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睡莲

　　从前，在一座大森林里住着一个老太婆和三个姑娘。三个姑娘都很漂亮，但最年轻的那位长得最美丽。她们的小屋被密密的树林掩藏着，所以白天除了太阳，晚上除了月亮和眨着眼睛的星星以外，没人看见过她们的美貌。老太婆总是让三个女孩辛辛苦苦地干活，要她们从早到晚不停地把金黄色的亚麻纺成纱线，纺完一支纱杆又让她们纺另一支，因此她们一点得不到休息。线必须要纺得精细又均匀，纺完后老太婆就把线锁进一个密室里，自己则每年夏天都要出去旅行两三次。她出门以前都要给她们布置每天必须干的活，而且她总是晚上回家，这样那些女孩们永远也不会看到她带了些什么回来。她既不告诉她们金黄色的亚麻是从哪里弄来的，也不告诉她们纺成的纱线有什么用处。

　　现在，老太婆该出门的时候到了，她给每个女孩都规定了六天应该干的活儿，并像往常一样警告她们说：“孩子们，你们不要四处乱看，也不要无缘无故和男子说话，否则你们纺的线就会失去光泽，各种各样的灾祸就会接踵而至。”老太婆那重复了无数次的警告惹得她们笑了起来，互相说道：

　　“我们的金线怎么会失去光泽呢？我们有机会和男子说话吗？”

　　老太婆出去后的第三天，一位年轻的王子来到森林里打猎，他和侍从们走散了，彻底地迷了路。王子四处找路，觉得累了，就放开马让它去吃草，自己则倒在一棵树下睡着了。

　　当他醒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他又开始寻找走出森林的道路。最后他找到一条羊肠小道，急切地沿路而行，发现它通向一座小屋。那几个姑娘正坐在门口歇凉，看见他走近，两位姐姐非常惊慌，因为她们想到了老太婆的警告；但是那位最年轻的姑娘却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的人，让我看一看吧。”姐姐们恳求她赶快进屋，但见她不愿意，就把她留在了那里。王子走过来，礼貌地向姑娘问好，说他在森林里迷路了，又饿又累。她便为他端来食物，非常高兴地和他交谈，把老太婆的警告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谈了好几个小时的话。其间，王子的侍从们四处寻找他，但毫无结果，所以不得不派两个信使把这个不幸的消息报告给国王。国王立即命令一个骑兵团和一个步兵团赶到森林里去搜寻王子。

　　他们找了三天，最后发现了那座小屋。王子正坐在门口，在姑娘的陪伴下非常快乐，觉得时间刚刚过了一小时一样。将要离去的时候，王子答应一定回来把她带到父亲的王宫里，让她做自己的新娘。王子一离开，她就在纺车旁坐下抓紧干活，弥补损失的时间，但她惊恐地发现纺出来的线丝毫没有了光泽。想起老太婆的警告，不知道什么灾难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为此痛哭起来。

　　晚上老太婆回来了，她一看见那些暗淡无光的纱线就明白她不在时家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大发雷霆，告诉那个姑娘说她已经给自己和那个王子招来了不幸。

　　小姑娘一想到这就无法入睡，最后她再也受不了，决定向王子寻求帮助。

　　她小时候曾学会了鸟语，现在她这个绝技派上了大用场。她看见一只大乌鸦站在一根松树枝上梳理羽毛，便轻声呼唤道：“亲爱的鸟儿，最最聪明的鸟儿，飞得最快的鸟儿，帮帮我好吗？”“我怎么帮你呀？”大乌鸦问道。她回答说：“你一直往前飞，飞到一座繁华的城市里去，那里有一座王宫。你在王宫里找到王子，告诉他一场巨大的灾难降临到了我头上。”然后她告诉大乌鸦她纺出来的线如何失去了光泽，老太婆如何大发雷霆，以及她如何地害怕大难临头。大乌鸦真诚地承诺一定按她的吩咐办事，便展开双翅飞走了。现在姑娘回到家里，整天努力地干活，把两位姐姐纺好的纱线绕成线团，因为老太婆不再让她纺线了。傍晚时分，她听见乌鸦在松树上冲着房子“哇，哇”地叫着，急忙跑过去听它带回的消息。

　　十分幸运的是，大乌鸦在王宫花园里找到一位风巫师的儿子，他懂得鸟语，于是就托他把口信捎给了王子。王子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非常难过，于是和朋友们商议怎样去救那位姑娘。最后，他对风巫师的儿子说：“请大乌鸦赶快飞回姑娘身边，告诉她在第九天晚上做好准备，到时候我要去把她带走。”风巫师的儿子照办了，乌鸦飞得很快，当天傍晚就回到了那座小屋。姑娘衷心地感谢了大乌鸦，然后色蓝童话书童话书童书回到家里，对谁也没讲自己听到的事。

　　第九天夜晚临近，姑娘非常不安起来，很害怕会有什么可怕的灾难出现，把一切都毁了。晚上，她悄悄地走出屋子，战栗着在离小屋不远的地方等候王子来接她。不久她听见一阵低沉的马蹄声，随即王子率领着的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出现在她面前。王子在进入森林时已在所有的树上小心做好了记号，以便找到回去的路。

　　他看见了姑娘，便从马背上跳下来，把她抱上马鞍，自己则坐在她身后，他们便一起奔驰着返回。月光分外明亮，所以他们不难看到那些做了记号的树。

　　第二天早晨，老太婆发现最小的女孩没来干活，便问她到哪里去了。两个姐姐装作不知道，但老太婆轻而易举便猜到发生了什么事，由于她实在是一个可恶的女巫，所以决定要惩罚那两个亡命徒。于是，她搜集起巫师用的九种不同的龙葵，加上一些先前就施过魔法的盐，用一块布包成一个绒球的样子，让它以最快的速度去追他们，一边念道：

　　“旋风！——风之母！

　　请帮助我惩罚犯罪的歹徒！

　　快带着这个魔球去吧。

　　让她永远离开他的怀抱，再把她葬在潺潺的河水里。”

　　中午，王子和侍从们来到一条很深的河边，河上有一座相当狭窄的桥，一次只能容一个骑手通过。当驮着王子和姑娘的马刚刚来到桥中间时，魔球飞来了。受惊的马后脚立了起来，侍从们没来得及拉住马，姑娘就被抛进了湍急的河水里。王子极力想跳下去救她，但被侍从们拉了回来，不顾他苦苦挣扎，把他弄回了家。回到家中，王子把自己关进一间密室里，六个星期不吃不喝，他太痛苦了。他终于病得很厉害，几乎性命难保，国王惊慌不已，把全国的巫师都召集起来。但是谁也没法治愈王子的病。最后，风巫师的儿子对国王说：“派人去芬兰把那位老巫师请来吧，他比您全王国的巫师知道的东西都多。”

　　于是一个信使被立即派往芬兰，一周后，老巫师飞快地亲自赶来了。

　　“尊敬的国王，”巫师说，“风把病吹到了你儿子身上，一个魔球夺走了他心爱的人。这正是使他长久悲伤的原因。让他出去吹吹风，风也许能吹走他心中的悲哀。”因此国王让王子来到清风吹拂的地方，王子渐渐恢复过来，把一切都告诉了他父亲。“忘了那姑娘，”国王说，“重新找一位新娘吧。”但王子说他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

　　一年后，他来到心爱的人儿遇难的那座桥上。回想起那次不幸，他又痛哭起来——如果能换回她的生命，他宁愿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正在忧伤之时，他恍惚听见有个声音在歌唱，就向四下里看了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然后他又听到那歌声，歌中唱道：

　　“唉！被施魔法又被弃掉，我不得不永远在这里躺下！

　　心爱的人儿从没有想到要来救他可爱的新娘。”

　　王子大为吃惊，从马上跳下来，仔细察看每一个地方，看是否有人藏在桥下，但桥下一个人影都没有。之后他注意到一朵被宽大的叶子半掩着的黄色睡莲漂浮在水面，但花儿并不唱歌呢。他满怀惊奇地等待着，希望还能听到那歌声。随后声音又唱道：

　　“唉！被施魔法又被弃掉，我不得不永远在这里躺下！

　　心爱的人儿从没有想到要来救他可爱的新娘。”

　　王子突然想起那些金制纺纱机，心想：“如果我骑马到对岸去，或许会有知情人向我解释这一切。”他立刻骑马来到森林里那座小屋旁，在山泉边见到姑娘的两位姐姐。他把一年前她们妹妹的遭遇告诉了她们，以及他如何两次听见奇怪的歌声而看不到唱歌的人。她们说那朵黄色睡莲正是自己的妹妹，她还没有死，只是被魔球变成了睡莲。王子睡觉前，那位大姐做了一块魔草蛋糕给他吃。夜里他梦见自己住在这座森林里，能听懂所有鸟儿的谈话。第二天早晨他把这告诉了两位姑娘，她们说那都是因为吃了魔糕引起的，建议他要仔细倾听鸟儿的谈话，听它们能说些什么。姐妹俩请求他让新娘恢复正常后，一定要回来把她们救出苦海。

　　王子答应了她们的请求，高兴地回家，骑马穿过森林时他完全能听懂鸟儿们说的话了。他听见一只画眉鸟对一只喜鹊说：“人们多么愚蠢啊！他们连最简单的事都搞不懂。那位姑娘被变成睡莲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年了，而且虽然她唱得如此伤心，任何一个从桥上经过的人都能听见她的歌声，但没有谁前来帮助她。几天前，她以前的新郎骑马经过那座桥，听见了她的歌声，可他却并不比别人聪明。”

　　喜鹊补充道：“如果他只留意人类的语言，那么她永远都只能是一朵花了。只有那位芬兰老巫师才能即刻把她救出来。”

　　听到这里，王子不知道怎样才能把信捎到芬兰去。他又听见一只燕子对另一只燕子说：“嗨，咱们飞到芬兰去，我们可以在那里造更好的窝。”

　　“等等，好心的朋友！”王子叫道，“你们能帮我办点事吗？”燕子同意了，于是他说：“替我带给那位芬兰巫师一千个问候，然后问他我怎么才能把一位变成花儿的姑娘恢复成原样。”

　　燕子飞走了，王子继续骑着马来到那座桥上。他在那里等待着，希望能再次听到歌声。但除了潺潺的流水和风儿的低吟外，他什么也没听到，于是只好失望地回去。

　　不久之后，他坐在花园里，正在想那两只燕子一定是忘记了为他捎去消息，突然他看见一只老鹰在头顶上空盘旋。老鹰逐渐降低了高度，最后栖息在一棵离王子不远的树上，说道：“那位芬兰巫师向你问好，吩咐我告诉你可以这样救出那位姑娘：走到河边，把你全身抹上稀泥，然后说‘把人变成一只螃蟹’，你就会变成一只螃蟹。然后勇敢地跳入河中，尽量游到那棵睡莲的根部，把它从泥土和芦苇丛中拔出来。接着用你的爪子紧紧抓住它的根部，把它捧出水面。让水冲洗着花朵，和它一起随水流一起漂到河左岸长着山白蜡树的旁边。它附近有块大石头。你要在那里停下来说‘把螃蟹变成一个人，把睡莲变成一个姑娘’，你们俩就会变回原来的模样了。”

　　王子充满了疑虑和害怕，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去救那位姑娘。这时一只乌鸦对他说道：“你为什么要迟疑呢？那位老巫师告诉你的话并没有错，那些鸟儿也没有骗你，赶快去擦干那姑娘的眼泪吧。”

　　“没有什么比让我死更糟糕的了，”王子想道，“但与其无穷无尽地悲伤下去，还不如死了的好。”于是他骑马来到桥上。他又听到了那朵睡莲的哀歌，便不色蓝童话书童话书童书再犹豫，把自己浑身抹上稀泥，说道“把人变成一只螃蟹”，然后跳入水中。河水立刻在他耳旁嘶嘶作响，后来一切归于寂静。他游向那棵睡莲，开始拔它的根，但根牢牢地长在淤泥和芦苇丛里，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拔出来。之后他紧紧捧住根升上水面，让水冲洗着花朵。水流带着他们沿河而下，但他并没看见那棵白蜡树。最后他终于发现它和它旁边的大石头。他在那里停下来说道：“把螃蟹变成一个人，把睡莲变成一个姑娘。”他欣喜地发现自己又变成了一位王子，而且那位姑娘就站在自己身边。她穿着一件珠光宝气的淡黄色华丽长裙，比以前美丽了十倍。她感谢他把自己从残忍的巫婆的魔力中解救出来，并愿意嫁给她。

　　但当他们回到桥上他留下马的地方时，那马却不见了踪影，这是因为，虽然王子觉得自己变成螃蟹的时间不过几小时，但实际上他在水里待了十多天。他们不知怎样回到他父亲的宫廷，这时看见六匹装扮得十分华丽的马拉着一辆豪华马车沿着河岸驶来。于是他们就驾着马车回了王宫。国王和王后正在做礼拜，为儿子哭泣——他们已经为他的死哀悼多日了。当王子手挽着那位姑娘走进去时，他们既高兴又吃惊。婚礼立刻举行，整个王国里盛宴和庆典一直持续了六个星期。

　　不久后的一天，王子和新娘坐在花园里，这时一只乌鸦对他们说道：“忘恩负义的人啊！你们忘记了在危难之时曾帮助过你们的那两位可怜的姑娘了吗?难道要让她们纺一辈子的金亚麻吗?不要同情那个老巫婆吧。这三个姑娘本来都是公主，她们小时候全被她偷走了，同时她还偷走了所有的银器，并把那些东西变成了金亚麻。

　　毒药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王子为自己忘了那个诺言感到羞愧，便立刻出发了，非常幸运的是当他来到那座小屋时，老太婆正好不在家。两位姑娘已梦见他来了，于是做好准备要同他一起走，但走之前她们做了一块蛋糕，并在里面放上毒药，然后把它放在一张桌子上，那样老太婆回来时一眼就能看到它。老太婆回来时真的看见了蛋糕，心想它太诱人了，立即贪婪地把它吃了个精光，立刻被毒死了。

　　在那间密室里他们发现了50马车金亚麻，还发现有同样多的金亚麻被埋藏了起来。小屋被夷为了平地，王子和新娘以及她的两位姐姐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