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剪乐理发店

    一
    剪剪乐理发店的生意好得出奇！
    该死，把我的客人全都给抢走了！理发师阿明黑着脸，一边恨恨地盯着对面那家宾客盈门的理发店，一边咔嚓咔嚓地摆弄着剪刀！
    以前这个小镇上只有阿明开的一家理发店，生意还不错，阿明那时一刻也歇不下来。他最盼望的就是能给自己放个假，成天摆弄那些脑袋让他感到厌倦。
    然而，当小镇上突然冒出一家“剪剪乐理发店”，客人便如潮水一般向那家店涌去。
    从剪剪乐理发店里走出来的每一位客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这种情况是在阿明的理发店里从来没有过的。记得从前，阿明的耳朵里总是充斥着客人们的抱怨。当然，阿明也从来没当回事，他总是扬着剪子说：“已经很好了！麻烦你快一点，还有别的客人等着呢！”
    剪剪乐理发店的理发师简很爱笑，她的头上扎着一条蓝色的碎花头巾，脸上一直展露着春风一般和煦的微笑。大家都说简的笑容干净、纯洁，像盈盈碧水中的一朵莲花。
    阿明总是坐在自己冷冷清清的店里，注视着对面理发店的动静。简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她的动作是那么的轻盈、敏捷，手艺好得令人不可思议。
    “该您了！”每一次，简总会微笑着注视着客人，礼貌地欠着身子，再轻轻地拉过椅子，椅子的高度被她调得刚刚好。只等客人一坐下来，一张淡绿色的布就搭在了他的身上。那绿，如春天的原野，柔嫩却充满了生机。简呢，拿起剪子唰唰唰地剪，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一个完美的发型就会出现在客人的眼前。
    最奇妙的是，如果客人需要染发，简就会按照客人的要求染出各种颜色来。在剪剪乐的一张大木桌上，密密地摆满了各种染发剂。熏衣草一样的浅紫色，小雏菊一样的明黄色，鲜桃一样的嫩粉色，都透过那晶莹的玻璃瓶呈现出来。那些染发剂涂抹在客人的头发上之后，头发也会漂亮得让人惊叹。
    怎么会有如此高超的手艺呢？这里头一定有什么秘密！阿明想。
    二
    这天傍晚，桔红色的霞光在西边的天际逐渐黯淡下来，一钩新月已隐隐约约地挂在天空中了。
    简关了店门，手里拎着一个小竹篮。风吹过，掀起蓝花布的一角，眼尖的阿明立刻发现，那是装染发剂的玻璃瓶！阿明也慌忙关了店门，悄悄地尾随着简。
    在一个开满百合花的山谷里，简推开了一家小院的门：“奶奶，我回来了！我要的染发剂做好了吗？”
    阿明闪在一旁的灌木丛中，偷偷地继续观察。
    “快了，快了！只差郁金香的嫣红了。丫头，你这次回来得早了些。”
    “理发店的生意好得不好了，染发剂也用得很快。”简的声音欢快得像一只长了翅膀的小鸟，“奶奶，我早一点回来看您，您还不高兴？”
    “当然不是了，呵呵……”奶奶笑了一阵，然后停下来指着天空中的新月说：“哟，月儿都已经亮了，咱们赶紧动手吧！”
    “月儿明，月儿亮，月儿光芒高万丈，请把光芒往下抛，抛到我的颜料箱。”奶奶一边捣着郁金香的花瓣，一边唱起了歌谣。
    难道这歌谣是咒语吗？阿明探出身来，想看看会不会有月光掉到颜料箱里去，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奶奶，您擦擦汗吧，让我来！”简递过一张雪白的毛巾。月光下，阿明清清楚楚地看见：奶奶揭开头巾后，两只长长的兔耳朵立刻跳了出来！
    老天，奶奶是一只兔子！那么，简当然也是喽！
    阿明惊得目瞪口呆，背上蹿起嗖嗖的凉气：简是一只兔子！那么，她来到小镇上开个理发店究竟有什么目的？单单是为了给人们做各种漂亮的发型？不，绝不会那么简单！阿明突然想起了那些像胡萝卜一样的橙色、像丝瓜一样的绿色、像樱桃一样的红色……莫非，这些兔子想利用她们的魔法让小镇上的人们都变成一株株植物？
    阿明越想越害怕，趁着两只兔子进屋的时候，飞一般地逃走了！
    三
    “阿瓜，最近你有没有感觉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阿明在街上碰到了阿瓜，他上前去跟他搭讪。
    “有啊！我的脸、我的嘴都有变化，每天都会忍不住地想笑。”阿瓜说完，又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
    “奇怪……”阿明不说话了，低头想着：这算是什么变化呢？会不会变成一株爱笑的向日葵？
    “晓菱，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跟以往有什么不同？”阿明遇到了神采飞扬的晓菱。
    “是有不同，我比以前快乐了，总觉得有什么说不出的喜悦要从心底涌出来！”
    那么，晓菱会不会变成一株爱在风中跳舞的凤仙花呢？花籽成熟了，就会如心中的喜悦一样喷出来？
    每个人脸上的笑都是那么明晃晃的，刺得阿明睁不开眼睛。阿明越是想，心底的恐惧越是如海浪一般翻腾！
    “简是一只兔子精！”阿明揭开了一个秘密，“而你们这群笨蛋，说不定哪天就变成了胡萝卜、丝瓜什么的，成了兔子餐桌上的一道美餐！”
    “天啦！”一位胆小的姑娘率先哭了起来，“我的头上有股草莓的味道……我不要变成草莓……”
    “我的头上有股香草的味道……”
    ……
    紧接着，恐惧随风散开，每一位简的客人都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来！
    “咱们去砸了她的理发店！”阿明的喊声如同惊雷一般，惊醒了茫然失措的人们。
    于是，大伙儿一窝蜂似的涌向了“剪剪乐理发店”，乒乒乓乓一阵乱响之后，那个漂亮的理发店变成面目全非了。
    四
    第二天清晨，简被眼前的杂乱惊呆了！咣的一声，装满五颜六色玻璃瓶的小竹篮从她的胳膊上坠落，然后是一阵清脆的迸裂声。
    “兔子精！说说你开个理发店到底有什么目的！”阿明带着一大帮人气势汹汹地过来兴师问罪。
    “我……我……”简涨红了脸。
    “快说，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简突然摘下了那块蓝色的碎花头巾，大声说道，“没错，我是一只兔子！”两只长长的兔耳朵直楞楞地支在她的头上。
    “看，我说的没错吧，她是兔子精……”阿明得意洋洋地嚷了起来，这真相是他首先发现的啊。
    “但是，我开这家理发店只是想带给大家快乐！”简一字一句地说道，“难道你们没有发现，一个好的发型能让我们更加自信，更加神采奕奕吗？”
    “可是，你剪头发的速度也太快了，就像在修剪花草一样！并且，还让每一个客人都十分……十分满意！”阿明有些不情愿地说出事实，紧接着又提高嗓门喊道，“你一定是施了妖术！”
    “没错，在开理发店之前，我常常伺弄我的小花园，因为修剪花草比较熟稔了，所以才想开个理发店。”简说道，“之所以能够快速地修剪出让每个人都满意的发型来，是因为热爱这份工作，面对每一位客人，我都会认真地询问他的喜好，再根据各自的特点，选出最适合他的发型来。我敢发誓，绝对没有用什么妖术！”
    “带给别人快乐，也会让自己快乐！这就是我开理发店的原因！”简说完，手轻轻一扬，蓝花头巾随风而去。她再甩了甩两只长耳朵，箭一般地飞驰而去。
    “简！简！”阿明回过神来，追着简大声喊道。然而，简没有回头，她变成一个蓝色的小点，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五
    “简带给了我们快乐，而我们带给她的只有伤害！”不知是谁满心羞愧地说了一句，“简，对不起……”
    “对不起！”……
    所有的人都弯下腰来，默默地整理那间支离破碎的理发店。
    “对不起……”阿明垂下头来，即使简是一只兔子，那又怎么样呢？阿明反复地咀嚼着简刚才所说的一番话，越想越惭愧，他努力地收集着招牌的每一个碎片，他想把它们拼在一起。
    简一直没有回来，阿明也曾去找过简，但在百合花盛开的山谷里，阿明却没有找到简。
    阿明接管了“剪剪乐理发店”，他用心地照料着这个店子。如果哪一天，简回来了，看到这里依然干净漂亮，她一定很高兴的。
    于是，每一天阿明都会像简一样笑容可掬地迎接着客人，像简一样飞快地修剪出完美的发型来，像简一样弯腰送走每一位的客人。
    “剪剪乐理发店”那几个被拼补好的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当然，阿明也会时不时地写上一封信：“简，希望你能回来，我们将还你一个焕然一新的剪剪乐理发店。”然后，他再把信小心翼翼地放在原野的某一个角落。总有那么一天，简会回来的！阿明放下信的时候，总会露出明朗的笑容来，正如简所希望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