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雪花

　　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冬天，雪花像羽毛一样落在大地上，王后坐在黑檀木窗前缝纫，她边缝边看外面苍茫的白色，不小心针戳在手指上，雪地上滴了三滴血。她想：“要是我生个孩子，皮肤白得像雪，嘴唇红得像血，头发黑得像黑檀木，就好了。”

　　她的希望实现了。没多久，她就生了个小女儿，皮肤白得像雪，嘴唇和面颊红得像血，头发黑得像黑檀木，孩子被取名叫雪花，她出生后没多久，王后就去世了。

　　一年后，国王再娶了。他的新妻子是个漂亮的女人，她为自己的容颜骄傲，不愿意别人比她更漂亮。她有一面魔镜，她喜欢站在镜子前，盯着镜中的自己问：“镜子，镜子，谁在世间最漂亮？”

　　镜子总是回答：“我的王后，你是最漂亮的。没有人比你更漂亮。”

　　她这下就高兴了，因为她知道镜子总是说实话。

　　但是，雪花一天比一天漂亮，她七岁时就已经比王后漂亮了。一天，王后站在镜前问：“镜子，镜子，谁在世间最漂亮？”

　　镜子回答说：“我的王后，你很漂亮。但雪花比你更漂亮。”

　　王后发怒了，脸都变绿了。从此她恨透了雪花，怨恨和嫉妒就像种子落在她心里，每天都在滋长。

　　最后，她实在不能忍受了，找来个猎人，说：“把这孩子带到森林里去，别让我再看见她。你把她杀了，把她的肺和肝带回来给我，我就知道她确实死了。”

　　猎人把雪花带到森林里去，但他刚抽出刀来准备杀掉她时，她哭了，说：“亲爱的猎人，别杀我，我保证去森林里，再也不回家了。”

　　她这么年轻、漂亮，猎人同情她，就说：“你走吧，可怜的孩子。”心里想：“她会被野兽吃掉的。”

　　他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因为他不必亲手杀死她了。他一转身，看见一只野猪从面前跑过去，就把它射死了，把它的肺和肝带回去给王后，告诉她雪花真的死了。

　　这个邪恶的女人把肺和肝用盐腌了，吃掉了，以为雪花从此不复存在了。

　　可怜的孩子孤零零地一个人走在大森林里，每棵树看上去都那么狰狞怪异，她害怕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她在尖利的石头上跑起来，穿过了荆棘丛，野兽从她身边经过，但是它们没有伤害她。她跑啊跑啊，跑到了晚上，她看见了一间小屋，就走进去休息。

　　屋里所有的东西都很小，但是很干净。屋子中间是小桌子，上面盖着白色的台布，放着七套餐具。墙角，有七个小床，铺着雪白的床单。

　　雪花又饿又渴，她从每个盘子里喝了一点粥，吃了一点儿面包，还从每个杯子里喝了一口酒。

　　然后，她累了，躺在一张床上。但是不太舒服，她就每张床都试了一遍，但不是太长，就是太短，睡到第七张床，才觉得正合适。她躺下来，像个好孩子一样做完了祈祷，睡了。

　　天黑了，小屋的主人们回来了。他们是七个小矮人，在山里的矿场干活儿。他们点了七盏小灯，刚刚适应了灯光，就看见屋里有人，房间已经不是他们走时的样子了。

　　第一个人说：“谁坐过我的椅子？”

　　第二个人说：“谁吃了我的小面包？”

　　第三个人说：“谁喝了我的粥？”

　　第四个人说：“谁动了我的盘子？”

　　第五个人说：“谁用过我的叉子？”

　　第六个人说：“谁用过我的刀子？”

　　第七个人说：“谁用我的酒杯喝过酒？”

　　第一个小矮人四处张望，看见床上凹陷下去一块，又问：“谁在我床上睡过？”

　　其他小矮人围了过来，看着自己的床，一起说：“也有人在我床上躺过。”

　　第七个小矮人走到床边，吃惊地退后几步。床上躺着雪花，他叫别人过来，他们拎着灯照在床上，看见雪花，惊讶得差点儿摔倒。

　　“上帝！”他们叫道，“多漂亮的孩子啊！”

　　他们被她的脸迷住了，没忍心叫醒她，就让她睡在小床上。第七个小矮人只好每张床上睡一个小时，就这样一个晚上过去了。

　　早上，雪花醒了，看见七个小矮人，吓了一跳。但他们很友好，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回答说：“我叫雪花。”

　　“你怎么到这儿来的？”小矮人们问。

　　她告诉他们，她的后妈想杀了她，猎人把她放了，她走了整整一天，找到了这间小屋。小矮人听完了她的故事，问：“要不你待在这儿，帮我们收拾房间、做饭、铺床、清洗、缝纫？要是我们满意，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好吧。”雪花说，“你们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样，她就在这里住下了。第二天早上，小矮人上山挖金子，晚上，他们回来时，雪花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但白天只有她一人在家，小矮人们警告她说：“小心你后妈。她很快会发现你在这儿的，不管怎么样，你别让任何人进屋来。”

　　王后以为自己把雪花的肝和肺都吃掉了，做梦也没想到，她走到镜子前问谁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时，镜子回答说：“我的王后，你很漂亮。但是雪花比你更漂亮。和七个小矮人住在一起的雪花，比你更漂亮。”

　　王后听了这些话，如五雷轰顶。她知道猎人骗了她，雪花还活着。她夜以继日地想怎样才能干掉雪花，一想到世上还有人比她漂亮，她的心就永不安宁。

　　最后，她想到了个办法。她把脸弄脏，穿得像个贩卖东西的老婆婆，翻了七座山，到了七个小矮人家。她敲门，叫：“买东西吗？”

　　雪花从窗户里往外看：“你好，老奶奶，你卖什么？”

　　“各种各样的东西。漂亮的东西。”她回答说，“漂亮极了。”她拿出一根漂亮的花边给雪花看。

　　“我应该让这个诚实的女人进来。”雪花想着，开了门，买下了这根漂亮的花边。

　　“好孩子。”老妇人说，“好眼光。来，我帮你戴上。”

　　雪花一点儿也没怀疑，站在她面前，让她给她戴花边。老妇人飞快地紧紧勒住她，她呼吸不过来，倒在地上死了。

　　“现在你可不是最漂亮的了。”邪恶的老女人说，立刻逃跑了。

　　晚上，七个小矮人回家了。你可以想象，他们一开门，看见他们心爱的雪花躺在地上，毫无生气，已经死了，他们有多么害怕！

　　他们温柔地抱起她，看见那根紧紧的花边，就把它剪断了。她开始呼吸，慢慢地恢复了知觉。

　　小矮人听她说完这件事，就说：“记住，这个小贩是王后，以后你可知道了，我们不在，别让任何人进门。”

　　邪恶的王后一到家，就奔到镜子面前，问：“镜子，镜子，谁在世间最漂亮？”

　　镜子回答跟以前一样，说，“我的王后，你很漂亮。但是雪花比你更漂亮。和七个小矮人住在一起的雪花，比你更漂亮。”

　　她听到这个回答，脸像死人一样白，她立刻就知道雪花还活着了。

　　“这次，”她对自己说，“我得想个办法，把她给除干净了。”

　　王后懂魔法，她做了把有毒的梳子，又打扮成个老女人，翻了七座山，到了小矮人的家。敲门说：“卖东西。”

　　雪花从窗户里看出来，说：“你走吧，我不会让人进屋的。”

　　“那你至少可以从里往外看吧。”老妇人说着，把有毒的梳子举起来给她看。

　　小姑娘喜欢这把梳子，她开了门，买了这把梳子。老妇人说：“我帮你把头发梳好吧。”

　　可怜的雪花没想到有诈，梳子一碰到她的头发，她就昏过去了。

　　“现在，漂亮的小姐，你可真完了。”邪恶的女人说着，就溜走了。

　　快晚上时，七个小矮人回家来了。他们看见雪花躺在地上死了，立刻怀疑她后妈又来过了，他们到处找，找到了那把有毒的梳子。

　　刚把梳子从她头上拿下来，雪花就醒了，告诉他们这件事。他们警告她要小心一点，不要再开门了。

　　王后一回家，就跑到镜子前，问：“镜子，镜子，谁在世间最漂亮？”

　　镜子回答跟以前一样，说：“我的王后，你很漂亮。但是雪花比你更漂亮。和七个小矮人住在一起的雪花，比你更漂亮。”

　　她听到这话，勃然大怒，浑身颤抖。

　　“雪花必须得死！”她叫道，“就算是我也死掉，也在所不惜。”

　　她跑到一间秘密的房间，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这间小屋。在那儿，她做了个有毒的苹果，苹果漂亮极了，又红又白，看到了忍不住就想吃掉它，当然，一吃就得死掉。

　　做好了苹果，她涂黑了自己的脸，穿得像个农妇一样，爬过了七座山，到了小矮人那儿。她敲门，雪花在窗户里说：“我不让人进来，小矮人不让我放人进来。”

　　“你怕中毒？”老妇人说，“我把苹果分两半，我吃白的这半，你吃红的。”

　　她很狡猾，苹果只有红的这半有毒。雪花太想吃这个诱人的水果了，她看见农妇自己也在吃，就不再坚持了。但她刚咬一口，就倒在地上死了。王后高兴地看着她，笑着说：“白得像雪，红得像血，黑得像黑檀木，这回小矮人们可救不了你啦。”

　　她一回家，就问镜子：“镜子，镜子，谁在世间最漂亮？”

　　镜子回答说:“我的王后，你最漂亮。世间没有人比你更漂亮。”

　　这下，她的心终于安宁了。

　　晚上，小矮人回家时，发现雪花躺在地上，一点儿气也没有了。他们把她抱起来，到处找，但是找遍了小屋，什么有毒的东西也没找到。他们松开了她的胸衣，梳她的头发，用水和酒替她洗脸，但是没用。雪花死了。

　　他们只好把她放进棺材，七个小矮人围坐在棺材边哭了三天。最后，才下决心埋掉她。她还像鲜花那样，水灵灵的，她的双颊还是红红的，他们说：“我们不能把她埋到黑洞洞的地下！”

　　于是，他们做了个透明的玻璃棺材，把她放进去，用金字在盖子上写上她是个公主。然后，他们把棺材放在山顶，小矮人轮流守护她。鸟儿都来哀悼她，开始是一头猫头鹰，后来是乌鸦，后来又来了一群鸽子。

　　雪花在棺材里躺了很久，一直没有变，就像睡着了一样。她的皮肤还是白得像雪，嘴唇红得像血，头发黑得像黑檀木。

　　有一天，有一个王子来森林里，路过小矮人家。他看见山上的棺材和漂亮的雪花，当他看见棺材上的字时，对小矮人说：“把棺材给我吧，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但小矮人回答说：“不行，把全世界的金子都给我们都不行。”

　　“那么，”他说，“送给我好了。没有雪花，我也没法活。我会珍爱她的。”

　　他讲得这么悲伤，小矮人同情他了，把棺材给了他。王子叫仆人背在肩上。他们下山时，被草丛绊了一下，棺材晃得很厉害，摔了出去，一块毒苹果从雪花喉咙里掉了出来。她渐渐睁开眼睛，掀开棺材盖子，坐了起来。

　　“哎呀，我这是在哪儿？”她问。

　　王子高兴地回答说：“你和我在一起。”他把事情告诉了她，然后说：“在这世上，我最爱你。你和我去我父亲的宫里，嫁给我吧。”

　　雪花同意了，和他去了。婚礼盛大而壮观。

　　雪花邪恶的后妈也是宾客，当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站在镜子前时，问：“镜子，镜子，谁在世间最漂亮？”

　　镜子回答说：“我的王后，你很漂亮。但是雪花比你更漂亮。”

　　邪恶的女人听到这些话，开始诅咒、辱骂，她已经不想去参加婚礼了，但她又觉得要是看不见年轻的王后，她是不会安宁的。

　　但，她一进门，雪花就认出了她，害怕得几乎昏过去。不过，烧得滚烫的铁鞋已经给王后准备好了，她穿上铁鞋跳啊跳啊，一直跳到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