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记”肉包子

(一)

  “张记”肉包子,远近闻名。无甚,只因它的馅儿特别。

  猪肉太荤肥、牛肉过于实硬、羊肉则膻腥,是以普通做法皆是辅助其它配料综合借以掩盖其本身的缺憾不足。然而,这样反而丧失并破坏了肉的本质,无法还原其身固有味道。

  为了克服这一难题,“张记”的先祖在很久以前就曾跋山涉水旅访各地,试遍天下珍禽异兽之肉,然——皆不堪用。

  而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终于发现有一种肉最适合做馅儿——人肉。

  既有猪肉的鲜嫩又有牛肉的嚼劲羊肉的奇味——真是天下无出其右的绝世佳品!

  没错,是人肉。

  或许有人不能接受。

  人是杂食性动物,只要能维持已身生命,什么都可以用来充饥果腹。而人本身也是天地万物中的一个——人的肉,有什么不能吃的呢?

  无论殷商时代大鼎烹煮的奴隶、还是东晋十六国时期中原大地上的易子而食、亦或是安史之乱中久攻不下的雎阳城……

  古往今来,食人肉久已。

  张青是家中唯一的子嗣,自打继承这份家业后,父亲才告诉了他关于这包子的配方。而张青震惊之余也终于得以想明白其张氏一脉何以始终香火不济——杀人做馅儿,天理难容啊!

  张青起初本不想做,此确实伤天害理。而此后若不是他唯一的儿子在三岁时被歹人拐跑不知所踪的话,恐怕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干这档子事儿的。

  或许是迁怒,亦或许是报复——他,终于还是重操旧业了。http:///鬼故事大全

  但为了良心上能过得去,总而也只杀过往的奸邪恶人。切他们的肉剁成馅儿,也算替天行道了!

  ——这是张青安慰自己的说法。

  望着刚出笼热气腾腾的包子——他,笑了。

  (二)

  在我的记忆中,是饥寒交迫的,每天最大的奢想,仅是一顿饭。

  我从未吃过一顿真正意义上饱饭,饿急了的时候也只能去睡,然睡觉时又常常是冻饿而醒,醒来后饥肠辘辘比之前更甚。

  有时最大的幸福莫过于看着豪门大户在酒楼上酒肉不绝——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境遇竟会有如此大差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想必很快就要成其后者了。

  包子?

  肉包子的味道?!

  是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蒸熟的热气顺着鼻孔硬挤了进去,我甚至可以闻到蒸气中所夹杂的些许肉味!

  我贪婪地嗅着!舌根不觉泛起了唾液,可接连着是自己整个肠胃都一阵痉挛——真,真香啊!

  是本能,我不由自主驱使着自己的烂皮囊顺着香味缓缓靠前。此时,我的内心强烈唤醒着躯体去做一个很大胆的行动!

  固然,我知道自己会被打得很惨!但对于乞丐来说,被饿死还不如被人打死呢!

  而当我小心靠近时——

  (三)

  一个乞丐。

  眼神是畏畏缩缩的闪躲和游离不定,但时而闪现出的目标却又那么明确,喉咙不断地吞咽着加上腿脚由于紧张越发不利索地靠前——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他要干什么!

  ——真晦气,大清早的就有乞丐登门!

  张青已顺手取过手边的打狗棍准备好,只要对方再向前半步,就照那乞丐头上狠来那么一下!

  然而,可当他与那乞丐的眼神四目交接时的一刹——握紧的棍子却松懈了,一时自己竟狠不下心来。原因无他,张青只隐约感觉这个乞丐和以往的有些不同——哪里呢?

  不对劲。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张青从笼屉里取出两个包子丢给了那个乞丐——连他自己都诧异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小乞丐眼中只有包子在空中的抛物线,反应倒快不顾包子还是刚出笼烫手的接过揣起来就跑没影儿了。

  张青不由摇头笑道:还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四)

  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

  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我紧紧揽在怀里,一路没命地跑!

  ——不知道那个老板为什么会给我扔两个包子,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拼命地跑!

  天啊!是做梦吗?

  我毫不犹豫甩手给了自己一下——不是做梦!

  边跑边三两口就把其中的一个给吞嚼了——鲜美的肉汁在嘴中刺激唤醒的是我已多年封闭的味蕾!

  那一刻,我想:我吃到了天下最好吃的东西,现在就算死也无悔了!

  剩下一个,我却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吃了。软软的、白白的、散发热气伴随着诱人的香味,我只想把这一刻的美好永远保留,不想那么快破坏。

  ——当然,起码也要过了明天的。

  我小心地反复包裹了几层把它塞进怀中,以防路旁的野狗闻到香味。

  ——让那些恶犬嗅到的话我估计会被追着咬死的。

  破庙内的香案下,我躺在铺满稻草的窝里,满含深情地看着剩下的一个包子,小心地呵护着,生怕它没了。

  啊,怎么都看不够!

  咋咋嘴——啊,嘴里还留有肉的余香呢!

  仔细把包子放在怀里藏好,我带着美好的回味准备去睡了。

  这时阿黄回来了——阿黄是条很温顺的枯瘦小黄狗,现在只有阿黄与我同命相依。而它今天居然给我叼回来了食物——一块骨头!

  当然,如果那不是一条人的胫骨的话我会很开心地把它嚼烂然后吞下的。

  阿黄自然不知道我之前的奇遇,依旧欢快地在我身旁雀跃着,不时又几声吠叫,似有所指。这样自然吵得我已无心睡眠。

  会有什么事呢?

  阿黄见我起身叫得似更起劲儿了,尾巴一甩转身跑出了破庙之外。好奇使然我只得尾随着阿黄,一路向庙后山方向而去。

  咦,这里?

  乱葬岗!

  ——这里我并不陌生,每次当下葬过后所摆在新坟前的上贡祭品都曾是我们的食物。

  怎么来这儿了?

  阿黄呢?

  却见不远处的阿黄正从一处被掘开的坟旁不停地撕扯着里面曝出来的尸体——

  尸体由于发胀已开始向外流着黄色泛红的尸油,身上腹部的一块已被阿黄咬开露出黑乌成一坨的内脏,腐烂成狰狞的恐怖面容上依稀可辨的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

  一只枯烂青黑的手伸向我——是在求助,还是在诅咒?

  我有些想吐了。

  ——但这时,我看到不远处人影闪动,挥舞着铁铲,居然正在挖坟!

  不好!我倒吸口冷气吓得腿一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山下跑去。

  (五)

  月黑风高夜。

  张青又来到了这里——他的货源地。

  为了使自己的内心能够安稳,张青也只是偶尔杀人取肉做馅儿。但‘恶人’毕竟是少数,而且当中风险很大。所以大部分的肉都是他在后山的乱葬岗挖出来的——方圆百里的人死后都葬在那里,自然给他提供了良好的货源。

  而此地又是难得遇到的极阴“养尸”之地,尸体入土前只要不是停灵太长,保存的都还算可以——自然,不停灵的都是横死之人,自己勉强也算“取之有道”了。

  但偶尔苦恼的是,有些埋得时间过长还是导致了肉质变坏,虽之前已用开水煮沸反复烫过,可还是影响了整体之后包子的口感。

  张青已经连续挖开了两个坟包,里面的肉不是太老就是烂得发臭,正打算继续下一个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真倒霉,本来即将完成收工的——可谁想,居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来这里?!

  是那个乞丐!

  该死!就知道遇到乞丐肯定倒霉!

  不能让他跑了!

  张青拎起为防不测而准备的棒子,赶紧追了上去。

  张青懊恼之极,这掘墓剜肉被人知道的话就全完了——诛九族的重罪,他可不想死!

  那个乞丐显然已经吓傻了一路慌不择路,尽管跑得很快但却是像原地兜圈,终于还是让他追上了!

  张青从后面狠一抡棒子将那乞丐打昏在地,正想上去将他杀了灭口,但——

  张青正不住地喘息着,刚才为了追他却也耗费了自己不少体力,现在已经没时间和能力再把刚才那两个挖开的墓重新填上了。这样的话,明天巡山的人肯定会发现的。

  这怎么办?

  张青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这个乞丐身上——

  一个邪恶的念头产生。

  (六)

  “冤枉啊,冤枉!我没有挖坟,我真没有——”

  “大胆刁民,证据确凿还敢抵赖!来人啊,给我大刑伺候!”

  两旁的衙役不由分说举起水火棍开打。

  “冤枉——啊!!!”

  我连连惨叫,疼得死去活来,知道再来几下小命定然不保——似我这等贱命不会有人听什么证言的,公堂上的大人只想快些结案找人顶罪罢了。

  我吃打不过,终于只得承认——又有什么办法呢?被折磨而死还不若来个痛快的呢!

  “最后还有什么要求吗?”看到签字画押后,县令捋胡满意一笑忽偶来了这么一句。

  我原本晦暗如死灰的脸上猛然间漾起了生的希望:“大人,我,我想吃肉包子——求大人您成全!”

  县令本是随口问的,这时又不好当众反悔,只得很不耐烦地招手使人去买包子。

  ——当这热气腾腾的包子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再次见到了包子。

  是包子,香喷喷的包子!一整屉的包子啊!!!

  我拼命地往嘴里塞。

  只塞得都咽不下去了,连腮帮子都完全撑起来了可还是不停——这是我人生中最后的一顿了!

  “真好吃!”

  我留着泪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http:///鬼故事

  这时,我突然觉得:我这辈子,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屉包子而活的。

  “嗝!”

  一个很大的饱嗝在公堂之上却是显得格外响亮,我那副滑稽的模样却也惹得县令及众衙役掩口笑而不止。

  “天啊!我打嗝了?我居然打嗝了!我天爷!我终于吃过一次饱饭啦!!!”

  我仰天长啸!

  刑场上。

  手起刀落,热血冲天,一片猩红覆盖了整个刑场的土地。

  没有人理会我的头——在落地的一刹,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瞥:是那些麻木无聊的看客

  脑袋掉了后,还会有意识,这话不假……

  包子,还没有消化吧?

  (七)

  夜,后山乱葬岗。

  张青又轻车熟路地偷偷来到这里。很快就找到今天被处决的犯人——被自己陷害致死的乞丐。

  “你可别怪我啊,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对,命中注定,怨不得别人!”张青始终不能释怀不断地为自己开脱着。

  被处决后,就一袭破席子裹完扔这儿了——他不过来挖,也得让野狗黑鸦给吃了!

  之后张青双手合十又拜了拜,便开始细心计算如何有效地割肉取材。新死不久,趁肉还未紧赶紧动手——难得的好肉啊!

  大腿、胳膊、前胸、后臀•••有这些肉,又可以做包子了!

  张青累得满头大汗,可还是满意的笑了。

  不知怎地,此时张青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如果还活着的话也就他这么大吧?哎,真是可惜了,罪孽啊!

  为了自己良心上能过得去,剩下的遗骸教他草草挖了个坑埋上了。

  【尾声】

  今天蒸出的包子出奇的怪,味道很特别。

  连张青也不禁拿出一个尝了——啧,不错,真好吃!

  “嗝~”

  他打了一个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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