王子看到一面很难看的灰色石墙。这是一座建筑的背面，王子认为它并不吸引人。王子走到建筑的正面，然而，正面竟比背面更差。老巫婆在她住所四周围了四道布满铁钉的篱笆，每一道篱笆上都挑着一副人的骷髅架。篱笆中央是一座黑色的小屋，屋子只有两扇有窗棂的窗子，还都被蜘蛛网罩住了，还有一扇向内倾斜的铁门。

　　王子敲门，一个粗声粗气的女人的声音让他进去。

　　伊凡尼奇进去，发现自己走进一座被烟熏得黑黑的厨房，一个丑陋的老太婆坐在火边上烤她那双皮包骨头的手。王子说愿意来当她的仆人，丑老太婆说她非常需要一名仆人，伊凡尼奇再合适不过了。

　　伊凡尼奇问他的工作是什么，工资有多少。女巫让他跟着她，引他通过一个窄窄的阴湿的通道，进入一个地窖，这个地窖是用来当做马厩的。伊凡尼奇见马厩里有两匹毛色漆黑的马。

　　“你看见了吧，”老太婆说，“一匹母马和它下的驹。你每天牵它们去地里，照管好不让它们跑开就行了。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事情。如果你照看好它们一年，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但是，如果你没有照看好，跑走一匹马，那么，你的末日就到了。你的骷髅架也将挂在铁钉篱笆上。你已经看到了那些骷髅架，他们都做过我的仆人，都没有完成我布置的任务。”

　　伊凡尼奇心想，反正我已到了这个地步，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就答应了女巫的提议。

　　第二天天亮，他去马厩把两匹马带出来到田地里吃草，晚上带回马厩，没有发生任何问题。女巫站在门口，挺和气地迎接他，给了他一顿很好的晚餐。

　　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相当顺利。王子每天天一亮就牵马出去，晚上安全回来。

　　一天，他正在放马，来到一条河的岸边，见有一条大鱼，不知什么缘故被弄到岸上来了，它正在挣扎着要回河里去。

　　伊凡尼奇对它很同情，用双臂抱起它，抛进河里。使伊凡尼奇吃惊的是，鱼一进入水里，又朝岸边游过来，说：

　　“我的恩人，我怎样才能报答你的好意？”

　　“我不需要报酬，”王子回答说，“我能为你做点事，感到很高兴。”

　　“你一定要接受我的报答，”大鱼说，“从我身上取下一片鳞，仔细保管好。你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把鳞片扔进河里，我立刻来帮助你。”

　　伊凡尼奇弯下腰来，从感恩的大鱼身上取下一片鳞，藏在身上，牵马回家了。

　　过了一段不长的时间，他照常放马，发现有一大群鸟聚在一起，飞过来，飞过去，发出很大的吵闹声。

　　伊凡尼奇很好奇，朝那边跑了过去，发现一大群渡鸦在攻击一头鹰。尽管鹰很强大，斗得很勇猛，但寡不敌众，正要败下阵来。

　　王子对处于劣势的大鹰很同情，举起一枝大树枝来轰赶渡鸦。渡鸦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倒了，便飞走了。战场上留下许多或死或伤的渡鸦。

　　大鹰获救后，从身上拔下一根羽毛交给王子，说：“我的大恩人，把这片羽毛拿去作为我对你的感谢的证明。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帮助，就把羽毛吹到空中去，我会尽量发挥我的威力来帮助你。”

　　伊凡尼奇谢谢大鹰，把羽毛同鱼鳞放到一起，赶马回家。

　　另一天，他放马比平常走得更远些，靠近一处农舍。此处牧草丰盛，王子感到很高兴，决定这天就在此地放牧了。正当他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时，听到有叫声离他不远，原来是一只狐狸被农夫放置的兽夹夹住了。

　　狐狸拼命地想从兽夹中脱身出来但毫无办法。好心的王子又走上前来，把狐狸从兽夹上解救了出来。

　　狐狸感谢王子的好意，从尾巴上拔下两根毛，说：“你什么时候需要帮助，就把这两根毛扔进火里，我立刻会来帮助你。”

　　伊凡尼奇把狐狸的毛同鱼鳞、鹰羽放到一起。天快黑了，他赶紧赶马回家。

　　此时，服务一年的期限就要满了。再有三天整满一年，他就可以得到报酬，离开女巫了。

　　倒数第三天的夜晚，他正在吃晚餐，见到老太婆偷偷走进马厩。

　　王子悄悄地跟在她身后，看看她要干什么。他蹲在门口，听到女巫同马在说话，要它们第二天早晨趁伊凡尼奇还未睡醒时，自己从马厩里出来，到河边去，藏在河水里，直等到她召唤再回来。如果不照办，她威胁说要把它们鞭打得流血。

　　伊凡尼奇听了这番话便回到自己房间，提醒自己明天清早不能贪睡。第二天清早，他照常把母马和马驹牵出去，这天给它们身上绑了一根绳子，由他牵着。

　　过了一会儿，由于老巫婆施放的巫术，伊凡尼奇困得不行，竟睡着了。于是，母马同马驹逃跑到河边，躲进了河水里边去。王子傍晚才醒过来，发现两匹马失踪，使他大为恐惧。王子十分绝望，怨恨自己不该来做女巫的仆人。

　　此时，他忽然想起了鱼鳞，从口袋里取出鱼鳞，把它扔进河里。不一会儿，大鱼朝岸边游来，问他：“我的朋友和恩人，你有什么吩咐？”

　　王子回答说：“我本该看好两匹马的，现在它们跑开了，藏在河里。如果你想救我的命，就把它们赶上岸来。”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大鱼说，“我和我的朋友们会很快把它们赶上岸的。”说完话，大鱼就潜入水中。

　　顷刻间水中发出了响声，水浪推来推去，白沫抛到空中，两匹马突然蹦上岸来，因恐惧而颤抖不已。

　　伊凡尼奇立即跳上母马的马背，一只手牵着马驹，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女巫见王子竟然牵着马回家了，怒不可遏。她把晚饭刚摆好，就再次进马厩。王子再次跟在身后。女巫厉声叱责两匹马藏得不严密，命令它们明天早晨藏到云端去。

　　第二天，伊凡尼奇把马带到地里，又被魔法镇住，睡着了。两匹马立刻逃走，躲进了山顶上的云层里。

　　王子醒来，发现两匹马不见了，立刻想到了大鹰。他从口袋里取出鹰的羽毛，把它吹上天空。

　　不一会儿，大鹰俯冲下来，问他：“你要我做什么？”

　　“我的母马和马驹逃脱了，”王子回答说，“它们躲进了白云。如果你想救我的命就把它们找回来。”

　　“你等一会儿，”大鹰说，“我有朋友帮助，很快就把它们给你赶回来。”

　　说完后，大鹰飞上天空，钻进了云层里。

　　几乎在同一时刻，伊凡尼奇见到两匹马被一群大大小小的鹰驱赶着从云层中出来。他抓住了马，感谢了大鹰，兴高采烈地回家了。

　　老巫婆见了他，比上次更恼火。她端上晚餐后又偷偷去到马厩里，伊凡尼奇听到她又在叱骂两匹马藏得不好。她让它们明天趁伊凡尼奇睡着时，躲进国王的鸡舍里。

　　第二天早上，王子照例把马赶到地里去。后来他又感到浓浓的困意，又睡着了。母马和马驹奔到荒地上一个孤零零的鸡舍里躲藏起来。

　　王子醒来发现丢了马，想起来可以请狐狸来帮助。他点了一把火，把两根狐狸毛丢进火里，狐狸立刻出现在他身边，问他：“你要我做什么？”

　　“我想知道，”伊凡尼奇回答，“国王的鸡舍在什么地方？”

　　“走过去不到一小时。”狐狸回答说，向王子指明了道路。

　　他俩一道走着，狐狸问王子去鸡舍干什么。王子告诉狐狸，他所遇到的不幸，把马找回来对他有多么重要。

　　“这事情很好办，”狐狸说，“只消等一会儿。我有个主意，你站在鸡舍门口，等着领回你的马。我会从鸡舍的一个墙洞溜进去，把鸡猛赶一通，闹声就会把所有的母鸡都惊醒。它们见到两匹马，以为是马在捣乱，这样，就会把两匹马赶出来。”

　　事情正如狐狸所说的，一一实现了。王子跨上母马，牵着马驹又回家了。

　　当时，王子的精神十分振奋。忽然，他听到母马对他说起话来：“你是头一个成功胜过老巫婆科瓦的人。现在你可以向她要求报酬，你要什么都可以。你要是不出卖我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一个忠告。”

　　王子答应决不出卖它。母马接下去说：“除了要我的马驹之外，你什么都不要。这头马驹并不是普通的马驹，即使用爱情、用金钱，都买不到它。因为它能在几分钟内，由大地的这一头跑到大地的那一头。当然那个狡猾的科瓦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挡你要走马驹，会说它又懒，又病。你不要相信她，坚持你的要求。”

　　伊凡尼奇正想拥有这么一匹马，允诺母马一定会按它的建议办。

　　这次，科瓦装出最友好的态度来接待伊凡尼奇，给他备上一顿丰盛的晚餐。伊凡尼奇一吃完饭，科瓦就问他，服务了一整年了，他要求什么报酬。

　　“我要的不多也不少，”王子回答说，“只要你的马驹。”

　　女巫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说他应该要求比这更好的东西，说这匹马驹又懒，又易受惊，还瞎了一只眼，总之，一钱不值。

　　王子坚持他的要求。老巫婆见他的主意坚决，就对他说了：“我一定坚守我的承诺，把马驹交给你。我知道你是谁，你要做什么。我要告诉你，马驹在什么情况下能派上用场。那个在沸腾的沥青锅里的那个人，是一个威力很大的魔术师。由于你的好奇心、疏忽大意，米莉扎落入了他的掌中。他把她和她的城堡、财物都转送到一个遥远的国家里去了。

　　“你是能杀死他的唯一的人。他因为怕你，派出许多侦探来监视你，侦探每天把你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魔术师。

　　“你到了他那儿，千万记住不要同他讲话，否则，你会落入他的朋友的魔掌。你要立刻抓住他的胡子，把他拽到地上。”

　　伊凡尼奇谢过老巫婆，骑上黑马驹，用力一蹬，马驹便驮着他像闪电那样飞入空中。

　　天渐渐黑下来，伊凡尼奇见到远处有几个人影。这几个人很快来到眼前，原来是魔术师和他的几个朋友乘着由几只猫头鹰拉着的四轮车在空中经过。

　　魔术师发现自己同伊凡尼奇正面相对，知道自己无法逃脱。他装出很友好的样子对伊凡尼奇说：“你好啊，我的大恩人！”

　　王子一言不发，立刻抓住他的胡子，把他拽到地上。此时，马驹扑到魔术师身上，用它的蹄子猛踢猛踩，直到把魔术师踩死。

　　这时伊凡尼奇发现自己已回到了她新娘的王宫。米莉扎投入了他的怀抱。

　　从此以后，他们过上了平静、快乐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