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惊梦

  一:梦游校园

  今年3月,春暖和花开,铁城中学开学不久,就发生一件奇怪的事,学校的花园里,老榕树下那个菱形花圃,刚刚种上月季花苗,可是一夜之间,就被人挖了,花圃被挖成一个大坑,花木的根苗被丢得遍地狼藉。

  谁做这样的缺德事?

  据学校负责护理花木的老校工李大伯说,头天晚上,他给花木浇水是时,花圃还是好好的盛装 翌日清晨,就看见花圃被人遭蹋成这个样子。肯定是晚在晚上更深人静时挖的。

  “嗨!现在的娃仔真调皮!”

  李大伯叹口气就将花圃的泥土填平,重新种上苗木。

  可是不出几天功夫,花圃又被人挖了,同是那个花圃,同是在晚上被人挖的。

  为什么要挖掉那个花圃呢?李大伯百思不得其解,目的是偷苗木吗?似乎又不是,因为苗木他不要,而是被挖起来的苗木只是胡乱丢在花圃旁边,这样的恶行,除了是蓄意破坏学校的绿化美化环境,就没什么可以解释的了。此事很快反映到校长那里,校长听了汇报,也觉得问题严重,因为这样的行为,不但破坏学校的绿化美化坏境工作,而且这是一种什么道德品质?这种肆意破坏公共设施的人,非要查出来教育教育不可。

  但是调查的结果,全校的师生都没有谁有什么可疑的线索,但是此事决不是外面的人干的,因为学校夜里是关闭校园的,外面人在夜里是禁止进入学校的。

  经过周密的协商,校长决定布置体育老师韦松光负责查明这件事。

  韦松光老师今年23岁,身体魁梧结实,是省体校武术班的毕业生,精通武术,人也精明强干。他接任务后,也决心露他一手,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设伏,以便揪出这个捣蛋的家伙。

  当晚,他就悄悄搬入学校花园内那座的小阁楼里,临窗他搭上一个床铺,为了监视校园的花木,这个风轩斜透的小阁楼成了他的临时宿舍。

  这座小阁楼,位于花园的中央,从上到下,呈八角形状,小巧玲珑,师生们都称它为“八角楼”。传导说是宋代大诗人黄庭坚被谪官时的故居,属国家的保护建筑文物。小阁楼分上下两层,下层给常春藤紧密地缠住,上层临花圃的一面有一个小小的圆形窗子,隐蔽在常春藤绿叶婆娑之中,小阁楼上面雉碟参差不齐,在蔚蓝色天穹映衬下,显得轮廓分明。

  这小阁楼原来是学校的图书馆,原来楼下这间房子就是图书馆管理员的宿舍。现在学校的现代化的图书馆落成后,这小阁楼才空着。现在上层是放一些废弁的图书,下层就作存放养花种草的工具,如花盆、铲子、锄头、花剪、营养杯之类东西。楼上那个小圆窗,离经常被挖的那个花圃不远,正是设伏监视花圃最理想的地点。

  韦老师每天晚上躺在这张简易的床上,只要他一擡起头,透过窗子就能俯瞰整个花园,特区别是老榕树下那个花圃,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韦老师白天上课,晚上就潜伏在这小阁楼上监视,一连几天,都是相安无事,直到第三天,已经是午夜时分,校园内的一切都朦胧地罩上一层淡紫色。韦老师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

  突然,窗外楼下的花园里,传出一串挖土声,韦老师警觉起来,他起来伏在窗边向下眺望着,窗外的花园里,在树木婆娑的荫影里,他看见一个,正在那里挥锄挖土,但是因为光线昏暗,他看不清这个挖土的人是怎么样的人。

  韦老师走下小阁楼,蹑着脚尖靠近她,原来挖土的人是一个女子,她完全没有发觉,只顾低着头有那里挖土。月亮光恰巧照在她的脸上,这时韦老师才看清楚她的脸,原来这个人是初三甲班刚从别的学校转学来的何茵茵。

  这姑娘,勤奋好学,娴雅文静,各科成绩都名列前茅,深得老师的喜爱,想不到她会干这样的事。

  韦老师走到她的面前,但是她并没有发觉,她披头散发,光着脚,穿一件粉红色的睡衣,胸前的两座春山放开胸束,像两只鸽子款款地颠动着,欲挣破薄薄的睡衣展翅欲飞。

  韦老师问道:“何茵茵,你不睡觉来这里挖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顾低着头挖地。

  “你是发了——”“癫”字还末出口,韦老师突然把话咽了回去……

  这时月亮恰巧从云层里钻出来,银色的清辉洒在她的脸上,月色下,茵茵瞪着一双大大的无神的眼睛,眼神空洞,她似乎什么也看不见似的,姿势僵硬,步履蹒跚,如同喝醉了一般。

  无疑,她还在睡梦之中。

  “夜游神……”韦老师恍然大悟,猛然记起,据说这时千万别醒她,否则有生命的危险。

  何茵茵挖了一个大坑,就扛着锄头一步也不停走过林荫道,走回女生宿舍去了。韦老师不知所措地一直跟着她,直到女生宿舍门口。

  二 老医生诊病析游魂

  此事发生在一个15岁的少女身上,当然不可张扬,以免弄得满城风雨,产生不良的后果。

  翌日,韦老师向校长汇报此事,校长恐出意外,叫韦老师暂时不要惊动茵茵,而是要他到茵茵家进行家访。何茵茵家就在本市,离学校不远,她父亲是一个商业公司的推销员,长期出差在外,家中只有母亲何太太在家。

  韦老师来到何家,向何太太说明她的女儿有‘夜游神’这疾病,但是何太太并不相信,她说,到目前为止,她女儿的身体都是很健康的,从来没有过什么病,发生这样的事太突然了,是不是因为学习太紧张,茵茵睡觉前兴奋过度,大概过不了多久,一切孝都会正常的,若是以后发生这样的事,她再带女儿到医院去看医生。韦老师见她是这样说,也不说什么就告辞了。

  当天,恰巧是周末,茵茵从学校回到家里,何太太便问女儿:“茵茵!晚天晚上,你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茵茵兴致勃勃地回答说:“是呀!妈妈!我晚天是晚上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女孩被埋在坑里,她大声向我呼救,我去救她,挖开掩埋她的沙土,可是坑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我醒来时,出了一身冷汗。”

  女儿做了一个梦,小事一桩,何太太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很快就将此事淡忘了。

  可是过了几天,韦老师又来家访了,他说同样的事在晚天晚上又发生了。这次,何太太开始为自己的女儿健康担心了,这显然并不是偶然发生的事,说明女儿的神经有问题,翌日,她带着自己的女儿到医院去看医生。医生检查了茵茵的身体,说茵茵身体很健康,没什么病,他微笑着问茵茵说:“晚天晚上,你又做那样的梦吗?”

  茵茵回答说:“是的!我又梦见那个女孩被埋在土坑里,她频频向我呼救,我拿锄头去挖坑,挖开坑又不见她了。”

  茵茵去取药的时候,医生对何太太说:“你的女儿倒没什么病,她只是被一个印象纠缠着,这印象在她的脑海里特区别深刻,当她清醒时,知道这只是一个想象,所以对她倒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当她熟睡之后,在她的梦里,这形象又浮上脑际,大脑皮层发生兴奋,使指她行动起来,这就是‘夜游神’。她曾告诉过你吗?梦中被埋的女孩是谁?”

  何太太做了一个无可奉告的手势,说:“梦中的人,子虚乌有,我们是刚从外地调回本县城的,会认识什么人?”

  那医生又问:“那花圃被她挖过多少次了?”

  “怕有三四次了吧!”

  “挖的都同是一个地点?”

  “嗯!都是大榕树下的那个菱形花圃。”

  医生认真地说:“这就怪了,为什么她老是去挖那个地方呢?说明那地方在她的心中印象最深,你们想过了吗?那地方倒应该深挖下去,说来不定真的下面埋有什么东西呢!”

  何太太听见医生这么说,很不高兴正色地说:“你是怀疑我女儿和什么案子有关?告诉你,我女儿刚15岁,十分的纯洁,简直是一张白纸,她怎么会和什么案子有关呢?”

  医生慌忙解释说:“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或许有什么心灵感应什么的。”

  何太太不高兴是不高兴,但是翌日,她还把医生的建议告诉了韦老师,韦才老师也感到医生的建成议有点道理,当天就向校长作了汇报。

  翌日傍晚,何太太在家里看电视,韦老师走进来,一脸的惊恐苍白。他向何太太耳这压低嗓音说:“何太,我看你得想办法把你的女儿转到别的学校去读吧!这样对她的身心比较有好处。”

  何太太大吃一惊,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韦老师以神秘的神情说:“真的奇怪极了,我们请人来深挖了那个花圃,花圃下面是一口废井,井里发现一个人的骨骸。”

  三 高队长闻讯觅疑踪

  此事很快报到公安局,公安局素有‘神探‘之称的刑警队长高翱闻讯带着他的刑侦队,坐着闪闪红灯的警车赶到了学校,开始勘查了现场。

  由于年代已久,枯井下全是垃圾,这些垃圾经过漫长岁月的雨水侵蚀腐化,现在都化作黑土了,唯一能找到有点价值的,就是在骨堆中找到一支枣红色的水笔。

  高队长将这副纤瘦的骨骸带回局里,交给法医检验。用不了我久的时间,法医检验结果显示,这是一副女性的骨骸,死者的年龄大约十六七岁,死亡时间可以追溯到30年前,因为这些骨骸历时太久,其他情况则无从考究了。甚至连死亡的原因也不详,但是,骨骸完好,并末受到碰击折损。死者死亡时间是30年前,也就是西元1966年,正是我国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的时候。那时公检法已被砸烂,法制不全,档案保管不完善,加上红卫兵大串连,社会动荡,年代久远等无疑是给本案破案有很大的难度。

  翌日,高队长到铁城中学询问钟校长,钟校长是老铁城人,50多岁了,他一直都是在铁城中学工作,所以对铁城的变迁了如指掌。他说铁城中学是80年代初才兴建成的学校,30年前,这里还是比较偏僻,遍地野草丛生,简直就是一块荒野地,但是学校建成校以来,从没有学生失踪过,也没发生过什么恶性的案件,这枯井里的尸骨,显然和学校无关。

  高队长是个责任心极强的民警,他决定立案侦破此案,让这副神秘的骨骸。大白于天下。他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收集到1966年间本市失踪人员的名单,但是没有谁和此案有关系。

  高队长含着一支香烟坐在案前,面对着一大堆尘封已久、纸质发黄的的档案资料陷入了悒悒的深思,双手下意识地玩弄着水笔,团团思绪地在他的心头萦绕。时而清晰,时而紊乱模糊。使他无法理清头绪。

  是的!案子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但是它还是充满着神秘的色彩。

  几天的调查,各方面的线索都毫无结果,现在甚至死者是谁都无法知道。调查工作已经陷入了僵局。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在尸骨中检出来的那支枣红色的

  水笔。它可能是死者之物,当然也可能是同死者有关的人之物,高队长现在独坐案前,取出这支水笔仔细观察,这支水笔因为是埋在地下时间太久了,笔尖和笔夹的金属部份已经腐蚀烂掉了,但是,塑胶制造的笔杆还是完好的,他慢慢拭去笔杆上的泥垢,发现笔杆上似乎有一行模糊的字迹,他取出放大镜照看,经再三的辨认,取后辨清是“千万孤独”四个字,下面署名头一个字是个“晓”字,下面那字很难辨认,像是个“梦”字,又像是个“婪”字。他姑且认为是“晓×”,这是水笔主人的名字,当然,也可能就是死者的名字。或其他与死者有关的人的名字。

  “千万孤独”,这是什么意思呢?死者独自躺在枯井里长达30年,难道还不够孤独吗?他执起笔来,信手在案卷上写下“孤独的女郎”案。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首先查出这个“晓×”,他是水笔的主人,他是水笔是怎样在骨骸堆中出现的?这是侦破此案关键所在。或许是太累了,当天晚上,高队长也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也是去挖坟墓,醒来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是因为白天自己老是想着校园这尸骨的缘故,他自言自语地说:“嗨!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话刚出口,一刹间,一个启示浮现在他的脑际;是不是茵茵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但是又一想,不对!茵茵今年刚15岁,而那尸骨已经在枯井里躺了30年,从年龄推算,死者去世时,她尚末出世,无论如何,茵茵不是知情人。但是似乎又是她事先知道花圃下埋有尸骨。该怎么解释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高翱决定询问茵茵。

  四 女作家书中述旧梦

  翌日,高翱来到茵茵家里,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诱发她老是做这样的恶梦,但是茵茵说不清楚,她除了重新叙述梦境之外,也说不出多少道理。茵茵告辞去学校了,高翱又问她母亲-何太太。

  “何太!你女儿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爱好?她除了爱看电影电视之外,还爱读小说。”

  “爱读小说?她平常爱读什么样的书?”

  “她读言情小说,如琼瑶的作品……”

  “你能否将你女儿最近阅读的作品找一两本给我瞧瞧好吗?”

  “好的!”何太太进入女儿的房间,从枕头底下找出两本小说递高队长。

  高翱接过来一看,一本是英国女作家克里斯蒂的推理小说《死的怀念》,另一本是杂志《春声》。

  高翱拿起这两本书对何太说:“何太,我借茵茵这两本书回去看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

  高翱借了这两本书回去,下班了,他还泡在办公室里细心地阅读起来;室内从窗外溢满夕阳的余辉。他首先拿起那本外国小说,只是翻了翻,就放到一边去了,接着又拿起《春声》杂志,聚精会神地阅读起来。杂志上发有一篇中篇小说,题目叫做《殒落的晨星》,作者叫“晓梦”

  “晓梦?”

  高翱心头一震,水笔的主人“晓×”,不是在这儿找到了吗?他专注地阅读起来;

  小说的作者作文笔清新流书畅,小说的故事情节悲婉动人。

  他写一个少女爱上一个小伙子,可是这个才华横溢的“白马皇子”却是一个色狼,一天,他诱骗一个纯洁的少女回到家中,他用暴力强奸了这个少女,并用枕头将她闷死,将尸体丢入枯井之中,“她”知道丈夫的恶行之后,痛苦、愤怒、悲伤、绝望……

  作者写景很细腻,特别是有关枯井周围的场景的描写,更是生动而迫真。

  “……院子里几株老梅树,老态龙钟,但是还是斗雪争寒,繁花满树,仿佛毫不在意寒冬的到来,剥蚀的小阁楼,庭院铺着青砖,飞檐高高翘起,常春藤覆盖在篱笆上的一簇簇浓密的婆娑绿叶,使这镶嵌着古色古香的硫璃院墙,闪耀着斑缀的绿光,夕照下,温馨的晚风徐徐吹来,檐角不时响起一阵紧一阵缓的叮叮发响的风铃,井旁有株老榕树,华盖如伞,根须如虬,愈见苍幽。”

  高翱啪地合上杂志,说:“这篇小说取材就是铁城中学‘八角楼’,这个作者‘晓梦’是本案的知情人。”

  为了证实自己这个发现,高翱拿这本杂志到铁城中学找到钟校长,将杂志交给他看,老校长看了杂志,解释说:“这段写景果然非常迫真,铁城中学尚末建校前,校园旧址果真是个废公园公园里到处是野草蓑藤,坍塌了的一段段的城墙,园子荒凉的如同一片野地。”

  高翱问:“当时园子里那座小阁楼是什么单位?”

  “是县图书馆,后来新的图书馆大厦落成,这旧址才拨给我们学校,但是由于这‘八角楼’是大诗人黄庭坚的故居,是文物保护单位,所以这‘八角楼’仍保留着原来的风貌,从这篇小说的场景描写看,这小说的作者的确是非常熟悉‘八角楼’”

  “他何止熟悉旧园场面景,而且知道枯井埋尸的内幕呢,但是不知这眼井是在什么时候被填平的?”

  “这眼井原是图书馆的饮用水的水源,后来被污染不能饮用了,它是在什么时候被填平就无从考究了。”

  访问了老校长,高翱非常兴奋,他要寻找这篇小说的作者-晓梦,他是本案的知情人。

  是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苏醒过来时,已经天亮了,我已经躺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外候,罗光明已经回来了,我将夜里发生的事告诉他,但是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是我神经太紧张了,做了一个恶梦罢了,或许是我被自己的影子吓了。但是我心里总感到他有什么事瞒着我,他去上班后,我先去院子的那棵古榕树下察看,看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我终于发现了一件怪事,院子里古榕树下那眼枯井,一夜之间被人填平了,我心里产生疑惑,许力真的是回家了吗?她还借我一支水笔还末还我怎么就匆匆走了呢?我带着种种疑团,在家里东翻翻,西找找,开始在家里搜索,终于在罗光明的书柜里找到一更副面具,那是农村的人跳大神用的,青面獠牙,样子十分可怕,原来闹鬼完全是罗光明的鬼把戏,目的是唬吓我不要夜间起来,填平枯井的目的就不难释了,我愈想愈怕,开始在家里又搜索起来,接着又在床底下搜出一条白底红花的女人三角裤衩,上面沾着血污。一切我都明白了,那只衣冠禽兽回来后,我以检举相威胁,罗光明才跪在我面前,向我坦白了一切。

  “他说,在我上街买菜的时候,罗光明在家里用暴力强奸了许力,她扬言要去告发他,他情急之下,用枕头闷死了她,刚把她的尸体丢下枯井,我就回来了,为了埋尸灭迹,他必须当夜用垃圾填平枯井,他怕我起来看见心生疑惑,只好装神弄鬼唬吓我,让我不敢起来,他好连夜将枯井用垃圾填平……

  “我知道,我早就该去检举他了,但是我太孺弱了,或者说,太自私了,因为我害怕……”她低头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看来她更加垂老了。

  高翱问道:“你怕什么呢?”

  “我怕啊!当时流行着血统论,说什么‘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当时我怀孕了,我若去检举了他,必车定受到连累,若他被判刑了,就是四类分子,我就是坏分子的家属,我的儿女就是‘狗崽子’,我去检举了他,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想到此,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勇气去检举他了,但是,30年来,我对这事始终背着沉重的包袱,我虽然为他保守着秘密,然而,我的良知时时受在责备,内心被痛苦煎熬而不能自拨……”

  “于是你内心受到责备,就以此题材创作了一篇小说,寻求内心的解脱,对吗?”

  “是的!或许这样精神上我会轻松一点。”

  回来的路上,高翱感慨万千,喃喃地叹惜,是啊!30多年的案子,相当于人的生命的一半时间,真也不能说是短了。罗光明夫妇,也不能说不受到惩罚,此案凶手已经死亡,也过了法律的追诉期限,但是罗光明夫妇的下半生都是在痛苦和悔恨中渡过的,这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现在主要是做好后事,通知许力的亲属,以告慰许力的亡灵。

  五 解古诗初露端倪

  翌日,高翱搭上火车赶到省城,他要去访问《春声》杂志社,调查“晓梦”这个作者的下落。

  到达省城,几经寻找,原来在这儿,高翱路过这里已经不知多少次了,他竟没有注意到在这小巷的深处有这么一个杂志社,它实在不像是生产“精神粮食”的单位,从门口望进去狭长的院子,乱七八糟堆着木柴,走廊杂乱无章地放着自行车和摩托车,像个居民大杂院,牌子倒挂有一块,白底黑字,但是白漆发黑,黑漆泛白,早已混淆成一片模糊的土灰色,纵使特意来找它也极难发现。

  在编辑部里,一个老的留守编辑告诉高翱,刊物已经停刊了,有关作者的情况也无法查处。

  后来还是一个中年的编辑有点儿印象,因为他就是那篇小说的责篇,据他的回忆,“晓梦”这个作者是该刊的刊授学员,曾来编辑部开过笔会,是个女同志,真名叫覃玉芳,“晓梦”只是她的笔名,是桂东南一带的人,说带粤语的普通话。在他的印象里,覃玉芳是一个中年的妇女,圆圆的脸,身材高大,大约有一米七左右,但是久不通讯,联系地址无法找到了。

  高翱知道,迅速找到覃玉芳,是侦破本案的关键。他通过公安局,立即发出警情通报,请求桂东南一带的县市公安局协助查找覃玉芳。

  结果,很快就查出叫覃玉芳的就有75名,高翱就以年龄45岁左右,有比较高的文化,可以写小说为重点,采取逐人进行查对。

  晚上10点多钟,B市公安局打来长途电话,说该市向阳印刷厂女工覃玉芳的面貌特征与要找的人相符。而且是个业作作家,曾发表过小说。

  高翱心里嘀咕着;‘晓梦’不会是她吧!B市离铁城1000多公里,一个在桂东南,一个在桂西北,她是怎么这么熟悉‘八角楼’?但是,他还是风尘仆仆于翌日赶到B市,在当地的派出所的协助下,很快找到覃玉芳的单位-向阳印刷厂。证实覃玉芳还健在,今年45岁,是一个退休工人。现住在厂宿舍区,上个月15号还来厂里领她的养老金。

  高翱首先调阅她的档案,看了她的档案,高翱很失望,因为从她的履历看,覃玉芳一直是在B市工作。

  厂里管人事档案的秘书介绍说:“前年,她的丈夫罗光明老师因癌病去世后,她郁郁寡欢,最后积愁成疾,就提前退休了。”

  高翱一怔:“怎么?她丈夫是教师?”

  “是的!是市三中的语文教师,前年去世了!”

  “她丈夫一直是在本市工作?”

  “不!听说年轻时曾在桂北山区工作过,后来落实政策才调回本市。”

  高翱又到B教育局了解,才明白覃玉芳的丈夫罗光明年轻时候,曾在铁城工作过,只不过他那时不当教师,而是在图书馆工作,当时铁城图书馆,正是现在铁城中学校园内的“八角楼”。高翱十分高兴,因为他知道,他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当天下午,高翱就去找覃玉芳。

  高翱进入屋子里,环视着屋内的情景,屋内拥挤不堪,桌旁坐着一个中年妇女。高翱随口问道:“请问,晓梦在吗?”

  “啊!我就是,晓梦是我的笔名,请问你有什么事?”随着一声苍老喑哑的声音,桌旁站起一个中年妇女——不!是个小老太婆。她推推身后的椅子说:“你请坐!”

  她身材高大,佝偻着腰,苍白的脸,透出一种病态的神色。她的“丰腴”其实只是轻度的浮肿,她的鼻子、眉毛、眼睛都显得疏松,一双单眼皮,细长的眼睛黯然无光,外眼角呈弧形向两鬓翘起,上眼皮已经松垂,头发黑白掺半,脸露饱经忧患的神色。

  高翱带着在枯井的骨骸堆中检到的那支水笔,在一翻的解释之后,拿给她看。

  她看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她说:“是的!这是我的水笔,我还为此而感到骄傲过,这是我读初中时,参加古诗朗诵大奖赛得奖的奖品,我还在笔杆上镌刻上我朗诵的柳宗元的五言绝句《江雪》诗,和我的笔名“晓梦”,你看现在仍然依稀可见。

  她念着;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时,高翱才恍然大悟,那这支水笔上刻的那四个字“千万孤独”,原来是柳宗元的《江雪》诗,由于年代久远,笔杆上的字迹已被腐蚀,其余的字已经荡然无存,但是每一句子却剩下头一个字,偶然组成“千万孤独”这个句子,引出我们无穷的联想。真是活见鬼,让我们漫天去寻找这个“孤独的女郎”。

  高翱又问道:“你的水笔是在什么地方弄丢的?详细谈一谈好吗?”

  “我的水笔不是我弄丢的,是我借给许力抄大字报,她还末还给我就走了,就这样失去的。”

  覃玉芳皱着眉头,努力搜索自己的记忆,那叙述的样子,实在令人感动。她喃喃地说:“我就等著有人来询问此事,我独自负荷这个秘密太重了,一种悔痛的心情煎傲着我,我老是想,要是能从我自己的胸膛里把那颗越来越沉重的心挖出来,多好啊!”

  “我丈夫就是因此得癌症而死的,他是被此事拖死的,在漫长的患病当中,他每天躺在床上,目光滞呆望着天花板,内心充满着忏悔和悔恨,30年来,他都是背着这沉重的十字架,即使是到了弥留之际,他也是无比痛苦不停地重复着:‘这是报应啊!是上天惩罚我这个罪孽深重之人……’”

  覃玉芳声音低沉地说:“我和罗光明是高中时的同学,刚升上高中时,我俩两情相悦,不久就恋爱上了,高中毕业后,他考上了大学,我却名落孙山进入印刷厂做工人,罗光明大学毕业后,却分配去桂西北地区的铁城图书馆工作,不久,我们结婚了,但是夫妻俩异地分居,如此双维系了一年……

  “不久,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当时我没有参加两派的内战,就以探亲为借口,逃跑了,逃到桂北的铁城图书馆,找见罗光明,那时他的宿舍在公园的‘八角楼’环境十分的僻静,而且又是单家独户。

  “罗光明当时已经参加了造反派,白天,他到造反指挥部上班,抄大字报,写广播稿,晚上很晚才回家。

  “有一天,罗光明带回一个女红卫兵,名叫许力,北京人,刚是花季年龄16岁,她不仅面目清秀,而且眉宇间透着灵气,脑后拖着一对小辫儿,穿着一套褪了色的旧黄军装,婷婷玉立,别有一翻韵味。她说,她是回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出来串连的,因走失了队伍,又搭错了车,才流浪到铁城来的,因为观点和罗光明的一派相同,就视罗光明是亲密的战友,找到罗光明的造反指挥部要求罗光明援助,于是罗光明就把她带回家里来。我挺喜欢她,就收留了她。

  “刚住下,她便从挎包里掏出一个面塑的小人儿来玩,那是朱丽叶和罗密欧,两人的身子一起包裹在做了高度夸张处理的大斗蓬里,只露出两只小小的脑袋、眼睛、眉毛、鼻子细小而生动,显得栩栩如生,我称赞她的心灵手巧,她才告诉我,她是北京一间工艺美术学校的学生,快要毕业了,这是她的毕业作品。

  “翌日,我去买菜回来,不见了许力,罗光明告诉我,他不想留许力住得太久,恐怕她的父母耽心牵挂,他已经把她送走了,已搭当天傍晚的火车离开铁城回北京去了,我相信了他……”

  高翱胸有成竹地问:“其实许力并不是已搭火车回了家,对不?”

  “那是罗光明为了欺骗我而编出来的!”

  “你是怎样知道他欺骗你?”

  覃玉芳沉痛地说:“当天晚上,罗光明说要去指挥部站岗放哨,整夜不能回来,嘱我晚上不要起来,不管外面出了什么事,千祈不要开门。我信了他的话。当天晚上,当我正在睡意朦胧的时候,仿佛听到院子里有什么轻微的声音响着。是什么声音呢?好似有人在刨土,罗光明不在家里,此处又是单门独户,环境十分偏僻。我想到此,毛骨悚然,禁不住浑身战栗起来。隔着低垂的半透明的窗帘,我依稀看见窗外那株古榕树下有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儿,我鼓足勇气想看看到底是谁?我刚把脸凑近窗玻璃,这时,窗外隔着这块薄薄的玻璃站着一个怪物,青面獠牙,睁着一双吓人狰狞的大眼睛,正在窗外向着室内张望着,它的鼻尖正好顶在我的鼻尖上,我惊叫一声:“我的妈呀!”就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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