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危机频频
- 2016-03-12 15:34
- 雄狮去流浪
- 作者:沈石溪
- 来源:网络
整整半年,四只半大雄狮过着颠沛流离苦不堪言的日子。
最恼火的还不是食物问题,而是没有一块属于它们自己的领地。它们围着椭圆形的罗利安大草原,从东找到西,从南找到北,差不多都走遍了,也找不到一块无主的土地。哪儿都有狮群霸占着:北边是帕蒂鲁狮群,东北角是卡扎狮群,西北角盘踞着超短鬣狮群,正西方向是灰鼻吻狮群,偏西南是沙特拉狮群,南边是汉姆狮群,西南角则是独耳喀喀狮群……巨大的罗利安大草原连同毗邻的那片辽阔的锡斯查沼泽,像生日蛋糕似的,被切成一块一块,早就瓜分完毕。
天地那么宽广,却没有属于它们自己的一钉云彩,也没有它们自己的立锥之地。
没当过流浪汉的狮子,想象力再丰富,也难以想象没有领土的流浪汉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它们是雄性,天生就不受欢迎的角色,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遭到无情的驱逐和追咬。那些圈地为王、妻妾成群的大雄狮,无一例外地将它们看做野心家和侵略者,看成是现实的捣乱分子和潜在的巨大威胁,一点不讲同类情谊,一点不动恻隐之心,只要它们一进入某个狮群的领地,一旦被发现,立刻就会招来粗暴的呵斥和可怕的追杀。
那些个大雄狮,平时看起来挺懒散的,连猎食都要母狮代劳,自己很少动手,但驱赶起它们来,却出奇地勤快,只要闻到了它们的气味,或看到了它们的踪影,无论隔得多远,无论是在睡觉还是在吃食抑或是在同雌狮缱绻,立刻就会把手头的事情搁在一边,怒吼着飞奔而来,亲自动手驱逐,一直要把它们完全赶出领地,才肯罢休。
这可苦了它们四兄弟。沼泽和草原被划分成一块一块的,每个狮群占领着一块;相邻的两个狮群之间,没有空当,没有间隙,没有谁也管不着的真空地带。也就是说,它们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非法闯进别的狮群的领地,分分秒秒扮演着入侵者的角色,时时刻刻处在受攻击的位置,没之有一分钟是安全的,也没有一分钟是安宁的。
有时,它们刚刚找了片树荫躺下,咆哮的大雄狮就来到面前,没办法,它们只好又钻进烈焰似的太阳底下,没命奔逃;有时,老天爷下起热带暴雨,它们好不容易找到一棵能遮风挡雨的大榕树,挤在树洞里还没把淋湿的身体晾干呢,凶神恶煞的大雄狮又突然冒了出来,没奈何,只得又逃进没有任何遮蔽物的旷野,被雨浇成落汤鸡;有时,它们在黑得望不见自己尾巴的夜晚,顾不得荆棘会划伤自己的皮肤,强行钻进密密的灌木丛,以为可以睡个清静觉了,殊不料眼睛还没闭上呢,就看见龇牙咧嘴的大雄狮已站在灌木丛外等候它们多时了……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流浪雄狮,狮狮喊杀。
没有自己的领地,就意味着没有自己的狩猎基地,也就没有稳定可靠的食物来源。它们不管在哪里发现并抓到猎物,都属于在别的狮群的领地范围里偷猎或行窃,会被气势汹汹的大雄狮抢夺没收掉。
狮子狩猎,不可能像蛇那样鬼鬼祟祟悄无声息地进行,总要弄出点声响来,不是狮子们吼叫,就是猎物吼叫。叫声随风传播,很快就会钻进这方土地的霸主--大雄狮的朵,大雄狮就会赶来兴师问罪。有好多次,它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刚把一头羚羊扑倒,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蛮不讲理的大雄狮就旋风般地赶到猎场,把羚羊抢走。它们若还不知趣地赖在猎场不走,想和大雄狮评评理什么的,便会招来暴风骤雨般的致命扑咬……
整整半年,它们月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一天挪七八次窝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也没有安安稳稳地吃过一顿饱饭,实在饿极了,就到鬣狗和秃鹫口中去抢食腐烂变质的动物尸骸,一吃就拉稀,止也止不住。
很快,它们就瘦得三根筋挑着一个头,脊梁骨和肩胛支棱出来,肋骨也像搓衣板似的一根根清晰地暴突出来;眼睛里愁云密布,神情委靡;谁也没有心思去梳理皮毛,各个个鬣毛杂乱,蓬头垢面;身上落满了尘土,毛上粘了一坨坨草汁树浆,邋遢得像群落魄潦倒的叫花子。
这一天,大头狮带着刀疤脸、桃花眼和红飘带,用伏击的办法,逮着一只肥胖的貘,正准备吃呢,突然,传来大雄狮的怒吼声。抬头望去,一只红脸雄狮和一只黄脸雄正沿着草丛中的一条牛毛细路飞奔而来,两只大雄狮的后还跟着五六只成年雌狮。红脸雄狮和黄脸雄狮一边奔跑一边吼叫,就好像**赶赴犯罪现场。唉,大头狮在心里哀叹了一声,看来又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白辛苦一场。它朝三个兄弟摇了摇尾,走吧,走吧,但愿这只貘是有毒的,谁抢去吃了谁就拉肚子!
桃花眼和红飘带知趣地扔下貘,转身就走。它们眼里已没有愤慨,甚至没有遗憾,这种事情屡屡发生,早就习以为常,变得麻木了。
大头狮是只领头狮,芝习惯,撤退时通常都是走在最后,它见刀疤脸还在舔食死貘伤口冒出来的血蘑菇,就又促地吼了两声,催促刀疤脸赶快离开。
--别因小失大,为了多吃一口血蘑菇,把小命也赔上。
刀疤脸抬头看了看它,又扭头望望越来越近的红脸雄狮和黄脸雄狮,没有像桃花眼和红飘带那样扔弃死貘自己跑掉,而是一口叼住貘的脖子,拖着貘走。
貘是非洲草原特有的一种动物,形状像猪,只是嘴吻比猪长一些,大小也和猪差不多,大约有五六十公斤重。
假如是只身体特别强壮的大雄狮,勉强可以叼起一只貘,奔跑一段路。刀疤脸还是只半大雄狮,本来力气就有限,又过了半年的苦日子,骨瘦如柴,身体极弱,根本叼不起貘,更别说带着貘奔跑了,只能慢腾腾地拖着走。
--你这个样子,别说带不走貘,连你自己都会落到貘同样的下场呢!
刀疤脸不听它的,执拗地拖着貘走,走得比穿山甲还慢。
大头狮一口咬住一条貘腿,猛力一扯,把貘从刀疤脸的嘴里扯脱了,甩到一边去,然后,用脑袋顶着刀疤脸的腰,强迫刀疤脸转身逃命。
--一只貘,丢就丢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刀疤脸被迫跟着它跑出五六步远,突然一扭腰,摆脱了它的控制,旋身又奔回死貘身边,索性趴在死貘身上,慢条斯理地吃起貘肉来。这绝对不是一只正常狮子的正常行为。大头狮惊讶地走过去一看,刀疤脸脸上的表情坦然潇洒,有一种横竖一条命、谁要谁拿去的无所谓,死囚犯似的坦然,光棍赌输得只剩下一条裤衩的潇洒。大头狮心里咯噔了一下,它明白了,刀疤脸并非看不见听不见红脸雄狮和黄脸雄狮正不怀好意地赶过来,而是宁愿做个饱死鬼!
红脸雄狮和黄脸雄狮距离这里只有四五十米远了,它的眼睛阴森森的,透露出杀机。跟在后面的雌狮也张着血盆大口做好了噬咬的准备。危险迫在眉睫,大头狮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急得在刀疤脸身边团团转。
它要是对刀疤脸弃之不顾,自己一走了之,安全倒是安全了,但似乎情理上有点说不过去:它现在是四兄弟中的领头狮,有责任关照刀疤脸,使其免遭无谓的牺牲。它要是再继续滞留在刀疤脸身边,很可能就要陪着刀疤脸送死,这也是很不划算的举动。看来,只有采取断然措施了。
大头狮举起右爪,一个耳光掴在刀疤脸的左脸上。虽然狮子的脸上有一层浓密的短毛,怎么掴也掴不出清脆响亮的效果,但狮爪上的指甲像一柄柄尖利的匕首,一个闷声闷气的耳光过去,刀疤脸的左脸上立刻绽出一朵血花,和原先右脸上的那条刀疤形成了对称,刀疤脸变成了刀疤大花脸。
--你这个孬种,你这个脓包,饿了两顿饭,就受不啦?想用一条命换顿饭吃,你这条命也太不值钱了吧!
刀疤脸疼得惊跳起来,鬣毛直立,嗷嗷咆哮:
--天欺负我,地欺负我,各个狮群的大雄狮欺负我,连你也要欺负我,我不想活了,我跟你拼了!
大头狮就是要达到一个刺激刀疤脸来追赶自己的目的,掉头就跑,刀疤脸发疯似的尾随追击……
背后传来红脸雄狮和黄脸雄狮很不解恨的吼叫声。
这一场饥饿危机刚平息,另一场瞌睡危机又降临了。
翌日上午,大头狮领着三个兄弟转了好几片草场,好不容易在锡斯查沼泽西南隅找到了一块清静的洼地,洼地里有几株长秆芭蕉,宽大的叶子能遮挡阳光,是个不错的栖息地。
四只半大的雄狮在草原奔波了一夜,辛苦了一夜,天亮时总算捡到一只病死的小疣猪,吃了个半饱,饥饿感时消失,瞌睡虫便爬上身来,各个疲倦得连眼睛都快睁不了。四兄弟各自找了株芭蕉树,卧在树根下,倒头便睡。
不知是老天爷故意和它们闹别扭,还是占据这块土地的沙特拉雄狮感觉特别敏锐,大头狮刚刚迷迷糊糊地闭上,就传来闷雷似的狮吼。它吃了一惊,咬着牙把瞌睡虫赶出脑袋,强撑开眼皮,走出洼地一看,好家伙,沙特拉雄狮率领一大群雄狮和雌狮,正嗅闻着它们留在草地上的脚印,朝洼地搜捕而来。
它赶紧叫醒三个兄弟紧急转移。刀疤脸和红飘带虽然满脸懊丧,倒还算听话,站起来一边摇头晃脑地打发瞌睡虫,一边顺着草丛中一条被野兽践踏出来的若隐若现的小路溜之大吉。可桃花眼却一反常态,被叫醒后,机械地站起来,睁开蒙陇睡眼,看了它一眼,四膝一软,又就地躺卧下去;脑壳一歪,双眼一闭,沉沉睡去。
开始,大头狮还以为桃花眼是疲乏过度,梦游太深,懵懵懂懂,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所以翻了个身继续睡觉。衔住桃花眼的一只耳朵,强行把桃花眼歪倒的脑壳提起来,嘴里咔咔咔发出一串狮子式的警报。
--危险正在逼近,快醒醒吧,把你的好梦分上下场,现在做的是上半场,换个地方再做完下半场吧!
大头狮的嘴咔咔咔拉警报,免不了唇齿松动,桃花眼的耳朵自然就从它的嘴里滑脱出来,那已被提起来的脑壳又软绵绵地歪倒下去,更让人头疼的是,桃花眼不仅重新卧在地,还展了展腰,将本来俯卧的身体斜过来,四爪横伸,侧卧在地,随即又翻了半个身,四爪朝天,胸腹袒变侧卧为仰卧,姿势更加放松,睡得愈加舒服了。
对狮子来说,通常都是俯卧而眠,因为这个姿势容易应付突发事件,万一危险悄悄临近,刹那间便可站起来予以反击;只有在和睦的群体里,在宽松的气氛中,在安全绝对有保障的情况下,才敢仰卧的。仰卧当然比其他姿势睡得更惬意舒适,但保险系数却大大降低。
兄弟呀,你也睡得太死了嘛,是不是非要让沙特拉大雄狮咬断你的喉管,你才会醒来呀!大头狮生气归生气,还是一丝不苟地履行领头狮的职责,再次叼起桃花眼的耳朵,把脑壳提起来。桃花眼睁开迷惘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它。
--谢天谢地,总算把你弄醒了,起来吧,一秒钟也不能耽搁了。岂料大头狮的嘴一松,那脑壳又像鱼似的沉了下去。
这时,大头狮才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妙,仔细看去,桃花眼的眼睛里泪光闪烁,嘴唇微微开启,小半根舌头无力地拖在嘴外,一副听天由命的茫然神情。它恍然大悟,桃花眼知道沙特拉狮群正在向洼地搜索靠近,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危险,但不愿再逃了,宁肯在昏睡中被咬死!
把瞌睡看得比命还重,这倒是空前绝后的创举。
没办法,大头狮只好再次动粗,在桃花眼的大腿上狠咬了一口。桃花眼触电似的惊跳起来,终于被咬“醒”了,撒腿就逃。
大头狮之所以叫大头狮,除了它的脑袋特别大,圆咕隆咚像只大南瓜外,更主要的是它的脑袋特别发达,智商很高,绝顶聪明,堪称天才狮。
在它刚满半岁时,有一次,几只同龄幼狮在草窠里发现一个火烈鸟的窝,正在孵卵的一对火烈鸟扑棱着翅膀从窝里飞出来,慢腾腾地在草原上飞飞走走,引诱幼狮去追赶,其实也是引诱幼狮离开那窝还没孵化出来的蛋。
幼狮们自然不知道火烈鸟的用意,见两只火烈鸟飞得低,走得也慢,尤其那只雌鸟飞翔时一只翅膀高一只翅膀低,陀螺似的打旋,真还以为这两只火烈鸟受了伤什么的,是唾手可得的食物哩,于是就兴高采烈地追捕。
那两只火烈鸟总是不远不近地在幼狮们前头七八米处,待幼狮的爪子快够着它们时,扇动翅膀又飞出七八米去,逗得幼狮们心痒痒的,欲罢不能,一个劲地追呀追,远离了鸟窝,一直追得筋疲力尽,瘫倒在草地上。两只火烈鸟才舒展双翅,留下一串讥笑,消失在蓝天白云间。
幼狮们面面相觑,后悔莫及,要想重返鸟窝,去捡食那窝鸟蛋,可是已七转八转转晕了头,迷失了方向。就在其他幼狮兴致勃勃地追撵两只火烈鸟时,大头狮却悄悄地抽身退出了这场看起来很有希望其实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追逐,回到鸟窝旁,钻在茂密的草丛里,静静地等待。
过了一会儿,两只火烈鸟成功地摆脱了幼狮群的纠缠,用云朵做掩护,在天空兜了一个大圈子,扬扬得意地回到鸟窝,雌鸟急急忙忙地重新趴在鸟蛋上,雄鸟忙着用嘴喙修理被弄坏了的窝。就在这时,大头狮突然从草丛里扑出来,一下子把两只火烈鸟和一窝鸟蛋通通搂在怀里。从此,它在同龄伙伴中就被公认为是聪明狮,要不是它心眼有点小,私心较重,它本来可以取代黑鬣毛成为青年领袖的。
人类有句俗话说,小时候聪明,长大了却未必,但大头狮的智慧却和年龄同步增长,越大越聪明。在大头狮一岁半时,竟然运用智慧使得双色鬣狮群吃到了一顿美味的黑猩猩肉。
动物界比智力的话,灵长类动物绝对要胜过其他动物,而数百种灵长类动物中,黑猩猩的脑容量和大脑皮层尤其发达。倘若动物界也举行智力大赛,黑猩猩绝对是金牌得主。黑猩猩会将树枝捅进蚂蚁洞去钓白蚂蚁吃,还会骑在树权上用长长的竹竿挑下悬吊在树梢的坚果。
狮子在非洲热带丛林里称王称霸,可以说是尝遍百兽,想吃什么肉就吃什么肉,甚至连凶猛的非洲鳄也被列入它的食谱,但就是吃不到黑猩猩。
如单纯比力气,或光明正大一对一肉搏,狮子当然会把黑猩猩放在眼里,一爪子过去,就会抓得黑猩猩皮开肉绽;嗷呜咬一口,就能把黑猩猩送上天堂或者打人地狱。
遗憾的是黑猩猩并非绅士,从个单独与狮子较量,不和狮子比谁的力气更大,谁的爪牙更尖利,总是躲在高高的树梢上,朝狮群发出尖厉的嚣叫,用树枝和果子居高临下地砸狮子。狮子虽说也能爬树,但只能爬到树腰的主干上,无法像黑猩猩那样在树冠间活动,只好望树兴叹,转移到别处去。
有时,狮群想用伏击的办法,在树丛中袭击黑猩猩,但这种对付其他动物百试百灵的战术,对付黑猩猩却完全失效。黑猩猩们无论是在树上采食果子还是在地上蹒跚行走,都设有专门观察四周动静的哨兵,哨兵总是待在高处,凭着敏锐的视觉与嗅觉,俯瞰瞭望,一旦发觉可疑,立刻就会嚣叫报警。可以打这样一个不恰当的比喻,狮子吃黑猩猩,好比人类说吃龙心凤肝,想想而已。
这一天,双色鬣狮群进到沼泽一个名叫葫芦岛的地方去猎食,突然就在一片黑心树林里遇到了一群黑猩猩,又同往常那样,黑猩猩在树梢又是嚣叫又是扔树枝,辱骂嘲弄,狮子馋涎欲滴,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双色鬣和独眼雄气咻咻地准备带领狮群撤离时,大头狮突然吼了一声,爬上一棵黑心树,咬住一根碗口粗的树枝,拼命摇晃,众狮好生纳闷,抬头望去,只见这根树枝顶端吊着一只椭圆形的翟马蜂窝。狮子可不喜欢吃马蜂,就像人类不喜欢吃臭虫一样,再说马蜂会叮蜇,挺讨厌的。谁也闹不清大头狮为什么要去摇那根树枝。
那只马蜂窝特别大,形状像只牛肚子果,经不住猛烈摇晃,啪地裂开了,无数个小黑点从裂口漫出来,嘤嘤嗡嗡飞舞。大头狮随即跳下树来,泡在近在咫尺的水潭里。其他狮子纷纷学它的样,也都把身体隐藏在水下。大马蜂的攻击目标当然便集中在黑猩猩身上。黑猩猩在树梢,无法躲避马蜂的叮蜇,只好折一根树枝,权当武器,挥舞拍打。
马蜂是一种恋巢性很强报复性也很强的昆虫,敢于跟破坏巢穴的来犯者血战到底,比敢死队还要敢死队;黑猩猩用树枝拍打,更激怒了马蜂,马蜂越聚越多,越蜇越凶。黑猩猩们疼得连连哀叫,有的拱着背,蜷在树权上不敢动弹,有的喊爹哭娘大声咒骂,有的在树冠上蹿来跳去,就像在耍猴戏。
马蜂是一种有毒的昆虫,蜇一两口还勉强能挺得住,蜇多了,被蜇者就会头晕目眩,浑身痉挛。终于,有一只,黑猩猩大约被蜇了眼皮,视线模糊再加上惊慌失措,咕咚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就像一只熟透了的硕大的黑果子被风吹落了一样。
咕咚--咕咚--“黑果子”接二连三往下掉,狮群不费吹灰之力,在树下捡“黑果子”吃。双色鬣狮群所有的狮子还是头一次尝到黑猩猩的滋味,开始还蛮有兴趣的,吃了几口,味道其实并不怎么样,比想象的差多了,肉质粗糙,寡淡无味,根本没斑羚肉好吃。
聪明的大头狮从刀疤脸的饥饿危机和桃花眼的瞌睡危机中,强烈地感觉到它们四只半大的雄狮正濒临灭绝的边缘。这绝非危言耸听。
大头狮不像其他狮子那样只会直线思维,它的脑子特别灵,会进行简单的推理,透过现象看本质。它觉得从表面看,刀疤脸在红脸雄狮和黄脸雄狮逼近之际,不思逃命而趴在死貘身上吮吸血蘑菇,不过是一种贪嘴;而桃花在沙特拉狮群靠近时,仰躺酣睡,不过是一种贪睡,其实稍稍往深里探究,便能知晓事情远非想象的那么简单。刀疤脸的饥饿危机和桃花眼的瞌睡危机所反映出来的是同样一种心态:对前途绝望,已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心!
它俩被半年来吃不到一顿饱饭睡不够一个囫囵觉的异常艰苦的生活已折磨得身心交瘁,它们的求生意志早就消沉了,精神差不多要崩溃了。它们肯定是这样想的:天天吃苦,天天受难,看不到希望,能有什么将来?与其这样像叫花子似的活着,倒还不如死了干脆!它们瘦得皮包骨头,身体已虚弱到了极限,雄狮顽强的品性,在它们身上不多也给销蚀完了。
真的,扪心自问,它犬大头狮何尝没动摇过呢?没有自己的领地,没有生存的空间,没有安全,没有保障,整天像丧家犬似的被其他狮群赶来赶去,任何狮于都会产生轻生的念头的。
前几天夜里,天空有一颗流星坠落地面,遥远的地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它大头狮不也产生了这样一种想法:要是那颗陨石刚巧砸在它此刻躺卧的位置,在它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将它毫无痛苦地带离这个世界,倒也不错的。唉,即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雄狮,生命的意志也是很脆弱啊!
刀疤脸的饥饿危机和桃花眼的瞌睡危机虽说被它用强制的手段克服了,但这是治标不治本,病灶不除,病根不断,病源不堵,老毛病还会再犯的。还没来得及享用的猎物被其他狮群剪径抢夺,刚刚躺下还来不及合眼又要被迫移窝,对它们四只半大雄狮来说是家常便饭,无法避免的,这就是说,随时随地,刀疤脸和桃花眼都有可能旧病重犯,去白白送死。连它大头狮都不敢保证自己就能顶得住死亡的诱惑。
要想活下去,没别的办法,只有尽快找到属于它们自己的生存领地。它们还只是半大雄狮,没有能力去占领其他狮群的领地,只有一条出路,就是到没有狮群的地方,开拓新的生存空间。
必须这样做,不然的话,要不了多长时间,它们都会因精神崩溃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