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科贾塔国王 (1)

　　从前有一个国王名叫科贾塔，他长着一副大胡子，一直垂到膝盖下面。他已经结婚三年了，一直和妻子十分恩爱。但上天却没有赐给他任何子嗣，这让国王非常伤心。有一次他从都城出发，打算巡视他的国土。在此之后的一年里，他走了领地的许多地方，终于把该看的都看完了，这才踏上了回家的路。有一天天气又闷又热，国王命令他的随从在野外扎营，准备傍晚再趁凉赶路。过了一会儿，国王突然觉得渴得要命，身边却没有水了。于是他翻身上马，准备到附近找泉水解渴。没走多久他就发现了一口井，井水像水晶一样清澈，一直漫到井沿，仿佛随时都会溢出来似的。水面上还漂着一只金色的水壶。科贾塔国王立刻伸手去抓水壶，先用右手去抓，再用左手去抓。但说也奇怪，这该死的水壶总能躲开国王的手掌，让自己不被他抓到。国王先用一只手，然后用两只手……可水壶就像一条小鱼，在国王以为自己就要抓到它的时候，它却忽地从国王的指缝里跳到了别的地方，然后在水面滴溜溜地打转，仿佛在嘲笑国王的无能。

　　“你这该死的家伙！”国王说，“就算没有你，我也能解渴。”

　　说着，国王趴在井边，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他真是渴极了，贪婪地喝个不停，甚至把脸和胡子都浸在了像镜面一般清亮的井水里。当他终于止住了渴，打算站起身时，却无论怎么用力都抬不起头来，因为有人在水下拉住了他的胡子。

　　“谁在下面？放开我！”科贾塔国王叫道。但没有人回答，只有一张阴森可怕的脸，用两只像翡翠一样绿莹莹的眼睛在水底看着他。那张怪脸张开了血盆大口，嘴角从一只耳朵咧到另一只耳朵，露出两排冷森森的白牙。抓着国王的胡子的手也不是人类的手，而是两只怪物的爪子。最后，井底的怪脸用嘶哑的声音说：“不要白费力气了，科贾塔国王。你只有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会放你离开。条件是你要送给我一件你完全不知道的东西，这件东西，等你回到家自然就会发现。”

　　国王并没有考虑太久。他想：“在我的宫殿里，还能有什么东西是我不知道的呢——这件事太荒唐了。”于说他马上说，“好的，我答应，你可以拥有它。”

　　“很好，不过如果你不履行你的承诺，它将给你带来灾祸。”说着，那双爪子放开了国王的胡子，怪脸也消失在了井底。国王总算把自己的下巴从水里拉了出来，他像狗一样摇动身体，把自己弄干，然后心事重重地骑上马，带着随从们踏上了回家的路。当他们回到首都的时候，所有人都到街上迎接他们，高兴地欢呼，欢迎国王御驾回朝。王后在王宫门口迎接了他，首相站在她的身边，手中抱着一个小摇篮，里面躺着一个漂亮得无与伦比的小婴儿。这一切让国王突然醒悟了，他痛苦地呻吟起来，自言自语道：“原来这就是我不知道的东西。”说着，眼泪扑簌簌地流下脸颊。大臣们惊讶极了，但没人敢问国王他为什么悲伤。科贾塔国王温柔地亲吻了这个婴儿，然后把他放进了摇篮，然后决心控制自己的情绪，像从前一样执政。

　　虽然国王忧心忡忡的样子逃不过众人的眼睛，但他的秘密还是成了秘密。由于总是担心他的儿子会被人从他身边带走，可怜的科贾塔国王总是夜以继日地守在小王子身边。好在日子一天天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王子逐渐长成一个英俊的少年，国王也终于忘记了多年以前发生的那件怪事。

　　有一天王子外出打猎，在追逐一只野猪的时候，他和其他猎人们走散了。他发现自己孤身一人困在了一片阴暗的树林里。这些树长得异常茂密，以至于根本不能透过它们看见远处。他的正前方有一小块草地，上面长满了蒺藜和杂草。在这片草地中央，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菩提树。突然菩提树中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有位老得异乎寻常的老人从树洞里爬了出来。老人长着绿色的眼睛和绿色的下巴，他对王子说：

　　“天气真好啊！米兰王子，”他说，“你已经让我等了很多年了。是时候让你来看看我了。”

　　“你究竟是谁？”王子吃惊地问。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不过现在先按我吩咐的做。替我问候你的父亲科贾塔国王，不要忘了提醒他他欠下的债。人死债不烂，父债子来还。再见吧！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着，老人消失了。王子惊愕地回到了家，把他看到和听到的告诉了父亲。

　　科贾塔国王面如死灰地说：“悲哉，我的儿子！终于到了我们必须分别的时候了。”然后，他心情沉重地对王子诉说了他出生时发生的事。

　　“不要担心，不要难过，亲爱的父亲，”米兰王子说，“事情从来不像它们看起来那样糟。我决定去替您偿债，您为我准备一匹马就行了。我敢打赌，您很快就会看见我回来的。”

　　国王送给他一匹配着金色马蹬的漂亮战马和一把剑。王后则把一个小十字架挂在他脖子上。在挥泪告别了父母之后，王子踏上了他的旅程。

　　他径直走了两天，第三天他来到了一个湖边，这片湖水像玻璃一样光滑，像水晶一样清澈，像坟墓一样寂静。没有微风吹起波浪，也没有落叶荡起涟漪。只有三十只长着漂亮的羽毛的鸭子在寂静的湖面上游来游去。米兰王子在离湖边不远的草地上发现了三十件白色的小衣服。他下了马，悄悄地偷走了其中的一件，然后把自己隐藏在湖边的芦苇丛里。鸭子们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举动。它们时而潜入水中、钻出水面，时而在波浪间滑行。最后它们玩累了，纷纷游回了岸边。其中的二十九只鸭子穿上那些白色的小衣服，刹那间都变成了一个个美丽的少女。她们穿好衣服后就消失了，只有第三十只小鸭子迟迟没有上岸。它游到岸边，发出了尖锐的叫声，羞怯地伸长脖子四处张望着，最后又钻进了水里。米兰王子非常同情这只可怜的小鸭子，于是他从芦苇丛后走了出来，看看他是否能帮得上忙。小鸭子一看见他，就用人类的声音叫道：“噢，亲爱的米兰王子，看在上天的分上，请把我的衣服还给我，我一定会十分感激的。”于是王子把那件小衣服放在岸边，转身走回芦苇丛中。几秒钟后，一位穿着白色长袍的美丽少女出现在了王子的面前。她是如此的漂亮、年轻和甜美，任何语言都不足形容她的美丽。她向王子伸出手说：

　　“非常感谢你的恩惠，米兰王子。我是一个邪恶的魔法师的女儿，名字叫风信子。我的父亲有三十个女儿，他是阴间一位强大的君主，拥有很多城堡和财产。他在很多年以前就想得到你了。不过，如果你只按照我说的话做，就无须害怕。你一见到我的父亲，就要立刻跪在他面前，用膝盖向他爬去，就算他愤怒地跺脚、诅咒你、唾骂你，你也不要在意，剩下的就交给我吧。现在我们最好先离开。”

　　说着，美丽的风信子轻轻一跺脚，地面立刻裂开了一个口子，他们俩同时跌落到地下的世界里。

　　魔法师的宫殿是用一整块被掏空的红宝石建成的。它的光芒将方圆百里照得通红。米兰王子愉快地走进了宫殿。

　　魔法师坐在宝座上，头上戴着一顶闪闪发光的王冠。他长着一双怪物的爪子，眼睛像鬼火一样发着绿幽幽的光。王子一进入大厅就立即跪在地上。尽管魔法师大声地跺着脚，用他绿色的眼睛对王子怒目而视，大声地诅咒王子，以至于整个阴间都在颤抖，但王子牢牢地记着风信子的忠告，丝毫不觉得害怕，就这样用膝盖爬到了魔法师的宝座前面。魔法师大笑起来，说道：“你这家伙，一定有人告诉你该如何使我发笑。既然这样，我不会再做你的敌人了。欢迎来到阴间！尽管如此，由于你来得太晚了，我们必须要求你做三件事。今天你可以走了，不过明天我还有事吩咐你。”

　　两个仆人把米兰王子带到了一间漂亮的屋子里，他大胆地躺在柔软的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魔法师派人把王子叫到他面前说：“让我们看看你都会些什么。首先，你今晚必须为我造一座宫殿，它要有纯金的屋顶、大理石的墙和水晶做的窗子。另外，你必须在宫殿四周建一座漂亮的花园，里面要有鱼塘和有艺术感的瀑布。如果你全都完成了，我会给你丰富的奖励；如果完不成的话，你就要掉脑袋！”

　　“噢，你这个邪恶的怪物！”米兰王子心想，“你还不如马上杀了我。”他伤心地回到了房间，垂头丧气地抱怨他的悲惨命运，直到傍晚，他仍然一筹莫展。这时天已经黑了，有一只小蜜蜂突然飞到了他的窗口，它敲着窗子说：“把窗子打开，让我进来。”

　　米兰王子马上打开窗户，蜜蜂一进入他的房间，就立刻变成了美丽的风信子。

　　“晚上好，米兰王子，你为什么这么伤心呢？”

　　“我怎么能不伤心呢？你父亲威胁要处死我，在我看来，我已经是掉了脑袋的人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没什么可做的。毕竟我想一个人只能死一次。”

　　“别傻了，我亲爱的王子。你要有信心，因为你根本不必失望。上床睡觉吧！等你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宫殿就会建好的。到时候你必须围着它，这里拍拍、那里敲敲，就好像你刚刚建好它似的。”

　　一切正如她所说的一样。天刚亮，米兰王子就走出了他的房间。他发现一座崭新的宫殿已经矗立在那里了。无论从任何细节上看，这座宫殿都堪称是件完美的艺术品。就连魔法师也惊叹于它的美。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很好，你真是个出色的工人，”他对王子说，“我看得出来，你有双非常灵巧的手。不过现在我必须看看你的头脑是不是也一样聪明。我有三十个女儿，她们都是非常漂亮的公主。明天我会叫她们排成一排，你只能经过这列队伍三次，到第三次的时候，你必须告诉我，哪一个是我最小的女儿风信子。如果你没猜对，你就要掉脑袋。”

　　“这次你可犯了个错误。”米兰王子想。他回到房间里，坐在窗边自言自语：“你以为我认不出美丽的风信子吧！怎么可能呢，那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了！”

　　“这件事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小蜜蜂飞了进来，“如果我不帮你的话，你永远猜不出来。我们三十个姐妹长得一模一样，几乎连我们的父亲都不能把我们区分开。”

　　“那我该怎么办？”米兰王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