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骚爸爸

　　从前有一个人，他有许多孩子，差不多和花园里的麻雀一样多。每天，他不得不非常努力地工作来挣取足够的食物来养活他们。他经常感到疲惫不堪和闷闷不乐，诅咒每一件事和每一个人，所以人们都称他“牢骚爸爸”。

　　渐渐地，他厌倦了无休无止地工作。每逢星期天，他就长时间地躺在床上，而不是去教堂。过了一段时间，他发现一个人接连几个小时地坐着太无聊了，除了想着如何付清所欠的房租外，没有其他啥事好考虑的。因为街对面的小酒馆看上去既明亮又热闹，有一天他走进酒馆和他的朋友们坐下来喝酒。“仅仅为了赶走烦恼罢了。”他说。可是，几个小时过去了，当他出来的时候，烦恼还是和他在一起。

　　牢骚爸爸走回家里，觉得比他离开的时候更加沮丧，因为他知道这既浪费了时间又浪费了钱。

　　“我要去拜访住在井边山洞里的圣人。”他自言自语道，“或许他能够告诉我为什么其他人总有好运，而我只有霉运。”他立刻动身去山洞。

　　去山洞的路很远，这条路需要翻过大山、穿过山谷；但是最终他还是来到了圣人居住的山洞，他上前敲门。

　　“谁在那儿啊？”里面有一个声音问。

　　“是我，圣人，牢骚爸爸，你知道的，那个有着和花园里麻雀一样多孩子的人。”

　　“那么，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知道为什么别人总有好运，而我只有霉运！”

　　圣人没有回答他，而是走进了山洞里面。他从里面出来时，手上拿着一个东西。“你看到这只篮子了吗？”他说，“它是一只魔篮，如果你饿了，你只要对它说：‘小篮子，小篮子，干活吧。’你就会吃到一生中最美味的饭菜。但是，当你有了足够的饭菜时，你一定不能忘记大声说：‘够啦！够啦！今天这样就可以啦！’对啦！还有一件事你没必要向大家炫耀，宣称我给了你这只篮子。你明白吗？”

　　牢骚爸爸一直习惯了认为自己非常背运，他不知道圣人是不是在和他开玩笑；但是他拿了篮子，却没有客气地说一声“谢谢你”或“早安”就离开了。不过，等到看不见山洞了，他就弯下腰来，小声地说道：“小篮子，小篮子，干活吧。”

　　现在篮子上有个盖子，所以他不能看到里面的东西，但是他非常清楚地听到奇怪的声音，就好像是有东西在打斗扭动。接着，盖子突然打开了，许多鲜美可口的、小小的白面包卷一只接一只地滚出来啦，后面紧跟的是流水般的已经烧好的小鱼。它们的数量多得惊人！整条路都被它们铺满了。两边的堤岸开始要被它们淹没了。牢骚爸爸被这潮水般的食物吓了一大跳，但是最后他想起了圣人曾经告诉他的话，他扯着嗓子喊道：“够啦！够啦！ 今天这样就可以啦！”篮子的盖子“啪”的一声关上了。

　　牢骚爸爸往四周张望了一下，欣慰而又幸福地舒了口气。坐在一堆石头上，他一直吃到再也塞不下任何食物了。烹烤煎炸后的鲑鱼、大马哈鱼、大比目鱼、鳎鱼和上百种他叫不上名字的鱼都摆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正像圣人说的那样，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丰盛的一顿饭。吃完饭后，他还是摇摇头，抱怨说：“不错，食物当然很丰盛啦。可是它只是让我感到口渴，到处都没有一滴水可以喝。”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弄不懂其中的原因。他抬头看看，看到了前面的一家小酒店，觉得它在数英里之外呢。

　　“把你们最好的酒拿上来，还有两只酒杯，老板娘。”一进店他就说道，“如果你们喜欢鱼，我有足够多的鱼来给店里的人吃。只是有一点，没必要到处去谈论这件事。你明白吗？啊？”没等到店主人回答，他就小声对篮子说：“小篮子，小篮子，干活吧。”店主和老板娘以为他们的客人突然发疯了。他们紧紧地盯着他，准备在他胡闹的时候跳起来扑上去；但是，当各式各样的面包卷和鱼从篮子里翻滚出来，铺满了桌子、椅子和地板，甚至都漫到了大街上时，两人本能地向后跳了起来，差点掉到火里。

　　“赶快，赶快，把它们捡起来。”牢骚爸爸喊叫着，“如果这些还不够的话，还可以向它索要更多的食物。”

　　小店老板和老板娘不需要他再说第二遍。他们立刻跪到地上，尽可能地收集起来他们的手能够拿到的东西。但是，尽管他们看上去忙个不停，他们仍然有时间说悄悄话：

　　“要是我们能够弄到那只篮子，我们就发财了！”

　　于是，他们开始请牢骚爸爸到桌边坐下，从地窖里拿来最好的酒，希望这能够让他松口，透露点秘密。但是牢骚爸爸比他们所想的还要聪明，尽管他们用尽了所有方法，还是无法知道谁给了他这只篮子。他搪塞他们，自己保守着秘密。不幸的是，他虽然没有说话，却的确喝了酒，很快就呼呼大睡起来。接下来，老板娘去她的厨房里拿来了一只篮子。这只篮子和魔篮看上去非常相像，如果不是非常仔细地观察，没有人能够看出来它们的区别。她把篮子放到了牢骚爸爸的手里，同时小心地把另外一只篮子藏了起来。

　　牢骚爸爸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了，他急忙跳了起来，朝家里走去。在家里，他看到孩子们都围在一个盛着稀汤的盆边上，争着把他们的木碗伸到前面，希望能够得到第一勺汤。他们的父亲突然出现在他们中间，拿着他的篮子，喊叫着：

　　“别让那东西破坏了你们的胃口，孩子们。你们看到这只篮子了吗？好吧，我只要说：‘小篮子，小篮子，干活吧。’你们就会看到发生的一切。现在，你们替我来说吧，让你们开心一下。”

　　那些孩子呢，既好奇又高兴，重复着那句话，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试了一遍又一遍，但是篮子还是一只篮子，篮子底上粘了几片鱼鳞，因为酒店的老板娘刚在前一天拿它去了市场。

　　“这东西出什么问题啦？”做父亲的最后喊叫起来，从他们手里抢过篮子，把它彻底翻过来，一面翻一面咒骂着，在愕然的妻子和孩子们的眼前，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肯定是鱼腥味。”他说道，然后停了下来，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假如它根本不是我的篮子，假如——啊，这些坏蛋！”

　　妻子和孩子们都被他的怪异举动吓坏了，乞求他留在家里。他不顾他们的劝告，冲到小酒店，猛地用力推开了店门。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牢骚爸爸？”小店的老板娘用最温柔的声音问道。

　　“我拿错了篮子——弄错啦，毫无疑问，”他说，“这是你们的篮子，把我的篮子还给我好吗？”

　　“嗨，你在说什么呀？”她回答，“你可以自己看看这儿没有篮子。”

　　尽管牢骚爸爸看了又看，他的确没有在店里看到另一只篮子。

　　“来吧，这么冷的天，喝杯酒暖暖身子。”女人说，因为她特别希望他现在心情好。牢骚爸爸从不拒绝别人的邀请，他一饮而尽，然后离开了酒店。

　　他选择了通向圣人的山洞的路，他心里非常着急，不久就来到了山洞。

　　“谁在那儿呀？”听到他敲门，一个声音问道。

　　“是我，是我啊，圣人。你知道得很清楚。那个有着和花园里的麻雀一样多孩子的牢骚爸爸。”

　　“但是，我的好人，就是在昨天，我刚给了你一份精美的礼物啊。”

　　“是的，圣人，它在这儿呢。但是出了点问题，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篮子失灵了。”

　　“那么，把它放下吧。我去看看还能帮你找到点什么东西。”

　　过了几分钟，圣人胳膊下夹着一只公鸡回来了。

　　“听我说，”他说，“无论什么时候你想要钱，你只要说：‘让我看看你能做点什么，公鸡。’你就会看到一些奇妙的事情。但是，记住，没必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秘密。”

　　“噢，不，圣人，我不会那么愚蠢。”

　　“也不要告诉大家是我把它给了你。”圣人继续说道，“我的这些宝贝总共也超不过一打。”

　　不等牢骚爸爸回答，他就关上了门。

　　像从前一样，路程好像奇迹般地缩短了。一会儿的工夫，小酒店就渐渐地出现在牢骚爸爸的面前。没有停下来仔细思量，他径直走了进去，看到老板娘正在厨房里做蛋糕。

　　“你从哪儿来啊，还有一只漂亮的红公鸡在你的篮子里。”她问。因为那只鸡太大，篮子的盖子没法盖严实。

　　“噢，我来的那地方这些东西可稀罕呢。”他回答，在桌子前面坐了下来。

　　女人不再说什么了，把一瓶他喜爱的酒放到他的面前，很快他就有了想要显摆一下他的好东西的欲望。

　　“让我看看你能做点什么，公鸡。”他喊道。公鸡站立起来，拍了三下翅膀，用喇叭般的声音鸣叫着“给颗金豆”，每叫一声，就有金粒以及豌豆般大的钻石从它的喙上掉下来。

　　这一次，牢骚爸爸没有请老板娘来捡他的财宝，而是把他的帽子放到公鸡的喙下面，这样就可以接住掉下来的每一件东西。不过，他没有注意到酒店老板和老板娘在眉来眼去地说：“要是把这只公鸡放进我们的篮子里，那才叫妙呢。”

　　“再喝一杯？”酒店老板提议道，他们称赞公鸡的美丽，却装作没有看到金子和钻石。而牢骚爸爸呢，丝毫没有不乐意的意思，喝了一杯又一杯，一直到他的头重重地倒在了桌子上，又一次呼呼大睡起来。接着，老板娘轻轻地把公鸡从篮子里哄出来，拿到了自己的鸡圈里。从鸡圈里，她拿来了一只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公鸡，把它放到了牢骚爸爸的篮子里。

　　牢骚爸爸醒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得意地扔了一些金粒在桌子上来支付他的酒钱，他把公鸡舒舒服服地塞到篮子里就动身回家了。

　　他的妻子和所有的孩子都在门口等他。一看到他，她就脱口说道：

　　“你真是一个好男人，一个人到酒馆里消磨时间，喝酒取乐，任凭我们受饥挨饿。难道你不为自己感到羞愧吗？”

　　“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回答说，“钱？嗨，我现在有金子和钻石，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看到那只公鸡了吗？好吧，你只要对它说：‘让我看看你能做点什么，公鸡。’就会有非常精彩的事情发生。”

　　有了上次的经历后，妻子和孩子们都不大愿意相信他了，不过，他们觉得值得一试，就照他说的话去做了。公鸡好像发疯了一样，在房间里到处乱飞，公鸡的啼叫声吵得他们的头都要裂开了，但是没有金子或钻石落到地板上——哪怕是最小的一粒金子或钻石也没有。

　　牢骚爸爸一下子哑口无言地愣在那里，然后开始大声地咒骂，让熟悉他的家人都感到诧异不止。

　　最后，他变得安静了一些，但是仍然感到迷惑不解。

　　“可能是我忘记口诀了？但是我记得他就是说的这句话！我亲眼看到过钻石！”接着，他突然一把抓起公鸡，把它关到篮子里，从房子里冲了出去。

　　在路上奔跑的时候，他沉重的木鞋嘎嘎作响。他走得非常急促，当他来到圣人的山洞的时候，星星才刚刚出来。

　　“谁在那儿敲门啊？”里面有一个声音问道。

　　“是我！是我！圣人！你知道的！牢骚——”

　　“但是，我的好人，你真的应该给其他人一次机会。这是你第三次来我这儿了——而且又是在这样的时间！”

　　“噢，是的，圣人。我知道非常晚了，但是你要原谅我！是你的公鸡啊——出了问题了。它就像那只篮子一样。你看！”

　　“我的那只公鸡？我的那只篮子？有人在和你耍花招呢，我的好人！”

　　“耍花招？”牢骚爸爸重复着，他开始明白发生的一切了。“那么，一定是那两个——”

　　“我警告过你，不要向别人炫耀它们。”圣人说，“你就活该——但是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他转过身去，从墙上的钩子上取下来一样东西。

　　“当你想要拍打你或者你朋友们的夹克衫时，”他说，“你只要说：‘噼里啪啦，连抽带打，小小鞭子，让你害怕。’你会看到发生的事情。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一切。”然后，面带微笑，圣人把牢骚爸爸推出了山洞。

　　“啊，我现在明白了。”这位好人一面喃喃自语，一面走上了回家的路。“但是我想我能抓到你们两个混账东西了！”他挎着装有公鸡和鞭子的篮子急匆匆地走进了小酒馆。

　　“晚上好，朋友们！”他一走进酒店就说道。“我现在非常饿，如果你们能够尽快地帮我烤好这只公鸡，我将非常高兴。就是这只而不是其他公鸡——听清楚我的话。”他继续说，“噢，还有一件事！你们可以用这只篮子来生火。等你们把这件事情做好，我会给你们看看我袋子里的东西。”说话的时候，他尽力模仿圣人冲着他笑的样子。

　　他的这些话让小店的老板娘感到非常不安。不过，她没说什么。她开始烤公鸡，她的丈夫则想方设法要用酒把牢骚爸爸灌醉，但是没有成功。

　　尽管公鸡硬得嚼不动，他还是毫无怨言地吃完了晚饭。然后，他用手一拍桌子，说道：“现在听我说，去把我的公鸡和篮子拿来吧，马上。你们听到了吗？”

　　“你的公鸡，你的篮子，牢骚爸爸？但是你刚刚才——”

　　“我的公鸡和我的篮子！”他打断他们的话，“而且，如果你们因为太过耳聋和愚蠢而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有件东西也许能够帮助你们。” 他打开袋子，喊道：“噼里啪啦，连抽带打，小小鞭子，让你害怕。”

　　噼里啪啦！连抽带打！闪电般地，一条白色的鞭子从袋子里跳了出来。它狠狠地抽打着酒店老板和老板娘，也没有放过牢骚爸爸。他们都跳了起来，就像抖动床垫时的羽绒飞舞得那样高。

　　“停下！停下！让它停下，你会拿到你的公鸡和篮子的。”酒店老板和老板娘哭喊道。牢骚爸爸呢，也不想让它继续打下去，一边蹦跳着，一边大声喊道：“那么停下吧，行不行啊？今天这就足够啦！”

　　但是鞭子不理会他，像以前一样继续地抽打他们。如果不是圣人听到他们的哭喊，赶过来救他们，鞭子到现在可能还在抽打他们呢。“到袋子里去，赶快！”圣人说，鞭子从命而去。

　　“现在，去把我的公鸡和篮子拿来吧。”圣人道。女人一言不发地去拿了，然后把它们放到桌子上。

　　“你们都得到了你们应得的东西，”圣人继续说，“我不可怜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我要把我的宝贝带回家去，或许有一天我能够找到一位知道如何充分利用机会的人。但是，他绝不会是你。”他转向牢骚爸爸补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