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第一女伶刘喜奎

  刘喜奎姿容秀丽,扮相极美,演出剧目有《鸿鸾禧》、《新安驿》及时装戏《新茶花》等。当时,女演员上演时装新戏(也称文明戏)引起社会文艺界争论。为此,喜奎的二叔,始终反对她当演员。她力排众议,冲破阻碍,离开天津,到上海演出。刘喜奎尊敬师长,她所从艺的教师,大多是贫家子弟出身,文化程度不高,旧意识浓厚。刘喜奎在老师面前,总是毕恭毕敬,从不就坐。她在京沪唱红之后,各方赞扬,纷至沓来,报纸刊物登载,连篇累牍,或说谭、梅不如喜奎。她也不为谄者动、媚者喜,在戏班(社)中,依然和别人认真配戏。自己常记“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的格言,不突出自己,不压抑别人。同台演戏,和衷共济,别人漏场,极力补救。自己的行头,姐妹们可以穿用。

  颠沛流离的童年生活

  刘喜奎,原名刘志浩,后改桂缘,祖籍是河北省南皮县的黑龙村。

  民国初年,刘喜奎艺名远播。在京津两地,她的戏场场爆满,票价一时盖过了谭鑫培。在梨园界,一度传出了“男有梅兰芳,女有刘喜奎”的佳话。

  刘喜奎原来是官宦之家,她的祖父刘有铭在清朝,曾官至工部左侍郎。刘有铭病逝后,他的三个儿子分家,家道开始中落。刘喜奎的父亲刘义文只身一人来到天津,在一家兵工厂当工人。

  1894年,在刘喜奎降生的那年爆发了甲午海战,刘义文被调到北洋水师邓世昌指挥的“致远”号军舰,去修理轮机。“致远”号被日本军舰击沉,邓世昌和“致远”号全体将士为国殉难。刘义文跳海死里逃生,遂埋名隐姓,逃到旅顺口。安下身之后,他到天津将刘喜奎母女,接了过来,那时刘喜奎刚刚学会走路。

  刘喜奎5岁那年,旅顺又爆发了日俄战争。她们一家人便搬到大连,住在一个叫南临洼的贫民区里。不久,刘义文得了重病,无法干活,整天躺在床上呻吟。

  病人需要安静,年幼的刘喜奎只好到院子里去玩儿。她家的隔壁住着两个京剧童伶班:小兰英班和任宝山班。两个班共有十来个孩子学唱戏,琴声伴随着孩子们的唱腔,经常飘到刘喜奎家的院子里。

  琴声歌声吸引了刘喜奎,她经常偷偷溜到隔壁的院子里,站在窗下听老师教童伶唱戏。老师在屋里一板一眼地教,她就站在窗外一板一眼地学。开始她不敢唱出声来,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记。老师们见她年龄小,学戏认真,又不淘气,就让她在窗外做旁听生。

  有一次,科班里的孩子们到戏园子里去演出,刘喜奎也跟着去了。她站在大幕旁边,看着化了妆的小哥哥和小姐姐演戏,心里无限羡慕,跃跃欲试。科班里的老师看出了她的心思,就让她反串武生,演“石秀探庄”中的石秀。她扮上妆走上戏台。台上的刘喜奎英武水灵,一出场就受到观众的欢迎。演出之后,科班里的老师都夸她是一棵演戏的好苗子。她心里非常高兴,但是她没有敢告诉爸爸妈妈,怕惹他们生气。

  刘喜奎7岁那年,爸爸的病势加重,已经不能起床,经常昏迷不醒。妈妈急得没有办法,只好托人到天津请刘喜奎的两个叔叔来大连。但是等了半个多月,也没有见到两个叔叔的踪影。刘喜奎的父亲怕客死他乡,就让刘喜奎的母亲雇了一辆大车,载着一家人回天津。大车走到营口,他就在一家客栈里闭上了眼睛。

  父亲死后,刘喜奎母女无法回天津,只好在营口一家货栈的前院里栖身,靠母亲给人家洗浆缝补衣服维持生活。货栈旁边恰巧有一座戏园子,一个叫李海的人办了一个“梆子皮黄两下锅”的科班,他们经常到这个戏园子里演出。演出前,演员们在戏园子里排戏,刘喜奎就在一边偷偷观看。

  李海的科班里有一个女童伶叫双处,和刘喜奎住在一个院子里。双处是班子里的女主角,这天她突然病了,不能上台,可是演出的海报已经贴了出去,李海急得团团转。科班里的人知道刘喜奎会不少戏,也曾出过台,就请她“救场”。刘喜奎满心喜欢,就帮他们唱了一出“二进宫”。她虽然是第一次“亮相”,但是观众对这个扮相秀丽唱腔清脆的“童伶”却非常喜爱。

  李海看到刘喜奎很有演员的天赋,就让她正式到戏班子里来学戏。刘喜奎高兴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母亲。在刘喜奎那个时代,女人登台唱戏,在人们的心目中和当妓女差不多,母亲听说她要去唱戏,气得浑身哆嗦。母亲打了她一巴掌,骂道:“打死你这个不学好的东西!我就是累死,饿死,也不让你去唱戏!要是让你当了女戏子,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对得起我们刘家的祖先!”

  母亲不让女儿和双处在一起,也不让女儿离开房门一步。她要出去揽活、送活,就把女儿的脚绑在桌子腿上,锁在屋里。

  刘喜奎觉得心里很委屈。女戏子并不都是坏人,会不会变坏,关键还是看自己。她对母亲说:“妈,我学戏的决心已定,您用绳子是拴不住我的。您不能一辈子总给人家洗衣服呀!我学一样本事,您老了我可以养活您。我虽然年纪小,可是我知道到戏班子里以后该怎么做,我不会做给咱家丢脸的事情!”

  母亲知道刘喜奎的脾气和她父亲一样,她认准的事情九条牛也拉不回来。就这样,母亲解开绑在桌子腿上的绳子,给刘喜奎梳了梳小辫子,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亲自把她送到了戏班子里。

  刘喜奎严拒袁世凯父子

  十余年后,刘喜奎已是誉满全国的红角。据当时的报刊记载,刘喜奎“每一登台,彩声雷动,天津戏园,卑词厚币聘之,唯恐落后,亦足见其声价矣”。观众更是狂热,报纸记载,“虽以《错中错》之平淡无奇,观者亦满坑满谷”。北京戏园的老板们也纷纷慕名而来,请刘喜奎到北京演出。于是,刘喜奎来到了北京。

  此时的北京,正笼罩着袁世凯复辟帝制的阴云。一些心腹和幕僚向袁世凯献媚说:“近日有一个色艺双绝的坤伶在北京演出,何不让她来唱堂会,散散心解解闷呢?”袁世凯一听“色艺双绝”,顿时来了精神,问:“她叫什么名字?”

  一个幕僚说:“刘喜奎。”

  袁世凯心里“咯噔”一下。他在天津时就领教过刘喜奎刚烈的性格,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不能打退堂鼓,说:“好,明天请她来唱堂会。”

  戏园的人听说袁世凯让刘喜奎去中南海唱堂会,就说:“袁世凯让你去唱堂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有安好心。”刘喜奎苦笑说:“我知道。他现在是民国大总统,不去不行,小胳膊拧不过大腿。”

  到了中南海,刘喜奎被安排在一个叫“流水音”的院落。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悄悄问带她来的侍卫,侍卫告诉她,流水音是袁世凯的二公子袁克文住的地方,俗称“二爷处”。

  刘喜奎不禁暗暗叫苦,她早就认识袁克文。袁克文是昆曲的着名票友,也写得一笔好字,在人前曾多次表示反对父亲称帝,所以刘喜奎最初对他的印象不错。刘喜奎非常敬重北方话剧的领袖王钟声,她后来听人说,是袁克文出卖了王钟声,才使王钟声惨遭杀害,她开始从心里讨厌袁克文。再加上时间一长,她发现袁克文还是一个花花公子,她对袁克文的反感越来越强烈。袁克文虽然多次追求她,但是都遭到她的拒绝。这次来唱堂会,袁克文肯定会借机捣乱。刘喜奎本来就惶惶不安的心里,现在又平添了几分忧虑。

  刘喜奎在心神不定地化妆,一个侍卫进来,说:“大总统请您过去。”

  刘喜奎冷冷地说:“你们不知道,我从来不拜客吗?”侍卫说:“知道,但这次不是拜客,是大总统有事情和您相商。”

  刘喜奎只好跟侍卫来到总统府。总统府的大厅里,袁世凯正和一帮僚属打牌。刘喜奎直奔袁世凯面前,大声说:“大总统找我有什么事?”袁世凯本来想让刘喜奎陪他打牌,但怕遭到拒绝下不来台,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借口,只好说:“没……没什么事。”刘喜奎说:“大总统没有事,我就先告辞了。”说罢,飘然走出大厅。

  袁世凯讨了个没趣,脸色非常难堪,说:“这个戏子真难斗!”

  这时一个幕僚出主意说:“大总统,您要是把她娶到手,不就不难斗了嘛!”袁世凯觉得言之有理,立刻让副总统黎元洪、相国徐世昌和清史馆馆长赵尔巽去当说客,他想以三千两黄金为聘礼,娶刘喜奎为十姨太。

  三个人来到刘喜奎的化妆室,对她说明来意。刘喜奎斩钉截铁地说:“不要说三千两黄金,就是三万两我也不会出卖自己!我早在报纸上发表过声明:有势我不怕,有钱我不要!……”三个人灰溜溜地走了。

  袁世凯虽然死了心,但是袁克文却来了劲儿,反复纠缠刘喜奎;袁世凯的三儿子袁克良也趁机捣乱。袁克良过去一直追求刘喜奎,遭到拒绝之后仍不死心,这次他又别出心裁,雇了一个乐队,整天包围着刘喜奎吹吹打打,弄得刘喜奎心神不宁。他还到处扬言:“我不结婚,我要等着和刘喜奎结婚。”

  不管袁世凯父子如何纠缠,刘喜奎始终没有屈服。

  刘喜奎怒斥“辫帅”张勋

  袁世凯死后,刘喜奎长出一口气,觉得以后可以自由地演戏了。

  有一天,她路过前门外大街,看到前门车站出口涌出一大队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脑后拖着一条大辫子的人。观看的人群在议论纷纷:“‘辫帅’这次到北京,是要复辟大清朝。”刘喜奎也认出这个梳辫子的人就是被人称为“辫帅”的长江巡阅使张勋。刘喜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当年在济南演出时,张勋曾经找过她的麻烦,多亏当时众人搭救,她才没有落入虎口。第二天,两个“辫子”兵突然闯进来,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我们张大帅请刘老板去一趟。”刘喜奎说:“你们没有看到我马上就要演出了吗?”

  “我们张大帅有请,你敢不去?”两个“辫子”兵说着就要动手,戏园老板赶紧上来劝阻,刘喜奎说:“你别拦着,我今天就冲这两个东西也不去了,我想张大帅也不会把我怎么样。”那两个“辫子”兵又赶紧说好话,戏园老板也在一边劝说,刘喜奎知道今天在劫难逃,只好硬着头皮跟两个“辫子”兵上了汽车。

  刘喜奎来到张勋府中,张勋正在喝酒。刘喜奎说:“不知大帅找我有什么事情?”张勋说:“来,先陪大帅喝一杯再说。”刘喜奎说:“干我们这一行的不能喝酒。”张勋看看刘喜奎,大声喊:“来人啊!”几个马弁应声而至,张勋低声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他们就抬来三个柳条包。张勋命令说:“打开!”三个柳条包并排放在地上,里面装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元。刘喜奎心里立刻明白了张勋的用意:这是让我给他当小老婆啊!但是她故意装作不懂,说:“大帅,这是什么意思?”张勋得意地说:“送给你妈养老。”刘喜奎说:“张大帅,我虽然是个艺人,但是过去王爷也见过,总统也见过,但像您这样对待我的人,还是头一次。世间黄金白银有价,艺术无价。如果我想赚钱,眼前这点钱实在算不了什么。我要的不是钱,是大帅对我们伶人的尊重。您这么做,不是轻薄了您自己吗?”

  张勋恼羞成怒,怒吼说:“你不嫁给我,就别想出我的府门!”

  刘喜奎关在张勋府中,正琢磨着如何逃出去,看到一个穿着整齐的女人走过来。刘喜奎立刻认出这是和自己在天津同台演出过的梨园小姊妹王克琴,王克琴也认出了刘喜奎。原来王克琴在几年前已经嫁给张勋为妾。

  王克琴惊讶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刘喜奎向王克琴倾诉了自己被关的原因,拉着王克琴的手说:“姐姐,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出去。”王克琴想了想,说:“这事只有求求大太太,或许还有希望。”刘喜奎听人说过,张勋的太太是状元的女儿,为人心地善良,平日吃斋念佛,张勋对她很尊重。刘喜奎说:“那我们就去求大太太吧。”

  王克琴和刘喜奎来到大太太那里。大太太听了刘喜奎的叙述,说:“胡闹!我去找他,让他赶紧放你出去。”王克琴说:“别的事情上,他会听你的;这件事情,他不会听你的。”大太太发愁地说:“这该怎么办呢?”王克琴趴在大太太耳朵边嘀咕了一阵子,大太太眉开眼笑地说:“好,就这么办吧。”

  大太太让人去请张勋过来。张勋听大太太派来的人说刘喜奎吐口要嫁给他,立刻兴冲冲地来到后院,问刘喜奎:“你真的答应嫁给我啦?”

  刘喜奎说:“我嫁给你可以,但婚姻是人生百年大事,不能不讲究礼仪,不征求父母的意见吧?”张勋说:“我是大老粗,没那么多礼法和讲究。”大太太说:“礼法还是要讲的。如果你不让刘小姐听取父母之命,就会落个私娶的罪名;刘小姐不同意,你就会落个逼婚的坏名声。做官的人一定要注意声誉。”张勋马上说:“太太说得对。本帅同意刘小姐回家征求父母的意见。”“为了安全起见,我派十个士兵保护你回家。”大太太说:“用不着那样兴师动众,派两个人就行了。”张勋说:“好,派两个人,用太太的轿子送刘小姐回家。”张勋又吩咐说:“把我送的聘礼也带上,免得未来的丈母娘说我不懂事。”

  临上轿,张勋对两个马弁交代了一番后,又威胁刘喜奎说:“你不要想趁机溜掉。我告诉你,你就是跑到国外,我也照样可以把你抓回来。”刘喜奎说:“你不光可以把我抓回来,还可以枪毙我。像大帅这样的人,对付一个唱戏的,还不是小菜一碟!”大太太说:“阿弥陀佛,大帅虽说脾气不好,哪能随便杀人呢!”刘喜奎上了轿子,看到轿子里的礼品,心头怒火燃烧,张勋说:“你敢不要?”刘喜奎强陪笑脸说:“你给我留着,等我进了府再用。”

  刘喜奎被两个马弁护送回到天津,她怕两个马弁认清自己的家门,不敢直接回家。她听说自己的戏班子正在唱戏,就和两个马弁来到戏园,然后找机会甩掉他们。她对两个马弁说:“我今后一进大帅府,就唱不成戏了。”两个马弁说:“这是实话。”刘喜奎说:“我还准备再唱两天戏,把合同唱满了,也过过瘾。”

  于是,刘喜奎又登台演戏了。张勋逼婚的事情,本来社会上就有风传,如今刘喜奎又贴出海报重新登台唱戏,观众的情绪像开了锅的水,来买票的人人山人海。刘喜奎对两个马弁非常客气,请他们在戏园里坐正座,好吃好喝好招待,他们也非常高兴。刘喜奎在台上的表演,更使他们入迷。过了两天,刘喜奎对两个马弁说:“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想再唱几天。你们回去告诉太太和大帅一声,省得他们惦记。”

  刘喜奎送走了两个马弁,连忙回到家中,和母亲一起,连夜逃到了济南。

  刘喜奎智斗曹锟、陆锦

  不久,张勋复辟的闹剧结束了,张勋也逃到了荷兰使馆躲了起来,刘喜奎又重返北京的舞台。

  这一天,刘喜奎和往常一样来到中和戏园准备演出。她刚下车,就看到戏园的经理在门口等候。经理说:“有两个人已经在后台等了你半天了。”刘喜奎说:“等我的是谁呀?”经理说:“一个是四川、广东、江西、湖南巡阅使曹锟,一个是陆军次长陆锦。

  刘喜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曹锟在天津时,刘喜奎曾经去他家唱过堂会。他有个姨太太叫刘凤玮,在嫁给曹锟之前也是河北梆子演员。曹锟借着姨太太和刘喜奎的这层关系,在唱堂会时经常风言风语地挑逗她。以后曹锟再请她唱堂会,她都拒绝了。今天他来到戏园,刘喜奎觉得凶多吉少。

  刘喜奎走进化妆室,曹锟和陆锦立刻迎上来。陆锦看到刘喜奎一点也不热情,就教训说:“刘老板,你要好好感谢曹大帅。要不是曹大帅打败了张勋,你能在这里演戏吗?以后你要想平安地演戏,也得靠曹大帅给你保驾。”

  曹锟马上说:“对,有我在,以后谁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曹锟大包大揽,“以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咱俩……”他的话里透出一种露骨的轻薄。刘喜奎没有理他的茬:“我还要演出,咱们再见吧。”

  曹锟碰了个软钉子,心里窝了一肚子火,不甘心就此罢休,一直想找机会报复。一天,步军统领江朝宗让刘喜奎去他家里唱堂会,刘喜奎刚走进江府的大门,陆锦突然从影壁后面闪出来。他上前搭话,刘喜奎没有理他,扬着头走进江府。

  堂会唱得正热闹,刘喜奎的二舅忽然慌慌张张地跑来,说戏班子的人全部被侦缉队抓走了。刘喜奎大吃一惊,立即告辞主人,回到中和戏园,问明情况后就直奔警察署。

  刘喜奎来到警察署,看到警察署门口拴着陆锦常骑的一匹锅灰马,她心里立刻意识到今天的事情是陆锦捣的鬼。

  刘喜奎走进警察署之后,局里的人都对她笑脸相迎,并马上端来了饭菜,好像知道她演完戏正需要用饭一样。刘喜奎生气地把碗筷推到一边:“我要见你们署长!”

  警察知道这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刘喜奎指名要见署长,署长不敢出去,就让一个绍兴师爷出去应付。刘喜奎没有等这个师爷开口,就说:“你出去,请你们署长来!”

  陆锦听了师爷的汇报,骂了一声“饭桶”,就让警察署长亲自出马。署长没有办法,只得自己披挂起来,令卫队荷枪实弹站成两排,制造出一副杀气腾腾的场面,然后他才威风凛凛地从卫队中间走出来。对警察署长的虚张声势,刘喜奎只觉得好笑,根本没有用正眼看他,他有点下不来台,只好说:“你来警察署要告谁?”刘喜奎说:“你们警察署是维护社会治安,保护老百姓的,你们为什么平白无故地抓我手下的人?”警察署长强词夺理:“他们对你的婚姻漠不关心,不关心就是犯罪,所以我就把他们抓来了。”刘喜奎忍着怒气说:“你身为警察署长,难道不知道无故抓人是犯法的吗?你们赶紧放人。”警察署长摆出一副无赖的嘴脸说:“放人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嫁给我大哥陆锦。”刘喜奎气得眉毛竖起来:“要我嫁给陆锦,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警察署长说:“你不嫁陆锦,今天就别想出我警察署这个大门!”

  刘喜奎怒不可遏,把摆满饭菜的桌子掀翻,桌子上的杯盘打得粉碎。冷冷地看着色厉内荏的警察署长。

  警察署长说:“我劝不动你,今天我把你三叔找来了,让他来劝你。”

  在父亲垂危,刘喜奎和母亲最需要两个叔叔的时候,他们没有露面,她心里留下了一道伤口。

  刘喜奎看到三叔,轻声说:“您怎么也跟着他们瞎掺和?”

  三叔说:“我是被他们逼来的呀!我要不来,他们就要把我抓起来。”三叔抱着头,痛哭地蹲在地上。

  “卑鄙!”刘喜奎抓起一个花瓶,朝地上砸去,警察署长急忙拦住,说:“我本来是想帮你解决婚姻大事,没有想到会弄成这种局面。”三叔说:“谁没有儿女,你们留点德吧。”三叔说完慢慢走出警察署,警察们谁也没有敢阻拦。

  三叔走后,陆锦急忙走出来,对刘喜奎连连作揖:“我算服了你,快请回吧。”

  刘喜奎说:“我今晚还有戏,快把我的人都放出来。”陆锦连忙说:“放,放,马上就放。”

  刘喜奎误入崔门

  陆锦手下有个局长叫崔承炽,在报纸上公开揭发陆锦贪污军饷,大快人心。刘喜奎痛恨陆锦,看到崔承炽敢仗义执言揭发陆锦,便将崔承炽引为知己,产生了爱慕之心,主动请一个姓黄的先生去提亲。

  崔承炽是陆军大学的毕业生,长得又高又瘦,还有肺病,年纪尽管只有四十多岁,但看上去却像个老头儿。他原籍是武清县,家中已经有妻子,听说刘喜奎要嫁给他,顿时受宠若惊。他怕失去刘喜奎的爱情,就对黄先生隐瞒了自己岁数,说自己才35岁,还没有结婚。为了慎重,刘喜奎又让他二舅亲自去相亲,察看崔承炽的相貌人品。崔承炽深知自己的尊容难以和刘喜奎匹配,就想了个办法,让他的勤务兵刘四代替他相亲。刘四是从农村来的小伙子,身材魁梧面貌英俊,穿上一身军装,俨然是一个英武的青年将军。刘喜奎的二舅对刘四非常满意,回去对刘喜奎一说,婚事就定了下来。

  结婚的那一天,刘喜奎为了气一气曹锟、陆锦之流,特地坐了一顶花轿,吹吹打打地来到崔家。拜完天地,她揭开盖头,想看看自己丈夫英俊的面容。但是没有想到,站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个面孔黝黑、骨瘦如柴的人,岁数也不年轻,她明白自己是受骗了,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昏倒在地。

  第二天的黄昏,刘喜奎终于睁开了眼,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她看到桌子上燃烧的红烛,才慢慢想起了昨天的婚礼,明白了她现在是在洞房里。她转动了一下沉重的头,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在偷偷擦眼泪。她认出来这个老人是二舅。仅仅过了一天,二舅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二舅看到刘喜奎醒了过来,低声说:“孩子,二舅对不起你,我相亲的那个人是假的,我们上人家的当了。”这时刘喜奎反倒镇静下来,她怕二舅经不起这个打击,就安慰二舅说:“这不关您的事,您的身体要紧。”

  崔承炽在刘喜奎昏倒的那一刻,就感到非常惭愧和悔恨,暗暗咒骂自己。现在他看到刘喜奎苏醒过来,马上让人做了一碗人参燕窝汤,亲自端到刘喜奎的床前。但是刘喜奎既不喝这碗汤,也不理睬崔承炽,任凭二舅和别人怎么劝,也不管用。

  刘喜奎和崔承炽结婚的消息传到了曹锟的耳朵里,曹锟气得暴跳如雷,立刻命人把崔承炽叫到总统府。曹锟看到崔承炽,拍着桌子骂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娶伶人!就凭你这模样,你这官职,刘喜奎怎么会看上你?你说,你是用什么手段将刘喜奎骗到手的?”

  崔承炽等曹锟叫骂完了,冷冷地说:“曹大总统,我和刘喜奎结婚,是她主动找上门来的,不是我找的她。她为什么要嫁我,我自己也弄不清楚,正想向您请教呢?”

  曹锟气得面红耳赤,立刻提起笔,签发了一道命令:对崔承炽的任命一概追回,任何地方都不许录用。

  崔承炽被曹锟撤职的消息很快传开,引起了人们的义愤。刘喜奎听说崔承炽因为和自己结婚被曹锟撤职,一种和敌人搏斗的欲望,使她心头本来已经冷却的血液又开始沸腾起来。她想,曹锟向崔承炽下毒手,目的是想逼着我就范,我绝不能让曹锟、陆锦之流看笑话。想到这里,她挣扎着坐起来,勉强开始吃饭。

  看到刘喜奎开始吃饭,崔承炽放下心来。他站在刘喜奎的床前,毕恭毕敬地说:“刘喜奎女士,我对不起你,您只当做了一个梦。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刘喜奎拉着崔承炽,让他在床前坐下,说:“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们欺人太甚!你不用难过,我既然已经嫁给你,就绝不反悔。从今以后,有难我们共同承担吧。”

  刘喜奎的一席话,感动得崔承炽热泪盈眶。为了回击曹锟对崔承炽的迫害,刘喜奎以自己的名义,在报纸上发表声明,宣布他和崔承炽是“爱好作亲”。曹锟看到刘喜奎的声明,气得摔坏了两把椅子。他和陆锦商量了一个毒计:崔承炽有肺结核,不能劳累,他们就让刚刚结婚四天的崔承炽立刻到江西去视察军情。崔承炽从江西回来,已经病入膏肓,他们不管这些,又让崔承炽立即到长沙、河南视察军务。不到两年,就把崔承炽折腾死了。

  崔承炽在病中,刘喜奎始终如一地照顾崔承炽的生活,千方百计地为崔承炽治病,病中亲自给他煎汤熬药。

  崔承炽死后,刘喜奎闭门谢客,一直隐居在北京一个小胡同里。

  l964年,刘喜奎病故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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