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茶

  一个白瓷盖碗,盖放在碗边上,碗里放着一撮绿色的茶叶,刚滚的水正放在一边,稍微停一下,将水冲进茶碗里,看着茶叶慢慢伸展了。水满七分,盖上盖子,慢慢等。

  等了一会,尤家良端起盖碗,将盖微微掀开一点,茶碗里冒出丝丝的水汽。茶的温度正好,尤家良喝了一口,却没有马上咽下,他让茶在口中打个转,茶香一下溢了满口,这才咽下。

  虽然他来到这个中国南方亚热带的都市好几年了,但是他还是喝不惯当地人爱喝的普洱,他还是习惯喝绿茶。绿茶是男人喝的茶,没钱的,买点大片的炒青回去,泡上一大壶,咕咚咕咚喝着解渴,有钱的,买的是龙井云雾,用盖碗一泡,一口一口地抿着,喝的是男人的身份。哪里象普洱,看着样子难看,泡出来的茶简直就是浓汤汁,入口似中药那么苦,虽然慢慢地有回甘,但那也是苦中作乐吧!就象女人,看着就难看,哪还有感觉,即使是贤良淑德,男人又哪有耐心去慢慢发现那些美德呢?

  也许这就是当地人爱喝普洱的原因吧!尤家良想着不觉好笑了,还是江南女子好。

  尤家良的妻阿莹就是江南女子,而且是苏州人,个头高挑,皮肤白晰,样貌更是美丽,这使得尤家良很骄傲。只是,美中有点不足,阿莹有心脏病,尤家良无论怎么兴奋都不得不顾着阿莹,她是不能太激动太纵情的。

  喝完了茶,尤家良换了一套笔挺的西装,这使高大的他看起来更是英俊挺拔。

  “阿莹,我出去转转啊!”尤家良向妻打个招呼出了门。

  尤家良先去电脑城转了转,出来见天还早,就信步在街上闲逛一下。尤家良有个小小的习惯,他在没事的时候喜欢在老城区那些老旧的街道上步行,好象是有点怀旧的感觉,这个爱好让尤家良觉得自己有点优柔,象女人似的。

  这是一条幽幽的老街,青石板铺成的路可看出当年的繁华,两侧青砖的大瓦房,还有两层的小楼,有的墙壁上已经生了厚厚的青苔了。老街里很寂静,在街口临近繁华商业街的地方还有几个古旧的铺面,卖些杂货头饰之类的东西。

  幽幽的老街是曲曲的,有着弧形的弯。

  转过这个弧形弯道,尤家良看见前面有家铺面。信步走过去,却是一家卖茶叶茶具的。

  茶铺很有点特色,临门的地方摆着一张黄杨木根雕的茶桌和两把黄杨木雕的靠背椅,古香古色。尤家良一看就知道这是精品,这样一棵黄杨木已是难得,依着黄杨木根的形状雕成的茶桌,却将这根部雕成两个总角的童子跪托着桌面,更难得的是两把黄杨木的靠背椅,哪里找来的这样一模一样的一对?茶桌上还放着一套茶具。

  铺面两侧的墙壁前放着货架,货架也是全木头的,漆成黑色,一边的货架上摆着各种茶叶的样品,另一边的货架上则摆着各种茶具。尤家良在这方面是内行,一看就知道全是精品,而且有几套茶具简直就是古董了。对着门的那面墙壁下是一张小小的老式柜台,是深紫色的,竟然是紫檀木的!

  尤家良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奇怪的是,整个铺面里都没有人。

  尤家良走到货架边,货架上摆的茶叶全都是绿茶,还有一点菊花茶,居然没有普洱!在这个人人都喝普洱的地方,尅?绿茶,又在这样偏僻的老街,尤家良觉得茶铺的老板真是没有商业头脑。

  不过,这个铺面还是吸引着尤家良,尤家良不得不承认,老板虽然没有商业头脑,但却一定是有品味的人,因为这里的一切,全都是精品。

  或者,经商并不是老板的目的?

  看着货架上那些茶叶样品,都是比较高档的茶:龙井,云雾,毛峰,银芽……

  “你来了么!”一个幽幽的女声让尤家良一惊,他转过头去,却看见那紫檀木的柜台边上站着一个女人。刚才这里是没有人的呀,尤家良也没看到有人进来,她是从哪里来的?

  尤家良身上倏地冒出冷汗,不过他很快就镇静下来,他发现柜台边的墙壁上有扇门,门上挂着上好的湘竹门帘,那个女人一定是从后门里出来的。

  他看见那个女人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笑,是个少见的美人,虽然尤家良的妻已是美人了,但还是比不上这个女人。女人穿着一袭淡绿色的旗袍,滚着深绿的边,镶着与边一样的深绿色的盘扣,旗袍的下摆处绣着两朵白色的花,花单瓣的,有着黄色的花蕊,还点缀着几片翠绿色的叶片。如果是一般的人,一定是不认得这花的,但是尤家良认得,那是茶树花,不是茶花,而是生长茶叶的茶树上开的花。

  女人静静地站在那里,那身装扮,配着这古香古色的茶铺,让尤家良有些恍惚,他觉得好象时光忽地一下就回到了几十年以前的时代。

  “先生必定是个识货的人,我这里有些极品绿茶,先生可想品尝一下?”这女人话音里分明有着软糯的江南口音。

  女人的声音让尤家良从恍惚中清醒,“小姐的极品绿茶必定是极品中的极品,如果有幸,我当然不会推辞了!”尤家良拿出做生意时和客户商谈的口才。

  女人眼里闪过一丝的幽怨,但随即消失了,她伸手挑起后门上的竹帘:“请随我来吧!”

  尤家良走进后门,是一道木质的楼梯。

  他随着女人走上楼,楼上是全木地板,地板正中铺着一大块纯白的地毯,地毯上是一张矮几和四张圆圆的坐垫,向着街的一面有一扇窗,但是窗帘紧闭,照亮房间的是墙壁上暗淡的灯。

  女人将尤家良让在首座上,女人坐在尤家良的下座。

  矮几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尤家良细看时,倒吸一口冷气,他这才知道什么叫极品。

  紫砂茶具中的那只茶壶是一朵盛开的荷花,荷花的中间有细细的蕊和还娇嫩着的莲蓬,那莲蓬就是茶壶的盖,莲蓬上的莲子,是用紫砂另外做的,镶嵌在莲蓬上,丝丝合缝,却象真的莲蓬一般。茶壶的壶嘴是一片卷曲的荷花瓣,好象是荷花虽然还是盛开的,但是这一瓣却已开始要凋零了,象是秋天里第一片的落叶,于是花瓣有点干干地卷着,卷曲成圆筒状。而茶壶的壶把是另一片荷花瓣,花瓣的尖弯曲着紧贴在其他的花瓣上,也象是已开始苍老似的,只是比壶嘴上那一瓣稍微好一点。那一时,尤家良真怀疑他一眨眼,那两瓣做壶嘴壶把的荷花瓣就会飘落下来。四个小巧的茶杯也是荷花状的,只是小很多,和茶壶一样,只是没有壶嘴和中间的花蕊莲蓬,托着茶杯的盘则是荷叶形状的。

  女人坐在那里也一样高雅,她仔细地洗手,并很认真地清洗茶具,每一道工序在她做来都优美儒雅,一看就是茶道中的高手。

  然后她从一个竹筒里拿出一点茶叶,放在手上,她将手里的茶叶给尤家良看。她手里的茶叶是叶芽尖,茶叶上还有一层细细的绒毛,这一定是手工做的,否则,茶叶上那层细嫩的绒毛在机器的揉捻下早就没了。只是,这茶叶虽是叶芽尖,虽是手工做的,但是看起来瘦瘦小小,颜色略深,不象春茶那么茁壮青翠。

  “这不是春茶,这是秋茶,叫秋毛峰。”女人仿佛看穿了尤家良心事似的,“春茶故然更粗壮青翠一些,但是却不经泡,味道也较淡,经不住品味,刚有点感觉,茶就淡了。而这秋茶却是在春夏两季采摘完,一个短期休养后发出的嫩芽,故比较细小,但茶叶却较经泡,也更有茶味儿。尤其是手工制作的秋毛峰,均选用茶树上刚绽出的叶苞,只三四分长短。市面上一般是买不到这秋毛峰的,因着茶农要护着茶树儿,秋天采了刚发的芽苞,第二年茶树便会少出新叶,春茶就亏着了,只有些自己家采一点儿秋茶,手工制了自己喝。所以,这秋毛峰是极品了。”

  女人将茶叶放进那套紫砂壶里,尤家良有点奇怪,绿茶应该用白瓷盖碗来泡才好,可以看出茶色的浓淡,茶叶的好坏。最不济也该用玻璃茶具。这个好似专家的女人却用紫砂茶具来泡绿茶,让尤家良觉得有点不解。

  “你一定又奇怪了,”女人笑得甜甜的,“一则,这款茶叶必用这紫砂壶来泡,才更香雅,而且也可见着这款紫砂壶的奇异之处,二则,这款茶叶的样子不如春茶泡出来好看,茶色也稍嫌浓了一点。”

  说着,女人将一边刚刚煮沸的水拿下,放在一边,稍微凉一点,她又拿起开水,倒掉一点点壶嘴的水,然后将水冲进茶壶里,盖上盖儿。

  略等一下,女人执起紫砂壶,兰花指儿微翘,却将壶中的茶倒了一点在茶杯的托盘上。尤家良不由好奇地向托盘里看去,却见荷叶状的托盘慢慢变得绿了,好象真的荷叶一样,还有几滴清露。

  随即,那紫砂壶里的绿茶又向尤家良面前的杯中倾倒,随着茶水的倒入,尤家良看见茶杯的底部渐渐浮出荷花的花蕊和细嫩的莲蓬来。

  茶倒七分满,那个茶杯在茶水中盈盈浮出一朵粉红的荷花,花瓣就是茶杯的壁,中间的花蕊是黄色的,莲蓬上的莲子也是绿中带着鹅黄。整个茶杯已不见了原来的紫色,而是一朵盈盈的出水粉荷了!

  尤家良呆呆地看着他面前的茶杯——那朵荷花。

  只见荷花的中心处,有道涟漪慢慢漾出,越漾越大,涟漪的中间,却现出一副画面来。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对坐着,那女人正在泡着茶,周围正是花繁柳绿,女人将泡好的茶递到男人的手里。尤家良仿佛听到一个幽幽的女音:“这道茶还是你教我喝的,你却为什么不喝呢?”

  尤家良呆呆地,听了这番话,却不由自主地端起茶杯,向着嘴边送去。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声仿佛在耳边炸响,尤家良一惊,杯中的茶水洒了出来,杯中的景象一下子都不见了。

  女人的脸色变了变,一丝愤怒闪过,随即又不见了,“你喝了这杯茶吧!”

  尤家良一口喝了杯里的茶,这不象他平时品茶的方法。他随着女人走下楼,女人轻声说:“今天太晚了,你改天再来仔细品品这款秋茶吧!”尤家良感到女人的眼里闪着暧昧的光彩。

  茶铺的门口站着一个灰布袍的老尼,她一手当胸持着一串念珠,一手拿着个瓦钵,目光毫不掩饰地直盯着尤家良,这让他觉得有点心虚,好象被人抓住什么似的。尤家良从老尼的身边走过,走出门,他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他觉得好象进了茶铺并不久啊?

  “施主,怨怨相报何时了?”尤家良听见身后的老尼说出很奇怪的一句话,然后他听见好象是几块硬币落入老尼手中瓦钵里,撞击出的清脆声响。

  回到家,阿莹已做好了饭,吃饭时尤家良才惊奇地发现,他的口中还留着茶香。

  几天以后,尤家良陪着几个生意上的伙伴在一家酒楼吃完饭,大家提议出去找个地方玩一玩,尤家良却不想去。送那些人上了车,尤家良正想开车回家,却发现他上次去的那家茶铺就在前面不远处的那条老街上。

  想起那个美丽的女人和那茶香久留齿间的秋茶,尤家良不由向那条老街走去。

  茶铺的门还开着,那个美丽女人正坐在柜台的后面,看见尤家良时,她灿然一笑:“你又来了么?”说着女人站起来,领着尤家良上了后面的小楼。

  女人象上次一样,细细地泡着那款秋毛峰,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尤家良觉得优雅非常。

  那朵粉色荷花象上次一样开在了尤家良的面前,尤家良还是忍不住探头望向茶杯中的荷花,带着鹅黄色的莲蓬中又一次漾起涟漪,随着涟漪扩大,一副画面浮了上来。

  这次尤家良看见的是一副春色无边的交欢图。

  一对赤裸裸的男女正纠缠在一起,那男人仿佛是上次尤家良看到的那个喝茶的男人,而女人却不是那个泡茶的女人。两人在一起做的是人类最原始的行为,尤家良仿佛听得见那个女人无比淫荡的呻吟,那声音让尤家良不由心跳加快,一股冲动直冲脑门。

  一只手,轻轻地在尤家良身上抚摸,尤家良觉到他的身体起了变化。一具柔软的,带着清香的躯体,轻轻地靠在了他身上。

  尤家良转头看见靠在他身上的女人,那袭淡绿色旗袍领口的盘扣已经松开了好几颗,从衣领里露出白晰的胸膛。

  尤家良身体里所有压抑着的yu望都被女人的那具躯体勾起来了,他一把抱住了女人。

  ……

  女人已穿好了衣服,她的高雅让尤家良想不出她刚才ying荡的模样了。

  女人重新冲泡了茶,端给尤家良,尤家良慢慢地喝下一小口,让茶在口中打个转,细细地品着茶的清香,就象他刚才仔细地享受女人带给他的快感一般。

  年轻茶叶商周旋在妻和情人阿银之间,开始也还不错。可是,阿银怎么甘心只做个情人呢?没多久,阿银怀孕了,她吵着要茶叶商娶她,可是,妻又没什么错,茶叶商怎么休妻?阿银又威胁茶叶商,如果他不娶她,她就把他俩的事抖出去,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就想出了一条毒计。那天,茶叶商的妻从娘家回来,带了一套紫砂茶具(居然就是茶铺那个女人送给尤家良的那套!),妻对茶叶商说这套茶具很特别,就清洗了茶具,给茶叶商泡茶。茶叶商喝着妻用新茶具泡的茶,也亲手斟了一杯递给妻,谁知那杯茶却是下了毒的。妻喝了那杯茶,她的脸色变了,她痛得在地上打滚,她的口角眼中都流出血,她看着茶叶商说:“我会回来找你的!我不会放过你和阿银的!”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书的最后,有一句话是用狂草写的,显然是后加上去的:“我回来了,你怎么不认识我了呢?”

  尤家良看完了书,他的心里很怪异,这书中的一切到底在暗示着什么呢?那套奇特的紫砂茶具,还有那极品秋毛峰,为什么会在尤家良的生活中出现呢?为什么阿莹会盯着那杯茶死去呢?茶杯里有什么呢?

  突然,尤家良的心里打了一个冷颤,寒意倏地钻进了他每一个毛孔。

  阿莹,阿银,这是纯粹巧合呢?还是中间有着不为人知的天意?

  电壶上的水咕嘟嘟地滚着,尤家良一把抓起水壶,顾不上将水放下凉一会儿,一下子将水全冲进了紫砂茶壶,茶壶里的水和茶叶一起冲了出来。

  尤家良颤抖着抓起紫砂壶,将还未完全泡开的茶水倒进茶杯,也许,这次茶杯里会有他想知道的答案呢?尤家良虽然恐惧,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将眼光移向那杯茶。

  茶杯里开着一朵粉红的荷花,黄色花蕊,绿中带着鹅黄的莲蓬,盈盈地刚出水似的。

  茶水中慢慢漾起一个涟漪,涟漪中渐渐浮出一个女人来,却正是茶铺的那个女人!只见她美丽的脸庞上有着无限的幽怨,眼光更加勾人魂魄了。

  “夫君爱茶胜过爱我,不如我化作茶树,日日让夫君你采来泡茶饮用吧。可是夫君爱别的女人更胜过爱茶,夫君,你不认得我了吗?即使夫君不认得我,也该认得这茶呀!这道茶还是你教我喝的,你却为什么不喝呢?”尤家良的耳中满是幽怨的女音。

  尤家良慢慢端起茶杯,一口一口将茶喝了下去,象他平时品茶那样,他似乎看见茶杯中那有张美丽的脸的女人笑了,一种如愿以偿的笑容。

  后来,尤家良被发现死在家中,经法医检验,是中毒死的。奇怪的是,他的胃里好象没有什么食物,家里也没有什么食物,更没有有毒的食物了。只是,他尸体的前面的茶几上泡着一壶茶,他好象是喝过一杯茶后死的,因为,一个紫砂的茶杯打碎在地上,有一点茶汁。

  不过,那壶茶和那地上的茶汁经化验,却是一点毒也没有。

  也许,有毒的不过是人心吧!

  女人给他的感觉,是他在妻那里从来没尝过的,而且,他知道,和妻在一起,他永远也尝不到这种快感,那种无比激动,并带着神秘与偷食的快感。

  女人细细地收拾那套紫砂茶具,将茶具装入一个纸盒中,显然,这纸盒是这套茶具的包装。

  在女人收拾茶具的时候,尤家良在木地板上发现一本线装手抄本,他随手拿来翻着。手抄本是竖写的正楷,字绢秀端庄,稳有大家之风,最后几页墨迹还是新的。

  女人将装好的茶具放在矮几上:“这套茶具送给你。”她看见尤家良手上拿的书,“既然喜欢,这本书也送给你吧!”

  尤家良拿着女人送的茶具和书走出茶铺,他还回头看见女人站在茶铺门口望着他。

  转过老街弧形的弯,尤家良忽然看见一个老尼正站在老街上,却是上次在茶铺化缘的老尼。尤家良忙从钱包里摸出十元纸币向老尼的瓦钵中放去,却听老尼一声长叹:“阿弥陀佛!前世因,后世果,色字头上一把刀!施主,好自为之吧!”老尼向老街深处走去。

  尤家良尤如当头棒喝,想起刚才的一幕,忽觉得对不起妻阿莹。

  回到家,阿莹在看电视。尤家良放下东西,换了鞋去洗澡了。

  洗澡出来,却见阿莹正把那套茶具摆放在茶几上,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老公,这茶具是你买的?真好看,好贵吧?”尤家良支吾了一声,摸起那本手抄本进房间去了。

  尤家良躺在床上看着那本书。那本书却是写江南某产茶叶的小镇,有个年轻的茶商,娶了一个茶具商的女儿为妻,两人如何恩爱有加。看到一段,却是写茶商向妻介绍一种茶,而那茶分明是茶铺女人介绍给尤家良的那款。接着茶商的妻对茶商说:“夫君爱茶胜过爱我,不如我化作茶树,日日让夫君你采来泡茶饮用吧。”

  看到这里,尤家良不由笑了,可能这本书写的是有关那款秋毛峰的传说,作为一种宣传吧。看着还有一大半的书,尤家良顺手将书塞在枕头下,闭上眼睡觉了。

  一连好多天,尤家良没再去那个茶铺。虽然他常常想起那个女人带给他的快感。

  那天,尤家良回到家已是天黑了,因为公司有点事,他还没吃饭。

  回到家,尤家良发现阿莹坐在茶几前,盯着面前的一杯茶,装茶的却是尤家良带回来的那套紫砂茶具。尤家良四处看了看,阿莹居然没做晚饭。

  “阿莹!阿莹!”尤家良喊了好几声,才见阿莹仿佛从梦中醒来似的,问了尤家良一句:“咦,你怎么都回来了?”

  尤家良一脸的恼怒:“怎么没做晚饭?”

  “哦,你先洗澡,我去买菜。”阿莹慌忙走了。

  洗完澡,阿莹还没回来。尤家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有什么硌了他一下,伸手摸出来一看,却是那本手抄本。于是尤家良又翻到那天他看的那一页。

  书上的故事忽然有了急转。茶商的妻有个闺中密友,叫阿银,常去茶商家里。阿银看着好友嫁个年轻有钱又英俊的丈夫,不知心里有多妒嫉,她每次去茶商家,只要茶商在,她总是用那双水漾漾的眼勾引茶商。一次,茶商的妻回了娘家,阿银终于和茶商成了事。从此,茶商和阿银一发不可收拾,先是偷偷地等茶商的妻出去时成就好事,后来慢慢发展,茶商竟然偷偷在外租了一处房,和阿银共住。只是这事谁也不知道,茶商的妻更是不知。

  这一段里很多旖旎的描写,描写茶商与阿银之间的好事。看得尤家良又xing欲勃发,不时地想到他和那茶铺女人的事。

  吃完饭,尤家良几乎控制不住xing欲,他抱住阿莹,向阿莹示爱,阿莹却懒懒地说她困了。

  第二天下午,尤家良在办公室给阿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他晚上不回去吃饭。下班后,尤家良在外面吃了晚饭,然后他向着老街的那间茶铺走去。

  这一次,尤家良一上楼就和那女人抱到了一起。这次尤家良和女人做的更从容,不象上次那么慌忙,他从女人身上再次体验了激情。

  尤家良走的时候,女人送了一包茶叶给尤家良,她对尤家良说:“这是你上次喝的那款秋毛峰,不过要记得用那套紫砂壶来泡,才会更香雅!”女人眼里闪着神秘喜悦的光芒。

  回到家,尤家良又惊奇地发现阿莹坐在茶几前,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盯着一杯茶,那茶杯正是茶铺女人送给尤家良的那套紫砂茶具。

  “你又在发什么呆?”尤家良不耐烦地问阿莹,可是,阿莹没有回答他。尤家良又大声喊了阿莹几声,阿莹一点反应也没有。

  尤家良有种不祥的感觉,他走到阿莹身边,看见阿莹大大的眼睛正盯着那杯茶,眼中满是惊恐和愤怒,但那眼中已经没有光泽了。尤家良拍拍阿莹的肩,阿莹应声倒下,她的口唇紫绀,已经没了心跳,只是她身上还有着一点点的体温。

  阿莹心脏病发死了。

  尤家良不明白她怎么喝着茶会心脏病发作,她临死前死盯着那杯茶,她在茶杯中看到了什么呢?想到这,尤家良忽然想起茶铺的女人,还有他自己在那个茶杯中看到的一切。

  可是,阿莹到底在那个茶杯中看到了什么呢?

  办完阿莹的后事,尤家良决定再去那个茶铺看看。这一次他不是想那个女人,而是他想弄明白那套茶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街还是那样,可是,尤家良却发现茶铺的门是关着的。

  茶铺还是老式的一块一块的木板门,黑色的门板一块连着一块,不过门板很多地方,黑漆已经脱落了,露出木色的木头,感觉好象铺面很久没人整理似的。

  尤家良走上前,轻轻地敲门,可是没有人应门。尤家良又用大力一点敲,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尤家良开始用力擂门,门被擂得咚咚的,仿佛门板都要受不住力,随时会碎裂倒下似的。还是没有人应门。

  “你在干什么啊?”一个苍老的女音幽幽地问尤家良,尤家良浑身发抖,他听出那声音来自他的后面。他握着双拳猛地转过身去,身后的一个老太太被他吓得到退了两步。

  尤家良放松下来,他对老太太说:“我前几天在这里买了点茶,现在再来买一些。”

  “买茶?”老太太疑惑地看着他,“你没记错吧?”

  “没错,就是这儿,茶铺的老板是个穿绿旗袍的女人。”

  “不可能,这个铺一直是空的。”老太太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不会吧?我真的前几天来这里,这里是一个卖绿茶的茶叶铺。”尤家良身上有点冷。

  “嘿!你真是撞了鬼!”老太太气恼地挥挥手,“我就住在旁边,我会不知道吗?这个铺空了一年多了,自从上次这铺里发生了火灾,那个卖干鲜货的搬走后,就再也没人来这里租这个铺面了!茶铺?你一定搞错了!”

  尤家良没等老太太说完,就转身走了,他心里很慌乱。转过老街的那道弧形弯,他在弯角处看到一棵茶树,绿绿的叶子,中间还开着几朵白色的茶树花,这个都市也有茶树吗?

  尤家良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那老街的,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却走回了家。

  看着茶几上那套茶具,尤家良知道自己不是做梦,真是撞鬼了吗?

  尤家良拿出那个女人送给他的茶叶和书,到底怎么回事呢?

  尤家良将茶叶放入紫砂壶里,打开电壶,烧开水。一边烧着开水,尤家良一边打开那本手抄书,又接着上次的地方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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