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蛇王子

　　从前，在一座城市里住着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妇人，她很穷。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家里只剩下一撮面粉了。她已经完全没钱再去买一些面粉，也没有希望再挣到钱了。她带着小铜罐，非常伤心地向河边走去，准备洗个澡，再装些水回来，想用仅剩的面粉做一块硬饼子吃。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她就不知道了。

　　在下河洗澡之前，她先把小铜罐放在河岸上，用一块布盖着，免得把罐子里面弄脏。等她回到岸上来把布拿开，准备把罐子灌满水时，看到一条闪闪发光的剧毒毒蛇盘在罐子里。她赶紧用布把罐口重新盖好，不让它跑掉。然后对自己说：

　　“啊！这下可以好好地死去了！我要把你带回家，再把你倒出来，你会咬我一口，我就这样死去，到时候，我的一切烦恼也就结束了。”

　　带着这么一种可怕的想法，可怜的老妇人捂紧罐口的布，匆匆忙忙赶回家。回到家以后，她把所有的门窗都关好，然后把布拿开，把罐子朝着壁炉的底石倒过来。出乎意料的是，她发现自己倒出来的不是那条剧毒毒蛇，而是一条非常华丽、在叮当作响的项链，上面镶着闪闪发光的珠宝。

　　她呆住了，好一阵子，她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无法言语，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呆视着。后来，她用颤抖着的手把项链捡起来，用面纱包了起来，匆忙赶到国王的公共接待室去。

　　“请求觐见国王！”她说，“请求单独觐见国王！”她的请求得到了同意。当她看到接见室里就自己和国王时，就伏在国王的脚前，颤巍巍地拿出了那条面纱，一条华丽耀眼的项链从里面掉了下来。国王见到这条项链，心里又惊又喜，越看越想要，恨不得立刻就占为己有。于是，他给老妇人五百块银币，就径直把项链塞进了自己的口袋。老妇人满怀喜悦地走了，因为国王给她的这些钱足够她度过余生。

　　国王一处理好国事，就匆忙赶回后宫把这条项链拿给王后看。王后见了也和国王一样，十分喜欢，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欣赏完这条异常漂亮的项链后，就把它锁到王后保存珠宝的大箱子里去。这个箱子的钥匙，国王总是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以后不久，邻国的国王派人送信来，说他们生下了一个极其可爱的女儿，因此邀请邻国的君主们出席庆祝盛宴。王后对她丈夫说，他们当然应该去参加这场宴会，她要戴上他送给她的项链去。准备的时间很仓促，直到就要动身的最后一刻，国王才打开箱子，准备把王后要戴的项链取出来。可是，他连一条项链也看不见，在放项链的位置上，只有一个胖胖的小男婴躺在那里哭叫着。国王大吃一惊，差点往后摔倒。不过，他马上就叫出声来，高声喊叫自己的妻子。她赶紧跑过去，心想项链必定是被偷走了。

　　“看这里！快看！”国王喊道，“我们不是一直想有个儿子吗，现在上天真的给我们送来了一个！”

　　“你在说什么？”王后说，“你是不是疯了？”

　　“疯了？不！我想我没有疯。”国王一边喊，一边围着打开的箱子兴奋地跳起舞来，“快过来！看吧！看看项链变成了什么！”

　　就在这时，婴儿也高兴地发出响亮的声音来，好像他也想爬起来和国王一起跳舞似的。这时，王后才惊讶地叫出声来，跑过去看着箱子里头。

　　“啊！”她看着婴儿，激动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多么可爱的孩子啊！他会是从哪儿来的呢？”

　　“恐怕我也说不清楚，”国王说，“我只知道，我们把一条项链锁在这个箱子里，等到我刚才打开箱子时，项链不见了，里面是一个婴儿，就跟以前见过的其他婴儿一样健康漂亮！”

　　这时候，王后已经把婴儿抱在怀里了。“啊！一个受上天保佑的孩子！”她说，“对一个王后来说，这比任何一条精致的项链都要宝贵！写……”她继续往下说道，“写信给我们的邻国，说我们不能去参加他们的宴会了，我们自己也要举行宴会，我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啊！多么幸福的一天！”

　　于是，出访的计划取消了。为了庆祝王子的出生，城里响起钟声、礼炮声和喇叭声。整个国家的臣民，不论老少，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怎么休息过，铃声、鼓声、喇叭声，鞭炮声，喜庆的宴席摆出来、快乐的舞蹈跳起来，大家尽情欢乐，盛况空前。

　　好几年过去了，随着国王的儿子和邻国国王的女儿的一天天长大，两个国王都同意，等他们一成年，就为他们举行婚礼。两国的大臣们开动脑筋，反复琢磨，最后达成一致，签下了正式婚约，在白纸黑字上签名盖章。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着付诸实施了。时间也过得很快，王子和公主满十八岁了，两个国王都一致认为该举行婚礼了。王子来到邻国迎接新娘，他们在那里高高兴兴地结了婚。

　　现在，有件事我必须向你们交代。那个把项链卖给国王的老妇人后来被国王请到王宫里来照顾王子，当他的保姆。虽然她很尽忠尽职，是个忠心耿耿的保姆，但她有时难免会说些闲言碎语，渐渐地就有了些传言，说王子的出生有些离奇。这些谣言当然也会传到公主父母的耳朵里。公主就要做王子的妻子了，于是，她的母后，就像多数好奇的人一样，在女儿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对她说：

　　“记住，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清楚王子出生的秘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论他和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回答；直到他问你为什么不说话，然后你就问他，关于他神秘出生的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要是不肯告诉你，你就不要和他说话，直到他答应为止。”

　　公主答应照她母亲说的去做。

　　因此，他们结婚以后，王子和他的新娘说话，她总是不答理。即使是说到她的娘家，她也是一声不吭。他想不出这是怎么一回事。后来，他问她为什么总是不说话，她这才开口道：

　　“告诉我你身世的秘密。”

　　王子非常地难过，非常地不开心。虽然公主非常强烈地要求他，他还是不肯告诉她，而总是回答说：

　　“我要是告诉你了，你就会后悔不应该问我。”

　　几个月来他们生活在一起，但对彼此来说，日子过得并不像应有的那样幸福。

　　因为那个秘密始终还是一个秘密，它隔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就像一片乌云挡在太阳与地球之间，让本该晴朗的天空变得黯淡阴沉。

　　最后，王子再也受不了了，终于有一天他对妻子说：“如果你还是那么想知道那个秘密，那么今天半夜里我就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你，不过你会因此而后悔一辈子的。”这时候，公主非常高兴，因为她成功了，全然没有去想他的警告。

　　这天晚上，就在午夜即将来临之前，王子吩咐给他和公主备好马。

　　他把公主扶上马，自己也上了另一匹马。他们一起来到了老妇人在铜罐里看见蛇的河边。王子勒住缰绳，悲伤地问公主：“你还坚持要我把秘密告诉你吗？”公主回答说：“是的！”“如果我告诉你了，”王子说，“别忘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可公主还是那句话：“告诉我吧！”“那好吧，”王子说，“我是一个遥远国家国王的儿子，由于中了魔法，变成了一条蛇！”

　　王子的嘴里刚吐出个“蛇”字，人就不见了。公主听到一阵沙沙声，接着便看到水面上泛着涟漪。在昏暗的月光下，一条蛇正向河里游去，不久就消失了，只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的心在不停地跳着，等待着奇迹的发生，等待着王子回到她的身边。可是她什么也没有等到，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己的丈夫也没有再回来。只有风在河岸边的树梢间哀鸣，夜间活动的鸟在哭啼，豺狼在远方咆哮，黑暗的河水在她脚下安静地流淌。

　　第二天早晨，人们发现她在河边哭泣着，头发凌乱。谁也无法从她或是其他任何人那里打听到任何有关她丈夫命运的消息。按照她的愿望，他们在河边用黑色石头盖了一幢小房子，让她住在里面为她丈夫服丧，只留下几个仆人和士兵伺候她。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公主还住在那里为她的丈夫服丧。她谁也不见，除了河边这幢房子和周围的花园，她哪儿也不去。一天早晨，她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地毯上有一点新鲜泥土的痕迹。她把日夜在外面守卫的士兵叫来，问他们在她睡觉的时候，有没有人进来过。他们说决不会有人可以进得来。他们守卫得那么严，就是一只鸟飞进来也别想躲过他们的眼睛。然而，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解释这些泥土的痕迹是怎么来的。第二天早晨，公主又看到了新的湿泥土痕迹。她非常仔细地盘问每一个人，可是谁也说不出这些泥土的痕迹是怎么来的。第三天晚上，公主决定自己今晚就躺在床上不睡觉，她要亲自看个明白。由于担心自己会睡着，她用小刀在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个伤口，并在伤口上撒上盐，这样疼痛就可以让她一个晚上都睡不着。于是，她便一直醒在那里。到半夜的时候，她看到一条蛇在地上蜿蜒地爬着，嘴里还含着一些从河里带来的泥土。他靠近床边就抬起头来，把带着泥土的头搁在床单上。公主非常害怕，但是她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恐惧，大声问：

　　“你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

　　那条蛇回答说：

　　“我是王子，你的丈夫。我来看你。”

　　公主开始哭泣，蛇继续说：

　　“唉！我不是告诉过你，要是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了你，你就会后悔吗？你有没有后悔啊？”

　　“是啊，我真后悔！”可怜的公主哭泣着，“我很后悔，我将后悔一辈子！我就不能做些什么了吗？”

　　蛇回答说：

　　“可以，有一件事，要是你敢去做的话。”

　　“你快告诉我，”公主说，“我什么都敢做！”

　　“那好，”蛇回答，“在某一个晚上，你在房间的四个角落里都放上一大碗牛奶和糖。河里所有的蛇就会来喝这些牛奶，爬在前面领路的就是蛇后，你要在门口挡住她，对她说，‘啊！蛇后，蛇后！把我的丈夫还给我！’也许她就会把我还给你。可要是你害怕了，不敢挡住她，那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说完，蛇就爬走了。

　　到了那个晚上，公主准备了四大碗牛奶和糖，放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然后站在门口等着。到了午夜，从河流方向传来了巨大的咝咝沙沙的声音。接着，地面也好像跟着蠕动了起来，到处都是可怕的蛇，它们蜿蜒移动着，向公主的房间爬过来，眼睛在闪着绿光，蛇信子在不停地吐进吐出。带领这支令人恐怖的队伍的是爬在最前面的一条庞大、满身鳞甲、人见人怕的动物。卫兵们恐惧万分，跑得一个也不剩。可是公主还是站在门口，脸色像死过去一样苍白。她紧握双手，生怕自己会叫出声来或是昏了过去，没有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当那些蛇靠近房子，看到她挡着路口，都抬起它们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头来，左摇右晃的，并用邪恶的、睁得又圆又亮的眼睛瞪着她，呼出的气似乎要把周围的空气毒化。公主还是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等领头的蛇离她只有几英尺远的时候，她喊道：“啊！蛇后！蛇后！把我的丈夫还给我！”

　　这时，所有那些咝咝沙沙地蠕动着的蛇好像都在交头接耳地说：“她的丈夫？她的丈夫？”可是，蛇后还是继续向前，直到它的头几乎碰到公主的脸，它的小眼睛似乎要射出火焰。公主还是站在门口，纹丝不动。只是又喊了一遍：“啊！蛇后！蛇后！把我的丈夫还给我！”于是，蛇后回答说：“明天你就会得到他——明天！”

　　公主听到这句话，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她摇摇晃晃地从门口走回来，一头倒在床上，昏了过去。这天晚上，她好像在做梦一样，看到房间里满是蛇，它们挤来挤去，不停地争吵着，直到把四碗牛奶和糖吃完。然后它们就离开了。第二天，公主很早就起来了，脱掉穿了五年的丧服，穿上艳丽漂亮的衣服。她把房间清理和打扫干净，用芬芳的鲜花花束和花环把房间装饰起来，就像是要举行婚礼似的。到了晚上，她把森林和花园全部用灯照亮，摆好一张桌子，像是准备摆上宴席。房间里也点亮了上千支蜡烛。然后，她就坐下来等候她的丈夫，不知道他出现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半夜时分，王子大步流星地从河边走来，一路笑着，可眼睛里却噙着泪水。她跑过去迎接他，扑入他的怀中，又是哭又是笑。

　　就这样，王子回家了。第二天他们双双回到王宫。老国王看到他们，高兴得直流泪。沉寂了很久的钟声又响了起来，礼炮齐鸣，喇叭又吹起欢乐的曲调。丰盛的宴席又摆了出来，欢快的舞蹈又跳了起来。

　　当过王子保姆的老妇人，又当上了王子孩子的保姆——至少大家都是这么称呼她的。尽管她已经太老，老到已经不能再帮他们做什么事，可是她爱他们。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用的，而且她也知道自己很幸福，王子和公主也很幸福。后来，他们当上了国王和王后，活到很老很老，统治这个国家也很久很久。在他们的统治下，王国非常富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