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镇传奇

    伦丁先生在一次旅行中，发现了一个奇妙的镇子——彩云镇，那里的一切都由彩云构成，美轮美奂。他还有幸得到了彩云镇人们热情的接待。回去后，伦丁先生忍不住开始宣传，当全世界的人们迫不及待地去看彩云镇时，它却凭空消失了……
    在印度洋凯尔盖朗群岛以北，在开普顿至墨尔本航线以南，也就是大约东经75度、南纬45度的浩浩洋面上，一艘迷航的欧洲客轮偶然发现了一个世人不知的史前之谜。
   
    在一座无名小岛上，有一组规模庞大的“玉雕阵”——人有男女老少，畜有牛马猪羊，禽有鸡鸭鹅鸽，建筑有楼台亭榭，植物有树木花草……俨然是一个凝固了的镇子。就像世人熟知的维纳斯一样，这里也有若干断臂的人物。雕工逼真而细腻，玉质滑润而晶莹。这组玉雕组合浑然一体，绝无粘接，重量至少数百万吨。
    是谁完成了如此气势恢宏的玉雕大作？庞大如山的高档玉料从何而来？一时间，问号一箩筐。
    “哪里是史前之谜啊！妄谈！”有一个人，一阵坚决地摇头后，陷入了沉思。
    1
    那是30多年前深秋的一天，年轻的旅行家伦丁先生，辗转来到北美一座大山中，惊讶地发现了一个奇妙的镇子——彩云镇。
    这里的房子、大道、树木花草，都由飘飘渺渺的彩云构成。走来走去的是彩云狗、彩云羊、彩云鸡；彩云人骑上彩云马，在彩云大道上飞奔疾驰；彩云老婆婆端着彩云瓢儿喂彩云鸡，彩云鸡格格叫着啄食彩云谷米，那样欢快，那样香甜。
    伦丁先生激情难抑地伫立在街头。他用尽所有的胶卷，拍了许多照片之后，开始写笔记。
    忽然，一阵凉风撩动了他的头发。他担心起来，彩云的一切会不会被风损毁呢？果然，彩云房子最先变了形，有的地方散开了，有的地方堆挤了。接着，那些彩云人和彩云动物也很快搅和在一起，再也分不出来。
    伦丁先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切，风中的景色仍然在变幻。半小时后，风渐渐停下来，那些丝丝缕缕的彩云，开始组合，很快就恢复成原来的建筑物、人和动物。
    伦丁先生激动而陶醉，这里还有多少奥秘呢？他蹑手蹑脚地绕着镇子走。从高低参差的彩云楼阁里，传出来悠扬婉转的箫笛声；彩云小溪里游荡着彩云鹅鸭；幼儿园里的彩云娃娃，快活地跳着舞蹈……
    伦丁先生在村头坐下来，他警告自己，不要贸然打扰举世罕见的彩云人。
    太阳落山了。五彩的云霞互相反射，彩云镇里一点都不黑。这时，从镇子里走出来一个彩云女孩，伦丁先生从未见过容貌如此姣好的小姑娘。
    “尊敬的客人，您好！”彩云女孩热情地对伦丁先生说，“我叫素司，请到我们镇里看一看吧！”
    伦丁先生很是感动，他问女孩：“会不会打扰了你们的安宁呢？”
    女孩回答道：“您是一位高贵而善良的客人。您美好的目光，给我们带来的是吉祥。”
    伦丁先生跟着女孩进了镇子。“欢迎伦丁先生来观光！”一位彩云老头迎了上来。
    “您认识我？”伦丁先生愕然地问道。
    “当然认识，”那彩云老头说，“先生看过我左南老头骑马，左南也见过先生写笔记。本子上有您的大名嘛！您的目光给我们镇子带来了营养啊！”
    伦丁先生很纳闷，“目光”跟“营养”挨得上吗？
    左南老头说：“我们彩云人啊，聚则为人，散则为气，聚散自如，您没看出来啊！”
    左南说着，左右抻拉，变成一片五色流云，飘飘逸逸，没了人的模样，却仍说着话：“左南老头不见啦，没吓着您吧？先生您如果也愿意变成彩云人，不妨在此落户，过上一二百年，您也许就能够聚散自如了。”
    “向往，向往！”伦丁先生何尝不想“云化”一下试试，可是他想到家乡热恋中的女友，不得不打消了念头。“我还是以后再说吧。我想问一问，你们彩云人生活得好吗？” 喂鸡的老婆婆笑眯眯地回答道：“我们人人都热爱我们的镇子，乐在忙碌出……”
    伦丁先生问人们日常做些什么事，彩云老婆婆说主要是洗彩云，除掉来自各方的尘垢，维护人们的健康。
    好一个叫人难忘的夜晚。彩云人轮换着讲述精彩的故事，伦丁先生听得津津有味。天亮前，素司女孩为伦丁先生做了一餐别具风味的彩云蒸糕和霓霞煎饼，伦丁先生吃得直打嗝儿。
    分别的时候，左南老头对伦丁先生谆谆嘱咐：“我们的故事请您保密，你能做到吗？”
    伦丁先生回答道：“可以啊！”
    2
    伦丁先生回到故乡，早把左南老头的叮嘱忘在了脑后。他不仅把彩云镇的故事急不可耐地讲给了恋人，而且还出版了一部名为《世间奇闻彩云镇》的大型画册，向全球推出。
    一时间，画册迷倒了不少探险家和企业家。几个国家还拍摄了动画片，在电视里播放。可是，伦丁先生的恋人对这事一直持怀疑态度。无论伦丁先生怎样信誓旦旦，恋人就是不相信他的话，这让伦丁先生感到很痛苦。他决定带着恋人重返彩云镇。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哪里有什么彩云房子、彩云大道？这里有的，是正在兴建的一个度假村。
    伦丁先生如雷轰顶，他头一次感受到了“有口难辩”的滋味。还好恋人没有嫌弃他，他们很快结了婚，并且生了个宝贝儿子。
    “儿呀，”他常常说，“爸爸年轻时，在北美深山中看到过一个奇妙的镇子，由飘飘渺渺的彩云构成……”
    “是真的吗？”儿子瞪大眼睛问。
    “别听你爸胡说！”妻子拦住丈夫的话。
    伦丁先生只好闭嘴，他决定带着儿子去寻找。他总是有种预感，有什么奇迹在等着他。
    父子俩再次来到彩云镇故地，仍旧没有看到彩云建筑。伦丁先生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他坚决地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与彩云镇的朋友们重逢。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历经18个月的辗转跋涉之后，他们在北纬60度的堪察加半岛上，发现了一截高不过膝的、在微风中晃动的彩云树桩。树桩朝阳的一面有两行隐约的文字：
    彩云镇第八址　目光净脏比32％
    彩云入怀念着伦丁先生的目光
    “儿啊，彩云镇的痕迹，我们找到了！”伦丁先生拉儿子蹲下。
    一截多么奇特的树桩。伦丁先生用手掌扇一扇，树桩变形，但很快就复原了。
    “奇妙，太奇妙啦！”
    “爸没骗你吧，你看树桩上还写着爸爸的名字！”
    儿子信服地点点头，对父亲无限敬仰，“可惜妈妈没有来！”
    “这里已经是彩云镇第八个遗址，他们为什么要不断迁移呢？‘目光净脏比’是什么概念？”
    伦丁先生思索着，不断向人们打听，见没见过彩云人的踪影。得到的回答是，见过，人们正是为着那奇妙的镇子蜂拥而至，可一夜之间这镇子却蒸发了。甚至当人们争相去看那截神奇树桩时，树桩也很快消失了。
    “爸爸，我们要找到彩云镇，我想亲眼看一看！”
    3
    父子俩耗去了两年的时间，寻寻觅觅，终于在西非一座偏僻的山里找到了久违的彩云镇。
    伦丁先生抱住面容憔悴的左南老头，流下泪来。
    “我们终于见面了。”伦丁先生哽咽着，问彩云老头，“大家……都还好吧？”
    左南老头长叹一声，说：“不算好啊，流离失所的日子不好过。这里已经是我们的第十三处新居了。”
    伦丁先生很吃惊：“为什么流离失所呢？”
    “唉！”老头用一把药刷给彩云马擦拭着蹄腕上的溃疡，说，“我说句话您别介意，这都是因为您啊！”
    “因为我？”伦丁先生深感意外。
    左南老头说：“我们知道您并没有恶意。如果我们不是喜欢您，我们也不会留言赞美您。您的目光，真的给我们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伦丁先生听不懂老头的话。老头解释说：“经您的宣传，人们对我们太感兴趣了！”
    “那有什么不好吗？”
    “人们想在我们身上得到美元和英镑，目光饕餮，趋之若鹜……”
    伦丁先生懂了。
    “我们真是害怕人类的目光啊！贪婪、邪恶……肮脏目光和纯净目光的比例不尽人意，我们已经破败了……”
    伦丁先生打听素司女孩，彩云老婆婆告诉他，素司被几个流里流气的欧洲人围观后就病了，伦丁先生提出要去探望一下，老婆婆很委婉地说，探视对她治病是不利的。伦丁先生只好作罢。
    左南老头做了彩云蒸糕和霓霞煎饼，招待了父子俩，可是，口味远不如当初了。
    左南老头说：“饭菜不可口，委屈您了。实话实说，我们是每况愈下啊！”
    伦丁先生深感内疚，他没给新的彩云镇拍摄资料，回到家后也没有声张
    “亲爱的，”他对妻子说，“我想带你去看那个神秘的镇子，可是不能。不过儿子作证，我不曾骗你！”
    “那为什么不让我也饱饱眼福？”
    伦丁先生只能找了一个又一个托辞。
    4
    就在伦丁先生的妻子大吵大闹的时候，所谓“史前之谜”的爆炸性新闻轰动了全球。伦丁先生从网上下载了“巨型玉雕阵”的照片，他看到了左南老头和素司女孩。
    左南老头已经是老态龙钟的样子。素司女孩竟断去了左臂，眉宇间凝固着深深的忧伤。如果用两个字来概括彩云镇的面貌，那就是“荒凉”。
    他坐不住了，他的灵魂无法安宁。他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不远万里，独自来到了“玉雕阵”。
    由于地处浩瀚汪洋，这里游人还不太多。经过一番融通，伦丁先生获准进行为时三天的考察。
    一切都成了雕像，某一时刻成为了永恒。伦丁先生怀着无限的愧疚慢步瞻仰，千言万语梗塞于喉。面对着每一个他曾经拜会过的人物，他驻足良久，低头致歉。突然，他在“玉雕阵”边缘发现了一截高不过膝的彩云树残干，在海风中晃动。树桩朝阳的一面有一行隐隐约约的文字：
    他蓦然间想起了彩云人说过的一句话：“您的目光给我们镇子带来了营养啊！”伦丁先生相信，自己在60岁的生涯中天良未泯，从未有过利己害人的念头。他要做一个实验，他目不转睛地注视一只“玉雕”鸭雏，时间长达7个小时。眼眶酸痛，泪流不止，终于，那鸭雏复活，变成了一摆一摆走动的彩云鸭。
    他没有惊动它，让它自由自在好啦。他已经有了一个打算：回家后马上开办幼儿园，他要带领孩子们来，以他们纯洁无瑕的目光给“玉雕”们以营养，让他们复活；把那些肮脏目光拦在小岛之外！
    雄心勃勃的伦丁先生，浑身发热起来，恨不得一步就回到家里……