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暗杀赫鲁晓夫

  有人想在肉体上消灭赫鲁晓夫。据赫鲁晓夫儿子回忆,为了抢占前苏联的第一把交椅,有人先后用了多种手段,欲将赫氏置于死地。

  最高层达成协议的速度相当之快。看来,两部分反对父亲的人正在互相走到一处。一部分是莫斯科的乌克兰人,他们跟随着父亲来到首都,是父亲的外地“战友 ”。勃列日涅夫是他们的当然领袖,他是中央第二书记,手里集中掌握着与各州委、加盟共和国、军队和克格勃的联系渠道。和他沆瀣一气的有波德戈尔内和波利扬斯基。他们在中央和部长会议中结党营私的时间并不太久,但是他们非常自信。

  另一部分的领头人是谢列平,他是年轻人的领袖。人们叫他们为共青团员。他的人遍布全苏联,机关、克格勃、军队,无处不在。各机关里人员的补充都来自共青团,确切地说,来自共青团中央。

  他们一拍即合。年轻人不得不后退一些,把领导权让给勃列日涅夫。没有他的合作,成功率会大大降低。

  父亲到了70岁的生日。1964年4月17日,颂扬赞美的祝福铺天盖地而来,身边的同事们歌功颂德起来一个赛过一个。父亲听着这些表白忠心、希望在今后岁月中仍能卓有成效进行工作的祝愿,在中央主席团的一次例会上说,他打算从繁重的工作中退下来。大家异口同声地表示反对,没有父亲地球简直就要停止转动了。父亲坚持自己的意见,并说他在公开讲话中已经表示过了,自己愿意让位给年轻人。他的这个意愿是严肃认真的,但是他没有说出自己打算退下来的最后日期。有一次他跟我谈话时说,这事他打算拖到苏共二十三大,到那时再最后定下来。勃列日涅夫和谢列平对这种不确定性都不满意。下决心迈出第一步是很困难的,现在半途而废则是没有意义的。

  热闹的祝寿活动一过,危险的权力更迭准备工作便暗中展开了。一些身负重托的人被派到或远或近的地区去,他们好像无意中跟各州委的第一书记谈到了“老爷子”的话题,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方的口气,随时准备着摆脱干系,溜之大吉,把所说的一切都当作是开玩笑。实际上这种防备是多余的,没有必要,共同语言迟早总是会找到的。保存在勃列日涅夫保险柜里的中央委员的名单上,姓名前打加号的,已经有了许多,打减号的几乎没有。那些明显不可靠的人先不用管他们,到了关键时刻把他们集中到一起,必要的话,把他们隔离起来就是了。

  与科兹洛夫不同的是,勃列日涅夫从没有同父亲争吵过。相反,他对父亲表现得非常殷勤。他公开赞颂父亲,溢美之词实在有些过分。中央主席团的其他委员也都跟着来,一个赛过一个。父亲不快地皱起了眉头,但是并没有制止他们赞美下去。怎么制止得了呢,父亲任何不同意的表示都会招来新的一轮的赞美,不过已是关于他的谦虚作风了。

  在一通肉麻的吹捧之后,勃列日涅夫把克格勃主任谢米恰斯内叫来,跟他进行了长时间的推心置腹的谈话。他怎么也决定不了行动的日期。恐惧使他失去了意志。他希望借别人之手使事情自然完成。勃列日涅夫觉得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父亲在肉体上消灭。自然,这需要克格勃来帮助完成。他们谈话时什么方案都研究过了。勃列日涅夫一会儿主张这个,一会儿又主张那个。

  最初他建议毒死父亲。这样的死对他来说最为自然。然而克格勃主任认为应该谨慎从事。谢米恰斯内讨厌对人进行暗杀。此外,他属于另外的一伙人。在“共青团员们”看来,勃列日涅夫只不过是个过渡性人物,是个阶梯,何必把这样一张王牌送到他手上呢?

  谢米恰斯内拒绝了这个建议,理由是很难完成。他对勃列日涅夫说,侍候父亲的那个女人对父亲非常忠诚,她从斯大林格勒战争时期就跟着他了。如勃列日涅夫说的,收买她是不可能的。况且犯罪的逻辑是要将凶手干掉灭口的,接下去又要干掉杀死凶手的凶手。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这样下去,最后会轮到我们,”谢米恰斯内微笑道,“而且,再往下追,也会轮到您的。”他冲勃列日涅夫点了点头。

  勃列日涅夫收回了自己的建议。但他希望以后提出新的建议来。犯罪像磁石一样对他具有吸引力。下一个想法是:在父亲对埃及的国事访问结束后回国时制造一起空难事故。我也在那架飞机上。谢米恰斯内又说服勃列日涅夫不能采取这个办法。他坚决拒绝参与大规模杀害飞机乘客和机组人员的行动。

  勃列日涅夫的想像力是很丰富的,他又把空难改换为车祸。按照他的意见,最方便的地方是列宁格勒,因为父亲6月初要到那里和铁托进行短暂的会晤。这个建议也没有谈成,谢米恰斯内坚决不同意。

  绝望中想出了最后一个主意。勃列日涅夫打算在父亲7月初从斯堪的纳维亚各国访问后乘火车回来时在莫斯科郊外把父亲拘捕起来。这个主意又不行,因为他回答不了这样一个问题:“下一步怎么办?拘捕之后怎么办?”

  父亲顺利地回到了莫斯科。谁知道勃列日涅夫后来决定把谢米恰斯内换成安德罗波夫时提没提起过他那些没实行的主意呢?

  当时是否有人试图警告父亲呢?事情过去许多年了,回答这个问题越来越困难。见证人越来越少。另外一些人对事情的真相不感兴趣。有一点是清楚的,希望寻根究底的人不多了。父亲完全处于被隔绝状态。

  我知道些什么呢?1964年夏天,有一个女人给我姐姐拉达打过电话。她不记得打电话者的姓名了。这个女人坚持要和我姐姐见面,说她有重要的消息相告。拉达千方百计推托,她不愿意和这个女人见面,于是那女人失望之余,在电话上说,她知道有一所住宅,那里聚集着一些阴谋家,他们正在讨论除掉赫鲁晓夫的计划。

  “可您为什么来找我呢?这种事是由克格勃来管的。您给他们打电话吧”,拉达回答说。

  “我怎么能往那里打电话呢,要是克格勃主任谢米恰斯内本人也在其中呢?!我想告诉您的也正是这一点。这是一起真正的阴谋。”

  谢米恰斯内和谢列平一样,当时和我姐夫阿朱别伊的关系特好,不止一次到他家去作客。

  拉达觉得这个消息不是真的。她不想花时间去赴那个不愉快的约会,便回答说,很遗憾,她无能为力;她只是一个个人,而这事是国家机关的事情。她请求不要再给她打电话了。

  后来此人没有再来过电话。

  她还接到过前中央办公厅主任瓦连金·皮沃瓦罗夫给她的类似的警告。为此,她甚至跟我们家的老朋友、当时领导卫生部第四总局工作的亚历山大·马尔科夫教授商量过,他建议对这个消息不必介意,认为它是皮沃瓦罗夫神经过敏的产物。拉达听信了他的权威意见,也就把这事置于脑后了。

  根据现在所了解的情况,这样的消息也传到了中央。许多年之后,目前已经作古的赫鲁晓夫的前侍卫长利托夫琴科上校谈到过这一点。这个消息传到了父亲的第一助理格里戈里·舒伊斯基那里,但是他把它“压下了”。

  还有一个有趣的情况。这是我从一位当年《消息报》的工作人员梅洛尔·斯图鲁阿那里知道的。每一代人都有自己感兴趣的主要话题。我们“60年代人”喜欢谈论最初“解冻”的年代。这一次,我们谈着谈着把话题扯到赫鲁晓夫的身上了。

  1964年,梅洛尔的哥哥戴维任格鲁吉亚共产党中央的书记。夏天,大概在最高苏维埃7月常会召开前不久,他来到了莫斯科。一下飞机他就急着直接到弟弟家里去。梅洛尔很久都没看见过他那么惶惶不安。

  “出事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戴维问过好之后立刻说道,“有人在赫鲁晓夫身边搞阴谋……”

  他说:离开第比利斯之前,他见到了格鲁吉亚共产党第一书记姆日瓦纳泽,第一书记向他暗示:赫鲁晓夫到时候了。当然,他没有明说,但是会听话的人是能够听出其中的弦外之音的,绝对没错。

  戴维征求弟弟的意见:是告诉赫鲁晓夫呢,还是保持沉默?情况不那么简单——格鲁吉亚人历来反对叛变和告密。而这件事谁知道会是个什么后果呢!

  梅洛尔建议戴维立刻去见阿朱别伊。梅洛尔随时都可以去他在《消息报》的办公室。不过……主意还是让哥哥自己来拿。戴维犹豫了一下,简短地说:“走!”半小时后,他们走进了这家全国名气第二的报纸主编的办公室。

  戴维简要地把自己跟姆日瓦纳泽谈话的疑点告诉了阿朱别伊。阿朱别伊酸溜溜地说,格鲁吉亚人根本不喜欢赫鲁晓夫。

  就姆日瓦纳泽而言,这种看法听起来至少是令人奇怪的。(姆日瓦纳泽毕生作为格鲁吉亚人只是表现在姓氏上。1953年斯大林去世和贝利亚被捕后,父亲左右为难:派谁到这个动乱的共和国去呢?这个人必须是可靠的、经受过考验的。这时他想到了曾经在乌克兰工作过的姆日瓦纳泽将军。他很了解此人在战争中的表现。于是将军变成了格鲁吉亚的党中央书记。现在,姆日瓦纳泽是父亲的积极反对者之一。这里,显然有人通过乌克兰的老关系做了工作。)戴维不同意阿朱别伊的看法,他说他不是在谈格鲁吉亚,所有的线索都来自莫斯科。事情非常严重。

  但是阿朱别伊不愿意听下去,只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一切他们和谢列平早就知道。

  梅洛尔和戴维兄弟俩离开阿朱别伊的办公室时不知如何是好。知道什么?谁知道?谈的是赫鲁晓夫,为什么这里提到谢列平?

  这样危险的话题他们再也没敢跟任何人谈论过。阿朱别伊关于这次谈话没有跟父亲提起过一个字。

  父亲自己有没有产生过怀疑呢?直到最后时刻,我认为没有。但是现在我有些怀疑了。举一个例子。父亲夏天去访问过切洛梅的设计局。访问时间安排在给这个单位在舰队导弹武器方面的成就颁奖的时候。

  凑巧父亲来到时他们正在举办展览。

  切洛梅热衷于工程方面的新事物是出了名的。有时热衷于对我们的事业有益的发明,而有时则仅仅热衷于好奇,以发明来证明人类智慧的潜力可能性。这次使他着迷的是纤维光学。他感兴趣的还有它的纯实用的意义。开始在空间站上进行试验。玻璃纤维可以打破组合,不通过直角,而通过锐角来传递图像。他们为这一新的工程设想配备了单独的试验台。玻璃电缆奇妙地蜿蜒,而屏幕上则呈现出从另一端接收到儿童两用幻灯机上的清晰的画面。他们选择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图像:莫斯科克里姆林宫斯巴斯基塔的图像。

  父亲自己就是一个科技新产品的爱好者,他站在那里看得都着迷了。他情不自禁地凑到了屏幕跟前,转动传送器,屏幕上的图像乖乖地跟着转动。终于,他过足了瘾。在和给他演示这些奇妙玩艺儿的工程师告别时,他突然笑着说:

  “这玩艺儿我自己也要订购一台。我也需要从旁对有些人提防着点。”

  他继续向前走去,在场的人都感到莫名其妙。站在父亲身边、每句话都听得十分真切的勃列日涅夫,脸色忽然变得煞白。

  当时父亲的话被大家当成玩笑。现在看起来里面也许包含着某种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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