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打墙

  老刘五十多岁,是个赤脚医生。

  职业原因,老刘常年在家乡一带走乡串村,也算是个见识广博,通晓各种奇闻异事的“学问家”了。然而这个“学问家”没想到,传说中的鬼打墙居然真就让自己给撞上了。

  一次,邻村的一个人得了急症,半夜那家人来请老刘出诊。老刘诊完后,说不是什么大病,给开了些药就独自走回家了。其实那家人本来是要送他回来的,老刘说乡里乡亲的客气啥,并且这么近三五步就到家了。

  可没想到就在这条走过成千上万次,离家又不远的路上,老刘竟迷路了。他走着走着就觉得天旋地转,晕得他闭上了眼,等再睁开,眼前是一片完全陌生的空地,环顾四周,都是黑黢黢的一片。老刘额头上冒了汗,脊背阵阵发凉,心想:难道遇上鬼打墙了?

  老刘想我就一直朝一个方向走,一定能出去。于是他抱紧药箱朝前方狂奔。但跑了几步他就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力在侧面推他。他自己想要往前跑,可实际上是顺着一道弧线又折了回来。

  老刘这下慌了,头皮一阵阵发紧。幸好老刘头脑没有完全乱掉,这时他记起有人说过,遇到鬼打墙吐三口吐沫就能把鬼赶走,于是老刘赶紧使劲吐出了三口吐沫,尽管他已经吓得口干舌燥。

  吐完老刘接着跑,但还是又回到了原点。

  不灵?老刘又吐了三口吐沫接着跑。

  还是不灵。

  此时老刘已经口干得再无吐沫可吐,他绝望了。

  “说!你干过什么坏事!”鬼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老刘吓得瘫坐在地上,自己排出的热热的液体浇湿了裤子,他努力使自己跪起来,本想直接称呼那鬼为“鬼”,但怕有所冒犯,于是颤抖着说道:“神仙爷爷啊,我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啊,您放过我吧!”

  “不说?不说就让你永远回不了家!”鬼有点儿生气了。

  老刘一听吓坏了,赶紧努力回想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还真想起了一件,那就是有一次两位病人的家属同时来请老刘出诊,老刘先去了偷偷往他口袋里塞了两百块钱的那家。老刘赶紧跟鬼交代了,并且补充说:“我知道这两个病人都不会有大危险,这才去的那家。”

  鬼听完,说:“还有呢!”

  老刘想了一会儿,又把自己暗恋邻村王二的媳妇的事说了,并且指着天发誓说自己只是有贼心没贼胆,绝对没做过对不起老婆的事。

  鬼还是不满足。

  老刘又把自己小时候偷过别人家鸡,砸过别人家玻璃的事都说了,说得老刘直脸红,他觉得这些小孩子淘气的事也许根本算不上什么亏心事,但自己竟然把这些都交代了。但那鬼似乎很爱听,一直追问。

  老刘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说得自己都不耐烦了,他也实在想不出还做过什么亏心事了,再说就说到他爸那辈儿了。于是老刘捣蒜似的磕着头说:“神仙爷爷,真没了!”

  “哈哈哈……好玩,好玩……”那鬼笑了。

  老刘先前只顾着怕了,没注意这鬼的声音,这会儿听起来,觉得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声音。老刘的心还在咚咚地跳着,但没刚才那么害怕了。

  “行,那我就放你走吧。”鬼似乎满足了。

  老刘听后赶紧爬起来,也顾不上拿药箱了,拔腿就往前跑。

  没成想又回到了原点。

  老刘着急又茫然。

  那小鬼儿在哈哈笑着,大喊好玩。

  似乎听说过打墙的鬼很爱戏弄人,老刘觉得这点真对。

  老刘又跑了几次还是跑不出去。与这小鬼儿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了,受到他无休止的戏弄,老刘已经不怎么害怕了,他甚至有些气恼。折腾了半夜,精疲力竭的老刘索性坐到地上抽起烟来。

  小鬼儿愣了一会儿没言声,而后又说话了:“这次我真放你走了,你走吧。”

  老刘抽着烟说你还想耍我?反正快天亮了,我索性就在这等了!

  “你走吧!这次真的不耍你了!”小鬼儿似乎在乞求老刘。

  老刘死活不挪身,吐着烟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没想到那小鬼儿竟然哭了起来,说:“爷爷!您快走吧!您呆在我的陷阱里不走,我就没法离开。天亮之前回不了鬼界我就完了!”

  哈哈!没想到你这小鬼儿也有今天!报应居然来得这么快!让你戏弄我!你是怎么戏弄我的,我就怎么整治你!老刘牙根直痒痒,解恨地喊:“说!你都干过什么坏事!”

  小鬼儿哭着说:“爷爷,我没干过什么坏事,我只是爱和人开开玩笑,就像今天和你开玩笑一样。”

  老刘一听更来气了,说道:“你一件一件给我说!”

  小鬼哭得更厉害了,说:“爷爷,我真的只是爱和人们开玩笑,我不是个坏鬼,我只是一个和您孙子差不多大的孩子。您放我走吧!”

  老刘原以为这小鬼叫他爷爷只是为了乞求他,就像自己刚开始叫这小鬼儿“神仙爷爷”一样。但一提到自己的孙子,老刘才觉得这一声“爷爷”叫得很真切。别说,这小鬼儿还真是很像自己的孙子,他也很爱和别人开玩笑。

  即使是鬼,也只是个孩子大小的鬼,况且并未作恶,老刘心想。听着小鬼儿的啜泣,老刘脑中浮现出自己孙子犯错时的可怜样,他心软了。

  “那……你快回家吧。以后可不准这样戏弄人啦。”老刘抱着药箱站了起来。

  “嗯!谢谢您,爷爷!”小鬼儿感激地说到。

  老刘朝前走,走了几步后又觉得天旋地转,一眨眼,发现自己在那条熟悉的回家的路上。

  回到家老伴问老刘怎么天亮了才回来,老刘笑着说遇到鬼打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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