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罗娜

　　[捷克]

　　从前有一个国王，他有一个美丽的大花园，这是任何花园也无法与它相比的。花园里有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它挺拔如冷杉，美丽如菩提。谁来到这花园，都爱盯着这棵大树看个没够，被它的美所陶醉。国王成天绞尽脑汁地思索着，不知这棵大树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结一个果子。他终于决定向有知识有智慧的人去请教。

　　他派人将全国的智者、园丁和占卜者请来，把他们领进花园，说：“我亲爱的，这棵树很早以来就长在这里，但从不结果，我真想知道，这是一棵什么树，是不是也可能结出一些果子来。”

　　智者、园丁和占卜者都为它的美而惊叹不已，从四面八方围着它看，可就是回答不了国王提出的问题。

　　突然来了一个瘸腿老人，他站到国王跟前说：“你们别白费劲儿瞎猜了。

　　关于这棵怪树，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们一点什么。”

　　大家都专心致意地听着，老人接着说：“当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有位老人告诉过我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棵树能与这棵大树相比。它也结果子，但是至今人们没有见过。这棵树在半夜前发绿，不一会儿开花，再过一会儿便结果。在半夜里，有人——我不知道是谁，摘下果子便跑掉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国王高兴地说，“我派人来守着这棵树。它是我的，那它结的果子也应该属于我。”

　　三个儿子站在父亲身旁，等着他的下一步吩咐。国王把脸转向他们说：“我的儿子们，你们对我最忠诚，你们是勇敢而机智的小伙子们，你们中有没有人愿意去看守这棵树啊?”

　　“我去试试看!”

　　大儿子说，“我抓住小偷，至少能给您拿来一个果子。”

　　黄昏来临。国王的大儿子邀了几个朋友，和他们一道去到大树底下。他们点燃了一堆篝火，又吃又喝又笑又乐，因此谁也没有睡意。快到半夜时分，他们看到树叶变绿;稍过一会儿，花儿开了;又过了一会儿，长出了一个个小不丁点的亮晶晶的果子;眼瞧着这些果子在长大，刹那间，满树结满了星星般漂亮的金苹果。大家几乎是屏住呼吸地瞅着这棵树。

　　“咱们只需等上一小会儿，它们就会熟透了。”

　　王子悄声说。眼看就要到半夜了。大家都往树跟前挪，都想第一个摘到苹果。可是突然，雷电交加，狂风暴雨，四处一片漆黑，仿佛世界翻了个儿。谁都吓得晕头转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一会儿，风停了，雨也停了，天空重新出现了月亮和星星。

　　看守们抬头望树，苹果已经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

　　王子说，“仿佛有股神秘的力量制造了这场大雷雨。”

　　早上国王迫不及待地等着要见他的儿子，终于见他慢悠悠地走来。当他看到儿子什么也没拿来时，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真糟糕!儿子，你可什么也没给我拿来啊!”

　　“是什么也没拿来。”

　　儿子把一切情况对父亲作了介绍。

　　父亲一次又一次地问他，这棵树是怎么开花，怎么结果，结出来的苹果是什么样的。他一再为一个苹果也没能留下而感到惋惜。“我至少见一眼这个漂亮的果子也好啊!我真希望能找到一个能守住它的人哩!”

　　这时二儿子说：他想去试试。“只管去试试吧，儿子!可是你要小心，别跟你哥哥那样。”

　　国王对二儿子说。

　　二儿子等傍晚一到，便同他的朋友们拿着葡萄酒、烤肉来到花园，准备通宵不睡。他们点燃了篝火，又喝又吃，像过节似的热闹。“朋友们，”

　　王子说，“谁第一个摘下金苹果，我把自己最珍贵的戒指送给他!”

　　“要是这样的话，”

　　另一个说，“我把自己的金剑送给他!”

　　“我把饰有珍贵羽毛的帽子送给他!”

　　第三个人说。“行啊!行啊!”

　　大家异口同声地表示赞成。

　　他们把戒指、宝剑和羽毛帽放在一起，准备送给第一个摘下苹果的人。

　　临近半夜时分，大树开始发绿，然后开花，再后结出小果子，果子看着看着就长大了，已经能清楚地看到树叶丛中一个个的大苹果。小伙子们纷纷向大树靠拢。“再等一小会儿，苹果就熟透了。”

　　王子悄声说。过了一小会儿他便喊道：“现在摘吧!朋友们，谁第一个摘下它呀?”

　　大家像疯了似的奔向苹果树。突然，朝他们扑来一股严酷的寒气，冻得他们满脸通红，脚下的地面也结成了冰，他们每走一步都摔倒在地上。漆黑笼罩着大地，他们所有人都冻僵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没过多久，黑暗消失，气温回升，冰也化得无影无踪，明亮的天空，重又高挂着星星和月亮。小伙子们朝树上一瞧，连一个苹果影子都没见着。他们灰心丧气地收拾好东西，没精打采地离开了花园。

　　国王已在等候他们。他通夜没有睡觉，一心一意只想着惹人爱的苹果。

　　“是怎么回事啊，儿子?”

　　国王问道。“不知道。”

　　王子回答说，“到半夜突然降下严寒，我们在冰地上腿都差点儿摔断了。”

　　国王听了惊讶不已，一个劲儿地摇着头。

　　他非常忧伤，因为他知道，一切努力都将徒劳。

　　“谁爱摘去就让他摘去吧!”

　　国王说。这会儿，最年轻的王子，这位英俊的少年要求去守苹果树。“别去了，儿啊，你不是已经瞧见哥哥们看守的下场了吗?”

　　国王说。小王子却说：“他们不顺利，兴许我的运气能好一点哩!”

　　时近黄昏，小王子便走进了花园，可是只有他一个人。他什么别的也没带，只带了那支他常爱吹着玩的小笛子，在离苹果树不远的地方躺了下来。

　　夜晚十分宁静，连树叶都纹丝不动。这时，小王子开始吹奏笛子。起初节奏很慢，后来越吹越快，越吹越快。王子吹呀吹呀，时而像在渴求什么，时而他的心仿佛要炸裂，时而又像勇气倍增，到后来，又仿佛在他的每一条血管里都沸腾着欢乐，吹得高山谷地传来了阵阵回声。

　　快到半夜时分，树叶绿了，紧接着苹果花儿开了，结出一个个小果子来，很快这些小果子便变成了金苹果。小王子看了一眼苹果树，可是没有中断吹笛。他对这些漂亮的果子看得越久，他吹奏出的歌曲便越动人。半夜里，一位身着衣裙的金发姑娘突然飞到树上，还有五十位美丽的小姑娘随她一道，她们动手摘起苹果来。小王子看着看着，目光不舍得从金发姑娘身上移开，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姑娘。他停止了吹奏，甚至屏住了呼吸，只顾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等姑娘们摘完苹果，金发姑娘从树上飞下来，走到英俊的小王子跟前。

　　他惊得目瞪口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想不起来。金发姑娘对他微微一笑，弯下身子，用银铃般的声音对他说：“你接受了一项艰巨的任务。你的笛声已经向我透露：你有一颗纯洁善良的心，只有对于你，我才可以作出让步。至今一直由我在摘苹果，现在轮到你了。我是在夜里摘的苹果，你将要在中午摘。”

　　小王子眼里放射着希望的光芒，心脏扑通直跳，忙问：“你是谁?住在哪里?”

　　“我叫贝罗娜，住在黑城。”

　　说完就不见了。

　　王子惊得像个木头柱子，眼睛久久地盯着金发姑娘站过的地方。直到天色大亮，他才自惊愕中清醒过来。他非常喜欢他的父亲，所以急忙跑去向他报喜：“我守住了苹果!我守住了苹果!”

　　他离得老远就嚷开了。

　　“在哪儿?”

　　父亲问。

　　“我现在没有苹果，但我将会每天都有。”

　　儿子回答说，“一位金发女仙，名叫贝罗娜，多少世纪以来她每天半夜来摘走苹果，如今她对我说了，让我每天中午去把苹果摘走。”

　　半年就这样过去了。可是摘了半年之后，小王子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不思饮食，什么也无法使他高兴，总爱站在苹果树下，思念金发女仙，白天黑夜地想念着她。他决心出门寻找她并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父亲。

　　“好吧，我的孩子，”

　　国王说，“我看得出来，你坐立不安，想念贝罗娜，那就去找她吧，我乐意为你作好上路的准备。”

　　王子令人给他备好武器，他还挑了一名仆从，骑上马便出发了。他们长途跋涉，越山过岭，跑遍了全世界，也没有打听到关于黑城和金发女仙的一点儿消息。随身所带的一切，已都吃光用尽，各自只剩下一匹马和一把剑。

　　焦急中来到一座宫堡，里面住着一个自称是贝罗娜的母亲的女妖。

　　她已看到他们朝宫堡的庭院走来，连忙跑去迎接他们，和颜悦色地对他们表示了欢迎，问他们要去哪里，“我们很想知道，”

　　王子说，“您是不是听说过有关黑城和金发的贝罗娜的消息。”

　　“唉，我的孩子们，”

　　女妖回答说，“你们寻找的，一定能找到。贝罗娜每天中午都到我的花园里来，你们可在那里随意见到她。”

　　快到中午的时候，心里充满着幸福的王子朝花园走去，女妖注意着这一切，等他稍微走远了一点儿，便把王子的仆从叫到跟前，向他追问一切。问他这是不是那位趁贝罗娜去摘金苹果时结识了她的王子，仆从说是。女妖于是对他说：“我给你一支笛子。等你一看见贝罗娜，马上吹奏这支笛子，让她快些跑到你主人的跟前。现在你走吧，照着我的话去做吧!”

　　焦急难忍的王子在花园里来回走着，四处张望，迫不及待地等着贝罗娜的来到。中正午时分，仆从发现了树林中约隐约现的贝罗娜，像太阳一样闪闪发光。他立刻想起那女妖对他说的话，掏出小笛，吹了起来。就在这一刹那，他的主人突然沉沉地睡着了。

　　金发姑娘贝罗娜走到王子跟前，久久地凝视着他，可是见他沉睡不醒，便离去了。她刚一走，王子便醒了。仆从告诉他说，金发贝罗娜到过他这里;可是关于笛子的事他只字未提。王子简直不知道，该埋怨自己睡得太死呢，还是怪仆从没把他叫醒。

　　第二天，当王子又去到花园时，女妖又像头一天那样，叫仆从见到贝罗娜便吹笛子。心地不善的仆从迷上了金发贝罗娜，所以这样做正合他的心意：让主人沉睡，由他独自一人来把贝罗娜欣赏个够，他一从树林中发现她美丽的面容，立刻吹响笛子让主人入睡。贝罗娜又那样久久地望着王子，她为见到王子又在沉睡而感到懊恼，可是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贝罗娜一走，王子便醒来了，当仆从把刚才的情况说给他听时，他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差点儿把这不来叫醒他的仆从宰了。他盼着第三天的成功。

　　可是第三天女妖仍然指使仆从照前两天的干，仆从当然高兴牵着主人的鼻子走罗!他一看见贝罗娜便吹笛子，王子第三次地睡死过去。贝罗娜走到他跟前，悲伤地望着他，哭得像个泪人，可是王子就是不醒。

　　她久久不舍离去，可又终于不得不离开他。临走前对仆从说：“请对你的主人说，让他将你的帽子挂得比原来低五寸，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我。”

　　说完就不见了。王子随即醒来，他立刻向仆从打听贝罗哪来过没有。当仆从告诉他说金发姑娘来过，说了些什么时，他伤心极了。他明白在这里是实现不了愿望啦，便带着仆从离去。一路上他都在琢磨贝罗娜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琢磨了好久，最后终于明白过来，仆从背叛了他。他怒不遏，拔出剑来，把仆从的头砍掉，使这个坏心眼的同路人不再跟着他。

　　王子独自一人翻山越岭，漫无目标地跋涉着。突然听到一声可怕的叫喊，震得山动地摇。王子朝着发出喊声的方向走去，一直走到一块大草坪上，有三个小鬼在为一件外套，一双鞋和一根鞭子而争吵。

　　“上帝保佑，你们为何这般大声喊叫啊?”

　　王子向这些头上长角的小鬼道了声好，它们一个个正在气头上。

　　“怎么能叫我们不喊叫呢?我们中间谁也不想让步啊”小鬼们同声喊道，差点儿把王子的耳朵震聋。

　　“你们别同时嚷嚷，一个先说，别的闭上嘴巴!”

　　王子命令它们说。

　　“那您听着!这件外套，这双鞋和这根鞭子是父亲留给我们的珍贵遗物。

　　谁穿上那件外套就连小鬼也无法看见他;谁穿上那双鞋，想去哪儿就能到哪儿;谁一抽那根鞭子，立刻就能抵达目的地。我们本该一人分一件的，可是谁都想三件一起拿走，所以才争成这样。”

　　“唉，你们真傻，”

　　王子对他们说，“你们允许的话，我来给你们判决。

　　的确，这三件宝贵的遗物最好由你们其中的一位来接受，可是由谁呢?我给你们出个主意!你们把东西暂且放在这里，都走到那个山岗上去，谁第一个跑到我这里，谁就得到这三样东西。”

　　傻瓜小鬼们都表示同意，它们立即爬上了那高高的山岗。机灵的王子将外套往身上一披，鞋往脚上一穿，抽了一下鞭子说：“我想去到金发贝罗娜所在的黑城!”

　　就在这一刹那，他便腾云驾雾地飞上了天空，飞过山脉田野，峡谷河流，来到贝罗娜的黑城。

　　贝罗娜曾经带去摘苹果的那五十位美丽的姑娘中的一位发现了王子，连忙跑去告诉她的女主人。贝罗娜不肯相信，说是王子永远也到不了她这里。

　　她派第二位姑娘，第三位姑娘去打听，直到她们都一致肯定是王子来了时，贝罗娜立刻亲自跑出来欢迎他。

　　三个小鬼也追着她去找王子，“这该死的!”

　　它们同声嚷道，“竟敢把我们的外套、鞋子、鞭子带到了这儿!”

　　王子把一切东西都归还给了它们，还好好地感谢了它们一番。要不是它们争吵时的那一声喊叫，王子是到不了贝罗娜这里的。贝罗那将他请进自己的宫堡，让他当了她的和全王国的主人。

　　要是人可以不死，他们今天准还幸福地活着。

　　刘星灿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